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整全”的实现和持守
2025-02-09胡一超
【摘要】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虽然围绕此在的“向死而生”对人在时间性中的本真存在状态——这可转化为此在在时间之中有把握“人生整全”的可能性——进行分析,但反观现实生活,人们不仅仅是“为死亡而存在”“为存在而存在着”,更多是为生活得“好”,为“幸福”而存在。本文论述的总体内容是,人们在时间中生存着,所以人们也自觉或不自觉地在时间中对自己的人生进行取舍、判断,从而在良心的基础上抉择适宜自己的人生道路,并为之不断行动。此外,人们寻到自己的“人生整全”,同时还要将之持守,而这个持守的过程在自我革命中得以可能。最后,人们所欲求的“人生整全”,无非是“好的人生”“人生幸福”。
【关键词】《存在与时间》;人生整全;自我革命;持守;幸福
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说出那句令人深思的话:“向死而存在!”“死亡”不再是生命活动意义上的终结,而是成为此在的一种存在方式,而他正是把“死亡”纳入存在论上进行阐释,从而构建起生存着的此在的“有终性”,同时也正是此在存在的有终性使得此在不再受制于自己的有限生命活动,进而有把握自己“本真的整体的存在”的可能性,即把握自己的“人生整全”的可能性。
一、海德格尔把时间关涉人的生存状态:
人能在时间中把握自己的“人生整全”
海德格尔说:“只有着眼于时间才可能把捉存在”,而且“此在的存在在时间性中有其意义”[1]23。那么人们又如何把握自己在时间中的意义?人又为什么要去把握自己在时间中的意义?这是海德格尔要回答的问题。
在海德格尔看来,传统把“时间”只是当作“流俗的时间领会”,这只是在存在者层次上的领会,而这需要进一步进行存在论层次的领会,即通达“源始而本真的时间性”的领会。“流俗领会所通达的‘时间’的种种特性之一恰恰就在于:时间被当作一种纯粹的、无始无终的现在序列,而在这种作为现在序列的时间中,源始时间性的绽放性质被敉平了。”[2]375显然他对于无限的时间的观念是坚决批判的,因为若是时间无始无终,那么人们如何去把握自己的“人生整全”就成了问题。所以,“时间性的原始的有终结性”[4]376成为人们能够在时间性中把握“人生整全”的前提,“只要此在存在……它也总已经是它的终结。死所意指的结束意味着的……是这一存在者的一种向终结存在。”[5]282海德格尔正是基于“死亡”和“生”这一个区间,从而构建起人们能在时间性中把握“人生整全”的可能性,所谓“向死而生”。“海德格尔以‘可能性’‘打通’了生死,去存在亦即‘向死’,‘向死’亦即去存在,甚至可以说,唯有‘向死’(先行到死)才能‘去存在’。”[6]104“存在是存在者向之得以筹划的何所向”[7]370,其实就是此在在为“死亡”而谋划,因为“死亡”是此在最本己的能在。而此在对自己的生存、存在的谋划是在时间之中的,因为“只有当此在被规定为时间性,它才为它本身使先行决心的已经表明的本真的能整体存在成为可能。时间性绽露为本真的操心的意义。”[8]372,而“操心构成了此在的结构整体的整体性”[9]271,“此在的存在是操心”[10]465,此在只要实际生存着,就在为自己的生存而操心,即是此在为自己的“将来”而操心,在为自己的“存在”“死亡”进行筹划、有所期备,而操心根植于时间性中,所以此在在操心自己的能在时,只有在时间性之中且先行下定决心才有可能操心自己的“本真的能整体存在”,即才有把握其“人生整全”的可能性,这样的“操心”才是此在本真存在意义上的“操心”。
那么,人们是否只有到死的时候才有可能把握其“人生的整全”?相反,人是可以在其“死亡”之前就可以把握自己的“人生整全”。此在根植于时间性之中,而时间性之所以称为时间性,乃是“作为曾在着的当前化的将来的统一起来的现象”[11]372,即此在在当下是能够统一自己的曾在、现在和将来的,而不是非得在人的生命行将就木之际才能够把握到这种统一,海德格尔把此在在时间之中的这种统一称之为此在的“时间性的绽放”[12]375,而这种绽放就是此在的“时间性作为曾在的当前化的将来到时”[13]398,在整体时间性的视野中,“将来、曾在状态与当前这些视野格式统一性奠基在时间性的绽出统一性之中。整体时间性的视野规定着实际生存着的存在者本质上向何处展开。”