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股权激励与企业绿色创新：文献综述

摘要：不同于传统的企业创新，绿色创新旨在同时为企业实现“减排”与“增值”两大目标。然而，绿色创新所具有的高投入、长周期、强复杂性等特点使高管“望而却步”。高管股权激励作为一种缓解委托代理及管理层短视问题的重要手段，近年来逐渐在企业中得到应用。通过梳理相关文献发现，不少学者对高管股权激励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进行不同角度的探索，基本得出一致的结论：高管股权激励能够正向影响企业创新活动。但在如今绿色低碳发展倡议下，企业能否通过股权激励增强高管绿色创新意愿，从而增加绿色创新投入，使得绿色创新“增量提质”，值得探讨。

关键词：股权激励；绿色创新；低碳发展；高管

0 引言

我国经济在高速发展的同时，也给生态环境造成负担，为环境“减负”已迫在眉睫。基于此，2021年出台的《国务院关于加快建立健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经济体系的指导意见》指出，为环境“减负”的基础之策是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1]。同时，党的二十大报告也进一步拓展了“中国式现代化”的内涵，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纳入其中。以上举措均体现了我国对企业绿色发展的重视，为企业绿色转型指明了方向。企业作为绿色创新的重要实施主体，其绿色创新能力已成为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重要抓手。已有文献研究了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的因素，如绿色信贷政策、环境保护税、排污收费、政府研发补助等。然而，除了上述外部宏观政策，内部激励机制也会对企业绿色创新产生重要影响。

高管股权激励作为一种内部激励手段，在改善公司治理方面发挥不可或缺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通过将高管报酬与企业绩效进行捆绑，促使高管站在股东的立场进行创新决策，在分享创新收益的同时也承担创新风险，以此达到长期激励的目的^[2]；第二，有效的创新产出需要以优质的投资决策为前提，而高管股权激励恰恰能够抑制低效率投资，帮助企业做出最优投资决策^[3]。公司治理的有效性是不同企业取得差异化创新绩效的关键所在^[4]，因此，在外部环境可控性有限的条件下，企业可以考虑通过股权激励这种内部激励手段提升高管的绿色创新意愿，进而逐步增强持续绿色创新能力。基于此，本文在梳理高管股权激励及企业绿色创新相关文献的基础上，指出现有文献存在的不足并拓展未来可能的研究方向。

1 高管股权激励相关研究

由于股东与高管之间存在委托代理问题，两者在承担风险的意愿、利益及目标等方面都不尽相同^[5]。股权激励作为一种长期激励手段，在上市公司薪酬激励体系中占据重要地位，能够有效缓解管理层短视及委托代理问题。通过梳理相关文献，本文从高管股权激励的影响因素及实施效果两个方面进行综述。

1.1 高管股权激励的影响因素

目前，学者对股权激励影响因素的讨论主要集中于“激励型”动机与“福利型”动机方面。

“激励型”动机以委托代理理论为依托，认为股权激励能够使股东与高管的利益趋于一致，从而缓解两者间的代理问题。在如今的知识经济时代，企业的发展也即人才的发展。为了吸引与留住人才并激发他们的创造力和积极性，企业会通过股权激励方式将双方利益捆绑在一起^[6]，尤其是人才需求量极大的科创板公司"^[7]。随着数字经济的到来，不少企业选择通过数字技术优化治理结构、缓解代理问题。相关研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拓展发现，企业数字化转型能够显著改善对管理层实施的股权激励^[8]。

“福利型”动机以管理层权力理论为依托，认为当管理者拥有较大的权力时，便会有能力影响董事会决策，甚至凌驾于董事会之上^[7]。此外，管理层权力的增大也会进一步加剧企业所有权与控制权的分离，此时股权激励就变成了一种管理者为自己谋利的工具。吕长江等^[9]是最早一批提出这一观点的学者，认为高管会通过职权之便自谋福利，使得股权激励方案表现为“福利效应”。而这种“福利效应”在内部人控制较为严重的国有企业中表现得更加突出^[10]，股权激励方案实施的可能性会随着管理层权力的增加而上升。

