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哲学融入小学心理健康教育课的实践探究

【课堂研究·专题：儿童哲学融入学科教学研究】

【摘 要】儿童哲学探究能折射出儿童的生命经历与心理困扰，承载着心理健康教育的功能。儿童哲学融入小学心理健康教育课的基本思路是：以隐喻为依托架设延展性对话的平台，以观点为纽带建立起同伴沟通的桥梁，以哲思为枢纽实现德育与智育的融合。儿童哲学融入小学心理健康教育课可以通过团体启智、情境呈现、自主提问、探究对话、评价升华等五个环节，以唤起学生哲思，走进故事，融入主题，挖掘议题，延伸思考。

【关键词】儿童哲学；心理健康教育；哲思课堂；隐喻

一、引言

2023年4月，教育部等十七部门联合印发的《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学生心理健康工作专项行动计划（2023—2025年）》指出，要发挥课堂教学作用，分层分类开展心理健康教学，关注学生个体差异，帮助学生掌握心理健康知识和技能，增强心理健康素质。然而，在心理健康教育课的分享、对话过程中，教师常遭遇学生没兴趣说、学生有话不敢说和教师代替学生说等困境，从而弱化了心理健康教育课的实效［1］。儿童哲学是一种成人与儿童共同参与的哲学活动，探究的内容来源于儿童对刺激物（即能够引发学生好奇心和探究欲的载体）的自发提问，其中往往折射了儿童的生命经历与心理困扰，能够承载心理健康教育的功能。儿童哲学具有以下特点：成人尊重并欣赏儿童的思考与创意；成人与儿童进行平等的哲学对话；通过课堂教学引导儿童从事团体性的哲思探究［2］。教师借鉴儿童哲学的理念和方法，能够让心理健康教育课更有效地走进儿童的内心世界，提升心理健康教育课的实效。从2022年起，笔者通过行动研究建构了儿童哲学融入小学心理健康教育课的基本思路和实践模式。

二、儿童哲学融入心理健康教育课的基本思路

儿童哲学融入心理健康教育课是以一个与学生心理议题具有隐喻关联的刺激物作为起点，鼓励学生围绕刺激物进行自主提问，通过观点的差异引发生生对话，在对话中生成解决心理问题的智慧。其基本思路是以隐喻为依托架设延展性对话的平台，以观点为纽带建立起同伴沟通的桥梁，以哲思为枢纽实现德育与智育的融合。

（一）以隐喻为依托架设延展性对话的平台

延展性对话是一种深入的、非指导性的沟通，它能提供一种安全的空间，让对话者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探索自己的内心世界，逐渐达成身心和谐［3］。心理健康教育课上，教师常把某个真实生活中的情境作为素材让学生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例如，让学生辨析“写作业写到深夜”的原因，再结合自身实际进行反思。但这类直接来自生活的素材往往说教意味太浓，学生能够立刻了解教师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导致学生要么给出违心的回答，要么产生阻抗、拒绝参与。这两种情况都无法进入延展性对话。基于儿童哲学理念，教师可以选取具有丰富隐喻意义，且更为中立、更具思辨性的故事作为刺激物。例如，基于成语故事《悬梁刺股》进行讨论时，孙敬和苏秦的“悬梁”“刺股”成为学生自身在学习中遇到的各种痛苦的隐喻。围绕故事中的角色、情节展开讨论，使讨论内容与自身现实隔开一段合适的心理距离，学生能够安全、自然地在隐喻中表达与心理事件相关的内容，使延展性对话成为可能。

（二）以观点为纽带建立起同伴沟通的桥梁

同伴之间的倾听和回应能将更多学生带入心理议题的探讨，并促进同伴关系的发展，提升人际交往能力。心理健康教育课上，教师与某个学生针对其个人议题开展对话时，其他学生可能会感到“与我无关”而分心走神。而儿童哲学将学生独自面对的个人困扰（如“我常写作业写到深夜”）转化为对团体成员皆有意义的共通议题（如“学习是否需要悬梁刺股”），并围绕这些议题展开对话，使学生感到自己有责任对同伴的观点进行修订、补充或反驳，从而为团体智慧的建构做出贡献。儿童哲学中的“关系性倾听”使师生、生生共同进入他者的生存境遇，通过彼此之间的相互学习，建立起更深层次的相互理解与相互尊重［4］。以观点为载体“对事不对人”的对话，既能增进同伴间的互动，也能建立一种积极、支持性的团体氛围。

