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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畏堂主人

2003-04-29聂鑫森

清明 2003年1期
关键词:报馆富士小鹿

聂鑫森

魏侍明在《星光报》,主理着一个与编辑部并列而成双璧的重要部门——广告部,不过他只是一个孤王,底下是没有兵将的,头衔却很有意思,叫“广告主理”,相当于现在报社的广告部主任。

主编刘小鹿很觉过意不去,想给他配一个助手,他一笑,说:“我心所愿,您给我配个绝色女子,可您不敢派,我也不敢要,家有‘河东狮吼,那会把报馆闹得天翻地覆。配个其他的人,我还觉得碍手,就谢谢先生的美意了。”

刘小鹿哈哈大笑:“四畏堂主人,真是快人快语,佩服,佩服。”

魏侍明是个世家子弟,父亲曾是湘军中人,不过是文职,掌管案牍文字,曾得到过四品顶戴花翎,在湘潭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魏家的大宅院,在深长的魏家巷中段,名之为“三畏堂”。魏父是个饱读诗书的儒雅之士,堂名当然是有出处的,即: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但到了魏侍明这一代,他易“三畏堂”为“四畏堂”,多了一“畏”,“畏”谁呢?当然是他的内人,按通俗的说法就是怕老婆。他专门请刘小鹿写了“四畏堂”这三个字,隶书,浑厚朴茂,然后请名刻手刻匾,堂而皇之地悬在客厅的墙上,见者无不大乐。他还自刻了一方印,白文,为“四畏堂主人魏侍明印”,大大方方钤在公文要件上。

在当时,魏侍明四十有五,生得白白胖胖,脸上总是笑盈盈的。戴一副金丝眼镜,喜欢着长衫,拄一根紫红色的文明棍,吐纳雅谑多趣。广告部是维系《星光报》正常运转的得力支柱之一,他个人的收入是按广告量的比例提取的,可说是丰厚。这样的风流人物,怎么会惧内呢?外人百思不得其解。

魏侍明曾说:“惧内是其表,感恩是其质。当年在战事中,她父亲曾救过我父亲的命。没有我父亲,怎么会有我呢?我让她几分,是还岳丈的情,是对父亲的一份孝思。”

他的夫人华蕊毕竟是武将之后,又是庶出,没读过多少书,她哪能理解魏侍明的心意,以为真是怕她了,居然愈演愈烈。加上一直没有给魏家带来一男半女,看着魏侍明每天出门前,总要着意地修饰自己,便无端地生发出许多忧虑,经常无事生非地找丈夫吵嘴。魏侍明每逢这种场合,性子好得出奇,笑着说:“夫人,你越这样,我这‘四畏堂主人就越名正言顺,你是为我扬名,谢谢,谢谢。”然后,昂首扬长而去。

魏家虽只两口子,却雇有一男一女两个佣人,一个主厨和整理庭院,一个专管洗洗涮涮之类杂活。魏夫人当然是闲得不知道时光怎么打发,便常在黄昏时到报馆的广告部专候,以便双双回家。魏侍明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又是沏茶,又是温语相慰。

“夫人,去清芝斋没有?新出的一种花露水好得很哩。”

“你怎么知道这种花露水好,你闻过?”

“你看看我主编的广告栏里,新登的广告说得明明白白。”

“广告?赶明儿我去买瓶用用。”

“你喜欢吃灯芯糕,刚才店家要打广告,特意送了几盒来哩。”

“吃腻了,不想吃了。”

就在这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

魏侍明忙拿起话筒。“哪里?啊,洞庭春酒楼!什么事,想找我策划一下广告发布,好,好。我就来,我就来!”

