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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丹青文学边

2001-04-29聂金森

山花 2001年3期
关键词:柿叶红叶齐白石

聂金森

山到秋深红更多

湖南著名花鸟画家王憨山先生,已驾鹤西去,但却为这个世界留下许多丹青佳作,为不幸中之大幸。记得在一位老友家中,于壁间读到憨山先生一幅红叶条轴,我伫立良久,百看不厌。这幅画从上至下,画着七八片很大的卵形红叶,参差排列,无枝无差。红叶先由稍浓曙红涂出,再以极浓之曙红勾出叶形及叶脉,然后在左边写一行粗黑的款字:未受春风一点恩。站在画前只觉火光耀目,热力灼脸,同时又思潮奔涌,“未受春风一点恩”,这红叶是寒风苦霜催红的,充满一种苦难感、一种奋斗精神!

算起来,此生我只在两个地方看过红叶,一是湖南长沙的岳麓山,一是北京的香山。这两处的红叶,可说是闻名于天下。

岳麓山一到秋天,枫叶便红了,满山遍岭,如野火焚空,气势慑人。毛泽东在《沁园春·长沙》一词中写道:“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桔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而早在唐代,诗人杜牧就在《山行》一诗中,描绘过岳麓山的红叶:“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香山的红叶是黄栌叶,秋霜初降,便红艳夺目。陈毅元帅曾写过《题西山红叶》的组诗,其中一首云:“西山红叶好,霜重色愈浓。革命亦如此,斗争见英雄。”

红叶一般来说,以枫叶为上乘。苏州的天平山,南京栖霞山,都是看红叶的胜地。

枫,别名灵枫、香枫,又称摄摄,因枫叶在秋风中摄摄作声,故《尔雅》说:“枫摄摄。”枫的种类很多,叶形有三角、五角、七角之分,也有状如鸡爪、鸭掌或蓑衣的。在萧瑟的深秋,有红叶点缀,不能不说是大自然的一种恩赐。历代诗人对红叶情有独钟,对这一份美丽赞叹有加:“过秋红色叶落新诗”(唐·杜牧《宣州开元寺惟真上人》);“红叶醉秋光”(唐·湘驿女子《题玉泉溪》);“照红丹叶一林霜”(宋·陆游《重阳》);“山到秋深红更多”(清·任秀怀《看红叶》……。

与红叶有关的著名典故,要算红叶题诗了,在唐宋的笔记中,载有几处。其中较早记载此典的,是唐孟坏摹侗臼率》:“顾况在洛,乘间与三诗友游于苑中,坐流水上,得大梧叶,题诗上曰:‘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以后,又衍生出一些传奇故事,广播于街头小巷,成为一段千古动情的爱情佳话。

齐白石是很喜欢画红叶的,叶形如蓑衣,此类树在湖南乡间随处可见。他用大笔蘸浓淡曙红涂出叶子,再以浓重红写叶茎、叶脉,以焦墨写枝干,穿插叶间,俨若秋林一角。为增添画面的生动性,往往在枝干上画一工笔秋蝉,真可谓有声有色。他画的枫叶,激情洋溢,充满了乐观向上的精神!

记得有一位诗友,他别出心裁写出咏枫新意:“秋天来了/你已经奉献得很多/还脸红什么”。

是的,当我们为社会尽力了,暮年虽翩然而至,则只有欣慰,却无半点羞赧。

柿叶满庭红颗秋

秋风飒飒,几番清霜过后,满树红红的柿子熟了,鲜艳夺目,煞是好看,故宋代诗人苏东坡在《睡起》一诗中说:“柿叶满庭红颗秋。”

柿是我国的土著,它最早的本字是“肌保到《康熙字典》才以“柿”代“肌薄T谖夜柿树是一种极普通的植物,无分南北,皆可蓬蓬勃勃地生长。柿树的经济用途很广,果实可食,一为水果,二为药物(晒干制成的柿饼是一味中药);三可作粮食,徐光启在《农政全书》中说:“今三晋泽沁间多柿,细民干之以当粮”;四可榨出柿漆,用以作刷抹门窗、家具、雨伞、纸扇的涂料。柿叶含有似茶叶中所有的那一类单宁,以及丰富的维生素C和其它营养物质,具有稳定血压、清血、软化血管和消炎的作用,因此可加工制成柿叶茶,供冲泡饮用;柿叶还可代纸作书,如唐代有“三绝”之称的郑虔,“学书而病无纸,知慈恩寺有柿叶数间屋,遂借僧房居住,日取红叶学书,岁久殆遍……”

在我国的古书中,称赞柿有七绝:一多寿,二多荫,三无鸟巢,四无虫穴,五霜叶可玩,六佳果可食,七落叶肥大可以临书。

柿子是画家入画的好题材,因“柿”与“事”、“世”谐音,加之色彩鲜艳,光泽照人,经霜更甚,更有一种审美性。除独立以柿入画外,往往以柿与其它物件相配搭,使之具有一种完整的象征意义。如以两只柿子配以白菜,曰“事事清白”或“世世清白”;以两只柿子配以鱼,曰“事事如意”。在历代画家所作的《岁朝清供图》中,柿子是一个常见的“角色”。

