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管理学派:“为何”及“何为”
2025-02-21吴照云肖智良
文章编号:1005⁃9679(2025)01⁃0001⁃09
摘 要: 管理学扎根于实践,也随着实践发展。伴随着中国经济实力不断增强、国际地位不断提升,中国管理学的发展也进入了新的时代。如何加强中国管理学的话语体系建设、打造为国际学术界所认可的中国本土管理研究新范式、构建高质量的中国特色管理理论体系已刻不容缓。通过回顾传统文化与管理研究文献的“系统式”和“分支式”研究成果,辨析“中国管理”“中国管理学”等概念,强调中国管理学派是具有中华文明特征、扎根中国情境,以贯穿古今、融汇中西、创新范式为目标的中国本土管理研究团体。并为此提出中国管理学派的发展与建设路径,即明确研究区划和研究方法,融合多元主体的共同努力,面向未来,中国管理学派应坚持四项基本责任、做到六个坚持,为构建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管理理论体系贡献中国智慧。
关键词: 中国管理学派;传统文化;管理理论
中图分类号: C 93 文献标志码: A
Chinese School of Management: “Why” and “What for”
WU Zhaoyun XIAO Zhiliang
(China Institute of Management Thought, Jiangx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Nanchang 330013)
Abstract: Management science is rooted in practice and develops along with practice. Along with China's increasing economic strength and international status,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management science has entered a new era, and it is urgent to strengthen the discourse system of Chinese management science, to create a new paradigm of Chinese local management research recognized by international academia, and to build a high-quality management theory system of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n this paper, we review the “systematic” and “branching” research results of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management research literature, and analyze the concepts of “Chinese management” and “Chinese management”. The concepts of “Chinese management” and “Chinese management science” are identified, and it is emphasized that the Chinese school of management is a local Chinese management research group with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civilization, rooted in the Chinese context, and aiming at penetrating into the past and present, integrating the East and the West, and innovating the paradigm. In this regard, it also puts forward the development and construction path of Chinese management school, that is, to clarify the research area and research method, to integrate the joint efforts of diversified subjects, and to face the future, the Chinese management school should adhere to the four basic responsibilities and achieve the six perspectives, so as to contribute to the construction of a management theoretical syste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Chinese style, and Chinese flavor.