（三）以哲思为枢纽实现德育与智育的融合

心理健康教育课中德育与智育的融合，能帮助学生在复杂的生活情境中理解、辨析、活用各种心理素养。但在实践中，教师常对学生的课堂表达进行牵引或限制。这既破坏了学生自主思考的权利，也不利于学生思维能力的培养。儿童哲学在刺激物所提供的具体情境中进行道德层面的思考和议论，鼓励儿童辨析不同情境之间的微妙差异，让儿童智慧地应对生活中的各种困难，而不是简单套用成人提供的准则［5］。针对心理健康议题开展哲思探究，能帮助学生清晰地梳理和表达自己的观点，理解复杂情绪、行为背后的心理成因，运用逻辑推理和批判性思维走出错误认知，运用创造性思维和关怀性思维为问题解决找到新的可能，在“以德育心”的同时“以智慧心”。

三、儿童哲学融入心理健康教育课的教学实践

儿童哲学融入心理健康教育课可以通过团体启智、情境呈现、自主提问、探究对话、评价升华等五个环节实现。本文以“学习经验大家谈”主题的“悬梁刺股——学习需要这样吗？”一课为例（课例改编自福建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小学生心理健康教育 五年级上册》第9课），详细描述儿童哲学融入心理健康教育课五个教学环节的设计意图和操作要点。

（一）团体启智：游戏激趣，唤起哲思

团体启智指通过一个轻松、有趣且与本课哲思主题相关的游戏来启动课堂。与常规心理团体辅导流程中的“团体启动”相比，团体启智不仅起到营造氛围、相互了解、人际破冰、培养信任、建立规则的作用，而且能让学生对本节课的主题产生初步的思考，并带着这样的思考在后续学习中进行探索和发现。

在“悬梁刺股——学习需要这样吗？”一课中，教师设计“动动停”游戏来进行团体启智。“动动停”的规则是：口令分为“动”和“停”，听到“动”时，学生可以起身在教室内自由活动；听到“停”时，学生立刻停下并做出教师规定的动作。由于《悬梁刺股》的故事很可能引发“学习需不需要吃苦”的哲思探究，教师在团体启智环节就可以进行相关铺垫，在三轮游戏中分别要求学生扮演一种文具、一位学科教师和自己学习时的样子。游戏中，教师针对学生自己学习时的样子进行随机采访和对话。

【师生对话】

师：你的动作代表学习时的什么样子？

生：改作业（改正作业中的错题）改到深夜。

师：所以你平时会学到比较晚吗？

生：是，有时候作业太多了。如果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那么我既要写作文又要预习。

师：当作业很多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感觉？

生：不知道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作业。

师：听上去你有些疑惑，还会让我感觉到有点抱怨。

【设计意图】学生通过游戏定格于自己学习时的样子，能够更好地了解自己目前的学习状态，初步体会对学习的情感、态度和信念。教师也可以初步了解学生对课程主题的看法和感受，运用情感反应和情感表达的技术来回应学生。

（二）情境呈现：走进故事，折射内心

情境呈现是教师运用刺激物来引导学生进入课程主题、探索内在、表达情绪的过程。刺激物描绘了一个激发儿童好奇心和探究欲的故事情境，这个情境同儿童的生活事件或心理困扰有所联系，但又不是这种事件或困扰的直接写照。成语故事《悬梁刺股》中主人公“头悬梁，锥刺股”的情节几乎不会出现在学生的真实生活中，但这一行为又能唤起学生对学习的各种情绪体验和情感表达，使探究讨论有充分的经验基础。教师可以使用屏幕、学习单等呈现刺激物，带领全体学生一起通读、体验，对刺激物形成初步印象。

