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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动态演进及服务效能驱动研究

2025-01-22刘慧君吴鹏

人口学刊 2025年1期
关键词:积极老龄化服务效能区域差异

【摘要】改善老年健康水平,实现健康老龄化是健康中国建设的题中之意。在中国迈入中度老龄化社会的背景下,准确把握中国健康老龄化的实现水平及其服务效能的驱动作用对于改善老年人福祉、推进健康老龄化的实践进程具有重要现实意义。文章基于健康老龄化概念内涵的演变历程并结合中国实际,将健康老龄化定义归纳为通过营造良好的环境和强化内在能力建设,使人们进入老年后能够维持各项功能的正常发挥,积极参与社会生活并寻求自身再发展,从而推动整个经济社会的健康发展。根据这一概念定义,本文从基础支撑、功能发挥、健康发展三个维度构建健康老龄化的测度指标体系,并在把握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及其变动趋势的基础上,进一步采用QAP方法探究健康老龄化服务对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2014—2020年中国整体及三大地区的健康老龄化水平均呈现稳步增长态势,但整体水平仍然偏低、大部分省份得分低于整体均值,无论是健康老龄化水平还是增长幅度均呈现东高、西低的差序格局,省际绝对差异呈现扩大态势;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存在显著的区域差异,并呈现下降趋势,地区间差异成为主要来源且保持稳定,在地区内差异上,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均呈现下降趋势,中部地区则呈现波动上升趋势;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空间分异明显,整体上东部地区发展较好,而东北、西南以及中部地区健康老龄化水平低;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呈现显著的空间依赖关系,东部地区表现出明显的高-高集聚特征,而西北、西南地区则呈现连片低-低集聚演化态势;健康老龄化服务中的人力支持差异、物力支持差异、服务可及性差异、服务规范性差异以及服务效率差异对形成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具有显著的正向驱动作用,且健康老龄化服务可及性对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的作用强度最大。为此,强化健康老龄化建设投入(包括服务可及性建设、人财物投入等)并促进区域协同发展和重点区域治理将有助于提升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

【关键词】健康老龄化;积极老龄化;服务效能;区域差异;时空分异

【中图分类号】C913.6"""""""""""""【文献标志码】"A""""""""""doi:10.16405/j.cnki.1004-129X.2025.01.007

【文章编号】1004-129X(2025)01-0094-19

一、问题的提出

近几十年来,科学技术和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使人均预期寿命得到很大程度延长。但长寿并不意味着健康,各类慢性疾病、突发病已成为人类健康的重要威胁因素。老年人群由于年龄增长和身体机能下降,面临着比其他群体更多的健康风险。相关数据表明2021年中国约有1.9亿老年人患有慢性病,其中1/3老年人患有一种以上慢性疾病。[1]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驶入高龄化、失能化的快车道,老年健康问题可能更为严峻。有关预测数据显示2020—2050年中国失能老人总量将持续增长,从2020年的2485.2万人增长到2050年的5472.3万人,总体失能率在9.28%~11.15%之间变动。[2]规模巨大且持续增长的老年慢病患者及失能人口不仅会对现有老年健康服务体系造成冲击,还会深刻影响老龄社会的持续稳定发展。因此,改善老年健康、增进老年福祉成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首要任务。2019年《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发布,强调改善老年人群健康状况、提高老年人的健康水平,并促进健康老龄化的实现。健康老龄化不仅成为健康中国的一项重要战略目标,而且是中国政府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战略举措和行动纲领。2022年《“十四五”健康老龄化规划》进一步强调要不断完善健康老龄化服务体系,提升健康老龄化服务体系的服务能力,促进健康老龄化进入新的发展阶段。那么,健康老龄化作为老年人口健康水平改善和老龄社会稳定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指征和预测指标,是否已经进入新的发展阶段?呈现出什么样的演化特征?其发展阶段和演化特征是否存在区域差异?健康老龄化服务效能的提升是否驱动了健康老龄化的发展?对于上述问题的把握不仅有助于切实推进健康老龄化的实践进程,也有助于化解老年健康问题对老龄社会发展的冲击,并助力健康中国和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顺利推进。