Key words: Chinese School of Management; traditional culture; management theory
0 引言
管理理论的发展具有实践背景下的情境依赖性,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不断增强、国际地位的不断提升,其独特的文化背景和丰富的管理实践为管理学的发展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思考,学界和业界也都在不断呼吁中国特色管理理论体系的建立和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元素的注入对于企业塑造具有中国特色的管理理论体系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传统文化与管理研究的有机融合也意味着管理研究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不再局限于西方管理学的简单诠释或重新演绎,转而走向对中国古代典籍中蕴含的管理智慧进行系统、深入的发掘和梳理(周璐,2014)。传统文化与管理研究是传统智慧与管理实践之间的有机融合,传统文化并不等同于优秀文化,以管理学的视角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要在批判和继承的基础上提升理论深度,以实现管理研究解释管理现象、发现管理规律、指导管理实践和化解管理难题的最终归宿。
这种通过回到“过去”而又面向“未来”的互动来实现传统文化与管理研究的融合,不仅为管理学术界和实践界提供了丰富的研究成果,更为当代基于传统文化的管理研究贡献了一个新的思路。鉴于此,本文通过回顾传统文化与管理研究的各类成果,揭示了传统文化对管理理论与实践的深远影响,随后,文章明确了“中国管理”和“中国管理学”的概念,并探讨了“中国管理学派”的来源和内涵,为理解中国管理学派提供了坚实的基础。最后,文章讨论了中国管理学派的研究内容并提出了中国管理学派的建设路径,强调中国管理学派应该承担的责任及其未来的发展方向,旨在为中国特色管理理论体系的构建和全球管理问题的解决贡献来自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的中国智慧。
1 传统文化与管理研究文献回顾
从研究成果的涵盖面来梳理,传统文化与管理研究的成果可以分为“系统式”和“分支式”两大类型。其中系统式的研究成果立足于整体的研究视角,强调多方面、多角度的研究和全局性的考量,包括“C理论”“东方管理理论”以及“中国式管理”等理论体系;分支式研究成果立足于特定的研究领域,重视具体的理论和方法,关注具体对象的哲学诠释和专业化的研究,包括“儒家商道智慧”“东方营销学”“水样组织”“和谐管理”等特定领域。这两大类型的研究成果共同筑成了传统管理智慧之理论大厦。
1.1 系统式研究成果概述
作为海外儒学研究的代表人物,成中英先生致力于在西方世界介绍中国哲学,在讲学的过程中,成中英认为中国文化的现代化应从两方向进行:一是“向历史扎根”,一是“对未来探索”。1979年成中英在我国台湾省正式提出“科学管理中国化,中国管理科学化”,并随后在世界各地为建立中国化的管理哲学、推进中国式的管理教育而奔走呼吁。基于此,成中英通过揭示中国传统管理智慧的特点,即“凭借对人性的反省与思考,提倡集体主义,突出人的社会价值,结合人的感情需要,运用共同的价值观念和社会责任感去实现管理并推动社会的发展”,进而提出了C理论(徐希燕,1999)。“C理论”是管理与哲学相互诠释的产物,它以中国的《易经》哲学为基础,以阴阳五行为主干,融合中国古代哲学的诸子百家,统合现代东西方的各种管理理论与学说,从而形成一个具有中国特色与时代特色的崭新的管理哲学系统。该管理哲学系统有内在和外在两个层面的意义。就外在意义而言,它代表中国(China)、文化(Culture)、变化(Change)、《易经》(I Ching)与儒家(Confucian)等。其内在意义则为决策(Centrality)、领导(Control)、应变(Contingency)、创新(Creativity)及统合人才(Coordination)等五项。以上这五个环节的运作,并非各自独立,而是依序发展的五个步骤,一旦人力得到统合、发挥后,应再回归第一步骤的决策,根据前一循环的结果,重新调整或修正决策,而后再展开第二个循环,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不已,管理才能发挥最高而完整的功能(成中英,2011)。
此外,成中英特别提出了要建立中国的管理哲学,并详细论证了该想法的可能性。其一,中国哲学重视整体观念,有关整体观念,中国哲学包含了最丰富的资料。其二,中国哲学强调整体中个体间相互依存的关系。其三,事物相互依存的关系,因平衡安稳而有和谐,也因平衡不安而生冲突。其四,中国哲学重视“合一”“合德”“无碍”“圆融”等理念。其五,中国哲学中有关宇宙及本体的观念永远与具体的人生实际密切结合。其六,中国哲学所包含的丰富的哲学理念与哲学命题具备了极宽广的说明性和极深刻的表达力。综合以上六项论点:以中国哲学为管理科学的哲学基础,并建立及发展中国管理哲学,既合乎文化传统的自然需要,又合乎管理思想发展的趋势。今日管理决策所需要的整体性、依存性、调和性、创新性、变通性与实践性也都可以据此发展开来(成中英,2011)。