除了绘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也包含了具有德育意义的刺激物资源。笔者所在课题组以成语故事作为刺激物，开发出“哲思故事心理课”成语系列课程的部分案例（见表1），可供其他教师参考。

表1 “哲思故事心理课”成语系列课程的部分案例

（三）自主提问：融入主题，绕过阻抗

自主提问是呈现情境后，学生根据自己对刺激物的理解和思考提出问题的过程。学生自主提问比教师提问更贴近学生真实生活，也更容易让同伴理解，有利于引领学生融入主题，绕过阻抗。

首先，每个学生把自己想提的问题写在学习单上。教师在教室中巡视，当每个学生都提出2—5个问题后，请学生在小组内分享自己的问题，并选出组内最感兴趣的1—2个问题。然后，各组以口头或书面表达的形式向全班分享本组的问题。最后，以全班投票或教师选择的方式选出要讨论的1—3个问题。

在“悬梁刺股——学习需要这样吗？”一课的教学中，教师呈现《悬梁刺股》的故事。学生自由提问后与小组讨论提出感兴趣的问题，教师按主题对其进行分类整理（见表2）。

表2 针对成语故事《悬梁刺股》学生的自主提问

[主题 问题 学习

方法 悬梁刺股是最好的学习方法吗？ 为什么不采用其他办法？ 学习一定要悬梁刺股吗？ 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孙敬和苏秦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学习？ 故事里的两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学习

主体 如果你是苏秦，你要怎么做？ 如果你是苏秦或孙敬，你会怎么做？ 如果你是苏秦或孙敬，你会悬梁刺股吗？ 学习

效果 苏秦刺股后，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悬梁刺股，成绩会更好吗？为什么要用伤害身体的方法呢？ 如果房子上的绳子断了，会一直睡到天亮吗？ ]

经教师对问题的归类整理和团体投票，选出了4个问题：①如果悬梁刺股，成绩会更好吗？②故事里的两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③为什么不采用其他办法？④苏秦刺股后，会发生什么事？

教师在初期接触儿童哲学时会担心学生只关心刺激物的细枝末节，担心提出的问题不着边际，从而脱离心理健康教育课的育人目标。从本课例可以看出：学生的提问虽然包罗万象，但大部分都指向学习方法、学习主体和学习效果三个方面，与心理健康教育课要培养的学习能力等核心素养高度相关。

（四）探究对话：引领示范，挖掘议题

探究对话包含师生对话和生生对话两种形式。师生对话旨在帮助教师理解学生，以成人视角丰富和启发学生思考；生生对话则旨在建构支持系统，让学生感受到不只有自己具有此问题或困扰，从同伴的分享中可以习得经验、获得力量。教师应利用有限的师生对话机会，通过引领示范和挖掘议题两种机制来促进生生对话，不断提升生生对话的比重和质量。

首先，以师生对话为生生对话提供引领示范。当下大部分课堂对生生对话不够重视，在引入儿童哲学理念与方法的初期，学生往往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同伴的发言。基于此，学生分享完自己的感受和思考后，教师可以结合一些心理咨询技术［6-7］进行回应，以师生对话作为生生对话的铺垫、依托和示范。表3以学生表达“如果有人给我悬梁刺股，会让我讨厌学习的”为例，展示教师使用不同咨询技术进行回应的方式。

其次，以师生对话为生生对话挖掘议题。运用心理咨询技术与学生对话，能促使对话往深处递进，帮助学生进行更深层的自我表达，展现其价值观和认知思考模式。当学生表达个人感受时，教师既要以关怀的姿态探询学生的个人经历与痛苦来源，也要挖掘、捕捉议题中的共性，将其化成一个资源，带进团体里与全体学生一起探究。例如，当探讨“为学习悬梁刺股可能是一种什么感受”时，师生开展了这样一段对话。