二、文献回顾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速演进,健康老龄化评价研究逐渐成为学界关注的热点话题。已有健康老龄化评价研究主要集中于两个方面。一是健康老龄化水平的测度研究。早期学者们对于健康老龄化的相关测度研究主要围绕老年人的机体患病情况与健康状况展开。Simeon等人认为无相关严重疾病就是健康老龄化,并据此测量了五个欧洲国家的健康老龄化水平,认为不同国家的健康老龄化水平存在显著差异。[3]随着学界对健康老龄化的重新界定,学者们尝试将认知能力、行为能力纳入其中进行考量。我国学者从机体疾病、抑郁症状、认知能力、行为能力等方面构建测度指标,对中国整体的健康老龄化水平和城乡差异进行了考察,认为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整体偏低,[4]农村老年人的健康老龄化水平低于城镇老年人,[5]但这种城乡差异可能随年龄增长而弱化。[6]这类研究虽然丰富了健康老龄化测度的内容,但忽略了环境因素对于健康老龄化的作用。考虑环境因素对于健康老龄化的形塑,一些学者尝试将生活环境、社会经济环境等外在因素纳入健康老龄化水平的测度之中。如Hye等人从疾病、残疾、身体和认知功能以及生活参与四个方面构建测度指标,对部分韩国老年人进行追踪调查,发现严格定义的健康老龄化在老年人中占比仅为4.7%。[7]Jaspers等人则从慢性疾病、心理健康、认知功能、身体功能、疼痛、生活质量、社会支持等七个方面对荷兰鹿特丹的健康老龄化水平进行了测量,发现所有年龄段男性的平均得分均高于女性。[8]而王雪辉等人不仅将社会支持、生活环境纳入健康老龄化测度之中,还进一步囊括了老年人经济资本、社区服务等要素,并对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进行了测度,发现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整体偏低,过半数老年人面临健康风险。[9]此外,也有学者将医疗水平、经济发展水平纳入指标体系,对中国城市的健康老龄化水平进行研究,[10]发现中国城市的健康老龄化水平具有较大差异。[11]以上研究虽然尽可能考虑了健康老龄化的各类构成要素,但只是简单地纳入和罗列各类测度指标,没有系统梳理各指标的内在逻辑关系,使指标体系过于庞杂,难以为健康老龄化测度研究提供完整的框架,更难推动健康老龄化测度指标体系的后续应用。而且由于我国幅员辽阔,现有研究虽然考察了全国的健康老龄化水平及其城乡差异,但缺乏对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的省际和区域差异的关注,可能难以有效指导我国健康老龄化实践。二是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影响因素研究。已有研究广泛分析了老年人个体因素和经济社会因素对健康老龄化的影响,但忽视了健康老龄化服务本身对健康老龄化的驱动作用。在老年人个体因素方面,教育水平、[12]童年逆境、[13]社会参与、[14]经济地位、[15]健康素养[16]等被认为对老年人健康老龄化具有重要影响。除了老年人个体因素,经济水平、[17]医疗水平、[18]社会保障、[19]政策支持[20]等因素也被认为是健康老龄化的重要驱动因素。

已有健康老龄化评价研究成果较为丰硕,但也存在一定的拓展空间。为弥补已有研究不足,本文尝试在澄清健康老龄化概念内涵的基础上构建一套系统的健康老龄化测度指标体系,并结合宏观统计数据与微观调查数据,从省际和区域视角系统考察我国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动态演进过程,进一步采用QAP方法探究健康老龄化服务对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格局的影响。

三、健康老龄化的概念内涵与测度逻辑

(一)健康老龄化的概念内涵

健康老龄化这一概念最早可以追溯至美国老年医学家爱德华·鲍茨(EdwardL.Bortz)在1963年发表的一篇学术论文,他认为健康老龄化是一种无疾病和生理功能损失较少的衰老。[21]但通常认为健康老龄化概念是由世界卫生组织在1987年世界卫生大会上提出,初衷是改善老人健康水平、增加老人健康寿命,在尽可能维持老人能力不受限制的情况下,按照自身观念和偏好来生活。[22]此时,世界卫生组织仅将影响健康老龄化的重要因素作为老龄研究项目的主要研究课题,而未对健康老龄化的概念内涵进行清晰界定。1990年世界卫生组织在哥本哈根世界老龄大会上弥补了这一不足,进一步明确了健康老龄化的概念内涵,认为健康老龄化就是从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出发,缩短老年人带病生存期,延长老年人健康生命,使其保持较好的身体机能状态直至生命结束。[23]这一时期健康老龄化的概念界定本质上遵循的是一种朴素意义的健康观,即无疾病本身就是健康,来澄清健康老龄化的概念边界。而这种朴素意义的健康观主要围绕身体健康展开,忽略了老年群体社会参与和积极乐观心态等其他积极要素。

20世纪末西方积极心理学浪潮逐渐兴起。以塞利格曼(Seligman)和契克森米哈伊(Csikszentmihalyi)为代表性人物的积极心理学派强调以一种积极、开放的观点来看待人的内在潜能和品质。[24]受这一思潮的影响,健康老龄化相关研究者开始摆脱对“健康”概念的朴素意义理解,逐渐认识到老年人的内在积极要素。2002年世界卫生组织给“健康老龄化”增加了“保障”和“参与”两个维度,并将其发展为“积极老龄化”的政策框架,[25]其目的是在积极老龄化政策框架的指导下促进世界老龄人口的健康老龄化。2015年世界卫生组织进一步丰富了健康老龄化的概念内涵,认为健康老龄化是为维护老年健康生活所需的功能发挥过程。[26]功能发挥指按照自身观念和偏好来生活和行动的健康相关因素,它是由内在能力和相关环境特征以及两者之间的相互作用构成。而基于功能发挥的健康老龄化定义实质上着重强调了健康、参与、环境保障等几个基本向度。[27]这一概念定义虽然丰富了健康老龄化的内涵,但也带来了操作化方面的难题。如在“老年健康生活”和“维护功能发挥过程”的界定上不同国家如何达成一致。同时,基于国外情景的健康老龄化定义还需要切合我国的现实国情。随着健康中国战略的推进,健康老龄化在中国情景下的概念内涵应该更具广泛意义。现有研究认为健康中国的健康是包含人民健康身体、健康环境、健康社会等多方面要素在内的大健康和全面健康观。[28-30]从我国国情来看,我国仍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相关政策的最终落脚点在于发展。WHO也强调促进社会发展的健康可持续是就老龄健康问题采取行动的重要原因之一。[26]因此,这里的健康就不仅需要强调生理、心理、社会融入、自然生态的良好与和谐融合状态,[29]更需要强调最终的结果即个体和社会的健康发展。基于此,本文所谓的健康是更具广泛意义的健康,是指个体的生理、心理和社会融入的良好状态以及自然生态、社会发展的良好态势。此外,由于健康老龄化的最新定义中又着重强调了功能发挥,结合我国实际和世界卫生组织对健康老龄化的最新界定,我们认为健康中国情景下的健康老龄化实际上是指通过营造良好的环境和强化内在能力建设,使人们进入老年后能够维持各项功能的正常发挥,积极参与社会生活并寻求自身再发展,从而推动整个经济社会的健康发展。