复旦大学首席教授苏东水先生是“东方管理”概念的提出者以及东方管理学的创始人。“东方管理”概念的提出标志着东方管理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思想研究,而是进入学派发展、体系构建的新阶段。早在20世纪70年代,苏东水就提出要从中国古代管理思想中吸取养分来研究管理理论和实践,并发表了系列文章(苏勇和段雅婧,2019)。苏东水先生认为东方管理学研究的宗旨是要提炼和总结东方管理文化中的精髓、不断完善和发展东方管理学的理论体系、促进东西方管理文化的交融、推进东方管理学的教育普及和在实践中的应用。在历经十数年潜心研究与探索的基础上,苏东水提炼出“道、变、人、威、实、和、器、法、信、筹、谋、术、效、勤、圆”等十五个哲学要素,总结出“以人为本、以德为先、人为为人”,即以人本论、人德论、人为论为核心的“三为”东方管理理论,从而构建了“三学”(中国管理学、西方管理学、华商管理学)、“四治”(治国、治生、治家、治身)、“五行”(人道行为、人心行为、人员行为、人谋行为、人才行为)、“和谐”(人和、和合、和谐)的理论体系(苏东水,2005)。
1979年,曾仕强教授在新加坡讲学,他在长期研究中西管理思想的过程中,结合中华传统文化精髓,首度提出“中国式管理”这一概念。曾仕强教授认为,中国的人文习俗和传统观念与西方有很大差异,不能一味模仿和追随西方的管理模式,而应该用中国人自己的方法来解决中国人的管理难题。曾仕强教授对“中国式管理”的论述讲求通俗易懂,贴合实践,面向企业管理者,从管理哲学来看,管理离不开文化,所以企业管理者应该关注中国独特的文化背景,做到对症下药,使其在中国环境下取得合理的效果。曾仕强提出,管理是“修己安人”的过程,也同样提到西方的管理观念侧重的是以“物”为中心,而中国的管理观念更强调以“人”为中心,中国式管理的核心管理理念在于对人的尊重,其三大主轴是“以人为主、因道结合、依理而变”(曾仕强,2015)。
1.2 分支式研究成果概述
黎红雷在研究儒家商道智慧时强调,“现代儒商”的管理精神,可以从传统儒学和古代儒商的文化资源中挖掘,但必须加以现代化的诠释,使之更加适应现代管理者的实际需要(黎红雷,1995)。他通过总结中国企业家运用儒家思想经商办企业的实践,归纳出当代儒家商道“拟家庭化的企业组织形态、教以人伦的企业教化哲学、道之以德的企业管理文化、义以生利的企业经营理念、诚信为本的企业品牌观念、正己正人的企业领导方式、与时变化的企业战略思维、善行天下的企业责任意识”的八大智慧(黎红雷,2017)。
在东方,得益于“天人合一”的有机、整体世界观,人们很早就形成了对营销本质的系统而全面的理解。贾利军的东方营销学将中国传统易学智慧与现代营销理论相结合,立足于易学古为今用的原则,深入挖掘《易经》的科学内涵,并将其应用于解释和指导市场营销的实践。基于《易经》中的“四象”哲学,于宏观层面可以对市场营销中的时间规律进行总揽全局的解析和把握;于中观层面可以对某一行业、某一区域的市场发展进行推导和演算;于微观层面可以对某一具体产品的生、发、荣、枯进行预测(贾利军,2022)。
在现代企业组织形态的研究中,陈春花发现很多企业的组织形态已经变得像水一样灵活,基于组织管理实践导向为视角的组织研究以及“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等东方哲学和智慧,她提出了“水样组织”这一概念。水样组织是“形”与“神”的统一、“体”(目的)与“用”(工具)的统一,是组织内部驱动力与外部适应力的统一,呈现出“内在坚韧、外在柔和”的品性,主要有坚韧性、个体能动性、动态适应性、融合性四大特征(陈春花,2017)。
席酉民的“和谐理论”结合了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管理实践,强调在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建立和谐关系,其中“和”关注人的主观能动性,涉及人际组织间的和谐相处,而“谐”则关注物要素的合理配置和优化(席酉民,1989)。和谐理论是建立在系统理论与系统分析框架之上的,其理论核心基础是:任何系统,之间及系统内部的各种要素都是相关的,且存在一种系统目的意义下的和谐机制。和谐机制在很大程度上与效率是一致的。在现实生活中,不和谐态的存在是绝对的,而和谐则是相对的,和谐管理的目的即是使系统由不和谐逐步趋近和谐的状态(黄丹和席酉民,2001)。
“道”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概念之一,是中华文化的“全息基因”,“道”决定着中华文化与哲学的基本特征与方向(齐善鸿和曹振杰,2009)。齐善鸿认为,截至目前,管理已经历了“物本”和“人本”两个阶段,但是随着时代背景的变化,人本管理在新的时空条件下出现了一些局限性或弊端。为跳出这类管理的藩篱,齐善鸿基于中华文化中“道”的精神,及追求“人道与天道”的和谐统一,提出了道本管理这一概念。他强调道本管理的目标是解放人而不是控制人,是促进人的发展,不是为了经济发展而牺牲人的发展,是要激活企业发展的动力系统来实现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并通过破解管理的悖论来缔造先进的企业管理文明。