放下电话,魏侍明对夫人说:“这广告主理真不是人当的,快回家了,还打电话来谈什么业务。夫人,对不起,你先回家吧,这几盒灯芯糕,你顺便带回去。”

华蕊悻悻地说:“我不带,那你……早点回家。”

“遵命。”

其实,这样的电话都是预约的,有事没事,他的朋友都会在这时候打电话来“调虎离山”。他于是便一溜烟去和朋友喝酒、做诗、论画、猜谜。该荒唐的时候,他也会荒唐一下。大男人还能叫一个小女子管死,好笑。

魏侍明也闹过笑话。有一天黄昏,他从报馆出来,应朋友之邀,准备去一个叫“燕莺楼”的地方喝花酒。谁知在一个街拐角处,发现华蕊正迎面走来,他掉转头,蠢蠢欲动。华蕊眼尖,也看见了他,喊道:“侍明!侍明!”他装着没听见,一意孤行。华蕊见状,又大喊:“抓抢犯呀!抓抢犯呀!”街上有巡道的警察,狂奔过来,一把扭住了魏侍明。这时候,华蕊气喘吁吁赶了来,给了那个警察一块大洋,说:“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他是我的先生。”

警察“谢”了一声,笑着走了。

魏侍明只好随华蕊回家去。

魏侍明的四畏堂,四周是高墙厚壁,市嚣之声一点也传不进来,里面有二十多间房子,都是雕檐画柱,碧瓦金脊;还有一个清幽的庭院,一年四季花草生生繁衍不已,好看得紧。庭院中央,贯穿一条古色古香的长廊,名“积芳廊”,在出大太阳和下雨落雪的日子,可以轻轻松松地在廊中一边踱步一边赏花。长廊的柱子两两相对,刻着楹联,多是魏侍明父亲生前自撰的,非常生动,且有心头的感慨,如:“援手未能,庇我同胞无广厦;扪心有愧,输他独乐有名园。”魏侍明最喜欢的是这样一联:“天似不薄老夫,衣食住一生粗给;我亦能延益友,归去来三径常开。”因东三省沦于日寇之手后,魏侍明受报馆同仁的感染,伤心郁愤,便依父亲的体例,作了一联刻于柱上:“一切皆空,月白风清如此夜;万方多难,良辰美景奈何天。”他曾抄了去请刘小鹿过目,刘小鹿说:“意思不错,对仗工稳,只是……只是少些阳刚之气。”他听了,连连称“是”。

在报馆内外,魏侍明的人缘极好,朋友很多,来来往往,互邀互请,似乎习惯于这种热闹。但他在有闲的日子,都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他请客多在饭馆酒楼,很少把人邀到家里来。他的爱好很多,读书、写字、画画、侍花、品茶、猜谜、制谜,都有相当造诣。他自谓在猜谜,制谜上有过人之处。因猜谜古人称之为“射虎”,他便在报馆里组织了一个“虎社”,成员居然不少,他自命为社长。除此之外,他认为他的书法也略有可观,各种书体皆能,并有自己的面貌,可见他幼承庭训,是下过大功夫的。

他的夫人是个喜闹不喜静的人,十分奇怪丈夫在有闲时甘愿独守一份寂寞,她多次劝他邀朋友到家里来喝酒、打麻将,但在这一点上魏侍明坚定不移,一概回绝。他总记得清人朱锡绶在《幽梦续影》中的这两句话“不静坐不知忙之耗神者速,不泛应不知闲之养神者真。”作为广告部主理,忙于公务,不得不广泛应酬,广结良缘,但回到家里则须守静养真,否则真成大俗人了。

朋友不主动邀约,是绝对不会登门造访的,但亲戚就难说了,比如华蕊的堂弟华富士,他会突然不邀自至。

魏侍明心底里很不喜欢这个人。

可华蕊一见华富士来,就像逢年过节,哈哈儿打得满宅院乱滚。碍着面子,魏侍明不得不虚与周旋,但在心里却骂华富士是“假东洋鬼子”。

华富士原来并不是这个名字,叫华一鸥,那名字多好,使人想到许多古人的句子,如杜甫的“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他是公派去日本留学的,攻的是经济专业,回来后,就