(二)健康老龄化的测度逻辑

1.健康老龄化的测度框架

根据以上健康老龄化定义,实现健康老龄化首先需要营造良好的环境。生态系统理论认为外在环境影响是以个体为圆心扩散开来的嵌套系统;这一系统的核心是个体,包括年龄、能力、受教育水平等内在特征,然后是邻近个体的微系统、中系统、外系统、宏系统。[31-32]可以认为个体与环境的交互形塑了个体的生存与发展。WHO对健康老龄化的最新定义也强调功能发挥是个体内在能力与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26]因此,在构筑健康老龄化环境时不能忽视个体内在要素与环境的交互作用。本文将环境因素和个体内在要素两个方面合并作为健康老龄化的基础条件,即基础支撑。

构建良好的基础条件,维护老年人健康生活所需的各项功能发挥。现有研究认为功能发挥以老年人自身健康水平为基础,但是健康水平并不必然决定功能发挥的程度。[33]WHO认为健康老龄化的实质是要构筑和保持老年人较好的能力水平,并促进老年人功能发挥。[26]功能发挥是衡量健康老龄化实现与否的关键表征。当前学界对功能发挥的概念界定还未达成一致。杜鹏等人认为功能发挥是指老年人内在能力与外部环境的互动以实现个体价值的过程。[34]陆杰华等人则认为功能发挥是指个体能够按照自身观念和偏好来生活及行动的健康相关因素,它由个人内在能力与相关环境特征以及两者之间相互作用构成。[35]这两种定义均是基于WHO对健康老龄化的界定阐释功能发挥的概念内涵。这两种定义本质上都是通过强调个体内在能力与环境因素的相互作用阐释功能发挥的基础。但事实上,这两种定义都没能清楚指明功能发挥的基本向度。因此有必要对功能发挥的概念内涵进行再次澄清。《世界卫生组织法》指出健康不仅仅是疾病的消除,而是躯体、心理和社会功能的完全状态。李海峰、陈天勇认为生理、心理及其社会功能是实现老年健康生活的基本要素。[36]基于此,本文认为功能发挥实际上是指老年人为实现健康老年生活所调用的生理、心理及社会功能。根据上述分析,本文将生理功能、心理功能、社会功能作为功能发挥维度的三个二级指标。

维持老年人功能发挥和独立自主的生活根本上是为了推动和促进老年人自身和社会的共同发展,即健康发展。WHO认为追求个人成长是老年人健康老龄化的重要方面。[26]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是实践的存在。实践活动也是朝向社会的生命实践。[37]有研究者认为实践既是个体才能在社会中的显现,也是一个人置身社会之中的自我历练与重新发现。[38]因此,老年人追求个人价值的实现和再发展不仅是健康老龄化的内在要求,更是其作为社会人的本质属性。步入老年后人们的社会参与和社会活动有一定程度的减弱,但其本质属性仍未改变。追求老年再发展仍是多数老年人发挥生命余热的重要方式。同时,人的全面发展观认为个人发展是与社会发展的协调统一,个人的发展既决定于又决定着社会的发展。[39]张奎良认为社会是人的存在方式,人与社会密不可分,人的任何活动或生产都不仅满足自己的需要,也同时满足着社会发展的需要。[40]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老人发挥生命余热、实现老年再发展,最终结果必然推动社会发展与进步。因此,在强调老人个体发展时不可忽视社会发展。基于上述分析,本文将个人发展和社会发展作为健康发展的两个二级指标。

综合以上分析,我们从基础支撑、功能发挥、健康发展三个维度构建健康老龄化水平的测度框架(见图1)。基础支撑是健康老龄化的基本条件,功能发挥是健康老龄化的关键表现,健康发展是健康老龄化的最终目标。

2.健康老龄化测度指标遴选

为保证指标体系的科学性与合理性,本研究采用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方式筛选具体测度指标。首先,根据已构建的健康老龄化测度框架,从健康老龄化相关政策文件和国内外文献中筛选指标,形成包含75个指标的初步指标池。在健康老龄化相关政策文件方面,我们主要梳理了《“十三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体系建设规划》《“十四五”健康老龄化规划》《“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养老托育服务业纾困扶持若干政策措施》《关于推进养老服务发展的意见》《“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十四五”民政事业发展规划》《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等政策文件,提取其中衡量健康老龄化的关键测度指标。其次,课题组内部采用头脑风暴法,对初步形成的指标池进行遴选,剔除一些数据缺失、相关性不强的指标,再增充一些反映健康老龄化的测度指标,形成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初步测度指标体系。最后,运用德尔菲法进行专家函询。相关专家全部来源于健康老龄化相关的理论研究与工作实践领域(如纽约大学、新加坡国立大学、南安普顿大学、伦敦国王学院、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浙江大学、中山大学、武汉大学、南开大学等)、政府事业单位(如陕西省卫健委、西安交通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等)。然后,根据专家函询结果量化各指标得分,删减相关性、重要性得分均低于均值的指标,形成最终的健康老龄化测度指标体系(见表1)。

四、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一)研究方法

1.赋权方法

为避免主观赋权造成的偏误,本文采用熵权法进行客观赋权。具体赋权方法如下:

首先,采用极差法分别对各正向和负向指标[Xij]进行标准化处理,消除各指标间量纲不一致所造成的影响。由于极差法标准化后的值可能会取到零值,因此,对标准化后的各指标加0.0001进行非负平移,以避免求熵值时对数计算的无意义:

