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浦无故事
1987-08-24郑勇陈晓轩
郑勇 陈晓轩
1978年,成群的推土机和各式吊车陆续开进江苏省一个名叫胥浦的小镇。隆隆的马达昼夜轰鸣,小镇周围10平方公里内,大片的农田、小丘和破旧的屋舍转瞬夷为平地。
接下来一切又归于沉寂。
1981年,喧闹再次席卷胥浦:一支来自全国除台湾省外29个省、市、自治区的建设大军涌进这片土地。其中包括成千名大学应届毕业生和上万名青年工人。
于是,一座由混凝土和金属管道编就的化纤王国便在这里崛起。它的名称是:仪征化纤工业联合总公司。
1990年,这里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生产聚酯切片和涤纶短纤维的现代化企业。届时,它一年可向我们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的每一个成员提供5米化纤纺织品。
这里发生的一切对我们的国计民生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然而近10年了,我们却没有见过一篇有关胥浦的长篇报道。自然来过不少记者,自然发过不少消息。然而消息排斥故事,对一般读者来讲,没有故事的消息能给人留下多少印象呢?
胥浦似乎无故事。
来过一位作家,翻阅了大量材料后,叹口气,走了。作家专写故事,他没写。胥浦依然无故事。
任何来胥浦想写些文字的人,面对这宏大的工程,都可能产生这样的感觉:一个稚童,捧着一个滚圆滚圆的苹果,不知从何咬起。
我们踌躇再三,咬了小小的一口。
一
那些天,沈希军的宿舍里每到晚上便烟雾腾腾。春节刚过,厂区旁边简陋的小卖店里尚有高级香烟存货,于是,这些刚迈出校门的大学生便每人揣一包长柄过滤嘴,烟火高低明灭,此伏彼起,直至深夜。
室内的议题同时也是导致集体吸烟的原因:
1984年底,一厂聚酯s线试车成功。与此同时,国家1985年指令性生产计划下达—聚酯切片和涤纶短纤维6万5千吨,若完成此计划,Ⅱ线也必须尽快投产,此其一。其二,从联邦德国吉玛公司引进的成套设备的工艺保证,将于1985年7月1日到期,如果Ⅱ线不能在此之前完成试车,德方将不对设备运行中发生的一切问题负责。在以上背景下,德方专家皮尔斯于1985年1月23日向我方提交了一份代号为“MPM计划”的试车过程网络图。该计划指出:“Ⅱ线机械试车过程需48人干75天。这是最佳理论数据。而实际所需时间,应按不同国家的不同情况乘上大于1的不同系数。本国(联邦德国)×1.2,南斯拉夫×1.8,苏联×2.1,中国—”中国一栏上,乘着一个大大的3,3的后面,又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份“MPM计划”就摊在这间小屋的桌子上,摊在这腾腾烟雾之中。
提交这份计划时沈希军在场,皮尔斯特意把那个大大的3和那个同样大大的问号指给他看。他当时没有说话。他注意到皮尔斯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他至今也无法确切表述看到那一瞥时的心情。他们决定推翻这个计划。他们每晚聚在这里就是这个目的。他们要用自己编制的新的进度取而代之!