【师生对话】

生：我会很崩溃。有一次，写作业到9点，老师突然又布置一张卷子，还要在家里印出来，我就觉得特别崩溃。

师：你刚刚说你会感到很崩溃，我想邀请你再澄清一下，是悬梁刺股让你崩溃，还是学习让你崩溃？

生：是加作业这个行为。老师在我写完作业以后再加作业，这让我很痛苦。

师：这个时候如果是我，不仅仅会崩溃，还会感到麻木。

在这段对话中，学生分享了对于“老师突然加作业”这一个别事件的体会。教师一方面以“如果是我”来共情和抚慰学生，另一方面从中挖掘出“使人崩溃的到底是悬梁刺股还是学习”的问题，从而可以邀请其他学生进一步发表意见，落实“面向全体与关注差异相结合”的教学原则。

（五）评价升华：评估进展，延伸思考

评价升华是一堂课的点睛之笔，教师可以透过这个环节评估学生在思维、情绪、行为等方面的进展，并进一步强调本节课的主题和目标，促使学生课后继续延伸思考。这个环节可以由教师进行，也可以请学生完成。

当由教师进行评价升华时，教师可以对学生探究产生的观点进行梳理，指出学生已经探究到的和尚未探究到的角度，并将本节课的探究总结为学生容易记忆、能随时反刍的一个词语、隐喻或观点。如针对《悬梁刺股》开展探究后，教师可以进行小结：“学习的苦不由我们决定，但学习的快乐或许有时候把握在我们自己手上。哪怕学习苦得像一杯黑咖啡，我们依然能为它加点糖。”以“苦咖啡”与“加糖”为隐喻，帮助学生认识到学习的快乐与自身能动性之间的关系。

当由学生进行评价升华时，教师可邀请对这节课较有感触的学生上台，用几句话概述“这节课让我产生了什么样的思考”。如针对“悬梁刺股——学习需要这样吗？”一课，有的学生总结道：“以前我看待学习的时候觉得它比较困难，现在我试着把它看成甜的，感觉学习成绩就会奇迹般地提升。”有的学生则总结道：“之前我觉得学习很枯燥、乏味，现在我感觉从不同角度看待学习可能会更好。”

四、小结

儿童哲学融入小学心理健康教育课，对于教师的教学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为提升教学设计和课堂组织能力，教师需要做提问、倾听和转写三项练习。提问练习指备课时教师站在学生视角上，尽可能多地对刺激物进行提问，从大量的问题中筛选出与教学目标相关联的问题作为课堂的备用问题。倾听练习指授课中教师以一个“开放容器”的姿态，保持和包涵学生表达的各种观点。转写练习指征得学生及家长同意对课堂进行录音后转写为完整的课堂对话记录。在反复揣摩分析学生发言的过程中，教师才能对学生的心理困扰进行准确的个案概念化，看到“一个问题”背后的“一类问题”，从而以更具专业性的视角理解学生，反思并提升课堂效果。

参考文献：

［1］林旭. 巧用儿童哲学方法，化解心理课堂困境［J］.教育文汇，2024（4）：8-10.

［2］潘小慧. 儿童哲学的理论与实践［M］.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0：16.

［3］布莱克. 儿童与青少年心理治疗：第3版［M］. 严艺家，译. 北京：化学工业出版社，2024：256-276.

［4］杨妍璐. 儿童哲学中的“倾听”：内涵、意义及路径［J］. 教育发展研究，2019（Z2）：87-93.

［5］高振宇. 儿童哲学视野下的道德教育：理念、路径与策略［J］. 新课程评论，2021（1）：20-29.

［6］郭念锋. 国家职业资格培训教程心理咨询师（三级）［M］. 北京：民族出版社，2005：75-98.

［7］伯格，史丹纳. 儿童与青少年焦点解决短期心理咨询［M］. 黄汉耀，译. 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5：25-29.

（责任编辑：周彩珍）

【作者简介】林旭，一级教师，厦门市小学心理学科骨干教师，获“2020年厦门市教育系统单项奖优秀工作者”等荣誉称号。

【基金项目】2023年度福建省基础教育课程教学研究立项课题“基于备、教、学、评一体化的‘学会学习’阳光心理课单元整体教学实践研究”（MJYKT2023-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