[Yij=Xij-minXijmaxXij-minXij+0.0001],""[Xij]为正向指标

[Yij=maxXij-XijmaxXij-minXij+0.0001],nbsp;"[Xij]为负向指标(1)

[i]表示省份,[j]表示指标;[Xij]和[Yij]分别表示健康老龄化水平测度指标的初始取值和标准化取值,[maxXij]和[minXij]分别表示指标初始取值的最大值和最小值。

其次,计算第[j]个指标下,第[i]个省份的特征比重[Pij]:

[Pij=Yiji=1nYij](2)

然后,计算第[j]项指标的信息熵[ej]:

[ej=-ki=1nPijln(Pij),k=1ln(n),0≤ej≤1](3)

公式(3)中[n]为样本量。

最后,计算指标权重[Wj]:

[dj=1-ejWj=djj=1mdj](4)

2.健康老龄化水平测算

在计算出各指标权重后,采用多重线性加权函数求出各省健康老龄化水平指数[HAIi],取值为[0,1]之间,值越大则表明健康老龄化水平越高,反之亦然。详细测算公式如下:

[HAIi=j=1mWjYij](5)

3.Dagum基尼系数法

在测度了健康老龄化水平之后,我们运用Dagum基尼系数法系统考察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区域差异及其贡献来源。基尼系数的公式(6)如下所示。[G]表示整体基尼系数,数值越大则说明差异越大;[k]表示地区划分个数,本文将其划分为东部、中部、西部三个地区,具体划分方式参见魏敏等人的研究;[41][n]表示省份个数;而[nj]([nh])为第[j]([h])个区域内部的省份个数;[yij]([yhr])为[j]([h])个区域内任一省份的健康老龄化水平;[y]为全部省份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均值。详细计算公式如下:

[G=12n2yj=1kh=1ki=1njr=1nh|yij-yhr|](6)

可以将总体基尼系数分解为三个部分:地区内差异的贡献[Gw]、地区间差异的贡献[Gnb]、超变密度的贡献[Gt],它们之间的关系为[G=Gw+Gnb+Gt],具体分解公式如下:

[Gjj=12Yji=1njr=1nj|yji-yjr|n2j](7)

[Gw=j=1kGjjpjsj](8)

[Gjh=i=1njr=1nh|yji-yhr|njnhYj+Yh](9)

[Gnb=j=2kh=1j-1Gjhpjsh+phsjDjh](10)

[Gt=j=2kh=1j-1Gjhpjsh+phsj1-Djh](11)

[Djh=djh-pjhdjh+pjh](12)

[djh=0∞dFj(y)0y(y-x)dFh(x)](13)

[pjh=0∞dFh(y)0y(y-x)dFj(x)](14)

公式(7)和公式(8)分别为[j]地区的基尼系数[Gjj]以及地区内差异贡献[Gw];公式(9)和公式(10)分别表示[j]和[h]地区的地区间基尼系数[Gjh]和地区间差异的贡献[Gnb];公式(11)则为超变密度的贡献[Gt];[pj=njY],[sj=njY/nY],[j=1,2,…,k];[Djh]为[j]、[h]个区域间健康老龄化水平的相对影响,具体计算方式如公式(12)所示;[djh]可以看作[j]、[h]地区中所有[yjh-yhrgt;0]的样本值加总的数学期望;[pjh]则是所有[yhr-yjigt;0]的样本值加总的数学期望;[Fj]([Fh])为[j]([h])地区的累计密度分布函数。

4.探索性空间数据分析

探索性空间数据分析(ExploratorySpatialDataAnalysis,ESDA)是一种常用的空间计量经济分析方法,可以用于分析健康老龄化水平的空间分布特征。因此,本文运用空间特征分析、空间自相关分析等方法探究健康老龄化水平的空间演化状况。

5.核密度估计

核密度估计是一种非参数估计方法,可用于研究空间非均衡分布及其动态演进规律。因此,本文运用核密度估计对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分布态势、极化趋势、分布延展性等进行分析,以更好地考察全国及各地区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动态演进规律。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fx=1nhi=1nKXi-xh](15)

[K·]为核函数,[h]为带宽,[n]为观测值的个数,[Xi]为观测值,[x]为观测值的均值。

6.QAP方法

相较于传统多元回归分析,QAP方法可以通过随机置换方式克服计量模型的自相关和多重共线性问题。本文将不同地区视为不同行动者,两两地区的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就可以看作一种关系。但这种关系具有较强的自相关性,如果采用传统计量分析方法,可能导致显著性结果失去意义。因此本文采用二次指派程序(QAP)来探究健康老龄化水平地区差异的驱动因素。由于健康老龄化服务是实现健康老龄化的重要支撑和关键载体,[42]因此健康老龄化水平可能是健康老龄化服务效能形塑的结果。基于此,本文借鉴刘慧君等人在健康老龄化服务效能方面的研究,[22]将健康老龄化服务效能指数分解为人力支持指数、物力支持指数、财力支持指数、环境支持指数、服务可及性指数、服务规范性指数、服务回应性指数、服务效果指数、服务效率指数、服务公平指数等,并根据这几个方面构建差异矩阵作为解释变量。详细计量模型如下:

[Y=f(X1,X2,X3,X4,X5,X6,X7,X8,X9,X10)](16)

[Y]为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X1]~[X10]分别为人力支持差异、物力支持差异、财力支持差异、环境支持差异、服务可及性差异、服务规范性差异、服务回应性差异、服务效果差异、服务效率差异、服务公平差异。