中华文明历史悠久,文化积淀亦深厚而广泛,不仅孕育了众多学者的哲学思考,更蕴涵了丰富的管理智慧,这些思想和智慧贯穿于中国的历史发展和社会实践之中,形成了一套独特的管理理念和方法,为现代管理实践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思想源泉。吴照云教授通过梳理管理思想发展的历史脉络、分析中国管理思想形成的经济、政治、文化背景,采用历史学、哲学、管理学三大视角跨文化研究,简要而深刻地论述了儒家、道家、法家、兵家、佛家以及中医等不同学派的管理思想,强调了它们在管理哲学、方法论、实践案例等方面的特点和贡献(吴照云,2012)。
2 中国管理学派的提出与内涵
2.1 “中国管理”的内涵与价值
“中国管理”这一概念并非一个特定时间点由某个人提出的固定概念,而是随着中国管理实践和理论研究的逐渐发展而形成的,扎根于独特的中华文化土壤的管理哲学,既体现了中国特有的历史文化背景和价值选择,又呼应了世界管理所共同认可的管理因素。不能将“中国管理”视为“中国”与“管理”两个概念的简单拼合。首先,中国管理是植根于中华传统文化的特定概念,直接套用西方的管理理论分析框架去剖析中华文化中的管理思想,难免会破坏中国管理思想的内在逻辑性,将史书典籍中蕴含的管理智慧进行盲目、刻板的随意诠释,不仅会丧失先贤哲学思想的本意,甚至会沦为西方管理理论体系的中国素材和文本附庸;其次,强调“中国”这一地域性的概念,并非意在与西方管理理论划清界限、分庭抗礼,而是在保证中国情境下管理的独特性和世界格局中管理的普遍性的同时,从另一个视角对人类共同面临的管理难题提供中国的解决思路和方案设计,推动中西交流互鉴、协同发展(吴照云,2021)。党的二十大召开以来,就一直强调“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相较于过去强调的高速发展而言,高质量发展是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的发展,这种全方位、多层次的发展模式对系统增量的需求与管理学谋求以有限资源实现效益最大化的目标不谋而合(吴照云等,2023),因此,中国特色的高质量发展道路离不开具有中国特色的管理理论与实践。
2.2 “中国管理学”概念辨析
中国常见的“学”,有着极为广泛的含义,目前在管理学界的争论,与这种名词边界不清晰有很大关系(刘文瑞,2007)。刘文瑞认为在中国传统的称谓中,“学”是没有“科”的界限的,严格来说,学科之“学”,本就是近代西学东渐的产物。根据国际科学哲学界对“学”的讨论,归纳后可以得知,“学”有三种层面的意义,分别是知识(knowledge)、科学(science)和学科(ology)。具体到管理学,刘文瑞教授认为管理学在知识(knowledge)层面已构成了所谓的“学”,而在科学(science)层面正在构成“学”,但在学科(ology)层面上,根本构不成“学”。
从古至今,人类在日常生活中就有了不断积累的管理知识,这种管理知识为后人对管理学“古皆有之”的论证提供了素材(刘文瑞,2018)。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管理知识的积累并非具有固定的逻辑架构,而是朴素经验的不断堆叠。直至20世纪初,以法约尔为代表的一批学者开始着手构建管理知识的逻辑框架,形成了具有内在逻辑关系的整体系统,由此管理学在知识(knowledge)层面上成为“学”。自伽利略、牛顿建立起实验意义上的科学后,管理学研究者也开始研究实验性、数理性的管理学构建,美国的《管理科学》杂志封面上的经典语言“发现、扩展和统一有关管理的科学知识”,就充分表达了这种信念。尽管“管理学”在科学化的道路上取得了较大的成就,但也不足以解释管理中的“一切”现象,还没能完全具有普适性,所以管理学在科学(science)层面上只能说是正在形成所谓的“学”。在学科(ology)的层面上,管理学未能形成“学”的关键问题在于术语、概念的不统一,范式的公认度较低,许多“原理”无法证伪,这也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显著区别之一。
管理学如此,“中国管理学”亦是,倡导“中国管理学”的,往往强调其知识上的特殊性,而批评“中国管理学”的,则往往强调其原理上的普适性。从“学”的三个层面来辨析,“中国管理学”只能被称为知识(knowledge)层面上的“学”(刘文瑞,2007)。以知识层面观之,“中国管理学”根植于中华悠久的历史文明和丰富的文化遗产,其中蕴涵了大量朴素的管理思想和哲学智慧。此外,古代治国理政、从商为人的实践也为“中国管理学”的论述提供了充裕的历史素材。“中国管理学”在知识层面上,更多地强调对这些传统管理智慧和素材的继承、提炼和应用,构建一个逻辑严密、条理清晰的综合性管理知识体系。
2.3 “中国管理学派”的来源和内涵
