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虫螨腈中毒治疗现状

【摘要】 虫螨腈农药是一种新型杀虫、杀螨剂，其通过影响线粒体氧化磷酸化，使生物体能量生成障碍起到杀虫作用。近年来，随着虫螨腈农药的广泛使用，虫螨腈中毒患者数量也呈上升趋势，中毒早期无特异性表现，迟发性加重常见，致死率极高，目前尚无标准的治疗方案。本文主要从急性虫螨腈中毒的机制、临床表现、治疗现状进行阐述，为该病的临床治疗提供一定的参考。

【关键词】 虫螨腈 中毒 杀虫剂

Current Treatment Status of Acute Chlorfenapyr Poisoning/FENG Xiaoxiao， REN Jing， SONG Jinghua， MA Bin. //Medical Innovation of China， 2025， 22（02）： -174

[Abstract] Chlorfenapyr pesticide is a new insecticidal and acaricidal agent. It can affect the oxidative phosphorylation of mitochondria and inhibit the energy production of organisms. In recent years， with the widespread use of chlorfenapyr pesticide， the number of chlorfenapyr poisoning patients is also on the rise. There is no specific manifestation in the early stage of poisoning， delayed aggravation is common， and the fatality is very high. Currently， there is no standard treatment plan. In this paper， the mechanism， clinical manifestations and treatment status of acute chlorfenapyr poisoning are discussed， providing some reference for the clinical treatment of the disease.

[Key words] Chlorfenapyr Poisoning Insecticide

First-author's address： Emergency Department， Zaozhuang Municipal Hospital， Zaozhuang 277102， China

doi：10.3969/j.issn.1674-4985.2025.02.039

虫螨腈又名溴虫腈，分子量为407.61 Da，1985年

由美国氰胺公司首先合成，具有杀虫谱广、速效性强、持效期长等特性，2001年被美国环境保护署批准为新型杀虫剂，广泛应用于控制农作物、观赏植物上的各种病虫害[1-2]。虽然虫螨腈被WHO归类为中度危险毒性（Ⅱ类）[3]，但自其上市以来人类急性中毒发病率呈现逐年上升趋势，且病死率极高，故临床医师在诊治过程中应该熟悉其导致人类中毒的发病机制、临床表现及一般诊断治疗方法，不应该简单的以其毒性分级来低估患者中毒的风险。虫螨腈中毒目前尚无特效解毒剂，目前的治疗经验多源于病例报道。故了解其中毒机制、典型临床特点，探寻更有效的诊断治疗措施对于目前临床需求较为迫切。本文以“虫螨腈、虫螨腈中毒”为中文检索词，以“chlorfenapyr、chlorfenapyr poisoning”为英文检索词，搜索中国知网数据库、万方数据库、PubMed，检索时间截至2024年2月，共检索中文文献31篇，英文文献22篇，共报道病例44例，男性病例26例，女性病例18例，包括1例11岁的儿童病例，其余均为成年病例，年龄跨度从21岁至79岁，其中存活病例7例，死亡病例36例，失访病例1例，总体病死率高达81.8%。现以文献为基础撰写本文，综述急性虫螨腈中毒的中毒机制、临床表现、诊治现状及探索性治疗，为其临床诊治提供一定的参考依据。

1 虫螨腈的中毒机制

虫螨腈属于芳基吡咯类杀虫、杀螨剂，属于弱酸质子型氧化磷酸化解耦连剂，主要杀虫机制是氧化磷酸化解耦连效应，通过抑制昆虫线粒体中二磷酸腺苷（ADP）向三磷酸腺苷（ATP）的转化，使ATP产生中断、能量丧失，从而导致细胞功能障碍，最终引起机体死亡[4]。

对于人类虫螨腈中毒，相关的毒理研究较少，文献推测可能与细胞内线粒体能量合成受阻，机体ATP合成不足或缺乏有关[5]。ATP合成受阻理论上可能导致任何器官和组织的功能障碍，从临床资料分析，急性虫螨腈中毒后，对ATP需求量较大的器官如脑、骨骼肌、心肌等功能受损的表现尤为突出[6-7]，严重患者可以出现脑细胞能量代谢障碍及心肌细胞功能损害，导致神志变化、心搏骤停[8]。

