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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生产与学科驱动

2025-02-19王昆

江苏社会科学 2025年1期

内容提要 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是新时代中国政治学转型发展的理论基石和自主知识体系构建的重要内容。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形成与建立历经概念生产和学科驱动两个环节。在20世纪20年代,“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生产经历从“马克思的政治学说”到“马克思政治学”再到“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变迁历程,其阐释重点逐步从思想学说演变为学术范式,并有学科驱动的萌芽。在20世纪30年代,以邓初民为代表的左翼政治学家完成了对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学科驱动工作,形成了以“阶级论”“国家论”“政府论”“政党论”“革命论”为核心的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学科体系。新中国成立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正式成为政治学学科发展的主流,并为20世纪80年代的学科恢复和重建工作提供了重要的知识基础、人才储备和学科样式。在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关键历史时期,马克思主义政治学需要积极回应和阐释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若干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不断提高中国政治学的理论自信。

关键词 马克思主义政治学 概念生产 学科驱动 自主知识体系 政治学史

王昆,上海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马克思主义政治话语体系在中国的形成与发展研究”(21CKS008)的阶段性成果。

在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的建设和创新过程中,中国政治学的知识生产与学科发展的机遇、挑战和危机并存。从学科形成的角度来看,中国政治学既有引介、移植和转化的学习过程,也有转型、撤销和复建的曲折发展。从学科建设的现状而言,政治学一级学科下设的二级学科的规模体量和内涵方向与中国政治学学科建设的实际需求并不完全适配。特别是在其他相关学科如社会学、公共管理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中共党史党建学等学科的冲击和挤压下,中国政治学的学科自主性问题愈加凸显。

“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归根结底是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1]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形成、建立与发展,是中国政治学“三大体系”和自主知识体系建设与创新的直接体现和重要载体。从概念生产和学科驱动两个角度梳理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形成发展史,既能厘清新中国成立以来政治学转型、撤销与复建的知识基础,又能为新时代政治学的学科发展提供理论支撑。

一、“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论争

相较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关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国内外学者曾有过截然不同的看法。例如日本政治学家蜡山政道提出:“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上,并没有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这个名词。这毋宁是站在反对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者,为方便起见而用的一个名词。……马克思主义并没有政治学,而只有国家论。为方便起见,我们把它叫做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它们完全具有不同的内容。”[1]美国马克思学家诺曼·莱文也指出,政治学理论是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黑洞”(black hole),这种空缺是一种致命性的损失,虽然由列宁完成了对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理论的填补,但仍然直接导致了俄国革命后社会建设理论的缺失[2]。

与之相反,日本政治学家柴田高好则在《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概论》一书中强调,“马克思主义政治学不仅是唯物史观的政治学,而且是科学的政治学”,并系统阐释了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体系结构[3]。1971年2月,《科学》(Science)杂志刊载了由美国社会与政治学家卡尔·多伊奇领衔撰写的《有利于社会科学重大进步的条件》一文,文章共列举出20世纪以来社会科学研究领域的62项重大贡献,并将列宁的“一党组织和革命理论”“苏维埃型一党国家”和毛泽东的“农民和游击队与政府”三项理论创新纳入政治学类的研究成果[4]。

国内学界普遍认为,当代中国政治学是在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指导下建立和发展起来的,并将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视作马克思主义政党意识形态的组成部分,指出西方政治学着重研究政权建立后如何建设和管理国家,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着重研究如何夺取政权。此外,部分学者将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和马克思主义的政治学加以区分,认为前者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政治问题的体系化和原理化研究成果,后者则是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重新建构的全新政治学体系[5]。

事实上,如果站在现代西方政治学(1880年以来的美国政治学[6])的角度,马克思主义显然不包含政治学的理论,蜡山政道等人的论断并非毫无道理。因为现代西方政治学根植于资本主义国家的运行和治理,目的是维持资产阶级的长期统治。但无论从提出时间还是从理论立场来看,马克思主义政治理论的最终愿景都是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即便马克思本人在其著作中论述与政治学有关的问题时,也基本以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为讨论对象。因此,西方学界在涉及“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时,一般会使用“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说”(Marxist political theory)或“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Marxian state theory)的表述[7],中国学者在撰写英文著述时则会使用“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Marxist political philosophy)的措辞[1]。

