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与商人
1983-08-21龚如仲
龚如仲
去年,我随中国轻工业品进出口总公司组织的轻工贸易小组,访问西德南部城市曼海姆时,认识了这样两个年轻人:一个叫格罗莫尔,过去是商人,现在是画家。一个叫彼得,过去是士兵,现在是商人。虽说这两人都有着“经商”的共同经历,可是无论在言谈举止或是内在气质上,他们彼此都表现出很大的差异。正是出于对这两个不同类型的西德青年的好奇,在一次酒会上,我和他们聚在一起攀谈起来。
格罗莫尔二十六岁,身材不高,文质彬彬。由于老成持重,不修边幅,看上去象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据格罗莫尔讲,他原在曼海姆市一家公司任职,因为不善辞令,不会交际,工作上成绩平平,几年得不到提升,心中常感不快,总想另谋出路。后来,他偶然结识了一位画家,受其启发,就决定弃商学画,重新开始,自学成材。从此,白天他在公司工作,晚上就回家埋头学画。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磨练,绘画技术大有长进。于是,在那位画家朋友的鼓励下,报考美术学院。但由于他是在职商人,英语又不过关,未被录取。失败并没有使他屈服,格罗莫尔毅然辞去了公司里的职务,到一家画室去工作。他一方面要用心地学画、作画,另一方面抓紧时间学英语,为人学深造铺平道路。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现在不仅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还成为本市颇有点小名气的青年画家。他的作品曾多次在市展览馆展出,尤其是那幅以纽约为背景的油画“幻想世界”更为人们所称道。
如果说格罗莫尔是那种通过个人奋斗成名成家的西德青年的代表,那么彼得无疑是那些不图进取,只求享受的平庸之辈的典型。这个魁伟英俊,衣着讲究的小伙子是曼海姆市一家进出口公司的职员。作为德国人,他既不了解兴登堡,也不知道马克思。因为在他看来,人生不必有什么信仰,金钱才是最实惠的。为此,彼得悻悻然地谈起他当兵时所得到的津贴费,并为我算了一笔帐:“在军队干了十五个月,一共只发津贴费3600马克,假如不当兵而在公司工作,十五个月就能挣80000马克,除去税金,剩下的钱够买辆‘奔司牌小汽
车了。”彼得的这番话也不无道理。他是1975年退伍经商的,在公司实习三年后,现在每月薪金1800马克,扣除按月交纳约600马克的各种税款和生活费外,积余工资差不多可买一辆汽车。
当话题转到他的业余爱好时,彼得立刻显得兴致勃勃。他对我说,他喜欢赛车、踢球、听音乐。“但工作之余最好的消遣莫过于陪女朋友看看电影,跳跳舞,然后到酒店里去喝几杯。现在西德上映的电影百分之九十来自美国,此外还有一些法国、英国、日本的故事片。当然,香港的武打片也有一定数量的观众,唯独西德国产片很少有人问津……”说到这儿,一直坐在彼得身旁不断抽烟的他的那位女友忽然插了话:“不过晚上最好不要玩得太晚,因为社会上杀人抢劫的案件时有发生,罪犯往往是些失业青年。加之西德无死刑,最多判十五年徒刑,因此有的人能为抢几个马克而动刀杀人。”我不觉看了这位金发碧眼的德国姑娘一眼:身材小巧,面目清秀。作为公司里的秘书,她衣着入时,显得有教养。使我迷惑不解的是:一个女孩子,烟瘾怎么这样大?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她面前的烟灰缸。彼得仿佛瞧出我的心思,认真地解释道:“在西方国家,女孩子吸烟是普遍现象,这不仅是一种时髦,还是妇女解放运动的一部分。男的能吸烟,女的为什么不行?”我听了为之愕然。
或许是突然意识到整个谈话都是在“我问他们答”的方式下进行的,彼得收住了话头,反过来向我发问。于是,我向他们谈起了中国青年的志向及在建设国家中所起的作用,也谈到中国女孩子不吸烟……他们睁大眼睛仔细听着,露出似信非信的神情。是呀,生活在西方世界的年轻人,怎能理解在社会主义制度下生活的中国青年所富有的理想和抱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