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中指出“要坚持和发扬学术民主,尊重差异,包容多样,提倡不同学术观点、不同风格学派相互切磋、平等讨论”。2020年,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经济社会领域专家座谈会时再次强调,希望广大理论工作者“从国情出发,从中国实践中来、到中国实践中去,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使理论和政策创新符合中国实际、具有中国特色”。管理学作为社会科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不同的社会情境下存在显著的差异性,基于西方理论体系的管理研究常常与中国的管理实践需求脱节,出现“水土不服”的乱象,为此,构建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管理学更是势在必行(王永贵等,2021)。2020年11月,吴照云教授在江西萍乡举行的“后疫情时期中国文化与管理的融合与创新”学术研讨会上强调扎根中国本土管理实践,构建中国特色管理理论,首先是学术统一性的问题,并由此提出“中国管理学派”的概念。
“学派”这个概念在《辞海》中的解释是“一门学问中由于学说师承不同而形成的派别”,如明朝晚期的“阳明学派”。“阳明学派”创始人为王守仁,其弟子王畿、王艮等传承并发展其学说,成为当时的主流学派。这种定义方式与传统的学术传承思想密不可分。传统的学术研究强调师从的重要性和正当性,若是师从认可度高的顶尖思想家,自身的名气也往往会较快地积累,具有很强的辐射效应;可要是师从与主流思想相悖的学者,不仅难以闻名于世,甚至会遭受主流大众的非议。仅仅根据师承不同划分学派有欠完备,其无法囊括中国历史上出现的以地域为代表的“公安派”“竟陵派”“临川派”等学派,因此该定义还需斟酌。《现代汉语词典》说“学派”是“同一学科中由于学说、观点不同而形成的派别”。该定义偏向于将学术观点的不同划分为不同的学派,与师承定义的学派有所重叠,且对于“学术观点”的不同程度界定过于模糊,不便于对学派的明确划分。对于“学派”的解释,学术界也见仁见智。有学者认为,“学派”是指在某一学科领域内有相同或相近的比较系统的理论预设、研究进路和基本观点的学术共同体。还有学者认为“学派”是指具有相同的基本立场、相似的研究方法、整体性的研究风格,并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同质性、传承性的学术团体(严清华,2021)。
对于“学派”形成的条件与标准,严清华提出成为“学派”须具备的三个条件。其一,“学派”形成于一定的学科范围内。其二,“学派”主体是一个学术群体或称学术团体、学术共同体,有独特的研究领域、对象、方法或学术风格。其三,“学派”共同体成员存在某种特殊关联性,这种关联性或为师承性的、或为地域性的、或为问题性的(严清华,2021)。“中国管理学派”的构建亦是如此,简而言之,“中国管理学派”就是由中国管理学者立足管理实践、发现管理规律所归纳形成的研究成果,旨在提升理论的解释力与指导性,其中扎根中国情境是前提,师承、地域和职能是保障,贯穿古今、融汇中西、创新范式是目标(吴照云,2023)。
“中国管理学派”的研究,不应简单地复制西方情境下的管理经验,抑或是利用中国素材对西方既有管理理论的再检验。当然也不应盲目地遵循传统文化中的管理理念,根据其中或已陈旧的思想构建管理理论从而指导管理实践,忽视西方管理理论中合理性和科学性的成分。而应该在立足于中国情境的基础上,以文化互鉴互融和理念兼收并蓄的原则,在既有的管理理论体系的融通中,结合中国企业的实践现状和管理研究诉求,进行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管理理论体系建立工作,结束西方管理理论在中国情境下的“水土不服”怪象和痛点,最终形成以指导管理实践和化解管理难题为目的,既具有中华文明特征,又包含对既有管理理论的继承,实现东西方管理思想相融合的管理学知识体系。
3 中国管理学派的发展与建设
“中国管理学派”深植于中国特有的社会文化背景,也将服务于中国情境下的管理实践,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管理理论和实践体系。在明确“中国管理学派”的概念内涵与价值导向之后,便要知悉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中国管理学派”应如何发展、如何建设的问题。因此,确定“中国管理学派”的研究区划与研究方法以及“中国管理学派”的建设队伍与建设过程成为必然。
3.1 中国管理学派的研究内容
3.1.1 研究区划
依中国学术主体性与视角介入性,可将“中国管理学派”的研究内容转而划分为中国情境、中国元素、中国构念与中国范式四个区划(吴照云和姜浩天,2022)。中国情境侧重于地理意义上的中国企业实践,在对西方前沿理论进行本土检验和修正的同时,构建符合中国管理实践的管理理论;中国元素则关注优秀传统文化和典籍、强调管理哲学视角的理论嵌入,并从其中寻找对管理现象的解释;中国构念是从中国元素中提炼的反映传统智慧与管理哲学特征的纵深概念;中国范式是在以上三者基础上,形成的具有中国管理底层逻辑和价值取向的理论体系。