在20世纪80年代政治学学科重建初期,关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Marxist political science)的具体内涵,当代中国政治学的主要奠基人、时任中国政治学会副会长赵宝煦在美国高校讲学时,曾通过《中国政治学的复兴》(The Revival of Political Science in China)一文向西方学界详细介绍过:“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从根本上就是政治学的理论。……可以说,马克思主义哲学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都是为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服务的。……西方政治学的研究重点,是立足于民族国家的建立和管理。……在经典马克思主义理论中,重点仅限于革命理论,包括革命的战略、策略和夺权等问题。对于国家权力中涉及上述这些方面的研究,构成了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核心内容。”[2]

通过赵宝煦对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界定可以发现,国家理论中的“革命理论”是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核心组成部分。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更多强调的是如何夺取政权,西方政治学则更为关注如何管理政权。因而,蜡山政道提出“马克思主义并没有政治学,而只有国家论”,其实反映了不同理论体系中政治学的内涵差异问题。李大钊曾指出:“政治学的用语,其性质范围,固不可以一概而论,而从其最广义的解释,政治学就是国家学。”[3]如果以现代西方政治学的标准来“解剖”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必然会掉入“削足适履”的预设理论陷阱。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既包括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政治现象和政治活动的原则论述,又包括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对政治现象和政治活动的理论阐释。关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论争,必须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本身和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历程中寻找支撑与依据,从概念生产和学科驱动两个维度,对“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形成、建立与发展问题做出历时性和共时性的系统阐释。

二、“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生产

从概念生产的角度看,与前述相对直接的界定和论断相比,“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这一概念的正式提出经历了较为复杂的知识生产过程。现有研究认为,以1899年2月《万国公报》刊载英国社会学家本杰明·基德的《社会进化论》(译作《大同学》)为标志,马克思主义学说开始逐步在中国传播。在此后的二十余年间,马克思主义更多以社会理论和革命理论的方式被中国先进的知识阶层引介、翻译。

在目前所搜集到的文献中,第一次将“马克思”与“政治学”直接关联的文本出现在张太雷于1924年翻译的列宁《国家与革命》一书中。张太雷将《国家与革命》中的部分内容重新摘编整理,命名为《马克思政治学》,并在上海《民国日报》的副刊《觉悟》上连载四日。张太雷认为,列宁的《国家与革命》是马克思国家学说的直接体现[4]。显而易见,张太雷所说的“马克思政治学”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并没有直接关系,实际上仅是对马克思政治学说的阐释。

李达在此前也有过类似的论述,他使用了“马克思的政治学说”的表述:“马克思社会主义是科学的,其重要原则有五:一,唯物史观;二,资本集中说;三,资本主义崩坏说;四,剩余价值说;五,阶级斗争说。马克思的政治学说和经济学说,均详备于此五原则之中。”[5]施存统在翻译日本左翼经济学家栉田民藏的《唯物史观在马克思学上底位置》一文时,亦特地补充道:“在我个人,原是同意于栉田君见解的人;但我以为便于了解起见,也不妨把阶级斗争说与唯物史观分立(不是对立)。阶级斗争说,也可以说是马克思底政治学说,马克思底国家观及革命观,都可以包括进去。”[1]瞿秋白更是在此后的政论文章中指出:“我们这里所要论的,并不是马克思的诞辰纪念日——五五,偶然和中国各种纪念日同在一月,而是中国革命运动纪念日的历史上的意义,处处证明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经济哲学及政治学说,证明马克思主义正在指导着中国革命行向胜利的道路。”[2]

上述所列举的论述,均只是使用了“马克思的政治学说”这一提法,而没有直接提出“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

早期共产党人刘春仁虽然明确强调马克思是“政治学家”,也是“政论家”,但并没有具体说明马克思的政治理论,只是赞许其对现实政治的影响。“他们以在野的地位,持研究批评的态度,对于政治良否,往往能烛隐洞微,别具见解,发表一种主张,而全靠这种主张所发生底影响,来改进政治”,“政治学家之关系于政治的,固如此其重要”[3]。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伦理学教授华德则在其于中国发表的演讲中提出,政治学的发展与马克思主义有极大的关系,“再以政治学一门而论。在那里现在最有用的一种工具就是‘经济的历史观’。这是马克斯和安格尔(Engel)初次共同发展的”[4]。然而,在国民党所办的政治工作人员养成所编订的课程讲义中,“马克思学说”却被归为“社会问题”类别,并与政治学、经济学等学科相区别[5]。

以上论述虽然将“马克思”与“政治学”相联系,但同样没有提出“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事实上,直到1932年5月傅宇芳所著的《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教程》一书出版,“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才被完整地正式提出。