柿子有圆形和叠圆形两种,初为绿色,成熟后为深红色。在王奇寅所著的《怎样画蔬果》一书中说:“先用墨或深绿色点蒂部,柿身以藤黄蘸浸荆深色可加入少许大红或曙红,画柿身应圆中带方,边缘色宜深,有圆度,也可先画柿身再点蒂。”

在齐白石的画集中,画柿的作品很多。他常将柿子与白菜、鱼、荔枝等搭配成图,柿子或为绿色或为深红色,笔法十分简洁。齐白石之子齐良迟在画谱中说:“柿子笔画至简,用缴盎蟒浸(可买铅管国画颜料)掺以藤黄画之。柿蒂用当家笔浓墨画。柿实用提笔画。画柿实,行笔宜慢,弯转处更宜慢。”齐白石画柿子,点蒂后,一笔画出柿实的上半部,再相接一笔画出下半部,显出柿子柔软叠沓的意趣一只柿子不过七八笔。

去岁秋,湖南株洲举办“炎帝艺术节”,并有一个很盛大的美展,其中有一幅北京画院院长刘春华画的柿子,枝干横斜穿插,寥寥几叶,柿子或正或侧地缀在枝间,构图简炼生动。他原是画油画的,想不到国画也画得这样的好。恰他也莅临株洲,与之交谈,方知他在画油画的同时,早已与国画结缘,两者互为重染,因此他画的柿子,光感极好,有西画的味道。可见他是一个勤奋而多思的人。

秋蓼红欲燃

许多年前的一个深秋,应友人之召,到岳阳访洞庭湖上的君山,最让我难忘的是水边那一片如雪如絮的芦花,衬着如火苗跳跃其间的红蓼花,秋风吹处,红白互揉互杂,那一份美丽无可言喻。后来在一处湖滩上,竟是一大片鲜艳夺目的红蓼花,怒放在秋天秋水之间,远处有雁落黄昏,真是一幅绝美的图画:“山野低回落雁斜,炊烟茅屋起平沙。橹声归去浪痕浅,摇动一滩红蓼花”(元·朱德润《沙湖晚归》)。

因业余喜欢美术,家藏多种画册,便于闲时翻阅此中画红蓼的作品,以重温当年游湖所见红蓼盛开的情景。

吴昌硕的《清艳》一画,使我心醉,他以白荷、荷叶、荷梗占住五分之四的画面,都以水墨为之。而在画的顶下部,画出几丛蓼叶、几穗蓼花。蓼花以笔蘸曙红,“点”成穗状的花型,疏疏密密,缀在淡墨写成的蓼叶之间。荷花清纯,蓼花红艳,互相映照,一扫秋天的寂寥萧索之气。

齐白石的《红蓼蝼蛄》、《秋色佳》……,皆以红蓼为画面主体,以淡墨蓝或赭杂绿大笔涂出叶子,以墨或浓红勾叶纹;以小楷羊毫蘸淡红写出花茎,然后以大楷羊毫蘸深红一笔一笔自上而下移动,叠成花穗,艳而不浮不碎,显出一种力度,再配上蝴蝶、蝼蛄,显示出勃勃的生机和浓浓的情趣。他往往能内容少少而达到意味多多,红蓼花的聚散、穿插,笔触精炼,点垛有力,非大手笔不可为。

《楚辞芳草谱》说:“蓼生水泽。”《群芳谱》载“蓼花其类甚多”,有青蓼、香蓼、紫蓼、赤蓼、马蓼、水蓼、木蓼、天蓼、白蓼诸种,尤以马蓼、天蓼最美,“秋始花,花开而细,长二寸,枝枝下垂,色粉红可观,水边甚多,故又名水炕ā(或水荭花)。“灼灼有芳艳,本生江汉滨”(宋·梅尧臣《水荭》);“夏砌绿茎秀,秋檐红穗繁”(宋·宋祁《蓼花》)。尤以唐人白居易的《竹枝词》最为人称道:“巴东船舫上巴西,波面风生雨脚低。水蓼冷花红簇簇,江篱湿叶碧离离。”

蓼花还有个别名,曰:游龙,典出《诗经》“隰有游龙”。蓼花在汉代已在宫苑栽植,“长沙定王故宫中有蓼园”(《述异记》。古诗中描写蓼花的句子很多,“雨湿蓼花千穗红”、“水痕天影蘸秋霞”。诗人往往以蓼花点缀清秋之景,衬托离怀别绪,以及羁旅乡愁。比如“丛丛满眼,伴离人泪”(元·张翥《水龙吟》);“簇簇复悠悠,年年拂漫流。……故溪归不得,凭杖系渔舟”。(唐·郑谷《蓼花》);“……水天忽忆江南梦,落日放孤篷。影迷初雁,香留残蝶,点缀西风”(清·叶申芗《秋波媚》)。

蓼花可以入药,其性辛温无毒,实主明目温中,耐风寒,下水气,去疬疡,止霍乱,去面浮肿,疗小儿头疮。

齐白石在七十九岁时,客居北京,乡思渐切,便想起了红蓼,于是写下了《明年八十记事》一诗:“星塘龙背隔垅遥,三角园平蓼叶高。骑马出门四十载,只今赢得悔乌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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