凭心而论,他们对德国专家是很怀着一些敬佩的。吉玛公司派驻这里的专家组,是一个专业造诣高,经验丰富的班子。作为工程技术人员,这些德国人表现了自己作风严谨、讲求效率的良好素质。而且,越透彻地研究这个“MPM计划”,你就会越发现它的周到缜密:一条强有力的内在逻辑,紧紧聚拢起似乎杂乱无章的管线和数据,一旦完成了井井有条的展示,马上又按部就班地铺开。聚得从容,铺得潇洒,一切似乎都无懈可击。
“这不是网络计划,这是艺术作品。”大概是第三个晚上吧,温文尔雅的徐正宁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说了这句话。在座的没人反驳。他们都花过四五年时间在大学深造,他们懂得什么是科学。这一晚的气氛最为沉闷,他们吸烟吸过了凌晨1点。
气氛是从那一刻活跃起来的,沈希军讲了个笑话。他说:有一个技艺高超的红案厨师,切一个长长的大萝卜。他本可以先把萝卜分成几段,让其他也能胜任切萝卜业务的师傅同时去干,可是他不。他就是要一个人一刀一刀地从头至尾地把那个大萝卜切完。
这个笑话未必引人发笑,但它却引发并酿成了新的进度计划的内在逻辑,后来向外行人阐释时,也就有了一个浅显形象的表述:分段切萝卜。
几个晚上以后,“MPM计划”完全按照Ⅱ线的工艺特点被分解了。这不是简单的大拆大卸,而是在原有的缜密逻辑上,以工艺牵头,将整个工程作了合理分段,几个工序齐头并进。
公司和厂领导当然很支持他们的想法,并特派中方副总工程师黄兴山作突击队顾问。
2月25日,Ⅱ线青年突击队正式成立:队长沈希军,政委徐正宁,成员46名,其中13名大学生,33名青工,平均年龄21岁。
就在“出征晚会”上突击队员们举起酒杯时,每个班组长手中都得到了一份本工序的详细计划。
二
开工第一大,一张新的工程进度图挂上了现场办公室的墙壁。图中标有红、绿、蓝三条竖线。蓝线代表MPM计划,绿线代表突击队计划,红线代表实际进度。这是在顾问黄总的建议下绘制的。
2月26日,Ⅱ线开工的第一天,红线就开始了它的领先地位。不用说突击队员队流了多少汗,出了多少力,仅这一天,他们就完成了23个工作组日(一个工作组干8小时的工作量为一个工作组日)!
每天下班后,队员们都要涌进这间办公室,等着统计出当天的进度。每天上班前,队员们也要挤到那张图前,瞄瞄那条红线。谁都想有机会握住那枝红笔,“嗤”地来上一下。
邱国全便成了众人眼中的幸运儿。他负责情况汇总,每天红线上那“嗤”的一声,大多出自他的手笔。
“嗤”,红笔潇洒地一挥,然后他故作大度:“谁想过过瘾?喏,来划蓝的、绿的。”
队员们挤着、笑着、噘着嘴,走了。第二天照来不误,还是眼巴巴地望着那枝红笔。他们还都是大孩子。
这些大孩子使红线以惊人的速度“嗤嗤”地上升着。对此,德方专家组绝对不敢相信。按说,汉语言的发音对于欧洲人是件极为头疼的事,但这里的专家组成员却都能讲出两句味道纯正的中国普通话,一句是“马马虎虎”,一句是“研究研究”。他们认为使他们学会了这两句口头禅的国度里不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公道地讲,他们自己决不马虎,也极少“研究研究”。蒙泰先生就可以算个典型。突击队在I1线铺开时,德方专家组的大部人马正集中在刚刚投产的Ⅲ线,他们预测Ⅱ线短期内不会进入实质性阶段,便只派蒙泰一人暂时全权负责Ⅱ线签收。
蒙泰先生是消防专家,在专家组内分管安全工作。对于本专业,他有相当高超的应付能力。然而突击队采用的是“分段切萝卜”的办法,一下子便进入多学科、多技能范畴,这便苦了蒙泰!
他又偏偏极为认真。“我不能由于我的失职使我的公司蒙受半点儿耻辱。”他说。几乎每签一回自己的名字,他和突击队之间都会爆发一场争论。这争论当然是纯业务性的。遗憾的仅仅是,消防专家对其他方面又的确是外行。因此便有了如下令人哭笑不得的场面:在不同专业深造过的突击队员们,轮流来给学有消防专长的蒙泰先生讲解其他方面的知识和原理,以便让他放心地在签收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蒙泰不叫苦,不嫌烦,不怕争论,更不把矛盾上交。尽管突击队的进度使他应接不暇,他依然艰难而又顽强地继续着他的全权负责。他甚至为此兴奋。这个高高的、莱茵河畔长大的、一脸严肃的汉子,竟越来越多地露出了笑容。
突击队员们可受不了了。左竹梅就脸色铁青。一个标定数据,测了两次,结果相同,她有充分把握。蒙泰先生却拒不签字。左竹梅把他拉到现场,当面测了第三遍,结果照旧。
“不行。”蒙泰说,“数据和Ⅲ线不一样。”
“Ⅱ线和Ⅲ线工艺上有差别,您怎么生搬硬套?”