几乎是在同一时期,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关系紧密的“社会主义政治学”的提法也应运而生,两者既有联系也有区别。陈豹隐(原名“陈启修”)在1929年出版的《新政治学》一书中,较早使用了“社会主义政治学”的概念,并将其与“资本主义政治学”系统地加以区别:“现代的政治学从大体说来,自然会分为资本主义政治学和社会主义政治学两派。……这两派政治学的主要的不同之点,就在:(一)资本主义政治学只说外部统一的强制团体,社会主义的政治学却兼说强制团体的内部矛盾即治者阶级和被治阶级的斗争。(二)前者只宣传政治理想的学说,不肯说明一切理想学说的来历,即学说的社会背景,后者却兼用唯物的历史观点,去解剖政治学说和社会事实之间的关系;换句话说,就是,兼行政治现象的解剖。(三)资本主义的政治学,在目前因为要想维持资本主义势力所把持着的政权的缘故,不肯研究革命的真理……社会主义的政治学却恰恰相反,他不但不隐蔽革命的真理,并且还用全力鼓吹革命。(四)总起来说,资本主义的政治学多带神秘的政治哲学的性质,常常站在唯心论的观点上;社会主义的政治学却不然,他多带确实的政治科学的性质,常常站在唯物论的观点上。”[6]

陈豹隐指出,社会主义政治学的优越性主要体现在“政治现象”和“政治科学”层面,并将是否坚持唯物史观作为区分社会主义政治学与资本主义政治学的重要标准。《新政治学》一书虽然使用了马克思主义的观点重新解释各类政治现象,但没有建构新的政治学研究体系。此外,该书采用问答的形式对各类政治问题进行了规范性的解答,因此缺少了体系性和方法性的提炼与创造。就其实质而言,《新政治学》一书使用了马克思主义的分析方法,重新考察了资本主义政治学所涉及的各类问题,但未能完整建构“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

对于“社会主义政治学”的论述,罗敦伟提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罗敦伟认为,相对于社会主义政治学,资本主义政治学同样重视对政治现象的研究。两者真正的区别在于,资本主义政治学认为“政治现象是一种独立的现象,政治与国家均是独立的东西”,社会主义政治学则强调“政治、国家均不可认为独立存在的东西,而不过是生产力发展过程中一种人与人的关系”;“资本主义政治学研究范围只限于政治现象之本身,而社会主义政治学则除本身外还得说明其关系”[1]。罗敦伟所列举出的“社会主义政治学”的理论特征,在某种程度上与将政治行为和行为互动作为研究对象的行为主义政治学有一定的共通之处。与陈豹隐的《新政治学》类似,罗敦伟的《社会主义政治学》同样没有构建“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完整概念。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因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身所涉及的概念较为丰富,有些概念还具有非排他性,因而虽然部分政治学著作采用了一些马克思主义的术语和分析范式,但不能将其纳入“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生产过程之中。例如,张慰慈的《政治学大纲》和朱采真的《政治学ABC》均吸收了部分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但仅限于国家理论和阶级分析,并未将马克思主义作为整体性的分析范式[2]。即便是站在马克思主义对立面的国民党内的政治学者,也在不同程度上接受并使用马克思主义理论进行分析论述。例如,萨孟武在撰写《政治之基础知识》时,特别讨论了“阶级”“资本”“帝国主义”“社会革命”等概念[3]。在直接为国民党政党意识形态服务的《三民主义政治学》中,萨孟武同样使用了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分析世界局势和社会矛盾[4]。

此外,在知识范畴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生产过程中,李大钊、陈独秀、恽代英、瞿秋白、李达、谭平山、高一涵等早期共产党人曾发挥过重要的作用。例如,陈独秀、李大钊等人率先在《新青年》杂志上介绍马克思主义的政治观,瞿秋白和张太雷在上海大学分别讲授“社会科学概论”和“政治学”,恽代英在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和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开设“政治学概论”课。以上这些文本或课程讲义中,虽然没有直接出现“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提法,但都贯穿着马克思主义的政治学说,是知识生产和概念形成的另一维度。

综上所述,“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生产主要集中在20世纪20年代,具有多元化、分散式和初创性的特点。“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生产经历了从“马克思的政治学说”到“马克思政治学”,再到“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变迁历程,其阐释重点逐步从思想学说演变为学术范式,并出现了学科驱动的萌芽。需要指出的是,在这一时期,并不能因为某些政治学著述中使用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便将其视为“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生产,更不能根据此后建构的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既有概念去进行“历史追认”和“历史附会”。研究“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生产过程,必须考察历史文本背后的理论背景和学术语境。