把日本的富士山搬到名字里了。他不但名字改了,人也“改”得像个东洋人了,个子不高,着一身西装,蓄着仁丹胡子,说起话来,一半中文一半日文,这一点最让魏侍明受不了。

眼下华富士在一家东洋人开的江南制鞋厂任财务总监,专心专意地为一份洋薪水效力。这个工厂生产的皮鞋,却有一个典型的中国式的名字:“青云牌”,取青云直上、步步高升之意。

每次华富士来访,华蕊必嘱咐厨子做几道精美的菜肴,备上一壶本地名酒“莲花白”,让他们聚谈。在这种场合,魏侍明真正体会到佛经中所说人生七大苦谛之一的“憎相会苦”,你最不喜欢的人,倒要经常聚在一块,苦不堪言啊。华富士一开口便要谈到日本的富士山、樱花节、歌舞伎,以及伊豆的歌女、北海道的风雪,而对于祖宗的老玩意,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谜,一概嗤之以鼻。

有一个春日,在酒酣耳热之际,华富士大发议论,说是日本人所称的“大东亚共荣圈”,乃可帮助中国人摆脱苦难,走向繁荣的未来,所有的抵抗是无济于事的。魏侍明仰天望着窗外的丝丝碧柳,突然站起来,截住华富士的话头,说:“华弟,闻你之言,我倒想做诗了,题目就叫《庭中柳》,请听:‘醉酒衷怀又一年,满城飞絮艳阳天。庭中何故生奇种,舞折腰肢太可怜。”

华富士顿时脸色变白。

对于华富士供职的这家东洋人开办的江南制鞋厂,魏侍明曾好好地敲了它一笔钱,以充作报馆的经费。每每思之,就要从心底发出几声大笑,此亦可谓是他人生的妙笔之一。

这事发生在不久前。

魏侍明用不同的信笺、不同的笔迹,伪造了几封“读者来信”,文字虽异,内容却大体一致,都是控告在商店所买的“青云牌”皮鞋,穿了不到几天,就脱帮裂口,质量极其低劣,请予报端披露,以免他人上当云云。

然后,他先给华富士打了一个电话,说有一件重要事要告诉他。华富士一听,喜不自禁,忙说:“魏兄,我专候大驾,中午由我宴请。”

魏侍明坐黄包车去了江南制鞋厂。

在华富士的办公室里,魏侍明拿出了这几封“读者来信”,让华富士过目。

华富士细细地读过,问:“魏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华弟,我是在主编桌上看到的,忙向他讨个人情,说是我堂弟在那家厂子供职,又是财务总监,这一发,那鞋还有人买吗?但你看过后,我还得交回去,主编等着签发哩。”

华富士急了,满头蹦出豆大的汗珠子。

“魏兄,你看怎么办?”

魏侍明装着沉吟不语。

“你说话呀。”

“我跟主编说说,当然可以不签发,但得让我好下台阶呀。”

“好说,好说。”

“我看是不是打上半个月的广告?你们过去的广告只做在那家日本人出资办的《东亚报》上,刘主编早就有看法了。”

“只要撤稿,这个条件可以答应,给一万块钱,怎么样?”

“一万?”

“一万五!”

“好吧,不过,广告也不能做得太醒目,毕竟是日本人办的厂子,如今国人都在抵制日货。广告要做,只不过要安排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你看行不行?”“都由魏兄做主。”

说完华富士便开出一张支票。

两人分别在刊登广告的契约上签了字,各留一份,以备查询。

魏侍明说:“离中午还早,酒就不喝了,我赶回去为你办事,免得横生枝节。”

“那也好。拜托,拜托。”

魏侍明强忍着笑回到报馆。

他把前后经过告诉了刘小鹿,刘小鹿说:“你呀,你呀。不过,取之有道,无妨,无妨。”

魏侍明说:“我只一个要求,这一回的广告费我不提成,全交给报馆。”