(二)数据来源

本文所用数据包括宏观和微观两个部分。宏观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中国民政统计年鉴》《中国社会统计年鉴》,微观数据则来源于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ChinaLongitudinalAgingSocialSurvey,CLASS)。该调查由中国人民大学组织,采用分层多阶段概率抽样方法进行,调查范围覆盖全国28个省(区、市),调查对象为60岁及以上老年人群,是比较全面和权威的中国老年社会微观调查数据,可以较为准确反映中国老年人群的生活状况、健康状况、心理态度等。与中国养老追踪调查(ChinaHealthandRetirementLongitudinalStudy,CHARLS)相比更聚焦老年群体;而相较于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ChineseLongitudinalHealthyLongevitySurvey,CLHLS),其老年人群样本更为完整、更具代表性。因此,本文选择CLASS数据作为微观数据来源。由于CLASS项目的全国基线调查目前仅进行了4次(2014年、2016年、2018年、2020年),为保障研究的时间延续性,本文运用线性插值法将微观指标缺失年份数据补足。

五、实证结果

(一)健康老龄化水平的时空特征

2014—2020年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测算结果如表2所示。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整体呈现稳步增长态势,从2014年的0.286上升至2020年的0.3738,上涨幅度为0.0878,年均增长0.0125。这说明中国健康老龄化战略取得了一定成效,但整体水平仍然偏低,未来战略实施仍任重而道远。分地区来看,东部、中部、西部三个地区均呈现缓慢上升趋势。东部地区从2014年的0.3788上升至2020年的0.4742,上升幅度为0.0954,年均增长0.0136;中部地区从2014年的0.2428上升至2020年的0.3313,上升幅度为0.0885,年均增长0.0126;西部地区从2014年的0.2278上升至2020年的0.3072,上升幅度为0.0794,年均增长0.0113。东部地区整体健康老龄化水平更高,上升幅度最大、增长更快,而中西部地区次之。因此,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整体呈现东高、西低的差序格局。

具体到省际层面,各省(区、市)健康老龄化水平呈现动态上升趋势。截至2020年健康老龄化水平得分前三位的分别为北京、上海、浙江,得分依次为0.651、0.5944、0.5378;得分后三位的分别为宁夏、贵州、云南,得分依次为0.2709、0.2801、0.2811。得分最高的北京与得分最低的宁夏差值为0.3801,这说明中国省际层面的健康老龄化水平还存在较大差异。进一步,我们以整体均值作为分界线,将超过整体均值的省(区、市)视为较高水平,低于整体均值的省(区、市)视为较低水平。根据这一划分标准,得分超过整体均值的省(市)有北京、上海、浙江、天津、广东、江苏、福建、湖北、江西,占所考察省(区、市)的32%;得分低于整体均值的省(区、市)有山东、辽宁、陕西、河北、重庆、内蒙古、山西、湖南、吉林、青海、黑龙江、四川、甘肃、广西、安徽、河南、云南、贵州、宁夏,占所考察省(区、市)的68%。这一评价结果表明大部分省(区、市)在健康老龄化战略目标的推进方面还严重不足。低水平健康老龄化的省(区、市)多集中于东北、西南以及中部地区。在时序演变上,各省也存在不小差距。上升幅度最大的省(区、市)为湖北(0.1581),最低的为广西(0.0475),差值为0.1106。从排序特征来看,上升幅度前十的省(市)有北京、天津、江苏、浙江、广东、江西、湖北、重庆、陕西、甘肃。其中东部地区有五个(北京、天津、江苏、浙江、广东);中部地区有两个(江西、湖北);西部地区有三个(重庆、陕西、甘肃)。因此,在时序演变趋势上呈现东部领先,中西部追赶的特征。

(二)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区域差异

1.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区域差异及来源贡献

为进一步揭示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区域差异及其来源,本文采用Dagum基尼系数法对全国及其三大地区的差异进行测算,然后分析其时序演化特征(见表3)。整体来看,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基尼系数从2014年的0.298下降至2020年的0.247,说明区域差异显著,但该差异呈现下降趋势。从结构来源看,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的整体差异主要来源于地区间差异。在研究时段内地区间差异贡献率保持稳定,介于73.095%~76.217%之间,远高于地区内差异贡献率。具体来看,东-西和东-中之间的差异是形成地区间差异的主要原因。2014—2020年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的东-西之间差异介于0.266~0.320之间,东-中之间差异介于0.231~0.262之间,而中-西之间差异介于0.112~0.157之间。东-西之间差异的波动幅度最大,中-西之间差异次之,而东-中之间差异的稳定性最好。从地区内差异来看,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均呈现下降趋势,而中部地区则呈现波动上升趋势。其中东部地区内部差异稳定性最好,介于0.169~0.186之间;中部地区次之,介于0.060~0.127之间;西部地区波动性最大,介于0.108~0.212之间。而从静态特征上来看,截至2020年地区内部差异呈现东中西递减格局。

2.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区域集聚特征

地理学第一定律(Tobler'sFirstLawofGeography,TFL)认为任何事物与其他事物都是相关的,只是邻近事物的关系更为密切。[43]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存在明显的区域差异,而这种差异提示各地区之间可能存在空间集聚特征。因此,本文采用空间相关分析探究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区域集聚特征及其演变趋势。空间相关分析分为全局空间自相关和局部空间自相关。全局空间自相关主要用于分析整体的空间相关特征,但无法判断哪里存在相关性,而局部空间自相关则可以用于分析具体空间相关区域。本文采用局部空间自相关探究健康老龄化水平的空间关联模式,并根据Moran'sI将关联类型划分为四种:高-高集聚、低-高集聚、低-低集聚、高-低集聚。其中高-高集聚表明观测区域与周边区域健康老龄化水平均比较高,呈现显著的正向相关性;低-高集聚表明观测区域健康老龄化水平较低,但周边区域健康老龄化水平较高,呈现显著的负向相关性;低-低集聚表明观测区域与周边区域健康老龄化水平均低,呈现显著的正向相关性;高-低集聚表明观测区域健康老龄化水平较高,但周边区域健康老龄化水平较低,呈现显著的负向相关性。表4呈现了2014—2020年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区域集聚分布情况。不难发现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呈现显著的空间依赖关系,即区域健康老龄化水平与相邻区域呈现显著的空间相关性。整体来看,东部地区表现出明显的高-高集聚特征,呈现显著的正向空间相关性。西部地区则表现出明显的低-低集聚特征,并且这种特征具有稳定性。如甘肃、青海、四川、贵州、云南五省呈现连片低水平演化特征。而高-低集聚特征的区域则较为分散,最终呈现出两点发展态势。