三、“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学科驱动

基于“概念生产”的知识基础,“学科驱动”主要表现为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学科体系的形成。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是全新的政治学,具有一整套区别于西方政治学的体系和框架。20世纪20年代末至20世纪30年代初,“新社会科学”运动日渐兴盛、臻于壮大,形成了继“西学东渐”之后又一次介绍和传播西方文化的高潮,产生了一个对中国自主知识体系建构影响巨大的马克思主义社会科学流派。作为“新社会科学”运动的直接产物,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学科驱动实际上是建立在对自由主义政治学批判基础之上的。在学科驱动的过程中,以邓初民、高尔松、傅宇芳、秦明等为代表的左翼政治学家,采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对国家起源、权力关系、政府运行、政党政治和国际关系等问题进行了全新且全面的整体性论述与研究,最终共同促成了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学科体系的形成。

1929年9月,邓初民所著《政治科学大纲》出版,该书初步构建了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基本框架。与同时期出版的绝大多数政治学著作不同的是,邓初民并没有在开篇直接引入政治和政治学的概念,而是首先申明整本书的研究立场:“我的研究,是始终站在新唯物论的立场上,从经济背景的深处来说明各种政治现象。”[1]在此基础上,邓初民同样没有从当时惯用的“科学”、“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分层递进的角度来界定“政治学”的含义,而是从“社会的进化”层面重新分析政治学的形成过程。

邓初民不仅完整阐释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互动关系,而且指出“政治学,则属于社会‘上层建筑之二’”[2]。基于此,邓初民首先强调,“阶级性”与“意识形态”是政治学研究的底色,“政治学,也就是政治上之意识形态,即政治意识之类型化、系统化,而带有永续性质的东西”[3]。其次,邓初民认为,政治学的研究方法必须建立在唯物辩证法的基础之上,“我们所说的政治学底研究方法,当然是建筑在唯物辩证法底基础上的。以唯物辩证法为基础而建筑起来的研究方法,才是正确的科学的方法”[4]。最后,邓初民将“阶级性”作为政治学研究的中心理论,并由此衍生出政党、民族、国家等政治学的相关概念。

与自由主义政治学著述相区别,邓初民对政治学所涉概念的定义与研究均是以“阶级性”为基础而展开的。例如,邓初民在界定“政党”概念时,明确驳斥了“超阶级”的政党定义,认为“政党是在政治社会占优势,又为保持其优势之有一定的意见与共同的活动的人类任意的继续的结合”的说法并不能揭示政党的本质。与此相反,邓初民指出,“所谓政党的发生及其形成的因素,是阶级的自觉”,政党的形成是从“自在的阶级”向“自为的阶级”转变的结果[5]。

需要加以说明的是,虽然《政治科学大纲》中并没有直接提出“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但是邓初民在分析各类政治学议题时,均使用了马克思主义的分析方法,也受到了“新社会科学”运动的影响。其特别备注,“本章理论根据及引语与图表,都多根据日本杉山荣著,李达、钱铁如译《社会科学概论》”[6]。不过,邓初民此时对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构建主要停留在“政治现象”层面,对“政治行为”和“政治哲学”并无过多论述。《政治科学大纲》一经问世,短短两年内便重印了三次,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1932年10月,邓初民以“田原”为笔名出版《政治学》一书,该书对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学科驱动和系统形成起到了奠基性的作用。在《政治学》的序言部分,邓初民首先说明了此前出版的《政治科学大纲》存在的不足:“原来的讲义是以国家为政治学研究的对象的,把政府、政党等等,都一起包括在国家中,但后来觉得这是不大妥当的,便把它改了——改为政治学所研究的对象是政治现象。”[7]

其后,在论述政治学的定义时,邓初民也删去了《政治科学大纲》中分析社会运动的基本理论(即“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等),转而直接指出政治学的研究对象,“政治学的对象,可以说就是政治现象,政治现象,是社会的第一层上层建筑所表现出来的现象,它是以阶级矛盾为其基本内容的”[1]。邓初民认为,国家、政权、政府、政党和革命等是政治现象的重要构成。由此,邓初民将政治学的研究体系明确划分为五个部分——“阶级论”“国家论”“政府论”“政党论”“革命论”,这是当代中国政治学界所概括的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五论”[2]。