中国情境、中国元素、中国构念与中国范式四个研究区划互联互通、长期共存,以研究中国管理问题为根本,服务中国管理实践为导向。“中国管理学派”虽然立足于传统文化和历史典籍,但重心仍是为当代管理实践提供传统智慧,因此,关注中国本土企业所采用的新技术、遵循的新文化以及运行新模式势在必行。以研究对象的角度观之,中国管理学者大多关注中国本土地域的人、事、物。考虑到文化背景和经济发展的区别,将西方管理理论移植以检验中国管理实践时,必须重视中国情境的独特性,针对性地改进相关理论,提升其解释力。文化带有先天的历史烙印与组织印记,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思维方式、价值选择与主体行动(刘文瑞,2018)。中华文明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延绵5000多年的文明,中国尤重“师承”与“考据”,围绕“三教九流”等诸子百家、“二十四史”等丹青史册的研究从未终止,留下校、注、集、解、疏等多种文体,史书贯穿历朝历代、典籍兼顾人物专题,归纳梳理其中的管理思想成为“中国管理学派”一项重要的基础性研究,因管理学者与从业者无时无刻不浸润在中国文化环境中,诸如血缘关系、地缘政治、纲常伦理的历史印记下的义利之辨、无为而治、天人合一等文化“胎记”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当代实践中的情感承诺、员工幸福感、企业凝聚力、组织柔韧性与组织公民行为等管理效益(吴照云和姜浩天,2022)。
单纯将传统文化与管理思想做碎片式文献梳理讨论,嵌入研究模型与主流研究范式抑或是作为理论视角,难以揭示中国管理的作用机理与本质特征,也难以获得相应的学术体系与话语权,因此学者们从传统文化中萃取出儒商、阴阳、四象、和谐、和合、道、水等能够体现中国文化与哲学的意象形成儒商智慧、东方营销、水样组织、和谐管理、道本管理等中国构念。这些构念皆体现了中国人的整体观、权变观、人本观、协同观与修身观,为管理研究注入了中国灵魂,也推动着中国管理研究从构念向范式迈进。学术范式是学科建设绕不过去的基础,管理学范式是管理的底层逻辑和基本问题(黄金枝,2024)。在现有西学范式下,管理科学所忽略的伦理、修己、感应等人文精神恰是中国管理大有可为之处(陈春花,2010),有待学界进行更深入的践行与检验。
3.1.2 研究方法
管理是一门交叉性学科,由于其行为主体“人”的非完全理性,受到文化情境影响,在研究方法论上中西之间存在差异:西方重自然科学,以“心物二元”为本体论,以原子论为认识论指导,强调理性、客观、定量的解构还原,借助了数学、经济学、心理学等学科方法;中国重社会科学,以“心物一元”为本体论,以系统论为指导,强调感性、体悟、定性的反观内照,更多依靠文学、史学、哲学等学科从思想上“反求诸己”,从而“知行外化”。
因此,中国管理研究采用思辨类的研究方法,通过梳理文献提炼主范畴赋予管理学视角整合成理论体系,此类研究方法在起步阶段虽然能够填补知识盲区与理论空白,但因为研究过程无法追溯、研究结论难经推敲,随着研究的深入就需要逻辑推理严谨、准确反映因果、标准化、可重复的定量研究(贾旭东和谭新辉,2010)。随着中西管理学界交流的日益密切,中国管理学派习得内化了西方规范严谨的实证研究方法,开始用西方理论模型结合数据统计来描述东方情境下的管理问题,但被试样本的不同、信度效度的差异都会造成模型解释力下降,变成空有学术规范性而失去实践相关性的“炫技”,为提高研究准确性,在数据收集与变量测量时就需要考虑情境因素,即中国传统思想中的“谦逊”表达。
学术严谨性只能解决规范问题却不能回答创新问题,因此没有理论假设,带着研究问题直接从原始资料中归纳概念和命题生成理论的扎根理论、案例研究等规范的质性研究方法为“中国管理学派”所需。学者发现扎根编码与案例研究不仅能在当代企业访谈时使用,还能在史书典籍文本中使用,为传统文献研究提供了新的方法与可能。定性研究为定量研究提供先导,定量研究为定性研究提供佐证,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从研究的连续性上看,“中国管理学派”有两个历史任务(苏勇、段雅婧,2019):一是提出命题的理论构建阶段,适用定性研究阐述基本原理,即回答“为什么”的问题,可采取扎根理论、案例研究等研究方法,对史书典籍文本与现代企业访谈进行编码,从古今素材中系统提炼管理智慧及其产生背景与适用条件;二是实证分析的理论检验阶段,适用定量研究剖析作用机制,即回答“是什么”的问题,可采取问卷调查、实验研究等研究方法,就中国构念修正与开发量表,测试并修正理论在现象前的解释力。
3.2 中国管理学派的建设路径
一个学派的发展与建设是一群人攻坚克难的过程,中国管理学派的形成,得益于企业、期刊、高校、学者等多元主体的共同努力与彼此成就(吴照云等,2023)。
管理学作为一门源于实践并将指导于实践的致用性学科,与企业的管理实践紧密相连。众多中国企业家和管理者积极分享实践经验,通过出版和演讲等形式,为中国管理学派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实践素材和理论源泉。这些经验的总结和传播,促进了管理学理论的本土化,为中国管理学派的构建做出了重要贡献。中国管理学派的发展也受益于学术期刊专栏的设置,如《中国社会科学》期刊设立的“中国式现代化与中国知识体系”栏目、《管理学报》期刊设立的“管理学在中国”专栏、《经济管理》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管理哲学”研究专栏以及《外国经济与管理》的“东方管理”研究等,这些专栏的设立不仅为中国本土管理学研究提供了发表的平台,更是促进了中国管理理论与实践的深度融合。此外,《管理案例研究与评论》《管理世界》和《南开管理评论》等期刊通过定期发表中国本土企业案例研究论文,推动中国管理学研究的实践与理论转化。如今更是有南京大学一批有识之士为在管理学中铸就中华文化新辉煌,与中盐金坛盐化有限责任公司等合力创办《中国文化与管理》这本代表性、典型性学术集刊,为中国管理学派齐心聚力、合力发声做出了重要贡献。