(三)健康老龄化水平空间分布动态演进

为进一步考察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空间分布的演进特征,对全国及东中西三大地区进行了核密度估计,详细结果见图2。图2(a)展示了研究期内全国层面健康老龄化水平的核密度估计结果。从位置上看,核密度曲线随时间推移逐渐向右移,表明全国健康老龄化水平呈上升趋势,这一结果与前文结论得到相互印证。从形状上看,核密度曲线整体呈现单峰分布且随时间推移具有一定稳定性。这说明健康化水平的极化现象并不明显。从峰度上看,核密度曲线波峰高度呈现下降-上升趋势,宽度呈现变宽-收窄趋势,但整体表现为波峰高度下降、宽度扩大的态势。这表明随时间推移,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的省际绝对差异呈现扩大态势。图2(b)展示了研究期内东部地区健康老龄化水平的核密度估计结果。从位置上看,核密度曲线随时间推移逐渐右移,表明东部地区健康老龄化水平整体呈现上升态势。从形状上看,核密度曲线整体呈现由单峰向偏态M峰转移趋势,表明东部地区健康老龄化水平整体呈现两极化发展态势。从峰度上看,核密度曲线波峰呈现上升-下降趋势,宽度呈现逐渐变宽趋势。这说明东部地区健康老龄化水平在不同省份间的绝对差异呈现扩大态势。图2(c)展示了研究期内中部地区健康老龄化水平的核密度估计结果。从位置上看,核密度曲线右移趋势较为明显,说明中部地区健康老龄化水平随时间推移得到较大幅度提升。从形状上看,核密度曲线由单峰向偏态M峰转移趋势,表明中部地区健康老龄化水平整体呈现两极化发展态势。从峰度上看,核密度曲线波峰呈现下降-上升趋势,宽度呈现先变宽后收窄趋势。这说明中部地区健康老龄化水平在不同省份间的绝对差异先有所扩大,后又逐渐缩小趋势。图2(d)展示了研究期内西部地区健康老龄化水平的核密度估计结果。从位置上看,核密度曲线右移趋势明显。这说明西部地区健康老龄化水平随时间推移不断提升。从形状上看,核密度曲线整体呈现单峰分布,虽有一定偏态M峰发展趋向,但并不明显。这说明西部地区健康老龄化水平不具有极化发展倾向。从峰度上看,核密度曲线峰度有所收窄,且呈现左拖尾向右拖尾转移趋势。这表明西部地区健康老龄化水平在不同省份间的绝对差异有所缩小,且随时间推移开始出现一些发展水平较高的省份。

(四)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的驱动因素

在深入把握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动态演进及其区域分布特征之后,本文进一步采用QAP方法探究健康老龄化服务对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的贡献。由于刘慧君等人的测算结果仅更新到2018年,为保证研究结论的科学性与严谨性,本文以2018年作为考察期进行QAP分析。

1.QAP相关分析

在进行QAP回归分析前,先对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与各驱动因素进行QAP相关性检验。表5展示了全样本相关性检验结果。整体来看,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与人力支持差异(RLC)、财力支持差异(CLC)、环境支持差异(HJC)、服务可及性差异(FWK)、服务规范性差异(FWG)、服务回应性差异(FWH)、服务效果差异(FWX)、服务公平差异(FWP)具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分别通过1%、5%、10%的显著性检验。而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与物力支持差异(WLC)、服务效率差异(FWL)的相关性不显著。具体来看,服务可及性差异与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的相关性最强,相关系数为0.813。但相关性不代表影响程度,因此本文进一步采用QAP回归探究健康老龄化服务效能各因素对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的影响。

2.QAP回归分析

表6报告了全样本QAP回归结果。QAP回归可以报告两类回归系数,分别是未标准化系数和标准化系数。一般而言,标准化回归系数不仅可以消除指标数据量纲的影响,还能保留更多信息。[44]因此,本研究直接对比分析各变量的标准化回归系数。同时,QAP回归采用双尾检验,当回归系数为正时采用[Plarge]表示显著性水平,反之则采用[Psmall]表示显著性水平。表6的回归结果显示模型调整后的[R2]达到91%。这说明健康老龄化服务效能中各因素的差异变动对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变动的解释力达到91%。整体来看,健康老龄化服务效能中人力支持差异(RLC)、物力支持差异(WLC)、服务可及性差异(FWK)、服务规范性差异(FWG)、服务效率差异(FWL)等对形成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具有显著的正向驱动作用。这表明以上五个健康老龄化服务效能的变动会显著影响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差异。其中服务可及性差异(FWK)的驱动作用最强,标准化回归系数达0.843,约为第二位物力支持差异(WLC)的2倍。这说明服务可及性差异(FWK)是形成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的最大成因,而缩小健康老龄化服务可及性差异(FWK)成为化解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的关键。此外,物力支持差异(WLC)的回归系数高达0.471,表明物力支持差异(WLC)是缩小健康老龄化差异的另一重要方面。除了正向驱动因素外,回归结果还显示环境支持差异(HJC)、服务效果差异(FWX)对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具有负向驱动作用。这表明一定程度上扩大这两方面的差异反而有助于缩小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类似于鲇鱼效应,[45]在一定程度上扩大这两方面的差异反而有助于激发各地区的积极性,助推良性竞争的发展态势。