为了使虫螨腈农药的杀虫作用增强，在农业生产中，国内多使用其与其他农药的复配混悬剂，比如甲维·虫螨腈、虱脲·虫螨腈、吡丙醚·虫螨腈，虫螨腈含量一般在10%左右，一些研究认为，某些复配成分能够使虫螨腈的毒性增强[9]。曾经有研究报道，甲氨基阿维菌素能够协同虫螨腈农药中毒引起的氧化磷酸化解偶联作用[10]。

另外有研究显示，溴代吡咯腈是虫螨腈唯一具有独立学意义的代谢产物，其毒性是虫螨腈的10倍[11-12]。目前临床方面尚未对此有研究关注，在中毒机制研究中探寻能够影响虫螨腈代谢的药物或措施可能有利于改善虫螨腈中毒患者的不良结局，有待进一步临床探索。

2 虫螨腈中毒临床表现

虽然口服自杀经消化道吸收中毒是目前虫螨腈中毒的主要原因，但虫螨腈也可以经呼吸道、皮肤黏膜吸收，宫玉等[5，13]共报道了3例经过呼吸道吸入虫螨腈粉剂中毒的病例，Lee等[14]报道了1例腹腔注射虫螨腈溶液中毒的病例，Han等[15]报道了1例经过皮肤接触虫螨腈溶液中毒的病例。

虫螨腈中毒致死率极高，致死剂量不详，本文所有病例中，中毒剂量5～250 mL不等，有口服5 mL、口含未咽下及经过呼吸道、皮肤吸收导致死亡的病例，提示致死量可能较低。

无论是经过何种途径吸收，急性虫螨腈中毒早期均无特异性的临床表现，症状常较轻微，一般仅表现为头晕、恶心、呕吐、胸闷、乏力等，迟发性加重常见，可能累及中枢神经系统、心脏、肝脏、肌肉、视神经等多个器官系统，多数患者出现高热、出汗、肌酶升高、进行性加重的中枢神经系统症状。根据文献总结如下：（1）消化系统。经消化道吸收中毒的多数患者早期出现非特异性恶心、呕吐等一般消化道症状，少数患者出现腹痛、腹泻、急性胰腺炎[16]，经呼吸道吸收中毒或经皮肤黏膜接触中毒患者早期消化系统症状并不明显。（2）自主神经功能紊乱。多数病例会出现自主神经功能紊乱，主要表现为发热、多汗，持续的高热、大汗可能是患者预后不良的征象，其中有2例患者出现排尿异常[6，17]。（3）中枢神经系统。多数患者起初表现为嗜睡、胡言乱语、躁动不安，症状进行性加重出现昏迷，少数患者出现肌力下降、瘫痪、感觉障碍、视力异常，本文纳入的病例中，有11例完善了颅脑或脊髓MRI，白质变性是其主要特点，部分伴有神经或脊髓脱髓鞘病变。（4）呼吸系统。胸闷、气促是多数患者的初始表现，随病情进展，部分患者会出现呼吸窘迫、浅慢，甚至呼吸停止。（5）心血管系统。多数患者早期出现心跳加快，病情加重可出现心律失常，最终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心搏骤停。（6）肌肉系统。多数患者出现横纹肌溶解，实验室检查肌酸激酶（CK）、肌酸激酶同工酶（CK-MB）、肌红蛋白（Myo）明显升高，患者可有肌肉疼痛、尿色加深。（7）肝脏损伤。多数患者出现转氨酶升高。（8）急性肾功能不全。极少数出现了肾功能不全，血肌酐升高、少尿[9，18]。

对于部分患者延迟症状的发生原因有报道认为，其可能与虫螨腈在体内活化需要一定时间有关，且患者中毒早期体内贮存的ATP能够维持一定时间的基础代谢，当线粒体功能被完全抑制，ATP完全耗竭后会突然出现心搏骤停而死亡[19-20]。也有报道指出，早期的血液净化治疗能够清除血液中的毒物，但亲脂性的虫螨腈很容易被脏器吸收，当血液净化结束后，这部分毒物会再次释放入血，引起迟发性中毒症状[21]。

值得一提的是，本文纳入的文献中，有7例患者死亡时呈特有的“冰僵”样表现，即表现为全身僵直，四肢绷紧，肌肉触之如石，胸外心脏按压时胸部不能下压及回弹，部分死亡病例死亡2 h后全身肌肉仍呈“冰僵”状态。有报道认为该表现为持续性拮抗肌收缩所致，可能与横纹肌长时间痉挛、抽搐导致乳酸增多有关[22-24]。