除此之外，高管心理所有权^[10]、制度体系、技术开发体系及组织能力体系^[11]也是影响股权激励的核心因素。

1.2 高管股权激励的实施效果

作为一种有效的长期激励机制，高管股权激励在提升企业绩效、改善公司治理水平、抑制高管短期投机行为、激发高管团队创新意愿等方面发挥了潜在的制度效能^[12]。然而，对高管实施股权激励后取得的效果并未达到预期，甚至可能会得到相反的结果。基于此，本文分别从“利益趋同效应假说”及“堑壕效应假说”角度对高管股权激励的实施效果展开论述。

1.2.1 基于“利益趋同效应假说”

大量学者从不同角度出发，证实了股权激励能够使股东与高管的利益趋于一致。“利益趋同效应假说”站在最佳契约论视角，认为对高管实施股权激励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使其站在股东立场思考问题、做出决策，有利于缓解两者间存在的代理问题，从而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基于企业创新视角，学界对高管存在的急功近利倾向问题进行了探讨。实证分析发现，对高管实施股权激励能够促使其在做创新决策时更多地考虑企业长远利益，从而加大研发与创新投入，降低急功近利倾向^[4]。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郝清民和张欣悦^[13]将高管激励进一步细分为薪酬、股权、晋升和在职消费4种方式，发现这4种方式均能够促进企业研发投入，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股权与在职消费的长期作用更显著。然而，资本市场发展对实体经济产生了“挤出效应”，在研究如何有效缓解实体经济“脱实向虚”中发现，对管理层实施股权激励能够显著抑制实体企业金融化^[6]，即股权激励可以作为一种促使企业“实虚平衡”的治理机制^[12]。此外，在国家“双碳”目标的驱动下，高管股权激励也可作为一种促使企业加快披露社会责任报告^[14]、提高企业环境治理积极性^[15]的工具。

1.2.2 基于“堑壕效应假说”

当前学者大多从利益趋同视角出发，研究高管股权激励的实施效果，但也有部分学者从“堑壕效应假说”出发，认为对高管实施股权激励不仅会导致其权力增大，而且会进一步强化其信息优势，有利于高管进行寻租与盈余管理^[15]，不但没有缓解代理问题，反而加剧了代理问题。Benmelech等^[16]指出，股权激励会提高高管隐瞒消息、做出次优决策及进行盈余管理的可能性。此外，有更多学者认为，当存在投机机会时，对高管实施股权激励会提高其采取财务舞弊行为的概率^[17]。随着研究的深入，有关股权激励工具选择方面的研究大量出现并产生了“股权激励模式选择之谜”^[18]，即我国企业更多采用限制性股票作为激励标的物。对于这一现象，肖淑芳等^[19]探究了激励对象对激励方式选择的影响，发现当高管为主要激励对象时，其拥有的权力越大，就越倾向于将获利空间更大的限制性股票作为激励工具。而执行董事之所以选用限制性股票激励方式，也是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20]。因此，可以看到，该激励方式并未发挥其应有的治理功能，故也未能提升企业价值。

2 绿色创新相关研究

随着国家对生态环境保护的日益重视，如何实现经济与生态环境的“和谐共生”成为业界和学界关注的焦点。为解决这一问题，我国于2020年提出了“双碳”目标，并于2021年颁布了《国务院关于加快建立健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经济体系的指导意见》。相关政策也为我国企业的绿色可持续发展指明了方向。然而，绿色创新的“绿色”属性导致其面临比一般创新更高的成本，且一旦企业将绿色创新成果应用到市场中，便不可避免地会引来其他企业模仿，导致本属于该企业的利润被其他企业瓜分，进而抑制企业进行绿色创新的主动性与积极性^[21]。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的因素有很多，本文接下来从宏观与微观两个方面进行综述。

2.1 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的宏观因素研究

通过梳理相关文献发现，目前，学者对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的宏观因素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政策法规及外部利益相关者两个方面。