[14]414简言之,生活在当下的此在,不仅对过去之事物在当下有所居持、保存,而且对将来之事物有所期备,而这都当前化于此在的当下活动之中,这种活动不是通常所谓的“活在当下”,而是“向死而生”,其实人们是携带着一个世界生存的,这种“活在当下”是在对曾在的有所居持和对将来的有所筹划的背景下而进行的。与其说人们是“活在当下”,不如说是“活在将来”,在《存在与时间》中,其实海德格尔是对“将来”现象是非常看重的,这从“死亡”作为此在的存在样式,从“向死亡而存在”这一论述中就可以直观到的,“如果说本真的或非本真的向死存在属于此在的存在,那么就这里所提示的即下面将进一步加以规定的意义上讲,这一向死存在只有作为将来的存在才是可能的。‘将来’……是指此在借以在最本己的能在中来到自身的那个‘来’。”[15]371而之所以能够活出将来,此在能够成其为最本己的能在,这是基于此在当下的对自己的能在的筹划。此在一直曾在着,一直保持到当下,而当下的此在又向来总是对自己的能在谋划着,其实就是对最本己的能在操心着,这一切只是此在为能够把握自己的“人生整全”。由此看来,人们不是非得在生命终结的时刻才能够把握自己的“整体存在”或“人生整全”,相反,人们在生命的终结之前能够有把握自己“人生整全”的可能性。
二、“人生整全”的界限
前面已经分析人们能够在时间中把握自己的“人生整全”,但现实中人们所把握的人生是千姿百态的,究竟什么样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整全”?此外,人们是否因为自己年轻就必然不能把握到自己的“人生整全”?又或者,人们是否直到生命走到最后一刻都不可能把握到自己的“人生整全”?人们是否只有死后才能把握到自己的“人生整全”,那这对于人们来说有什么意义?海德格尔对于死亡的界定,其实就回答了:我们可以在死亡之前就可以把握到自己人生整全。
但是,人们的“本真的整体存在”“人生整全”并不是一个“框架”和“模板”,预先规定好然后进行填充就行的,每一个人拥有着不同的人生,而这需要人们把自己的人生放在时间中去观看,从而能够在时间中找到自己将何所从何所向,其实就是要找到自己人生存在的意义。而人们要找到自己为什么而存在,从而对自己的人生做出取舍和判断,然后抉择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并在流变的过程中持之以恒,这往往是一个艰难的历程,但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就已经在为自己的“人生整全”确定了一定的界限。那么,人生整全的界限在哪里?
(一)“人生整全”需有所取舍
人们要在时间中把握自己的“人生整全”,但人们不禁要问:什么样的“人生整全”才是属于自己特有的?这源于人们自己的生活。
人们要把握自己的“人生整全”,日常生活中简单的做法就是:把自己的当下的行动关涉即将到来的结果,把现在的行动作为过去行为的结果而关涉。“人生整全”本身是一个连续的过程,而这个人生的过程又被划分为不同的部分,即过去、现在、将来,而这些都可以称为时间“一”的“多”,而在这个“一”的“多”里面又可以不断被分割为无数的“多”。人们自己亲身体验、经历的过程的行为关联着即将到来的行为,如一个学生在过去的学习过程中,好好学习,最后考上大学;或者过去放弃学习,最后为生存而外出打工等等。在人们所遭受的各种境域中,当下的每一行动并非“无中生有”,而是对自己曾经历的事物有所滞留、居持,同时还有着对将来的前摄、期望、筹划,人们对曾在的有所居持和对将来的有所期备的当前化在自身当下行动中展开,从而造就了自身当下的生存境域。
在时间中,有朽的生命都有“生”和“死”,彭祖八百岁也经历由生到死,夏蝉也是要经受生死,所以不管彭祖以久特闻,还是弱小生命的昙花一现,由生到死都是有朽的生命要经受的,人也是如此。人们由生向死的过程中,每个人所经历的时间或较长或较短,或同或异。生存与死亡对于有朽的生命来说,都是一个共同的问题,但是“生存”“死亡”对于人们来说是特殊的,人们的生存,成也“死亡”,败也“死亡”,人的伟大之处在于能够在“死亡”来临之前有活出自我、成全“人生整全”的可能性,正如海德格尔所说:“一方面,死绝不能被逾越,另一方面,生也能被‘赶上’、‘收进’。”[18]441