高校科研机构的设立为中国管理学研究提供了平台,自复旦大学1999年设立“东方管理研究中心”以来,“上海交通大学东方管理研究中心”“江西财经大学中国管理思想研究院”“上海外国语大学东方管理研究中心”“西安交通大学中国管理问题研究中心”“西交利物浦大学和谐管理研究中心”“南京大学中国文化与管理研究院”等高校研究机构相继成立。一方面,研究机构将个体的、零散的碎片化研究发展为集体的、聚合的多维度研究,并以老中青传帮带的培养方式打造一批具有向心力的团队:另一方面,依托科研机构的学术影响力,“东方管理”“中国管理思想”等专题课程走入课堂,甚至成为二级学科方向,让尘封在青灯黄卷中的管理智慧与案例焕发生机。素材、平台与团队等外部条件业已成熟,学者深耕研究领域、产出研究成果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吴照云等,2023)。中国管理学派扎根实践前沿与传统文化,产出了颇多重量级成果。
因多元主体不遗余力的努力,中国管理学派业已完成从无到有的历史跨越,而在新征程与新起点上,要实现从有到强的强势发展,还需要以时空视角对照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哲学社会科学从何来、到哪去、做什么和如何做以明确责任使命与未来方向。
4 中国管理学派的责任与未来
4.1 中国管理学派的责任
韩巍和席酉民对“中国管理学界的社会责任与历史使命”进行行动导向解读时指出,重塑中国管理学界的使命要在政策和制度安排上旗帜鲜明、持之有故,不遗余力地“解释中国现象,解决中国问题”(韩巍和席酉民,2010)。管理理论的特殊性与普适性并非一种零和博弈,而是一种比较美学,用非对抗性的方式让原本不了解的人逐步接纳与认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地实现本自具足与外溢化,正如《论语》所言:“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因此对照古今、中外与知行中国管理学派有四项基本责任(中国管理思想研究院等,2022)。
其一是基于历史史实、研读古典文献,夯实学理研究基础。在中华文明五千年的历史脉络中,管理思想贯穿于各个朝代的治理和组织活动中,于朝堂之上,深谋远虑的管理思想外化为等“文景之治”“光武中兴”“贞观之治”等治理盛世;处江湖之中,众多学者的哲学思辨转化成海量的经学著作和史书典籍。因此,不仅要用管理学视角重新审视中国传统文化,将传统文化中从属于管理学的内容梳理出来,也要用中国传统文化视角重新审视管理学,用传统文化中的独特创造为管理研究赋能。
其二是立足中国实际、把握时代需求,创新驱动理论发展。在管理学向中国哲学智慧引领的“整合管理”的第四代管理学范式的大形势下,管理学界对人本主义价值理性、主体性与原创性的中国管理思想的研究是当务之急(罗珉,2005)。而传统文化中的思维方式、理念信仰、组织制度与器物科技中有着大量亟待理论转化的时代价值,如思维方式层面引领着中国走向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治理创新、理念信仰层面突破西方领导力理论的人性论和人格境界、组织制度层面塑造中国企业“养育、指挥、教化”三位一体组织发展定位的“差序格局”、器物科技层面推动文化创意产业乃至科技产业发展的“工匠精神”等(陈劲和吴庆前,2019)。
其三是多元路径介入、坚持躬耕践行,推动学术工作“亲民”。正如前文所言,企业对管理实践做总结,为中国管理学派提供了大量研究素材;期刊设置学术专栏,推动中国管理理论的产出和传播;高校设立研究机构,为中国管理研究培养和储备科研人才;学者积极推出研究成果,表达对中国管理的真知灼见。但从行业俚语到科学理论、从日常现象到研究样本,会因为语言表达、信息中转与看待视角的差异产生理解偏差,因此一方面,要避免将学术范式变成众所不知的“密码文字”;另一方面,应通过产学研的立体化合作,让理论开发看得见、过程摸得着、结论用得上。
其四是重视学科交流、加强理论对话,形成“互学互鉴”风气。中国管理学派的研究离不开与哲学、历史学、社会学、文学等社会科学的跨学科交流,若无法以多学科的综合性视角来客观看待传统文化与当代理论、管理移植与管理创新,必然会陷入“历史虚无主义”或“文化本位主义”的困厄。一方面,中华传统文化中“万物一体”“大我境界”等标识性概念能够消弭西方人性假设在逻辑起点上存在的“小我”缺陷,西方管理科学分工与制度契约也能够消解传统管理中的随意性与模糊性(周书俊,2011);另一方面,传统私塾教育为管理研究提供了主客对立统一的本体论、阴阳动态平衡的认识论与直觉想象、比喻类推的方法论(李平,2013),为当前主流范式的改进发展和融会贯通予以借鉴。
4.2 中国管理学派的未来
关于中国管理学派的未来,学界暂时还没有定论,主要观点有以下几种:一是认为中国管理学派要扎企业之“根”、融文化之“魂”、牢管理之“基”、立模式之“形”、传中国之“体”(王方华,2022);二是强调中国管理学派的研究应“秉持辩证的认识论与本体论,逐步实现对传统文化独特基因的现代化解读,择取独特的研究视角”(刘人怀和姚作为,2013);三是要建构理论原型、聚焦现实问题、洞察管理事实、转变科学哲学、创新研究方法、兼容文化差异的演化路径(罗文豪和章凯,2018)。一言以蔽之,就是要平衡好传统与现代、本来与外来、理性与感性、理论与实践这四组关系。为达成这一目的,中国管理学派还需做到“六个坚持”(吴照云等,2023)。