说完,就打着哈哈走了。

江南制鞋厂的广告,每天安排在很少人注意的中缝里,每次不过百来字。

一九三八年秋,日寇从武汉、襄樊向南进逼,直指省会长沙。薛岳部队节节败退,形势十分严重,长沙军民慷慨激昂,誓与城池共存亡。

作为邻近长沙的湘潭,变成了所谓的“后方”。

主编刘小鹿决定以《星光报》的名义,开展大规模的募捐活动,以支援前方的战事。

魏侍明素来心眼活,他建议必须采用一种新的方式,既能达到目的,又充满盎然趣味,吸引更多的人来参与。比如,把募捐会场设在水陆大码头怡和坪,广张标语横幅,会场门口设一排募捐箱;而在会场里设下许多灯谜,让人们在捐过钱后,再得猜谜获奖的乐趣。先要在报纸上打广告,叫做“支援抗战猜谜募捐大会”。谜语由他来制作,以图保密。

刘小鹿点点头,然后开了个玩笑:“我首先声明,你制的谜我不审稿。四畏堂主人,你是制谜者,可别监守自盗啊。”

魏侍明说:“这一点我可以用人格担保。”

大家都说:“我们都信得过你。”

《星光报》头版登出了一则新奇的谜语启事:“,同仁预订时间,广集谜语,就正有道,愿列位惠临莫迟。请打古人名五。”则事下再加具体说明:《星光报》在何时、何地,设“猜谜募捐大会”,以支援长沙的御敌,希望怀爱国之心的诸君踊跃光临。

启事一登,全城奔走相告,一片沸然。

刘小鹿十分欣赏魏侍明的才华,这个启事无疑有着双重效用,一则启事含五个古人名,让人引起竟猜的欲望,不得不反复阅读;在反复阅读中,清清楚楚记住了大会的时间、地址。他在这方面也是有所研究的,自然猜出了谜底,第一句是后汉人“友通期”,第二句是唐诗人“罗隐”,第三句是前汉人“郭解”,第四句是战国和三国时的人“望诸君”和“来敏”。

为了制作所有的灯谜,魏侍明向主编请了假,狠狠地把自己在家里关了三天,草稿纸都丢了一地。

华蕊问他这是干什么?

他说:“有要紧事,你就别来打扰了。”

这些谜语,可说是魏侍明的心血之作,涉及的内容相当广泛,而且文采斐然。比如《聊斋》谜类,谜面是一句话,谜底或打一个篇目,或打两个篇目:“相如完璧归赵”(打《聊斋》篇目二),竟是《保住》、《连城》;“十里销魂路”(打《聊斋》篇目一),谜底为:“长亭”……。还有《红楼梦》人名谜:“罩地尽垂杨”,人名为“翠缕”;“楼台生暗香”,乃“柳芳”;“樱唇一笑时”,日“嫣红”……。唐诗谜也很雅致,“月儿弯”,射唐诗一句,为“此曲只应天上有”,“曲”与“弯”互证,意味隽永。

他还设计了一个绝妙的谜,称之为此次的“谜中之王”,谜面只有说明文字:凡猜中者得大洋两元。谜底是打《增广贤文》上的两句话。这个谜,呈现的是一个场面:两个人正在下一盘棋;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十块大洋。当猜者去观棋时,必有工作人员来问他的话,他只要缄默不言,然后在十块大洋中拎出两块,不多拿也不少拿,这谜便是猜着了。谜底为:“观棋不语真君子,财上分明大丈夫”。

魏侍明抄正好所有的灯谜,乐颠颠回报

社复命。

他走后,华蕊悄悄溜进书房,把那些草稿纸一一拾起。她要找华富士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么神秘,未必丈夫外面有人了?