但是,一个人要在自己的生死之间把握自己经历的一切过程,这如同天方夜谭,因为人们虽然通过记忆、回忆似乎历历在目,但是人的记忆不是机器,机器也有发生故障的时候,所以在对过去的记忆、回忆时就会出现遗忘。此外,人们在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年岁的期许、规划的时候总会有着偏差和不合,因为明天和意外人们有时候很难把握谁先来。所以人们对过去的经历有着遗忘,对将来的东西的筹划有着偏差,整个人生似乎都是处于不可靠、不可控的范围之中,于是,人们似乎根本就不能把握住自己的“人生整全”。为什么?因为人们没有对自己的人生整体做出反省和谋划,更没有对自己的人生道路做出某种决断,没有下定决心,没有找到一条贯彻自己信念的道路。
因此,人们把握自己人生的过程中是需要抉择的。在找寻自己人生的路标的时候,人们有着因为“一根树枝而放弃整片森林”的状态,也有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情形。然而,无论人们选择哪一种,都有自己对其做出取舍的理由,这是每个人根据自身所处而做出的选择,所以人们在把握自己的“人生整全”的时候,每个人因其自身之故而把握到的程度是不同的,从而所做出的取舍也是不同的。
(二)“人生整全”需要判断
人生要做取舍,而这需要人们对自己的人生的选择有所判断,没有对自己人生道路的判断,对于人生的取舍也将是盲目的。
人们如何才能判断出自己所做出的取舍是与自己的“人生整全”相一致?若是个人是“鲁滨逊式”的存在状态,在无人的孤岛,那么“人生整全”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所以把握自己的“人生整全”就需要一面“镜子”来反映。“人生整全”不应当是仅仅局限于生命时间的长短,而是在于在自己生死之间找到自己人生存在的意义,即自己一生存在的意义。就如苏格拉底在可以有选择生命继续活下去的机会的时候,但是他对自身的所作所为行得正、坐得直,不为苟活以乱心中的信念,可以说苏格拉底把握到自己的“人生整全”。
尽管人们的生存总是处于被抛境况之中,但是既然此在的世界已经被给予,那么此在有两种选择:要么此在打破这个世界,要么此在服从与自身相伴随的世界,而最终的目的无非是要判断出与此在相伴随的世界,哪一个才是最本己的世界,即哪一个才属于实现自己的“人生整全”的世界。
总之,人们对自己的“人生整全”需要一面“镜子”,即一个“他者”来参照自身,找寻出自己欲求的贯穿自己一生的道路,而这需要人们对自己的选择下判断,即什么样的人生才是适合自己的人生,因为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中适合自己的人生道路才是最好的。
(三)“人生整全”需要底线
人们要把握自己的“人生整全”需要对自己的人生做出取舍,而这种取舍是建立在判断什么样的人生适合自己的基础上。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对自己而言的“人生整全”是否真的毫无任何“准则”,是否“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若人们的“人生整全”没有底线,那各种坏人的“人生整全”——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就是一辈子做尽坏事,这其实是对“人生整全”的误解和滥用。可是,“人生整全”的底线是什么?人们所把握的“人生整全”,不仅是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中欲求的适宜自己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所欲求的适宜是“好的”“善的”。就如一个人身体饥饿而欲求食物而不是书籍,因为只有食物能够使得身体“好”运转,再推而广之的话,就是每个人都希望身体饥饿时就有食物补充,从而使得身体好,这成了人的一个普遍法则。当然,苦行僧类似的人们是例外,为了彰显人精神品格的“崇高性”,宁愿使得自己的肉体越来越脆弱,同时高呼这才是人的精神的伟大之处,这一类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找到自己所要行进的人生道路。但这类人的人生适合我们任何一个人?显然在前面已经论述,适宜自己的人生才是好的,当某人的人生样式被泛化的时候,其实就变成了强加在他人的人生模范,这种人生虽对那人是好的,但并不必然对任何一个人都是好的。