坚持“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这是中国管理学派的理论基础。文化是管理活动中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不同的文化背景塑造了不同的价值观和行为准则,并最终影响管理实践,中华文化历史悠久、博大精深,其中更是蕴涵丰富的管理思想与实践。远观古代,黄老“无为之治、与民休息”的“清静观”,唐太宗“道无常名,圣无常体。随方设教,密济众生”的“包容观”等思想造就了超大规模国家稳定治理的历史奇迹;着眼现代,“四书五经”等国学典籍中的管理智慧仍具实用价值,“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其身正,不令而行”的德行领导观、“水利万物而不争”的利他哲学以及“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的革新思维等均在现代企业管理实践中得到体现。
坚持“三位一体”管理观察,这是中国管理学派的实践基础。除了中国古代各朝代的治理实践,还有近代的“新思潮”改革与革命的探索以及现代的企业发展新业态。因此,应以全局的视角关注古代、近代以及现代的管理模式和管理经验,既要聚焦于中国古代历朝历代的优秀治理案例,从各个盛世中提炼其中的管理智慧;也要重视在近代中国血与火的洗礼中,国家政府及民族资本家所吸收西方管理理论作出的工商业改革举措;同时关注现代企业数字化转型、高科技互联网企业运营以及各种新生代企业的管理新模式。时代的背景赋予管理研究新的任务,这三个时代的研究是中国管理思想史与企业史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坚持“中文文法”概念阐述,这是中国管理学派的概念构建。一方面,高水平本土研究能够使用本土语言与构念对本土现象进行解释与预测(徐淑英和张志学,2005),但受限于语言结构的差异和文化背景的不同,许多概念在中西文互译的过程中已有偏转与失真,造成概念界定上的偏颇,影响理论的准确性和适用性;另一方面,以致用为导向的管理学面向公众应避免用众所不知的语言去讲述众所周知的道理,过度追求管理现象的学术概念化,在无形之中提高了学术成果的阅读门槛,造成理论与实践的割裂,为此,理论研究在概念构建上应做好中西文法规则下恰当的互诠互释,让公众读来不以为雅、学者读来不以为俗。
坚持“科技向善”价值准则,这是中国管理学派的价值选择。新学科的任务和旧传统的使命有根本不同,由之而来的话语体系、评价标准与古代学术、旧有体例之间有某些难以兼容的原则和特点,突出的一点就是古代的学问、信仰和修养三位一体(刘笑敢,2011),“上善若水”“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亦是皆以修身为本”“惟贤惟德,能服于人”以及“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等思想无不体现“善治”与“德治”的观念,并渗入政治、经济、社会等各领域全历史阶段发展中,成为深藏于国人骨子里的“中国魂”,让工具理性为价值选择服务、让科学技术为人的全面发展与幸福延续助力。
坚持“经学考据”研究方法,这是中国管理学派的研究方法。传统教育中考据、训诂等研究方法风靡一时,留下校、注、集、解、疏等多种二次解读文体,在数据库不断充实的同时,若便于获取和可复制的历史遗迹能够保证其完整性,其编年顺序与内涵外溢便能够自然呈现因果关系。因此,要立足历代史书与国学典籍进行跨学科的管理学研究,首先需要通过训诂、校勘和整理来考量史料的真实性与可靠性,一如王国维提出的“二重证据法”,在出土文献与传世文献相互印证的基础上开展学术研究;其次,斟酌好古籍文献的权威性与代表性;最后,根据不同研究主题选定好初始语句,按朝代、学派等时空维度提取二次解读语句并形成历史编纂,可以同管理质性研究的扎根理论融通提供编码素材。
坚持“学思悟践”立体传导,这是中国管理学派的传播路径。除学术期刊和专项著作的智库性成果外,中国管理学派也应将成果融入到高校培养方案和企业实践中去,于高校层面,可以通过学科建设、教材编写、课程教学等途径,将中国管理学派的管理理念和研究方法纳入到本科生和研究生的教育培养体系中,培养学生的本土化管理思维和能力;于企业层面,可以借助于文化仪式和制度规范等手段,在具体的管理实践中将中国管理学派的研究成果应用到企业管理中,身体力行地发现中西管理理论实践间的底层同质性与功能互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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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11⁃14
作者简介:吴照云,男,教授,管理学博士,研究方向为东方管理、管理理论、产业组织和战略管理;肖智良,男,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管理哲学、传统文化与企业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