“我很抱歉,这不能说服我。”蒙泰坚持。
左竹梅急了。小小的扬州姑娘绕过高高的莱茵河汉子,径直把官司打到专家组。
“如果由于鉴收不及时造成拖期,一切后果由贵方负责!”她毫不客气了。
皮尔斯确认了左竹梅的标定结果,当下通知蒙泰签字,并抽调一名工艺专家火速接应Ⅱ线。他不明白的只有一点:中国人怎么干得这么快呢?
事后,消防专家对工艺专家说:“我已经了解了我们的这些中国同行,他们和我们有着同样的责任感。应该相信,这些中国人,他们不会欺骗他们自己的国家。”
工艺专家请翻译把此话讲给左竹梅。
左竹梅说:“谢谢。不过我再指出一点:对这个企业,中国人的责任感也许比你们更重。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企业。”
蒙泰先生笑了,他把手伸向左竹梅。
(吉玛公司及时对自己的消防专家进行了嘉奖:蒙泰的日薪提高了一倍。突击队员们完成全部工程后,个人所得全部奖金略少于蒙泰原日工资的一半。)
三
两年后的今天,问起当年的突击队员:你还记住哪些事了?他们忘了许多,可忘不了队长当年的婚事。
沈希军,黑黑瘦瘦的,1982届毕业生。母亲早已谢世,父亲自然为他的婚事操心。1985年春节结婚,这本是说定了的,可春节又正值Ⅱ线最紧张的阶段,小沈自然是回不去了。他给那位远在大连,名叫董晓日的姑娘去了封信。
不知他写了些什么。他没回大连,小董来了。沈希军忙,没去车站接她,她是被公司里的同志领进家的。
这是家吗?
一张单人床,一把椅子,一个写字台,一只沙发。姑娘并不希求奢华,甚至没敢想什么彩电冰箱,没巴望家里能有多少条腿,只要能过日子她就知足了。凭这,能过日子吗?小董哇地一下哭出了声。
不知什么时候止住的哭。人们只是看到从工地赶回来的沈希军穿着油乎乎的工作服,领着姑娘去了镇上。就这样,他们成了夫妻。
也不知小沈和新婚妻子说了些什么,第二天,小董和丈夫一起来到了Ⅱ线工地。
小董被丢在那里,孤零零的。她望着丈夫,丈夫在忙,接电话,下现场,举着对讲机又喊又叫。他本来就瘦,现在更瘦了,下巴都成刀背了;本来就黑,现在咋又添了黄色?该不是有病了吧。头发都擀毡了,不知多少天没洗了……
丈夫拎着一件工作大衣走了过来。
“帮个忙。”他说。
“啥事?”她问。
“备料人手不够了……”
她脱下漂亮的呢子大衣,穿上了那件油渍麻花的、被工人们称作“胥浦大衣”的工作服。
新娘子在工地干了一个多星期,那正是Ⅱ线最忙的时候。
不知道在读这段故事的时候,那些初为妻子或将为妻子的女性会作何感想,不知能否理解小董和他的丈夫。不管怎样,Ⅱ线突击队员们认为小董“很伟大”,“真是太伟大了”。
徐正宁,突击队中唯一的共产党员,突击队政委。家里已经准备春节期间为他的婚事“办一下”。他自然没回去。婚事搬到了工地,小徐夫妇的父母和妻子年迈的外婆都来了。
老人们在招待所吃了一顿饭,住了一夜就回去了。老人们没说什么话,也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
如果说Ⅱ线突击队员们所作出的奉献都是理所当然的话,那么,长辈们对他们有形或无形的支持至少是令人钦佩的。
在采访过程中,偶尔得知了一个小插曲。从纺织部来仪化实习的大学生张杰,在突击队中起着重要作用,在整个工程进展中忙得不可开交。女朋友给他来了三封信,他没回一个字。第四封信又来了,全文是:
张杰:
你是个坏蛋、坏蛋、大坏蛋!