“好的”人生需要有良知的呼声,需要有良心的奠基,用苏格拉底和亚里士多德的话来说:“人生整全”需要有“美德”“德性”奠基,否则人们把握到的“人生整全”也只是局限在沉沦状态、流俗之中,这样的人生也不是真正的、本真的“人生整全”。人生之路的良知在呼唤,这呼声需要人们的回应,没有回应的呼声虽常在却无用,没有对呼声的反应也只是人们在封闭自身。
有德性奠基的人生就是“好的”“善的”“幸福的”,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幸福是完善的和自足的,是所有活动的目的。”[19]18。人们都在日常中沉沦中,在生存着,在各自的“原子式”的世界中存在着,那么这样的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人们都在为了什么而继续生存着?人们可能会说:人单单是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然而,这回答本身还有继续追问的余地:既然人活着是不容易的,那么人为什么要活着?人们可能会回答:因为明天会更好,活着就还有希望,不活着就一点希望也没有。路标逐渐展露出来,人们是活在“希望”之中,活在“将来”之中,因为当下的活着只是作为将来活得好的起点,将来的活得好才是终点。
活着本身虽然有存在的意义,但活着不是人们的终点,而只是作为“活得好”的起点。因此,人们生存的终点恰恰不是仅仅“为死亡存在”“为存在而存在”“为活着而生存、存在”,还包含了“我要”“过好日子”,“我要”成就自己的“好的”生活,亦即“我要”自己的“人生幸福”。正是在这里,不同的、具有各自特殊性的、适合自己的“人生整全”在——“我要过好日子”“我要过好生活”“我要自己生活幸福”——这里相遇、相知、相合。无论人们在追求什么样的“人生整全”,其实都有着一个共同的路标在引导着人们朝向这一终极目的而前进,即为了幸福之故,所以人们最终所追求的“人生整全”的“一”其实就是在追求“幸福”,就是为“过上好日子”。一千个目标和一个目标都有。
由此反观海德格尔关于人的“人生整全”,其实人们不仅仅是“向死而存在”“向死而生”,同时还是“向美和好而存在”“向善而存在”“向幸福而存在”。人们不仅仅是为存在而存在,不仅仅是为存在本身,同时还是为善和幸福本身,如果说存在是理智世界的绝对者的话,那么好、善、幸福就是这一绝对者的根本性质。存在本身有意义,不是因为存在在存在,而是存在在与存在者、此在关联中得以实现存在自身的意义。
(四)“人生整全”需要不断行动
人们或许会认为,自己只要有良心为根基,参照他者的人生进行自己的人生的判断、取舍,从而抉择出自己的人生道路,似乎就实现了自己的“人生整全”。但并非如此,人生道路的确立,同时须不断地做出相应的行动。
海德格尔看到:“在体验的这种不断变化之中,自身始终保持在某种一定的自一性中。在如何规定这种持久的东西及其与体验变化所可能具有的联系之际,意见开始发生分歧。”[20]423似乎在海德格尔这里“自身始终”能够“保持自身的内在的同一性”,就像一个人在确立“为善”的目标的时候起就始终不会发生任何改变一样。但是,这是很难的,这个过程的持续必须经受各种考验,而在各种被抛的境域之中,人们是否还能够继续砥砺前行,这需要回答。
人们是处于流变之中的,日常中的非本身存在状态如何才能通达本真的存在,自身如何获得自我的始终如一,这需要人们对自己的“人生整全”的不断行动。否则最终的结果就会变成:沉沦在世,“此在听从所操劳之事”“此在被它的种种‘经营’推转”、在生活中无决心状态占据统治地位、“这种无决心构成了自身的不自立状态的本质”[21]440自我的同一性、“人生整全”在这里成为“海市蜃楼”。所以,在时间之中,人们对于自己的“人生整全”的找寻、获得,只是开端,而要保证这个开端的完全展开,这需要人们对于自己人生所向的不断行动,只有不断砥砺前行,才会使得自己的人生有始终,也才有“人生整全”的实现。
总言之,“人生整全”确实需要在时间之中进行把握,但是这个过程往往需要人们对自己的人生做出判断、取舍,抉择出自己想要走出的人生道路,活出自己的存在。但这个过程并非无底线地进行,并非“随心所欲”,而是建基在良知、良心的基础上的。最后,找寻到自己的“人生整全”也并非一旦拥有就不可能缺失,相反人们在各种被抛境域中沉沦,而这恰恰需要人们对自己人生之所向不断砥砺前行。
三、持守“人生整全”的途径:自我革命
前文已经谈到人们需要持守自己的“人生整全”,但是伴随而来的问题是:人们如何在日常生活的沉沦中持守自己的“人生整全”?人们或许能够轻易从习得和自己的经历之中找到自己人生之所向,但是人们如何能够对这一所向矢志不渝?这绝非不言自明的。
