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间谍

王世彦

我的女朋友对我说：我爱上了一个人，他是个间谍。

我和她在澳大利亚悉尼的街头重逢，很是感慨了一番。

我的女朋友是一位聪明绝顶的女人。学的是数学，却有丰富的文学细胞。当年我和她住一间屋，背对背地吭哧吭哧写小说。我记得她写的是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她告诉我，他是在她打工的餐馆里认识她的。他从间谍学校毕业，有八个名字，三本护照。他会开飞机，百米之内弹无虚发。他负过伤，杀过人。他长得很帅，身高1.88米。他说他的同事全都很帅。

然而，是真的么?我的女朋友不容我有半点怀疑，当她向我描绘这一切时，全身发出一种无法抑制的光彩。这光彩比她当年发表了那8万字的处女作，比她赚到了第一个10万元还要夺目。我明白了，这是爱情，一个女人真正地进入了爱情。于是，我就再也不质疑，再也不反驳了。于是，当她每一次见了他后，哪怕是半夜三更，我也会被电话吵醒，听间谍的故事。

不久，我的女朋友宣布她将与他一起隐居。因为在她的爱情感召下，他做了一个重大的选择：背叛，背叛他的组织。否则，他将被派往他国。我的女朋友有2万多元的存款，和一位她深爱的、长得很帅的间谍一起生活，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令她倾心呢?她走了，带着钱和一个箱子。事情的结局，我不说，大家也明白，人是真的，间谍却是假的。我的女朋友因而吃了一些苦。

事后，另一个知道此事的朋友对我说，她是疯子，这个男人，没有身份，没有钱，又想找女人，编出这种故事来，只有你们这种又疯又傻的人才会相信，我无话可说。但别人不知道，当时我望着做出决定的女朋友的脸庞，看见的只有两个字：幸福。

我想我的女朋友爱的是爱情本身，而不是那个特定的对象。像她这样的女人，没有爱情是活不下去的。她需要它，和她需要一口饭，一张床一样。所以，她必得有一个可恋爱的对象让她来爱。这个间谍的故事与其说是他创造的，不如说是她的爱情所创造的。

你说，是谁欺骗了谁呢?我钦佩我的女朋友，一个创造爱情的女人。（题图/元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