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生活和欢乐

章彦乐 赵新友 刘金龙

我叫高兰凤，1962年11月14日，生在河北省涞源县太平关大队一个简朴的农家小院里。幼年，我长得又白又胖，很惹奶奶、爸爸、妈妈喜爱。四个美好的年头匆匆而过。5岁的时候，我病了，发高烧……这场病使我落下小儿麻痹症，下肢瘫痪，再不能站立走路了。8岁那年，我真正尝到了残疾带给我的苦恼和悲伤。因为我到了入学的年龄。一天，儿时的小伙伴春儿和金华到我家来玩。春儿笑眯眯地告诉我说：“兰凤，我妈妈给我报名了，过几天就要上学了。”金华也夸耀说：“我妈给我做了花书包，还买了铅笔、铅笔盒，可好看呢！”接着又问我：“兰凤，你去上学吗？”我是多么想上学呀！可是一摸我这双萎缩的腿，顿时伤心地扑到妈妈的怀里痛哭起来。妈妈强忍着眼泪，说：“好孩子，别哭，妈妈也给你做花书包，买铅笔盒，送你去上学。”妈妈是哄我，可我上学心切，爸爸只好求人给我做了副小拐杖。开学的那天，爸爸妈妈搀扶着我进了小学校大门。

生活的欢乐刚刚来到我的心田时，不幸又一次无情地降落在我的身上。我升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妈妈因患心脏病离开了人间。那年我才11岁，妹妹7岁，弟弟3岁。全家的生活重担全落在我爸爸一个人身上。爸爸虽然是个身强力壮的庄稼汉，可由于生活的磨难，日夜的操劳，脸庞渐渐消瘦下来了。作为女儿的我，哪能忍心呢？有一天，我对爸爸说：“爸，我不想去上学了。”爸爸睁大眼睛问：“为什么？”我说：“自从俺娘走后，您太累了，我要在家帮您做饭，照看弟弟妹妹……”

家境的贫困迫使我离开学校，但求学欲望丝毫未减。那时，我家街对面有所学校，每天天不亮我就起来，提前把家务料理好，来到三年级教室外面，趴在墙头上听课。后来，学校搬走了，我只好借别人的书，坚持自学。

1978年，我已经16岁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想的事就多了。我看到同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们，有的升学了，有的进工厂当工人，有的参加农业生产。我因为残疾，成天呆在家里，真是苦闷极了。一天，我在家门口歇着，看见街上有几个孩子打架，前来劝解的家长不住地抱怨说：“这些孩子离开大人就胡闹，真叫人费心啊！”家长的话引起了我的深思，心想：“这些孩子整天这样乱跑乱闹，不但牵扯大人们的精力，还会荒了孩子们的心。如果把他们管起来，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唱歌，教他们识字……家长能安心工作和生产，孩子们可以学到点知识，自己也能为大伙办点事。”晚上，爸爸下工回家，我把开办家庭幼儿班的想法告诉了他，爸爸担心地说：“好是好，可你的身体能行吗？”我很自信地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能行！”爸爸见我决心很大，只好同意了。

1978年8月20日，我的家庭幼儿班正式开学了。接收入托的都是五六岁的学龄前儿童。白天上课，晚上回家。开始时算是义务办班，不收任何报酬，从1981年5月起，国家每月补贴32元。回想办班初期，真是困难重重。没有教室，怎么办？我同爸爸商量把自家仅有的三间房子，腾出两间来当教室；没有黑板，就把自家的门板摘下来当黑板用；没有桌椅，就用自家的饭桌当桌子，把板子支起来当凳子。因陋就简，我爸爸特地跑了好几家废品站，找来一只旧铃铛，还用自家的木料，在我家的小院里安上一副小单杠，供孩子们活动时用。

幼儿班的孩子，有的生活不能自理，我就象大姐姐那样体贴入微地照料他们。有的孩子上茅房解不开腰带，我就帮他们解腰带；女孩子头发长了，我就帮她们剪一剪；有的小朋友衣服破了，扣子掉了，我就给他们缝上、钉好；有的孩子尿了裤子，我就帮他们脱下来洗净、烤干。这样一天下来我感到又累又疲乏。但一想到孩子们活蹦乱跳欢快的生活，就增添了我生活的乐趣。