这是个秋天的日子。

金风飒飒,寒菊飘香。

“支援抗战猜谜募捐大会”设在怡和坪大码头上。

报馆全体人员都来了,有的在演讲,有的在发传单,有的在登记募捐款,有的在接待猜谜者。来的人真多,拥拥挤挤,如过江之鲫。

刘小鹿对魏侍明说:“你功不可没。”

魏侍明没有答话,目光望着会场的进口,华富士怎么来了?按常例,这个假东洋人既不会为抗日捐钱,也对猜谜毫无兴致,他来定然是没有好事的。

魏侍明全身紧张起来,眼珠子一动也不动,死死地盯着华富士。当然,他公开捣乱,还没这个胆量,那会被民众捶成肉酱。是不是他会采用变通的办法呢?中国人中就有这样的败类。

华富士潇潇洒洒地走了进来,慢慢地走过一排排的灯谜架子。木架子上挂着一个一个的小灯笼,灯笼上贴着一个一个的灯谜条子,凡猜中者,可以扯下条子,到领奖处去领一份奖品。华富士漫不经心地扯下两张条子,嘴角分明带着冷笑,信心百倍地朝领奖台走去。

扯纸条子的声音,在魏侍明的心头上轰然作响。

他可以断言,华富士还不是这种捷才,他分明是有备而来!

突然,魏侍明又看见了人丛中一个熟悉的面容,分明是华蕊。

一刹时,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起了丢在地上的那些草稿纸。他虽没有主动泄题,但谁个能相信?

华富士领了奖,又朝那个所谓“谜中之王”走去,他还回过头来,朝魏侍明点了点头,那是一种语言的外化:你别跟我来这一套!

华富士走到棋盘前,装着看那两个人下棋。

工作人员走上前,问:“先生,你看这盘棋谁输谁赢?”

华富士板着脸一声不吭。

魏侍明心凉了,这个姓华的一定是知道谜底的了,他若破了这个“谜中之王”,定然会秋风扫落叶地一个一个扯下那些灯笼上的小纸条,让整个大会快速结束,募捐也会减去不少成色。这个小人!他当然不是为了得奖而来,这些奖品他哪里看在眼角。

华富士看了一阵棋,正准备走向放钱的桌子,去取那两块大洋,以便揭穿整个谜底。他灿烂地笑了一下,很惬意地理了理领带,洋溢着胜券在握的由衷快意。

魏侍明迅速地蹿过去,大喝一声:“华富士,你好超脱,你欠我的钱呢,什么时候还?”

华富士依旧不说话。

魏侍明突然伸出手,使劲地打了华富士一个耳光。

所有的人听见这“啪”的一响,都惊愣了望着华富士。

华富士痛得“哎”了一声,然后跳起来说:“你怎么打人?”

“我们虽是亲戚,我却要当众教训你,你在日本人手下做事,薪水也高,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软骨头!不知廉耻的东西!”

观看的人一听被打的人在日本人手下当差,皆露出鄙夷之色。

华富士一边捂着脸,一边狼狈地往场外退去。

“魏侍明,我让我堂姐来教训你,你等着!”

华富士跌跌撞撞地逃了。

刘小鹿走过来,问:“你怎么打人了?”

“打的是狗。以后再和您细谈。”

“啊!”刘小鹿似乎明白了什么。

华蕊不见了。

大会一直到中午才轰轰烈烈地结束。一共募集了五万大洋。

华蕊在当晚,和喝过庆功酒归来的魏侍明大吵起来。

这一回,魏侍明一脸杀气,丝毫也不退让。他怒斥华蕊的愚蠢低俗,冥顽不化;大骂华富士的少廉鲜耻,认贼作父,居然想来破坏这次募捐,分明是受人指使!

末了,他对华蕊说:“我们的缘分也尽了,这个宅院和里面的一切东西都留给你,柜子里还有一大笔钱,足够你了此余生。我现在就搬出去,我宁愿住旅馆,也再不回这个家。”

两个月后,他们离了婚。

魏侍明重新买了一个小院子,厅堂里挂着他父亲当年写的那个匾额:“三畏堂”。

责任编辑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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