我们相信,谁都会理解那位姑娘充满情意的怒火。我们同时也相信,不管那位姑娘能否见到Ⅱ线工程的宏伟场面,她最终也会理解张杰的。
四
几乎所有能看到电视的中国人都看过《血疑》,都知道幸子姑娘的不幸,都知道给那多情的姑娘带来不幸的原因—钴60。
Ⅱ线工程中就有钻60。
一位司机被指派执行一次运输任务。他不是突击队员,不知道运了些什么,他只看见一只沉重的铅筒被人们抬了下来,然后,他得到了60元钱。
后来他终于知道了,那个沉重的铅筒里装的就是钻60。恰巧,当时电视里正在播映《血疑》。他突然觉得身上象是爬满了蚂蚁,整日坐卧不宁。他买了两只鸡,全吃了,身上还是不舒服。
他又听到一些消息:钻60开始安装了,每个人规定靠近钴60不得超过20分钟,只要参与安装,就发60元钱。20分钟60元,是个不小的数。已经有两个参与安装的人员流鼻血了,而且,一流就止不住。
于是,他要求去疗养,去体检。
“他妈的,以后给多少钱也不拉那玩艺了。”他说。
在Ⅱ线,那根象警棒一样的钴60就悬在圆盘反应器半腰,恰恰是那个圆盘反应器上出现了疑点。
钴60的危害是明摆着的,而对疑点检测的必要性也是明摆着的。必须有人上去。徐正宁、吴海成没说什么话,穿上铅背心,几位青年工人也穿上铅背心。没有讨价还价,更没说到钱。在防护装备不齐全的情况下,几个人趴在圆盘反应器上一寸一寸地检查着,那根象警棒一样大小的钴60就在他们身边,正在放射出超过安全量二倍的伽玛射线。
他们在钴60旁边干了一个多星期,每天五六个小时。没有人命令他们这么做,他们完全有理由不这么去做。不这么做,没人指责、批评他们,但是这么做了,那张进度表上的红线就上升了,整个生产线的开工就提前了。
不知道用什么样的人物、什么样的业绩和他们相比。用手臂托起炸药包,用胸膛堵住敌人枪眼,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滚过雷场,为战友开辟通路,的确轰轰烈烈,可歌可泣。在战场上牺牲、致残的英雄得到了人民的承认,历史已为他们留出了光辉的一页。
徐正宁、吴海成他们的所作所为应如何评价呢?他们的行为和董存瑞、黄继光有本质上的区别吗?
我们见到了徐正宁,一副黑框秀琅眼镜戴在白白的脸上,满脸的书生气。谈到圆盘反应器,他说得很轻松,“没什么,没那么严重。”他这么反复说着。我们自然会问起他的健康状况。
“你们看,蛮好的。我去检查过的,好象……没什么问题吧。”他回答得很含糊。
好象?
没什么问题吧?
你在问谁?你为什么把刚刚怀孕的妻子领到医院做了人工流产?
