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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归来

2025-02-19奥尔多·利奥波德

莫愁·小作家 2025年2期
关键词:雁群枪口沙洲

孤燕不为夏,但当一群大雁划破三月回暖带来的沉沉雾霭时,就真的是春天了。

主红雀若是误把暂时的暖期认作春天而啁啾歌唱,也还来得及纠正错误,回归冬日的沉默。花栗鼠若是爬上地面想晒晒太阳却遇上了风雪,也只需要重新回到床上。可是,一只长途跋涉的大雁,在黑夜里飞越两百英里,赌上前来寻找破冰湖面的好运气,就没那么容易回头了。它的到来是先知者破釜沉舟的坚定自信。

向我们农场发布季节通告的雁群懂得很多,包括威斯康星州的法则。十一月里,雁群南飞,骄傲地从我们头顶高高掠过,哪怕对最爱的沙洲和沼泽地也不屑一顾,径直奔向朝南二十英里外最近的大湖。即便最擅长寻路的乌鸦也飞不出这样完美的路线。白天,它们在宽阔的湖面上悠然游弋,夜晚便悄悄到刚收割过的庄稼茬间偷吃些玉米。十一月的大雁知道,从清晨到夜晚,每一处沼泽和水塘边都竖满了满怀期待的枪口。

三月的大雁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尽管差不多整个冬天都在被枪口瞄准——看看它们那留下了大号铅弹伤疤的翅膀吧——可它们知道,春天的休战协议已经生效。它们依着河曲蜿蜒飞行,低掠过如今已不见枪管的矶石与小岛,与每一片沙洲絮絮寒暄,就像重逢了久别的老友。它们亲昵地滑过沼泽与草甸,向每一个刚刚化冰的水洼和池塘问好。最后来到我们的沼泽上方,草草走过回旋探看的过场,平展开双翼,放下黑色的起落架,白色尾羽朝着远山,静静滑向池塘。刚一触碰到水面,我们的新客人就禁不住欢喜得鸣叫起来,水花飞溅,摇落了脆弱香蒲的最后一缕冬思。我们的大雁回家了!

当第一群大雁落下脚来,它们便开始争相大声邀请每一只过路的鸟儿,要不了几日,整片沼泽里便挤满了它们的伙伴。和秋天时一样,我们的大雁每天造访玉米地,却不再是趁着黑夜偷偷来去——从早到晚,它们成群结队、吵吵嚷嚷地往来穿梭于玉米地里。每一次离开,都先要高声发表一番美食评论,每一次再来,动静甚至只会更大。

回顾历史,各大国直到一九四三年的开罗才醒悟有关国家需要联合。全世界的大雁却早就懂得了这一点,每年三月,它们都用生命检视着这个基本真理。一开始只是冰原的联合,接着便是三月暖流和全球雁群由南至北大迁徙的趋同。自更新世以来,每一个三月,从中国海到西伯利亚草原,从幼发拉底河到伏尔加河,从尼罗河到摩尔曼斯克,从林肯郡到斯匹次卑尔根岛,大雁同声齐鸣。

经由这雁群的国际往来,伊利诺伊州的玉米残粒穿越云层,被一路带往北极苔原,借着整个六月的极昼日照余温,孕育了沿途土地上所有的雏雁。食物交换阳光,冬日暖意填补夏日荒寂,在这一年一度的交易中,整个大陆都收到了额外的赠礼,那是来自三月泥泞之上阴郁天空的野性的诗。

(摘自《沙乡年鉴》,奥尔多·利奥波德 著,杨蔚 译,江西人民出版社,2018年2月。本文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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