男儿有泪
2004-04-29马海
马 海
真没想到,已经二十七岁的我又一次在父亲面前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昨天是父亲五十岁的生日,逢学校放假,我匆忙赴同家中。父亲为了这个家和我,在庄稼地里辛劳大半生,却没操办过生口。在我和母亲的说服下,他总算同意家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饭菜。饭桌上,父亲拿出两千元钱放在桌上,然后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这儿年不容易,为了这家,为了你小侄念书,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工资全花在了家里,连对象也没顾上找,我和你妈商量好了,这是前几天家里卖耕牛的两千元钱,你拿去作这次上省城念书的学费……”话没说完,我的泪水忍不什夺眶而出。这泪水,为人生的艰辛,为父亲的关爱,是那样地在父亲面前流淌过啊……
1997年,我中专毕业,一无资本,二无门路,家里为我读书还欠下几千元的债。出路何在,正在苦恼,学校同意让我留校当临时工,说等有机会给我争取转正,就这样在学校里留了下来。没想到才过一年,学校辞退了所有的临时工,我下岗了。下岗后的两个月里,我抱着自己的书画作品和发表的文章在城里跑了两个多月,企图在哪个单位找份事做,最终没牛点着落,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卷起行李回到家中。
过了段时问,朋友传来消息,县报社公开招聘记者,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直接去找报社总编。总编看了我发表的文章,认为很不错,但这次招考只面对在职干部,总编表示很惋惜。希望又一次破灭了。回家的路上,我鼻子酸酸的,恨不得回去后卧床不起……
这之后我当了建筑工人、洗煤工人。艰苦的生活,繁重的体力劳动,使我变得逐渐消沉。一天,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不汜得吗,以前咱父子俩种包谷,包谷苗在五、六月间被太阳晒得卷了筒,但只婴坚持给包谷苗浇一点点水,挺过干早活过来苗最终都结了丰硕的果哩。”父亲的话又让我振作起来,不久我考上了省艺术学院函大。
为了打开工作局面,我接受了一个朋友的建议,准备春节期间在县城摘一次个人书画展。离春节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几乎是除了吃饭时间都在屋里搞创作。饿的时候,是母亲为我送上香香的饭菜;累的时候,是父亲给我端来热气腾腾的茶水。展览前一天,近百幅书画作品备齐了。开幕时,我邀请了一些朋友末捧场,没想到父亲早早地从家中赶到县城的展厅里。父亲穿上了那件过年时才穿的灰色中山装,以前半白的胡须也剃得干干净净。我心里明白,父亲是怕我难堪。我百感交集地站在父亲面前,说:“真没想到您这么忙还能来……”父亲笑笑说:“你的大事,我咋能不来呢。”我一叫顾不得有这么多朋友在身边,让酸涩的泪涌了出来。
展览期间,作品不但受到大量观众的好评,还引起了教育部门的注意。县教育局领导同意安排我到一所乡村中学代课,每月350元的工资。我非常珍惜这份工作,白天,认认真真苦口婆心地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上课,课余时间,别人搓麻将打扑克,我却关在屋里读书写作,晚上常到半夜。为了使晚上的写作时间延长,我抽上了一块钱一包的劣质烟。双休日,学生离校学校食堂不开火,就用一日三餐的面条伴我渎书写作。身体像散了架似的,离开书桌就想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我一共写了文章170篇,达30多万字,由于长期熬夜,一米七八的个子体重才60公斤。
也许是上天被我的诚心感动了,我投寄往省内外各报刊的文章悉数刊登出来了,一张张汇款单寄到了我手里,我被评为当年市报的优秀通讯员,聘为《南方农村报》的特约撰稿人,获得第三届韩愈杯散文大赛二等奖……在学校里,我广博的知识利多才多艺赢得了学生们的敬重,学生们也越来越喜欢上我的课,所教的科目也取得了好成绩,年底我转成了正式教师,境况大大好转,家里人也由衷地为我感到高兴,我不但还清了所有债务,还足够有了供哑巴姐姐的女儿读初中的能力。今年春节,我捧着一大堆证书回到家里时,父亲不禁流下了欣慰的泪水,我更是怆然涕下。
我一直努力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认为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我没想到又一。次在父亲面前流下了滚烫的泪水。但我知道,那泪水包含着理解、亲情,以及奋斗的经历,我不会为它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