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丈夫，你让我忍无可忍

姜素贞

前几天，过去的好工友李婷打来电话，要和我聊聊煵⑶乙我一定答应。李婷丈夫于成的化工公司是全市十强民营企业之一，一个宝贝女儿在名牌大学读书，今年毕业，计划考研。按说日子应该过得很滋润了。可是她不在家里约我，让我心存疑虑，莫非真的高处不胜寒，她确实有苦水往外倒？

落座后，我看到她脸色显得十分灰暗，双眼布满了血丝，她关上手机向我诉说起来。

你知道，四年前，于成以零价格买下了市化工厂，对，等于市政府白送，不过债务都背在了他身上，债务与资产一抵，也接近于零。他接手三个月以后，企业便有了新的起色，半年下来就扭亏为盈了。那半年，于成吃不香、睡不好，瘦了一整圈。有一次，急需二十万元钱购原料，他骑着自行车东奔西跑了三天，筹备了十五万元，剩下的五万元怎么也弄不来了。他也没有力气再跑了，守着电话，求完这个求那个。我妹妹给送来了五万元，他激动得紧紧握住我妹妹的手不放，就差没跪下叩头谢恩了。我看到他那个样，又生气又心疼。我对他说:我们毛纺厂一直不景气，我一月也领不了几个钱，干脆辞职，或者停薪留职，帮帮你吧！我干了多年的技工，做做员工的思想政治工作，搞点企业文化还能凑合。他大手一摆说:那可不行，咱们俩不能都吊在一棵树上，这个厂虽然有点起色，以后怎么样我可不敢说，万一弄砸了，还得靠你的工资养活孩子呢！我说我相信你于成能干好。他说，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自己，我买这个厂是领导硬逼的，赶鸭子上架。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继续在毛纺厂上班，算是为家庭留一条后路。

又过了半年，市里决定对毛纺厂改制，派进了工作组。厂子在精简人员时，第一批减了我。我找领导一问，说是于总替我报的名，那时于成已经是化工公司的总经理。我说于成不能代表我，厂里给我打哈哈。那会儿减哪个人都不容易，厂子当然不会重新留我。回到家，我质问于成为什么不征求我本人的意见，他一反半年前的态度，专横地说，你在那个破厂子一月能领几个钱？回来算了！我虽然对他的大男子主义很反感，但是想到他一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的样子，也就作了让步，最后买断了工龄，含着泪与工作了二十几年的工厂脱离了关系，在化工公司上班了。夫唱妇随，我一下子由独立回到了依附。

如果说这第一次夫唱妇随我还是有点委屈的话，那么接下来的第二次就是我的屈辱了。事隔一年之后，化工公司焕发出了生机，年纳税额已经超过了一百万元，员工领上了奖金，我们也有钱更新设备了，在全市有了一定的名气。可是，于成还是整天焦躁不安。我万般体贴万般温存，就是换不来他的笑脸。后来我也烦了，追问他焦躁的原因，他说:西边那家化工企业别看现在不如我们家的红火，但是发展的势头很猛，这样下去，三年就能超过我们。而且那家业主毒招多，他的实力超过我们之后，一定会对我们下黑手。我被他的强烈事业心所感动，更钦佩他敏锐的洞察力，更为他预见到的问题而焦心，一连为他出了不少主意，他都连连摇头。

又一个新年开始后，全市召开了民营经济总结表彰大会，我们由于纳税额超过了二百万元，被命名为十强民营企业，奖品是一辆轿车。市委、市政府等几大班子领导为十强民营企业主披红戴花，发轿车的“大钥匙”。那天晚上，踌躇满志的于成说，明年我一定要再往前提名次，并且决心向竞争对手学习。我说，对，就应当以敌为师。当时，我们确实是把同行业企业当作敌人对待的。谁曾想，他学习的竟是歪门邪道！他说，西边那家化工厂之所以产品销售得多，货款回收的快，是因为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女销售员，他也准备招女销售员，我说:咱凭质量、价格卖产品，不一定要女销售员。他说客户中有一批好色之徒，我们只能投其所好。我看着他坏笑着的脸，怒不可遏:你不觉得这样做低级下流吗？他伟人似的大手一挥:给你讲不通，这事就这么定了。那时，我已耳闻到别人对他家长制作风的议论，他在家里当然会更像家长。但我仍然据理力争，劝他用正当的办法竞争。他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只是一支连一支地吸烟。我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又说起了人们对他的议论，不料他一下站了起来，把香烟狠狠摔在地下吼道:企业是我的，我想怎样便怎样！我像突然之间不认识了他，看了他半天。我伤心得哭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我对他说，你如果坚持那样做，我就从此不进公司的门，他哼了一声上班去了。

后来，他真的一意孤行，招的那些人我见了，是活灵活现的一群“小姐”。我想跟他离婚，但是怕影响企业的经营和女儿的学业，只好忍气吞声，惟一能够做到的就是真的不再往公司大门迈进一步。不久，我便听到风言风语，他的推销小姐不仅把企业的产品和自己的肉体成功地卖给了客户，有的还把肉体卖给了于成。他开始经常夜不归宿，我们也分居了。没想到，十天前，他又全部辞退了推销小姐。

改邪归正？没那么简单。那天晚上，他郑重其事地摆出一副与我长谈的架式。我说，我跟下流之徒没什么可谈的。他嬉皮笑脸地说，“下流”的手段不用了，下一步要用“上流”的手段了。

他的“上流”手段是什么？是贿赂官员！他说，咱们区正在搞民营经济园区，区政府打算向外商白送土地。他准备占用九十亩，其中三十亩建工厂当幌子，六十亩建住宅楼出售。那块地每亩要十多万元，用六十亩就是六百多万元。他想借用我在香港的表哥的名义进行。我不能再容忍了，严厉地指出:你这是由道德败坏走向违法犯罪，坐牢杀头的后果你考虑过没有？我绝不会为虎作伥的，你不悬崖勒马，我就跟你离婚，然后再举报你！他冷笑道:我知道法律的空子在哪里，我要把招“小姐”的钱拿来买几个当权的人物。谈话的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我注意到，这段时间，他老是往分管区长和有关的局长那里跑。有人说，他和几位官员已经打得火热，频繁地出入于色情场所。看来他是无药可救了。我也许掌握不了他的罪证，无法举报，但我决心与他离婚，起码让他知道，他违法经营首先将付出家庭破裂的代价。

李婷叙述到这里，好像累了，半天没有说话，我说:你们一离婚，肯定会影响孩子考研的情绪。李婷说，我怕的也就是这个，请你给我想个办法。但是这婚是一定要离的，我绝不能再夫唱妇随了，因为他唱的腔调，再也不能让我容忍了。

(责编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