针对虫螨腈中毒以上临床表现，有学者团队将虫螨腈中毒分为三型：Ⅰ型无症状型，即整个发病过程中无任何异常临床表现；Ⅱ型轻微症状型，即出现轻微的肌无力症状，无明显高热、大汗、横纹肌溶解等表现；Ⅲ型典型症状型，即出现典型的高热、大汗、横纹肌溶解、逐渐恶化的神经系统症状（肌麻痹、言语混乱、意识障碍等），一般在中毒14～21 d出现心率减慢、血压下降、心脏骤停且复苏无效[25]。目前该分型为临床首个虫螨腈中毒临床分型方式，有利于临床病例评估、诊治及预后判断，但该方法未纳入毒物检测具体标准，对于初期患者准确的病情判断、治疗方式的选择指导价值有限。

3 虫螨腈中毒治疗现状

目前虫螨腈中毒尚无特效解毒剂，病例报道治疗原则主要是按照一般急性中毒的基本治疗原则进行。

3.1 减少毒物吸收

文献报道的病例中，经消化道中毒者大多数入院时即进行了全消化道消洗，包括洗胃、吸附和导泻，洗胃均采用清水洗胃，吸附多数应用活性炭、蒙脱石散，导泻多数应用甘露醇、聚乙二醇电解质散、硫酸镁、乳果糖，也有病例采用联合用药。少数未进行消化道消洗的病例，原因主要包括患者及家属拒绝、到达医院时距离服药时间过长[7，26]。

3.2 促进毒物排出

急性虫螨腈中毒后，几乎所有病例都采用了补液联合利尿的方式促进毒物排泄，约半数的病例采用了血液净化治疗。血液净化是目前临床上常用的、有效的清除毒物的方法，但其需根据毒物的理化特性选用不同的净化模式[27]。虫螨腈及其代谢产物溴代吡咯腈的相对分子质量较小，分别为407.61 Da和349.53 Da，理论上可以经过血液灌流（HP）和血液透析清除，但目前临床病例数较少，不同血液净化方式净化效果的优劣，缺乏相关毒物浓度检测证据支持。有研究认为，相对于短时间的单独血液灌流，早期采用多模式的连续性血液净化治疗能够最大限度降低血中毒物浓度，效果较好[9]。孟娜等[28]对1例虫螨腈急性中毒患者进行了强化血液净化治疗，即中毒早期反复进行8次HP串联持续性血液透析滤过（CVVHDF），并进行了2次血浆置换，仅在血浆置换时暂停连续性肾脏替代治疗，治疗过程中动态检测血液、尿液、超滤液及血浆置换液中毒物浓度，直到均为阴性，后停止血液净化治疗，最终患者存活。根据毒物检测分析，HP治疗后血液中毒物浓度出现下降，可能与HP吸附作用相关，血浆置换治疗前后血液中毒物浓度下降明显，且置换液中毒物浓度较高，故认为血浆置换清除血液中虫螨腈效果相对肯定。CVVHDF适合清除中小分子物质，该患者在强化血液净化治疗的前45 h内不同时间点的超滤液中均可以测出相关毒物，且其浓度与血液中毒物浓度有相同的变化趋势，中毒45 h后血液及超滤液中均测不出相关毒物，而在中毒120 h后患者尿液中仍有微量虫螨腈检出，其推测农药虫螨腈在体内可能存在二次分布机制，强化血液净化治疗可能在清除此部分毒物有重要意义。时育彤等[26]对收治的2例急性虫螨腈中毒患者进行了血液净化治疗并动态监测毒物浓度，其中病例1在口服虫螨腈后13、16、38、41、60、63 h共行6次HP，动态监测血液中虫螨腈及其代谢产物溴代吡咯腈的浓度，前72 h血液毒物浓度并没有明显的下降，甚至存在反跳现象，摄入后130 h和178 h血液虫螨腈浓度呈现下降趋势，血液溴代吡咯腈浓度在130 h达到高峰，178 h开始下降，结合目前已知的其理化性质，推测虫螨腈及溴代吡咯腈可能在除胃肠道以外的其他脏器中广泛分布，缓慢释放入血，这一点对应了孟娜等[28]提出的二次分布机制，患者住院9 d后自动出院，之后失访；病例2在口服虫螨腈后149 h入院，进行了4次HP，同时联合CVVHDF 85 h，两次HP后血液中溴代吡咯腈浓度下降率分别为33.67%和32.99%，后期持续给予CVVHDF，血液中溴代吡咯腈浓度下降不明显，甚至出现反跳现象，患者在入院后98 h死亡，故推测：CVVHDF清除溴代吡咯腈的能力较差，在病程后期给予CVVHDF可以控制体温、稳定内环境，但对于减轻脑水肿、挽救患者生命并没有明显作用。基于以上研究，认为在虫螨腈中毒早期进行强化的血液净化治疗可能对于挽救患者生命具有重要意义，但目前病例数较少，且大多缺乏毒物检测数据支持，血液净化的具体效果仍需进一步临床探讨。