小徐,对不起,这事,你嘱咐过不让写出来。可为了这拨人,为了整整一代人,这事还是给捅出来了。不写出来,我们心里难受。我们都是刚刚做了父亲的人,已经体会到了孩子带来的欢悦。祝你有个漂亮、聪明的孩子。
五
Ⅱ线的进展紧张、有条不紊。
3月18日,聚酯Ⅱ线最后一项试车工作—热模拟运转开始了。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似乎一切都很顺利。只要过了这一关,整个Ⅱ线便可大功告成。每个突击队员心中都洋溢着欢悦,他们轻快地检查调试着每一个部件。
不知谁悠扬地吹起了口哨,那是每个人都熟悉的《请到青年突击队里来》。
Q02泵嗡嗡地响着,向整个系统进料。
中控室的显示屏上,打出一行行绿莹莹的数字,反应釜内压力、温度在缓缓上升。
从现场运行状况到控制显示,一切正常。
下午5点多钟,仍未发现任何异常情况。有的人已开始刷饭盒,准备到食堂打两个好菜先庆贺一番了。
突然,R01反应釜上“砰”地一响,象是打碎了一只暖水瓶,照明视镜破裂了,一般温度高达200℃的蒸汽呼啸而出,霎时,整个四楼弥漫起一片令人恶心的甜腻腻的水果香味。
乙二醇!一种有毒的易燃易爆气体,稍稍懂得化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一眨眼间,聚酯车间四楼两米以外就看不见人了。白色蒸汽急剧翻腾膨胀着。中控室的温度、气压显示骤然下降,防火警报灯闪出令人心惊肉跳的红光。
这时的四楼,如果有人穿着带铁钉的皮鞋走过,如果不慎有一把扳手落地,溅出一点点火星,价值几十万元的设备,设备附近的工作人员以至整个楼层都会飞到半空中去。
三名在场的外国专家留下一张事故处理单,悄然撤离。
来不及想更多的了,青年工人葛金虎抓起一副石棉手套冲了上去。
刺鼻的气味使他一阵阵恶心。他双手伸向紧固视镜的螺栓,高温下,螺栓已经膨胀变形,怎么也拧不下来,隔着石棉手套,他的手已被烫掉了一层皮。
他用力拧着,拧着……
在场的突击队员没有一个逃跑的。沈希军指挥大家迅速准备消防器材,打开门窗排放蒸汽。大股大股乳白色的乙二醇气从门窗冒了出去。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将R04系统的热媒排放到30V01,反应釜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
葛金虎提起一桶水,劈头盖脸地往自己身上一浇,又冲了上去。三位闻讯赶来的维修师傅也冲了上去。消防队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他们做好了一切应急准备。
视镜终于换上了,前前后后大约用了一个多小时。
在这一个多小时里,在场的中国青年工程技术人员,青年工人们,没有一个人退却,没有一个人因怯懦而稍事犹豫。在生与死仅距一步之遥的紧要关头,他们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用长期合作形成的心心相映的默契,保护了国家财产,保证了工程的顺利进行。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们所作出的贡献是无法用文字和数字来表现的。
为了更为形象地说明问题,我们可以给读者列出一些数字,如有兴趣的话,通过这些数字,读者可以粗粗地估算一下这些青年人创造的价值。
仪征化纤公司的建设共借贷款22亿元;
每天须付利息32万元;
如因中方原因造成工程拖期,所有外国专家的工资需加倍,工资必须用外汇支付,而西德吉玛公司专家的人均日薪是400马克,最多时,化纤总公司的外籍专家有100多人;
涤纶一厂若全部完工,各生产线全部开足的话,日产值可达140万元。
时间就是金钱!
突击队员们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汗水甚至不惜生命赢得了时间。
1985年3月21日,Ⅱ线工艺参数已在热态模拟设定值下稳定运行72小时。
蒙泰拿起热模验收单,不加思虑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德方总代表海尔先生也签了字,认可Ⅱ线具备开车条件。
4月18日上午9时,几只灵巧的手按下中控计算机键盘,Ⅱ线正式向纺丝提供熔体。次日下午2时,纺丝车间抽丝成功,蚕丝般的涤纶纤维,象明亮的瀑布直泻而下。
红线高高地升到顶端,超出蓝线20天。而这20天的产值是2800万。
MPM计划上,中国一栏后面的3和问号去掉了,代之以0.8。
突击队完成使命后即解散了。厂里的小诗人关明以这样两句诗赠给队长沈希军:“我们的记忆里没有故事,我们只用脊梁去写下历史。”
当年的突击队员如今分散在厂里的各个岗位上。他们依然常常在晚间聚会,他们也都记得那两句诗。
我们绝对避免夸张,竭力控制想象。严格地讲,这篇文字也不能算故事。
胥浦无故事。胥浦的建设者只是用脊梁在书写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