第一，政策法规因素。为了促使企业积极开展绿色创新活动，我国出台了一系列与环境保护及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相关的政策法规，学术界也对这些政策法规的实施效果进行了大样本检验。作为我国环境规制政策体系的一大特色，环保目标责任制能够显著提升企业绿色专利申请数，但当相关政策以命令型环境规制为主并以激励型环境规制为辅时，绿色专利质量可能会因该责任制的存在而有所下降^[22]。现阶段，除了环保目标责任制，在我国应用最广泛的另外两大政策分别是排污收费和环保补助。其中，排污收费政策对企业绿色创新能力产生了“倒逼效应”。然而，本意为鼓励企业进行绿色创新的环保补助政策，却对企业绿色创新能力产生了“挤出效应”^[23]。进一步地，将各种政策整合为规制政策和支持政策两大类。董景荣等^[24]发现，命令型环境规制、投资型环境规制及研发补助政策与企业绿色技术创新显著正相关，而低碳补贴政策与企业绿色技术创新显著负相关。考虑到资金对于企业绿色创新的重要性，近年来，我国致力于打造绿色金融体系。以具有代表性的绿色信贷为例，有研究指出，受绿色信贷限制行业的绿色创新活动在《绿色信贷指引》政策实施后显著增加，但绿色创新质量并没有明显提升^[25]。与此观点不同，郭俊杰等^[26]认为，缺乏短期失败容忍度的绿色信贷政策会显著抑制企业绿色创新，且随着容忍度的降低，抑制作用将加强。

第二，外部利益相关者因素。在探讨企业绿色创新的驱动因素时，外部利益相关者的影响不容忽视。下游消费者是企业最主要的外部利益相关者，随着消费者环保意识的增强，绿色产品所占市场份额的比重也相应提升^[27]。消费者对绿色产品的偏好能够正向促进企业对绿色创新的研发投入，且客户集中度越大，促进作用越强^[28]。而上游供应商作为企业另一大外部利益相关者，其集中度的提高会对企业绿色创新产生抑制作用^[28]。新闻媒体作为企业与投资者之间的桥梁，发挥信息中介作用，其对企业环境问题的负面报道可以促使企业加大环保投入，进而提升企业绿色创新绩效，且这种促进作用在重污染企业中尤为显著^[29]。

也有部分学者从地区发展水平角度出发，探讨了其对企业绿色创新的影响。研究认为，企业所属城市的经济规模越大，技术创新水平越高，数字金融使用度越深、覆盖面越广，企业绿色创新水平就越高^[30-31]。

2.2 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的微观因素研究

根据已有研究不难发现，股权结构、企业规模、企业信息透明度、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CEO绿色经历、员工质量、高管环保意识等，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对企业绿色创新产生影响。本文将其划分为公司特征与人员特征两个视角。

第一，公司特征视角。现有文献已经证明，无论是否为绿色低碳企业，规模都是制约其绿色创新效率的主要因素之一。除了规模，企业所掌握的知识和技术等资源也会对其绿色创新产生显著影响，而国有股权的加入能够为民营企业带来异质性绿色创新要素^[32]，进而提高民营企业绿色创新成功的概率。此外，信息透明度的提高可以有效缓解企业内外部信息不对称问题。张玉明等^[33]指出，重污染企业信息透明度正向影响绿色创新绩效，且社会及政府的关注在两者间起正向调节作用。作为企业绿色转型的新机遇，数字化转型通过弱化委托人与代理人之间的冲突、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及强化新闻媒体的监督功能，在促使企业绿色创新方面发挥不可或缺的作用^[34-35]。

第二，人员特征视角。本文将企业人员划分为3个层级，分别是董事、高管和员工。首先，对于董事层级而言，有绿色经历的CEO^[36]及连锁董事^[37]有利于企业积极开展绿色创新活动，促使绿色创新“增量提质”；其次，对于高管层级而言，高管环保意识^[38]及管理者对环境的关注^[21]均能够在企业绿色创新中发挥调节作用，但在不同条件下，对绿色创新的调节方向不同；最后，对于员工层级而言，员工质量提高有利于企业绿色创新效率的提升，但不合理的研发人员结构却对创新效率起抑制作用^[39]。