与《政治科学大纲》相比,在《政治学》中,邓初民将“政府论”和“革命论”划分成单独的体系。但是上述“五论”的核心,依然是“阶级论”,“政治现象是以阶级矛盾为其基本内容的。国家、政府、政党、革命等等现象,都是阶级矛盾之具体的表现”[3]。至此,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基本学术体系和研究框架正式建立。与此同时,以“马克思主义政治学”为核心的中国自主的政治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也逐步形成。

全民族抗战爆发后,邓初民对上述两本著作进行了修订,并于1939年3月出版了《新政治学大纲》一书。从学科驱动的角度来看,相较于此前出版的《政治科学大纲》和《政治学》,《新政治学大纲》在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学科体系的建构方面所起到的作用并不突出。强烈的本土语境和自主意识是该书非常明显的特点。邓初民认为:“新政治学的基本特征,是它把政治关系的运动法则放置在社会内部的阶级对立上,而以‘阶级矛盾’为政治关系之基本内容。同时,它不是把国家这一单纯的政治机构作为它的全部对象,而是把全部政治范畴,例如政党、革命那种在政治上最高最基本的指导力量,那种在政治上奠定千百万人生命过程的政治运动都作为它们对象的。”[4]

与先前出版的两本著作相比,《新政治学大纲》仍然在“五论”的基础之上研究政治学,只不过在每部分都增加了对于当时中国现实政治发展状况的论述,“本书在各编的叙述中……特别注意中国之特殊的具体条件”[5]。例如,在“国家论”部分增加了“国家论与中国”一节,在“政府论”部分扩充了“中国的政府”一节,在“政党论”部分特别论述了中国政党的发展状况,在“革命论”部分设置了“中国革命论”一节。

除此之外,全书大幅增加了介绍无产阶级政党和苏联政治制度的内容,并在全民族抗战的背景下对中国革命的性质、动力与前途问题进行了探讨。邓初民指出,中国革命的内容是“反帝国主义与反封建”,“工人与农民是中国革命的主要动力,城市小所有者、民族资本家、知识分子,也是革命的动力”[6]。从这些论述中可以明显发现,中国共产党的革命理论对邓初民产生了重要影响。抗战胜利后,《新政治学大纲》一书修订再版。邓初民仅在正文后附录了《民主政治的新趋势》一文,此外再无其他过多修改[7]。

除了邓初民,高尔松(笔名“高希圣”“高振清”[8])、傅宇芳、秦明等左翼政治学家对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体系构建和学科驱动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这些学者大都有留学日本的经历,且在留学期间较为系统地接触和学习了马克思主义学说。在政治选择上,这些学者都曾加入过中国共产党或积极接受党组织的领导,是“中国社会科学家联盟”的重要成员和“新社会科学”运动的积极参与者。

1929年9月,从日本流亡归国的高尔松以“高希圣”的笔名编写了《现代政治学》一书。该书并不是高尔松的原创,“本著取材,大部分根据日本大山郁夫为普罗列塔利亚特自由大学所编《政治学》一书”[9]。不过,高尔松这样的说法其实并不全面。因为《现代政治学》并非直接翻译大山郁夫的著作,而是经高尔松本人进行了较大幅度的修改与补充。

大山郁夫《政治学》的原著由两部分构成,分别是“序论”和“本论”,其中“本论”部分又分为“国家”和“政党”两部分,并在“政党”这一部分详细介绍了日本无产阶级政党的发展状况[1]。但是,高尔松在《现代政治学》中不仅删除了介绍日本政党的相关内容,而且新增了“阶级论”和“专政论”两章,由此构成了高尔松的政治学“四论”——“国家论”“政党论”“阶级论”“专政论”。高尔松指出,虽然“科学社会主义的创始者们并没有用过‘政治学’这样的名称”,但是“政治学因他们的研究,始得具有了成为科学的实质”[2]。高尔松将“阶级性”作为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重要特征,认为“过去的政治学,都是站在支配阶级的立场上所说的,政治学的真实性,已是完全被抹杀”,强调现代政治学必须“站在被支配阶级的立场上,概述政治学的理论,以确立拥护平民大众之利益的政治”[3]。

1930年12月,高尔松在《现代政治学》的基础上增补出版了《新政治学大纲》一书,并形成了高尔松的政治学“十论”——“民族论”“阶级论”“国家论”“政党论”“议会论”“法律论”“财政论”“帝国主义论”“战争论”“革命论”[4]。与邓初民一样,高尔松在上述两本著作中,尽管没有使用“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表述,但是在阐释政治学的研究议题时,均以马克思主义的相关理论作为指导,从而建构新的政治学体系和框架。