生活中也有碰到烦恼的时候，有的孩子顽皮爱打闹，有时弄得屋里炕上乱七八糟，赶上雨雪天气，踩得到处是泥。尤其是那些淘气孩子，在家父母管不了，到幼儿班老师说不听，闹不好家长还来找麻烦。一次，两个孩子打架把本子撕坏了，就跑回家向家长哭诉，家长来了不问青红皂白，竟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我觉得很委屈。这时有人说风凉话：“家有二斗粮，不当孩子王。”好心的乡邻也来劝我说：“兰凤啊，你这副身子骨，不图仨不图俩的，何必自找这份苦吃？”爸爸心疼我，也说：“不行就别办了。”但是，许多孩子的家长都来安慰我说：“高老师，你可别生气，大多数家长都感谢你。”特别使我感动的是，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前来恳求：“老师，我们以后听话，再不惹你生气了。”那位闹事的家长也找上门来表示歉意。话象开心锁，说得我一颗冷了的心又热乎起来。其实，眼前看不到这些天真活泼的孩子，听不到天真稚嫩的童音，我真是吃不香，睡不甜，觉着没意思……有了他们，我才有生活的力量。在他们中间，我才感到自己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打定主意把幼儿班办下去……

俗话说：“要当先生，先拜先生。”我的资历浅，又没有经验，为把孩子们教好，我常常利用星期天到县城新街小学找经验丰富的老师求教。教孩子们写字、图画、算术等课我可以坐着讲，教孩子们跳舞、做游戏可就作难了。我先教会一个同学，再让那个同学带其他小朋友做。我还经常给他们讲雷锋、刘胡兰和小八路中的英雄人物的故事，对孩子们进行文明礼貌、团结友爱的教育。1980年年终决算时，我求爸爸把家里分得的钱，拿出三十多元买了一台收音机，每天让小朋友们听中央电台的《小喇叭》节目。后来，我还从国家发给自己的补贴中，拿出一部分钱给孩子们订了《小朋友》《小星星》《幼儿园》等少儿读物，丰富孩子们的课外文化知识。

1981年我加入了共青团组织。10月25日，地委派车来接我到保定治病。临走的那天，一群孩子把我团团围住，他们拉着我的手，小脸蛋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不停地询问：“高老师，您走了还回来吗？”“高老师，您可要早点回来呀！”说着，都从衣兜里掏出瓜子、糖果、核桃、饼干，争着往我兜里塞。汽车扬起一股烟尘，开上盘山公路。我眼里滚动着泪珠，依恋地回头望着这群天真活泼可爱的孩子，心里默默地表示：等我从保定治病回来，定把你们带得更好。11月5日晚，我经保定的富有经验的大夫们治疗后，回到了家乡。第二天早上，我刚起床就听到有个孩子喊：“高老师。”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刘彦斌小朋友。她小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说：“老师，您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吧！”我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笑了笑说：“昨天晚上我睡得正香的时候，妈妈把我叫醒了，对我说，‘彦斌，你们老师回来了。我还以为妈妈哄我呢！妈妈又说，‘真的回来了，不信，明天你去看看。今天，天还没亮我就来了，看您还没起来，我就在外边等着……”没等她说完，我一下子把小彦斌搂到怀里……

我从保定治病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幼儿班小朋友和过去我教过的学生，都跑来看望我。他们送来大苹果、点心、糖果……一古脑儿放到我面前，说：“这是我们一分一分积攒钱买的，谁也舍不得吃，留给老师吃了养壮身体，好给我们上课啊……”我把孩子们紧紧搂在怀里，热泪一滴一滴淌在孩子们的小脸上。

1982年12月我当选为共青团十一大代表，到首都北京出席了共青团第十一次代表大会。我这个从小病残的山村姑娘，开辟了一条生活的新路。

五年来，我的幼儿班共招收172名学龄前儿童。幼教生活，充满了欢乐，给我带来了生活的热望。现在我身边还有58名小朋友，我生活在孩子们之中，看着他们学习进步、天天向上，我心里比吃蜜还要甜。

我喜欢孩子，他们给我生活的勇气和力量。一个病残人生活的前进道路曲折坎坷，但我尝到了渡过艰难里程到达胜利彼岸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