3 高管股权激励与企业绿色创新相关研究

如今，“碳达峰”与“碳中和”已成为我国绿色循环低碳发展的重要着力点，而绿色创新正是协调我国经济增长与绿色发展的重要突破口。作为绿色创新的主体，企业的绿色创新决策在很大程度上受高层管理者左右。现有研究发现，企业可以通过确定并实施有效的股权激励方案缓解股东与高管之间的利益冲突，从而使高管主动做出绿色创新决策，有利于企业绿色发展。

首先，在决策方面，股权激励作为一种有效的长期激励手段，不仅能够降低高管对绿色创新活动的风险规避倾向，而且能够使得高管站在主人翁的角度思考问题，做出对企业长远发展有利的绿色创新决策^[4]。其次，在实践方面，基于利益相关方理论，对高管实施股权激励符合利益相关方价值导向，能够促使高管积极响应绿色发展战略，真正投入到企业绿色创新实践中去^[40]。最后，在结果方面，获得股权激励会使高管在企业中的身份产生变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高管对绿色创新结果的期望^[41]。此外，股权激励的长期导向也会使企业可持续绿色创新产生更为强劲的动力^[42]。

4 文献评述

通过回顾相关文献发现，在与高管股权激励有关的研究中，中外学者主要聚焦于股权激励的影响因素及实施效果两个方面。在影响因素方面，学界基于委托代理理论和管理层权力理论提出了“激励型”动机与“福利型”动机。在实施效果方面，“利益趋同效应假说”对高管股权激励持赞同意见，认为其对企业有利；而“堑壕效应假说”对高管股权激励持反对意见，认为其对企业不利。在与绿色创新有关的研究中，学者主要对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的因素进行了广泛讨论。从宏观因素看，学界通过实证检验认为，某些政策的实施效果并未达到预期，甚至与预期相反，这些结论将有利于完善相关政策。从微观因素看，现有研究主要聚焦于公司特征和人员特征。这些研究跳出了以往只关注外部宏观因素对企业绿色创新影响的框架，开启了对影响企业绿色创新微观因素探索的新篇章。

综上，不难发现，学界对高管股权激励和企业绿色创新进行了相对细致的研究，但仍存在如下不足：首先，研究高管股权激励与企业创新的文献相对丰富，但较少有文献从企业内部激励制度出发探讨高管股权激励对企业绿色创新的影响；其次，现有对高管股权激励与企业绿色创新关系的文献中，对中介效应及调节效应的探索及检验相对匮乏；最后，在高管股权激励度量指标的选取上，现有文献多以高管持股比例衡量，做法较为单一。

5 结语

当前，我国处于新发展阶段，高质量发展是该阶段的主题。作为高质量发展的底色，绿色发展在实现“双碳”目标中发挥不可或缺的作用，而绿色创新正是企业实现绿色发展的强大驱动力。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的因素有很多，高管股权激励是其中之一。本文通过梳理高管股权激励、企业绿色创新及高管股权激励与企业绿色创新相关文献，发现现有研究存在的不足，并据此提出如下展望：首先，高管对绿色创新的态度是企业绿色创新决策的重要影响因素，故未来的研究可以考虑从企业内部激励机制切入，直接探究高管股权激励对企业绿色创新的影响；其次，寻找高管股权激励对企业绿色创新产生影响的作用路径，以及能够影响两者关系的调节变量，以期丰富相关研究成果；最后，未来也可以尝试寻找更精确的指标，用来衡量企业对高管实施股权激励的程度，使得研究结果更加稳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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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7-17

作者简介：

程立，女，1998年生，硕士研究生在读，主要研究方向：资本市场与财务会计。

冯莉，女，1978年生，博士研究生，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资本市场与财务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