1932年5月,傅宇芳出版《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教程》一书,明确提出了“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概念。值得注意的是,在该书的开篇部分,傅宇芳对当时出版的各类政治学著作提出了严厉批评,其中也包括邓初民的《政治科学大纲》。傅宇芳指出,现有的政治学著作对于“政治学”的定义过于模糊,“每一个定义都表明了政治学在表面上是科学;但是,每一个定义都表明其未曾把握着政治学底实质”[5]。傅宇芳认为,“‘阶级的统治权力’这种概念,根本上是我们底政治学所研究的内容”,“阐明人类底阶级社会中支配权力之运动则法,以为社会运动之指针的科学,就是政治学”[6]。

傅宇芳构建的政治学学科体系,由“国家论”和“政治运动”两部分组成。其中,“国家论”是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核心议题,马克思主义政治理论指导下的“政治运动”则是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实际运用,“政治理论所论述的主要对象,就是国家。政治论所担负的主要任务,就是政治运动之指导”[7]。傅宇芳特别重视政治学的实际运用,他认为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对于一般的劳苦大众及被压迫人民是一种普遍而实用的武器。它对于一切政治行动和社会运动是一种丝毫不可疏忽的指导原理”[8]。

1932年10月,作为“新社会科学丛书”之一的《政治学概论》出版。《政治学概论》是“新社会科学”运动的直接产物,该书的作者秦明在绪论部分即提出“正确的社会科学”的说法,并在此基础上阐释了政治学的真正意涵:“所谓正确的社会科学,即是把握了唯物辩证法,对于社会现象加以正确的观察或说明而成为一有系统之学说。那末,政治现象是社会现象之一种,政治学是社会科学之一种……这里所谓政治学,也是依据真正的正确的社会科学方法,对于政治现象加以正确的观察或说明而成为一有系统的政治科学。”[9]

秦明对政治学学科体系的划分与大山郁夫、高尔松基本一致,他同样认为“国家论”是政治学研究的主要对象,“政党论”则是该研究视角下的重要组成部分。秦明特别强调,“国家论”应该是科学的国家论,也就是承认阶级对立、阶级斗争与阶级支配的国家论[10]。因此,秦明所构建的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实际上仅包括“阶级论”“国家论”“政党论”三个部分。

总体而言,“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学科驱动,是在接受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在坚持唯物辩证法、承认政治学研究具有“阶级性”的前提下,对阶级、国家、政府、政党和革命等问题进行的全面、系统而全新的论述与研究。值得注意的是,除了邓初民,民国时期大多数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研究者并没有充分重视对于政府运行的研究,更忽视了对于政治过程的关注,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印证了赵宝煦对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反思——过分关注夺取政权的问题而忽视国家建设的议题。

此外,民国时期出版的各类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著作几乎都受到日本的影响,在大多数著作中都可以直接找到日本政治学家的理论的影子。尽管日本政治学家对“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理解曾直接影响了中国政治学界,但是中国左翼政治学家对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认知、接受和建构也经历了一个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由理论到现实的本土化和自主化的过程。王向民曾经指出,“第一代政治学家群体最为突出的特征是大多留学日本”,“尽管不一定认同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学说,他们中有部分人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政治分析方法”[1]。例如,邓初民便是在留学日本期间接触到了河上肇,并在此后开始系统地阅读马克思主义的相关理论书籍。事实上,日本政治学在很大程度上又受到德国“国家学”的影响[2]。相较于自由主义政治学盛行的美国,日本政治学界更容易接受马克思主义的分析范式,这也间接影响了“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在中国的概念生产与学科驱动。

综上所述,作为学科概念的“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其正式诞生于20世纪30年代前后,与“新社会科学”运动的兴起直接相关,是其研究方法在政治学领域的具体运用。在“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学科驱动过程中,邓初民、高尔松、傅宇芳、秦明等左翼政治学家发挥了重要作用。其中,邓初民对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学科驱动具有奠基性的贡献,构建了以“阶级论”“国家论”“政府论”“政党论”“革命论”为核心的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基本学科体系。上述政治学家都参与了“新社会科学”运动,而且与中国共产党均有过较为密切的联系和合作。在国共博弈的政治背景下,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系统建立无疑是对国民党所构建的社会科学话语体系的一次重构,也成为中国共产党争夺革命话语权的重要理论工具。

