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黎明（中篇惊险小说连载⑤）
1981-08-20曹大澄
曹大澄
袁慧被拖进屋里，背后被猛击了一拳。她踉跄几步，摔在了沙发里。屋里凌乱不堪：落地灯倒在墙角，皮转椅四脚朝天,木椅里反铐着个……北京来的同志？呵！袁慧只觉得一阵昏眩：杨晓祥！铐着的不就是日思夜想的亲人！
杨晓祥眼窝青肿，嘴角还在流血。他盯着袁慧，就是说不出话来。从他身旁闪出个戴玳瑁眼镜的家伙，扯掉袁慧嘴里的毛巾，冷笑着：“我说同志，请把会议记录交出来吧！”
黎明前夕，想不到竟是这么一场相见！袁慧心如刀绞。她猛地抬起头来：“什么记录？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别装蒜了，你是市委值班室的速记员！紧急会议后你匆匆赶来，现在会议记录就在你的身上！”玳瑁眼镜步步逼来，揪住了袁慧的衣领，“我劝你放老实一点，年轻轻免得吃苦！”
“砰”地一声，杨晓祥双脚一跺，双臂往上一抬，猛地从椅背上解脱开来。他用戴反铐的双手抓住木椅，转过身子朝玳瑁眼镜抡了过来。玳瑁眼镜侧身一闪，眼镜被打飞了；见杨晓祥扑来，他往屏风后一躲。袁慧见状抄起茶壶就砸过去，他敏捷地闪到桌旁，一手抓住电话，一手拔出了手枪。正在这时，房门推开了。一个戴茶镜身穿公安制服的人举着手枪，低沉而威严地命令道：“不许动，你们都举起手来！”
屋里三人都愣住了。霎间，玳瑁眼镜收起手枪，捡起断了腿的眼镜，马上迎上去。可穿公安制服的人却把枪口对准了他的胸膛：“说！你是什么人？”
“公安部的侦察员。希望给予协助！”
对方接过玳瑁眼镜的身份证看了一眼，说声“走，都跟我走”，用手枪把杨晓祥、袁慧和玳瑁眼镜都押进了电梯。电梯嗡嗡响了一会儿停下了。这里，壁灯发出幽暗的光亮，走廊两侧是一扇扇闭严的铁门，门上小铜牌钉着英文字母CELLAR。这是饭店底层地下室的杂物储藏室。穿公安制服的人把袁慧、杨晓祥、玳瑁眼镜分别关进了三间小屋。最后把玳瑁眼镜关进小屋时，他掏出证件递给他：“我执行的是市委首长的命令。快告诉我前后经过。”
玳瑁眼镜看了眼证件，望望对方：“那个女的身上有市委机密文件，别耽误了时间！”
“一切我都明白。你既是甘啸虎派来的人，为什么独身一人行动？”
“啸虎同志给我的任务，是让我监听市委内部电话。市委紧急会议后，我获知有人要往这儿送机密文件，时间紧来不及联系……”
穿公安制服的人点点头：“我马上给甘啸虎打电话。在没了解清情况前，只能委屈一下你了。”说完关上了门。他顺走廊进了电梯，没过多久又乘电梯下来，打开了杨晓祥那间小屋的门。他打亮电灯，关上门，从裤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杨晓祥的手铐，低声说：“你们那位同志已经回来，饭店已经被包围了。你马上乘电梯上去，拉他下到这儿。这儿往前走有一个防空洞的洞口，出去就是街心花园。我把门打开，让市委那位姑娘在门口等你们！”
杨晓祥握住他的手，热泪滚了下来：“同志，你——”
“时间来不及了，望你们多加小心。”穿公安制服的人拉着杨晓祥进了电梯。这时饭店周围已经出现了公安人员和便衣，刘铁汉正在焦急。杨晓祥拉着他就下了地下室。地下室尽头真有一个洞口，站在门口的真是袁慧。三人也顾不上多说，急忙钻进洞去。防空洞里亮着灯，他们顺着往前走，刘铁汉激动地问：“那位同志呢？”袁慧说：“在我们前头进了洞，灯大概就是他开的。”刘铁汉忍不住停下脚步，前边却听不着什么动静。
防空洞到了尽头，该顺台阶往上了。他们感觉到了凉爽的夜风。这时灯灭了。刘铁汉抬头看看，发现上面就是洞口。出了洞口，真是街心花园。他和杨晓祥握了握手，低声说：“小杨，衡山饭店不能去了。你马上带袁慧同志到延庆路老程那儿去，咱们在那儿碰头。老李还不知道这些情况，车还在那边停着。袁慧同志，快把会议记录给我。”