六、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在人口老龄化加速演进的背景下,探究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动态演进趋势及健康老龄化服务对于健康老龄化差异的驱动作用,对于中国健康老龄化目标的实现具有重要意义。本文通过概念阐释进一步明晰了中国情景下的健康老龄化概念定义,在此基础上构建了健康老龄化测度指标体系,并对其动态发展水平和健康老龄化服务的驱动作用进行了实证分析,主要研究结论如下:

首先,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及三大地区均呈现稳步增长态势,但整体水平仍然偏低,且健康老龄化水平和增长幅度均呈现出东高、西低的差序格局。一方面,中国整体的健康老龄化水平仍处于低位,从2014年的0.286上升至2020年的0.3738,上涨幅度仅为0.0878(水平指数取值为0~1,越高越好)。这说明我国健康老龄化建设还存在较大改善空间,未来任务仍任重道远。而且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趋势的加剧,健康老龄化建设任务将更为严峻。另一方面,我国内部还存在显著的省际差异,东部沿海省份的健康老龄化水平与西部内陆地区的健康老龄化水平存在较大差距。这种内在的省际差异一定程度上拉低了我国健康老龄化的平均水平。得分前三的北京、上海、浙江与排名末位的宁夏、贵州、云南之间的差值存在超过全国均值的趋势。而且得分最高和得分最低省份之间的绝对差异还存在扩大趋势。究其根源,北京、上海等经济发达地区可以凭借自身经济发展优势,为省内老年群体提供强有力的健康服务支撑。

其次,在区域差异上,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的地区差异显著但呈下降趋势,地区间差异成为主要来源且保持稳定。具体来看,东-中与东-西之间的差异明显高于中-西之间的差异,并且成为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区域差异的主要动因。一方面,东部地区对于中西部地区的虹吸效应使大量中西部年轻劳动力向东部地区转移,加剧了中西部地区的人口老龄化趋势。另一方面,中西部地区相对薄弱的经济水平很难支撑高水平的健康老龄化服务建设。双重劣势叠加下,形塑了东部与中西部地区之间的差异。在空间分布上,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空间分异明显,整体上东部地区发展较好,而东北、西南以及中部地区已成为健康老龄化水平的洼地,并且西北、西南已呈现连片低-低集聚态势。由于区位劣势(地域阻隔、经济水平低、医疗水平低等)的存在,东北、西北、西南地区很难汲取东部地区的健康老龄化建设经验。而各地区内部各省之间又因为相似的区位劣势,很难获取对方的溢出效用和联动作用,进而加剧了各地健康老龄化水平的低-低集聚演化态势。

最后,在健康老龄化服务对健康老龄化差异的驱动作用方面,健康老龄化服务可及性对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的作用强度最大。由于健康老龄化服务涉及人力支持、物力支持、财力支持、环境支持、服务可及性、服务规范性、服务回应性、服务效果、服务效率、服务公平等多方面内容,因此本文采用QAP方法探究了健康老龄化服务体系中各要素对健康老龄化差异的驱动作用。整体来看,健康老龄化服务中的人力支持差异、物力支持差异、服务可及性差异、服务规范性差异、服务效率差异,对形成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具有显著的正向驱动作用。因此,各地区强化以上健康老龄化服务要素建设可以有效提升区域健康老龄化水平。但在以上各要素中,健康老龄化服务可及性对健康老龄化差异的驱动作用最强。强化健康老龄化服务可及性一方面降低了老年群体获取健康老龄化服务的成本,使老年群体可以便利地获取健康老龄化服务;另一方面还可以满足老年群体的健康养老需求,促进服务供需适配,不断提升老年人群的健康水平。

(二)政策建议

第一,加大健康老龄化建设力度。健康老龄化建设是一项系统工程,涉及环境营造、内在能力建设等多个方面内容,需要中央政府领头、各级政府协同。本文研究结果表明我国健康老龄化水平虽然稳步提升,但整体水平仍然偏低,并且大部分省份得分低于整体均值。因此,还需要进一步强化健康老龄化的建设力度。具体可以从如下几个方面推进:首先,要强化健康老龄化投入,为健康老龄化建设营造良好的基础。目前我国虽然在加大健康老龄化的建设投入,包括康护床位建设、照护人才培养等。但这些投入相较于日益增长的老年人口还显不足。因此,还需进一步加大相关人力、物力、财力投入,为健康老龄化建设奠定良好基础。其次,健康老龄化建设还需要进一步关注外在环境建设,包括城市绿地建设、空气质量监测与优化等,这些直接关系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最后,还需要强化老年人群的内在能力建设,包括强化老年人群的健康宣传教育,提升老年人群的健康素养水平等。此外,本文研究结果表明健康老龄化服务可及性对健康老龄化水平差异的驱动作用最大。各地区要优先考虑健康老龄化服务圈建设,不断提升健康老龄化服务的可及性,推动健康老龄化水平稳步提升。