常言道,初心易得,难守始终。“难守”不是“不能守”,而只是在于持守这一过程的艰难。如何持守自己的“初心”,如何持守自己的“人生整全”,这需要人们进行自我革命。而人们的自我革命,其实是在时间中进行的,因此人们通过自我革命而持守“人生整全”这一过程,可以被纳入时间性的统一中进行分析。
自我革命,其实就是人们在时间中批判自我。昨天的自己已经犯错误,现在的自责和懊悔,停留在这儿还不够,因为需要对昨天的自我进行批判,让昨天的错误得以改正;今天的行动是否朝向自己的人生目标,这需要人们把明天纳入自己当下的行动的筹划之中,让今天的行动有所向,以至于将来的到来时能够无憾。过去的并非不存在,因为过去还滞留在当下,将来的也并非不存在,因为将来还前摄在当下,人们在当下还有所期备。所以,人的一生之中,并非单一的片段或局部的生活,人们的当下生活总已经内蕴过去、将来。这里留下一个问题:是否只有对自己过去的懊悔、自责才有对自己的批判?不是。自我内在的批判,不是仅仅因过去的罪责意识,而是因为自己的良心本然而使然。也就是说,不是我们自身有罪才进行自我批判,而是我们的良心自然地通过“他者”而反观着、反省着自身。
此外,人们可能会疑惑:对“旧我”的批判是在当下发生的,对“新我”的展望也是在当下进行的,那么人们是否只是对过去的行动批判,而不对现在正在进行的、即将到来的行动进行批判?并非如此。人们在时间之中对自我进行的批判,这本身就是对自己的“人生整体”的批判。看似只是对过去的批判,但是却是以自己过去的为鉴,从而反观以正自己的当下,继而对自己的期备进行完善,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同样,人们也在对自己当下正在进行的行动进行批判,从而回溯过去,重整筹划;人们也在对自己将来的筹划进行批判,从而适合当下。因此,人们在进行自我批判的时候,不只是在批判某一具体时间段内的自己,同时也是在批判自己人生的整体,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称为此在在时间性中的一种“重演”,“重演是从下了决心的自身筹划发源的;这样的重演并不听从‘过去之事’的劝诱,并不只是要让‘过去之事’作为一度现实的东西重返。重演毋宁说是与曾在此的生存的可能性的对答。但在决定中与可能性对答同时却是对那在今天还作为‘过去’起作用的东西的反对。”[22]436而这种“重演”最终的目的:持守住自己的“人生整全”。
最后,能否敢于革命自我,这其实展现出人们先行的决心有多么强烈。一个对自己的“将来”有明确方向,并且愿意为自己所选择的方向奋斗终身,那么其实此人也就活出自己的“样子”“存在”。同时,只有人们下定决心,自我革命才可能真正进行,对自我的批判的“重演”也才可能。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的:“只有当生存在下了决心的重演中命运使然地当下即向可能性敞开,这种可能性才会重返。”[23]422当然,也只有下定决心的人才会有“命运”一说,“然而没有决心的人却不可能‘有’任何命运。”[24]435
总之,“人生整全”须经过审视,在《申辩篇》中苏格拉底就说: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过。审视自己的人生,就是人们当下在对将来的有所期备和对曾在的有所居持的当前化的审视,而审视的最终目的是“救治”——即“革命”“批判”——自我以得“人生整全”。
综上所述,人生在世总需要去把握自己的人生,而把握自己的人生的过程是根植于时间性中进行的。此外,人们对自己的人生需要“整全”地把握,即把握自己的“人生整全”,而这一过程是需要人们对自己的人生进行审视,做出判断和取舍,从而抉择适宜自己的“人生整全”。最后,人们对自己的“人生整全”的选择并非“随心所欲”进行的,相反“人生整全”要有良心的底线。找寻到自己的“人生整全”可能很容易,但是要去实现却是道阻且长的,这需要人们在实现自己的“人生整全”的这一过程中进行自我革命,从而持守自己的“初心”“人生整全”,而人们所欲求的“人生整全”,最终无非是欲求“过好日子”“善好的、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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