四、结语

1949年1月天津解放后不久,南开大学政治学系即被天津军管会撤销,原先由政治学系开设的各类课程特别是政治类课程也被彻底地清理与改造。南开大学政治学系的撤销,可以被视作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在新中国高校全面建立的起点,亦是马克思主义政治学作为当代中国政治学学科发展内核和全国范围内学科驱动的起点。

1949年7月26日,时任华北人民革命大学副校长的胡锡奎向中共中央汇报办学经验:“以历史唯物主义为中心,结合学生的思想实际,为本校基本教育方针,把学校作为‘思想战场’或‘政治工场’来办事”,“以系统地进行马列主义最基本的理论与思想教育为中心”[3]。毛泽东对此大加赞赏,认为这样的办学方针和方法是正确的,并要求将相关文件转发给教育领域的负责同志,“以资传播和仿效”[4]。

1949年9月18日,中国新政治学研究会筹备会正式成立,林伯渠任筹备会主席,张奚若、罗隆基、钱端升等35人当选为筹备会常务委员。林伯渠在筹备会上对“新政治学”的内涵进行了明确的界定:“所谓政治,乃是阶级的政治,乃是阶级与阶级间相互关系的政治,乃是阶级斗争的政治。抽象的政治、超阶级的政治,在历史上都是没有的。这是马克思主义和一切资产阶级所谓政治学的根本区别。”[1]董必武在后续的大会发言中则直接指出,“新政治学”即是“研究马列主义及毛泽东思想的政治学”[2]。

1950年8月至9月,作为新中国教育工作的重要负责人,“延安五老”之一徐特立在中共中央宣传部教育研究室的工作谈话中和《人民教育》杂志上,对无产阶级政治学与资产阶级政治学的区别进一步加以解释和说明,“政治学,就是政治科学,无产阶级的政治学,与资产阶级的政治学是相反的。资产阶级的政治学,把政府看作是调解人类的冲突的,是最公道的,政府是很好的。列宁说,政府是压迫的工具。马克思说,资产阶级的国家,是压迫工人阶级的,工人无祖国。——以上是相反的两种政治学。一种是科学的,一种是非科学的”[3],“所以政治的学说是否是科学的,就要看它是资产阶级的学说,还是无产阶级的学说,因为政治学说中,有一种是理论科学,另一种是非科学的辩护论”[4]。

在此之后,虽然对于政治学学科的改造工作一直在积极推进,对高等院校中开设的政治类课程也完成了全面的清理,但是在1952年全国范围内的院系调整中,政治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仍然被整建制撤销。值得注意的是,在1963年9月由国务院正式批转的《高等学校通用专业目录》中,重新出现了“政治学”这一学科的专业编号:060013。1960至1963年,由于应对中苏论战的理论需要,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和复旦大学相继恢复政治学专业,但主要的工作在于研究马列主义理论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此后,上述学校的政治学学科又被再次撤销或并入国际政治专业。直至20世纪70年代末,政治学学科才得以恢复,并始终坚持以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理论作为指导。在政治学学科重建初期,历史学家黎澍在《中国社会科学三十年》一文中特别强调:“加强对马克思主义的学习和研究,也是所有社会科学工作者所迫切需要的……这种学习和研究可以使我们比较快地学会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观察问题、分析问题,从而把社会科学的水平提高一步。”[5]

必须明确说明的是,虽然作为学科建制的政治学学科被撤销至重建有近三十年,但在此期间,对于政治学特别是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教学和研究工作并未完全停止。依托马列主义、中共党史、国际共运、国际政治和科学社会主义等专业,20世纪20年代点燃的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学术火种得以保留,并为20世纪80年代中国政治学的重建提供了重要的知识基础、人才储备和学科样式。当然,以上这些专业也曾共同构成政治学一级学科下设的二级学科和研究方向,后因发展需要,部分学科调出或升级为一级学科。从某种意义上说,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是这些相关学科的“培育基地”和“工作母机”。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指出:“创新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实施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工程,构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6]毋庸讳言,在加快构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的时代背景下,中国政治学的发展已然面临机遇与挑战甚至危机并存的局面。如何在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关键历史时期,回应和阐释好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若干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如何在学科竞争愈加白热化、内卷化的环境中持续发展并进一步提高中国政治学的理论自信,是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所需面对的时代课题。

[1]《习近平在中国人民大学考察时强调坚持党的领导传承红色基因扎根中国大地走出一条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大学新路》,《人民日报》2022年4月26日。

[1]蜡山政道:《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批判》,五来欣造:《现代政治学》,陈鹏仁译,水牛出版社1994年版,第143页。

[2]N. Levine, \"On the Transcendence of State and Revolution\", in Georg Lukács, The Process of Democratization, Albany, New York: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1991, pp.6-24.