第二,促进区域协同发展。评价结果表明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存在明显的地区非平衡性,而且这一结果主要来源于地区间差异。在推进健康老龄化建设时要注重打破区域边界、强化区域协同发展意识。可以建立健康老龄化高水平建设示范区,推动先进发展理念、发展模式向中西部地区传递。同时,中西部地区在借鉴先进地区的发展模式、发展理念时要充分结合自身实际、扬长避短。一些医疗资源不够发达的地区可以设置老年健康流动体检站,实现对区域内老年健康管理与服务的更好覆盖。建立跨区域长效合作机制,助推老年健康资源的梯度转移。东部地区是健康老龄化建设的高地和先行区,可以充分发挥自身领头羊作用,促进老年健康事业的交流与合作。东、中部地区的毗邻省份可以建立互补发展机制,促进老年健康事业发展所需的人、财、物等资源的内部流通,实现“1+1大于2”的发展效应。而西部地区可以承接东、中部地区的健康事业来促进自身发展。此外,一些与中部省份毗邻的西部省份,还可以与东、中部地区的省份建立跨省合作平台,实现东、中、西部的贯通发展。

第三,强化重点区域治理。中国健康老龄化水平不仅存在地区非均衡性,而且一些地区还呈现出连片低-低集聚演化态势。因此,在推动健康老龄化建设时,还需要强化重点区域治理。一方面,要对重点地区的健康老龄化建设情况进行定期监测,并对年年落后地区进行专项指导,以便更好帮助该地区找寻问题、提升健康老龄化水平。另一方面,东部地区健康老龄化建设强省可以对西南、西北、东北等落后省份进行对口支援。医疗资源较为丰富的东部省份可以选择医疗资源相对匮乏的地区进行支援,包括医疗器材援助、健康运动场馆援建、医疗人才培训等,提升对口支援地健康老龄化建设的基础支撑力。此外,连片低洼地区还需要强化自身“造血能力”,不断提升健康老龄化建设水平。落后省份可以出台一些优惠政策,吸引老年健康领域的人才来助推自身的健康老龄化建设。最后,落后地区的老年人群往往健康水平较低,因而这些地区还应该强化对老年人群的健康检查,提升老年人群的疾病诊治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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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傅苏]

AStudyontheDynamicEvolutionofChina'sHealthyAgingand

theDrivingEffectofServiceEffectiveness

LIUHuijun,WUPeng

(SchoolofPublicPolicyandAdministration,Xi'anJiaotongUniversity,Xi'anShaanxi,710049,China)

Abstract:ActivelyrespondingtotheagingofthepopulationandachievinghealthyagingaretheessenceofbuildingahealthyChina.InthecontextofChina'spopulationagingenteringamoderateagingsociety,accuratelygraspingthelevelofrealizationofhealthyaginginChinaandthedrivingroleofserviceefficiencyisofgreatpracticalsignificanceforimprovingthewell-beingoftheelderlyandpromotingthepracticalprocessofhealthyaging.BasedontheevolutionoftheconceptofhealthyagingandcombinedwithChina'sreality,thisarticlearguesthathealthyaginginthecontextofahealthyChinaactuallyreferstotheabilityofpeopletomaintainthenormalfunctioningofvariousfunctions,activelyparticipateinsociallife,andseektheirownredevelopmentthroughcreatingagoodenvironmentandstrengtheninginternalcapacitybuildingafterenteringoldage,thuspromotingthehealthydevelopmentoftheentireeconomyandsociety.Basedonthisconceptualdefinition,thepaperconstructsameasurementindexsystemforhealthyagingfromthreedimensions:elementsupport,functionplay,andhealthydevelopment.OnthebasisofunderstandingthelevelandchangingtrendsofhealthyaginginChina,theQAPmethodisfurtherusedtoexploretheimpactofhealthyagingservicesonthelevelofhealthyaging.Theresultsshowthatfrom2014to2020,thelevelofhealthyaginginChinaasawholeandinthethreemajorregionshasshownasteadygrowthtrend,buttheoveralllevelisstilllow,andmostprovincesscorelowerthantheoverallaverage.Boththelevelofhealthyagingandthegrowthrateshowapatternofhighintheeastandlowinthewest,andtheabsolutedifferencesbetweenprovincesarealsoexpanding;Moreover,therearesignificantregionaldifferencesinthelevelofhealthyaginginChina,butthedifferencesshowadownwardtrend,andtheinter-regionaldifferenceshavebecomethemainsourceandremainstable.Asfortheintra-regionaldifferences,boththeeasternandwesternregionsshowadownwardtrend,whilethecentralregionshowsafluctuatingupwardtrend;Intermsofspatialdistribution,thelevelofhealthyaginginChinaissignificantlydifferent,withtheeasternregiondevelopingbetteroverall,whilethenortheast,southwest,andcentralregionshavebecomethelow-lyingareasofhealthyaging;Intermsofspatialcorrelation,thelevelofhealthyaginginChinashowssignificantspatialdependence,withobvioushigh-highagglomerationcharacteristicsintheeasternregion,whilethenorthwestandsouthwestregionsshowacontinuouslow-lowagglomerationevolutiontrend;Intermsofdrivingfactors,differencesinhumansupport,materialsupport,serviceaccessibility,servicestandardization,andserviceefficiencyinhealthagingserviceshavesignificantpositivedrivingeffectsontheformationofdifferencesinhealthaginglevels.However,theaccessibilityofhealthagingserviceshasthegreatestimpactonthedifferencesinhealthaginglevels.Tothisend,strengtheninginvestmentintheconstructionofhealthyaging,includingserviceaccessibilityconstruction,humanandfinancialinvestment,andpromotingregionalcoordinateddevelopmentandkeyregionalgovernance,caneffectivelyimprovethelevelofhealthyaginginChina.

KeyWords:HealthyAging,ActiveAging,ServiceEffectiveness,RegionalDifferences,SpatiotemporalDifferenti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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