原来，李勇夫和刘铁汉在路上换了个车，比陈阿大他们提前一步赶到宝山油港，找几个宋逸平线上的干部作了部署。回到饭店，李勇夫没预料甘啸虎动手这么快，为防万一，把车停在了远离饭店的路口。现在刘铁汉和杨晓祥分手后，匆匆找到李勇夫，一关上车门，汽车就开动起来。谁知刘铁汉的行踪被发现了，车一动，衡山饭店那边立即驶来两辆摩托。李勇夫一踩油门，车后腾起一阵狂风。马路上没有行人，汽车开得飞快，摩托疯狂地追了上来。渐渐地，距离缩短了。刘铁汉回头看看，对李勇夫说：“老李，你下车，带上情报上联络点。快！”
“不，你下，你下！”
“你熟悉路！我有办法！”刘铁汉一把夺过方向盘，车猛拐进一条小路，李勇夫刚跳下，车又飞驰起来。后面的摩托一辆在路口停下，另一辆毫不减速直冲而来。刘铁汉骂了一句，灵活掌握着方向盘，几次急转弯想甩掉摩托，却甩不掉。车开进了一个窄窄的路口。偏偏这时前面出现了拦截的吉普，高声鸣笛！刘铁汉一咬牙，车高速直向吉普冲去。眼看两车就要相撞，吉普车头扭了一下，两车擦身而过。吉普大概慌了神，一下撞进了旁边的门洞。刘铁汉的车猛冲出几十米，由于车速太快，直往水泥墙上撞去。刘铁汉被甩了出来。那辆摩托尾随而到，猛地一个刹车，停在了刘铁汉身边。就在车上人跳下的一刹那，刘铁汉猛虎般跃起，一拳把来人打了个仰面朝天，纵身跳上了并没熄火的摩托。一个戴藤帽的家伙扑来，他一脚把他踢倒。摩托冲了出去。被刘铁汉一拳打倒的正是“021”头子甘啸虎！他急忙冲向刘铁汉那辆车，却见车头已经撞瘪，车上没有任何车牌、标记！
八
徐景贤瘫坐在办公桌后的转椅里，似乎没有觉察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办公桌上的烟缸里烟头成山，飘起的缕缕余烟绕得他的脸色更加焦黄。他深知：刘铁汉、杨晓祥的逃脱，没有市委内线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那个提心吊胆的会议内容呢？会不会机密已经泄露？会不会已经或是通过刘、杨，或是通过某一条途径传到了北京？下场，后果，究竟会是怎样！
甘啸虎悄悄走进门来。徐景贤望了他一眼：“有没有发现和中央通话的情况？”
甘啸虎摇了摇头：“市内的电话、电报，我都作了安排，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部队……南京军区，东海舰队……就难说了。”
两人都沉默了。徐景贤半晌才问：“那辆车子呢？哪个单位的？查清楚没有？”
“正在查询之中。”甘啸虎凑近徐景贤身旁，“有两个情况需要汇报。据查，李勇夫和那个刘铁汉有直接的联系。还有，那个中途下车的人从身材、年龄看都不象杨晓祥。他熟门熟路，我们的人追了一段，就不见了。据说从背影看，很象李勇夫。”
“噢？那么，你们当初赶到衡山饭店时，有什么异常情况？”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饭店的门口我们都守了人。他们是从防空洞出去的，一起出来的有3个人。要说情况，祝部长从北京派来的那位同志突然失踪了。他的任务就是暗中监视李勇夫。”
徐景贤急忙问：“和他最后联系是什么时候？”
“凌晨2点多钟。他来电话，说鱼儿上钩了，他盯上去扩大线索。”
徐景贤一下跌坐在椅子上。这时值班员送来一份电话通知，他接过一看，双手立即颤抖起来。甘啸虎轻声问：“老徐，又有了什么情况？”
“中央来电话，让我和王秀珍到北京开工作会议。”
“是这样？”甘啸虎沉吟着。
“你有什么看法？”
“依我看，不知深浅，且莫下水。可是不去也不好说。”甘啸虎说，“是不是先跟马老通个电话？一定要找他本人。要是找不到，会就不能去参加，马上发出行动口号。找到了，可以先摸摸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