[3]柴田高好『マルクス主義政治学序説』、三一書房一九六四年版、頁一—二。

[4]K. W. Deutsch, J. Platt, D. Senghaas, \"Conditions Favoring Major Advances in Social Science\", Science, 1971, 171(3970), pp.450-459.

[5]王沪宁主编:《政治的逻辑: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原理》,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写作说明”第1—2页。

[6]A. Somit, J. Tanenhaus, The Development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From Burgess to Behavioralism, Boston: Allyn Bacon, 1967, p.21.

[7]R. Ashcraft, \"Marx and Political Theory\", Comparative Studies in Society and History, 1984, 26(4), pp.637-671; C. W. Barrow, \"The Marx Problem in Marxian State Theory\", Science Society, 2000, 64(1), pp.87-118.

[1]F. Dallmayr, T. Y. Zhao (eds.), Contemporary Chinese Political Thought: Debates and Perspectives, Lexington, KY: University Press of Kentucky, 2012, pp.268-283.

[2]B. X. Zhao, \"The Revival of Political Science in China\", Political Science Politics, 1984, 17(4), pp.745-757.

[3]《李大钊全集》(修订本)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542页。

[4]列宁:《马克思政治学》,张太雷译,《觉悟》1924年11月26—29日。

[5]李达:《马克思还原》,《新青年》第8卷第5号,1921年1月。

[1]栉田民藏:《唯物史观在马克思学上底位置》,存统译,《东方杂志》第19卷第11号,1922年6月。

[2]秋白:《中国之革命的五月与马克思主义》,《向导》第151期,1926年5月1日。

[3]刘春仁:《东汉三大政治学家底政治思想》,《新时代》第1卷第2号,1923年5月。

[4]华德:《工业主义的伦理》,简又文译,《京报副刊》第95号,1925年3月。

[5]《政治养成所课程》,《申报》1927年6月12日。

[6]陈豹隐:《新政治学》,乐群书店1929年版,第23—24页。

[1]罗敦伟:《社会主义政治学》,北华书局1931年版,第8页。

[2]参见张慰慈:《政治学大纲》,商务印书馆1926年版;朱采真:《政治学ABC》,世界书局1929年版。

[3]萨孟武:《政治之基础知识》,新生命书局1929年版,第36—64页,第86—104页。

[4]萨孟武:《三民主义政治学》,新生命书局1929年版,第61—76页。

[1][2][3][4][5][6]邓初民:《政治科学大纲》,昆仑书店1929年版,“自序”第2页,第10—12页,第28页,第56页,第109—111页,第30页。

[7]田原:《政治学》,新时代出版社1932年版,“自序”第1页。

[1][3]田原:《政治学》,新时代出版社1932年版,第1页,第35页。

[2]孙关宏:《中国政治学:科学与人文的探索》(修订本),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76—78页。

[4][5][6]邓初民:《新政治学大纲》,生活书店1939年版,“自序”第2页,第484页,第465—466页。

[7]邓初民:《新政治学大纲》,生活书店1946年版,第319—326页。

[8]熊月之主编:《上海名人名事名物大观》,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32页。

[9]高希圣:《现代政治学》,现代书局1929年版,“例言”第2页。

[1]大山郁夫、無產者自由大学共編『政治学』、南宋書院一九二八年版。

[2][3]高希圣(高尔松):《现代政治学》,现代书局1929年版,第5页,“例言”第1页。

[4]高希圣(高尔松):《新政治学大纲》,平凡书局1930年版。

[5][6][7][8]傅宇芳:《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教程》,长城书店1932年版,第19—20页,第20页,第4页,第16页。

[9][10]秦明:《政治学概论》,南强书局1932年版,第3—4页,第16—23页。

[1]王向民:《学科与学术:中国20世纪30年代政治学的建立》,《政治学研究》2008年第3期。

[2]内田满:《早稻田与现代美国政治学》,唐亦农译,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3]《胡锡奎纪念文集》,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116页。

[4]《毛泽东年谱(1893—1949)》(修订本)下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545页。

[1]《林伯渠文集》,华艺出版社1996年版,第603页。

[2]《董必武年谱》,中央文献出版社2007年版,第342页。

[3][4]《徐特立文存》第4卷,广东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60页,第214页。

[5]黎澍:《中国社会科学三十年》,《历史研究》1979年第11期。

[6]《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人民出版社2024年版,第3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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