3.3 药物治疗

虫螨腈中毒无特效解毒药物，主要以对症支持药物为主。由于虫螨腈具有亲脂性，因此有学者认为，早期应用脂肪乳剂能够防止毒物在体内积累，临床上有应用脂肪乳的病例[7，29]，但未能遏制患者病情的恶化，但在动物实验中有成功案例报道[30]。其他病例报道中应用广泛的药物还包括三磷酸腺苷二钠、辅酶Q10、门冬氨酸钾镁、乙酰半胱氨酸、碳酸氢钠[6，9，12，31]。还有部分病例报道应用了糖皮质激素、静注人免疫球蛋白、乌司他丁，尚无确切的治疗效果[6，25，32]。另外，还有学者提出安宫牛黄丸、亚甲蓝用于治疗急性虫螨腈中毒的可能性[5，33]，但尚未应用于临床。

3.4 高压氧治疗（HBOT）

HBOT是指在高于大气压的环境下吸入纯氧，主要用于各种缺血缺氧性疾病的治疗[34]。目前，HBOT已被广泛应用于临床，比如一氧化碳中毒、难治性糖尿病足溃疡、空气栓塞、减压病、烧伤组织修复等[35-36]。HBOT的主要机制包括维持线粒体功能、促进脑血管生成和神经元生长增殖、减少神经炎症、干扰氧化应激和抗细胞凋亡[37]。值得注意的是，HBOT可以改善线粒体氧化还原，保持线粒体功能完整性[38]，可以诱导线粒体从星形胶质细胞向神经元转变，从而促进线粒体功能恢复，改善线粒体功能。虫螨腈中毒最主要的机制就是抑制线粒体功能，所以笔者认为，HBOT可能对虫螨腈中毒有效，未来可能成为治疗措施之一。

作者单位曾于2024年1月13日收治1例急性虫螨腈中毒患者，患者为女性，78岁，自服农药“虱脲虫螨腈约50 mL、甲维盐氯氰约50 mL 6 h”入院，入院后给予温开水洗胃，并予蒙脱石散、药用碳片、甘露醇全胃肠道灌洗、导泄处理，除常规补液、利尿促排外，在入院的第3、20、47、70 h进行了4次HP治疗，血液流速200 mL/min，每次持续2 h，并自入院第2天开始给予高压氧治疗共7次（1次/d），患者于入院第11天好转出院，出院后14、28、60 d随访患者无异常。

3.5 其他探索性治疗

还有学者提出了其他可能的治疗方案。基于虫螨腈对神经系统的损害特点，程岳雷等[25]提出了鞘内注射药物的可能性，目前国内外尚未有治疗案例。李祥虎等[22]认为，体外膜肺氧合（ECMO）是否能够延长患者的生存时间尚需临床验证，但部分虫螨腈中毒患者呈现“冰僵样”死亡，给穿刺置管带来困难，ECMO是否可能顺利进行还有待考究。国外有人进行了昆虫实验[39-40]，证实了胡椒基丁醚（PBO，别称增效醚）对于虫螨腈毒性具有拮抗作用，提供了其作为虫螨腈中毒解毒剂的可能性。

4 结语

急性虫螨腈中毒患者病死率高达70%以上，在人体的毒代动力学及中毒机制未能完全明确，目前尚无特效解毒剂，治疗经验多来源于临床病例报道，且部分患者存在“假愈现象”，潜伏期长，给临床治疗带来了严峻挑战。对于临床医师来说，包括血液净化在内的现有治疗方案应进一步深入探讨，对于所有虫螨腈中毒的患者，不论中毒途径及中毒剂量多少，均应高度重视、密切监护，尽量早期进行消化道消洗及血液净化治疗，将患者的观察时间延长至2～3周，有条件者可以试行包括高压氧治疗在内的一些探索性治疗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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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5-27） （本文编辑：马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