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贫困经历降低了老年消费福祉吗?
2025-01-22盛亦男张猛陶涛
【摘要】在老年人口规模和比重持续攀升的背景下,发展银发经济既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客观要求,也是实施扩大内需战略的重要举措。文章使用CHARLS2014年中国居民生命历程调查和2018年追踪调查数据实证检验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影响。文章基于生命历程理论,发现早年贫困经历不仅显著降低了老年人的消费水平,还抑制了消费结构升级;该结论经过内生性问题处理后仍然成立。研究基于劣势累积理论发现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会产生三重劣势累积效应,即通过塑造节俭型消费习惯,降低认知能力以及弱化健康水平,使老年人消费降低。由于个体向上社会流动以及积极良性的社会互动可以缓解早年贫困经历的劣势累积过程,文章关注家庭社会资本与互联网应用可能产生的积极影响,发现家庭社会资本会弱化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不利影响并提升消费;但是受到数字鸿沟的影响,互联网使用没有对老年人消费产生显著的促进效应。此外,异质性分析发现早年不同类型的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影响存在显著差异,健康和经济贫困经历对消费的负向影响显著,但是食物贫困经历的影响不明显,这意味着早年的健康贫困经历和经济贫困经历存在显著的劣势累积效应,从而对消费水平产生抑制作用。文章的政策启示是:发展银发经济要充分认识生命历程中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产生的影响,在家庭层面应积极构建社会资本培育体系,扩大家庭的社会网络;在社区层面应开展提升老年人认知能力和数字素养等方面的培训活动,增强消费能力;在政府层面要优化老年健康服务和社会保障政策,削弱储蓄动机;通过家庭、社区、政府共建体系降低早年贫困经历的劣势累积效应。未来公共老龄政策服务体系要以覆盖全人口从童年、成年以及老年整个生命周期的视角切入,兼顾不同生命周期阶段人群的差异性需求,以政策干预的方式打破劣势累积过程,增进老年人福祉。
【关键词】早年经历;家庭社会资本;老年消费;银发经济
【中图分类号】C913.6"""""""""""""【文献标志码】"A""""""""""doi:10.16405/j.cnki.1004-129X.2025.01.008
【文章编号】1004-129X(2025)01-0113-16
一、引言
社会需求不足是中国当前经济运行面临的突出矛盾。消费、投资和出口是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但三者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不一致。[1]相较于投资和出口,消费作为内需是拉动经济增长的持久内生动力,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也指出“着力扩大国内需求,推动经济实现良性循环。把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起来,更好统筹消费和投资,增强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2023年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中国人口自然增长率为-1.48‰,而65岁及以上人口已超过2.1亿人,占总人口的比重达到15.4%,人口负增长和快速老龄化这一特征事实使发展银发经济成为扩大内需、拉动经济增长的新引擎。尽管老年人口数量上升较快,但与其他年龄组人口相比,老年群体消费水平普遍偏低。中国城市劳动力调查数据显示:如果以1作为人口平均消费水平的峰值,60~65岁人口的平均消费水平为0.66,80~85岁人口的平均消费水平为0.46。[2]因此,提升现阶段老年人消费水平对发展银发经济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中国老年人为何消费不足?基于凯恩斯消费理论的观点解释,收入是影响现时消费的重要因素。一些研究认为中国老年人收入水平较低,因此整体消费不足,[3-4]但该结论在近几年关于低龄老年人消费的研究中并未得到有效证实。[5]另一观点则认为老年人自身健康状况不佳、认知能力不足以及国内养老和医疗等制度尚不完善等造成老年人消费结构层次偏低。[6-8]但是,近年来随着老年人健康状况和认知能力的提升以及养老、医疗等公共政策体系的不断完善,上述观点很难解释当前中国老年人消费不足以及消费结构层次偏低的现象。[9]综合以上两种观点,发现已有关于中国老年人消费的研究多采用共时性的研究策略,其基本假设是社会秩序和生命规律可以基于定格的社会现状来解释,[10]往往忽略了老年人早年经历的时间效应和累积效应对个体行为和习惯的影响。老年人的消费行为不仅受制于老年期的经济状况,更受制于以往的生活经历所塑造的消费习惯和行为模式。只有把握住早年经历的时间效应和累积效应,才有可能对当前发生的经济行为形成本质性的认识。[11]劣势累积理论表明个体成长轨迹是整个生命周期中风险、可用资源和行为策略选择互动累积的结果,[12]早年经历产生的累积效应会通过轨迹变化表现出来,进而影响老年消费。本文基于生命历程理论,在事件时间效应基础上研究早年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影响,并借助劣势累积理论解释早年经历影响老年人消费的作用机制。
文章的边际贡献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扩展了生命历程中早年经历对晚年影响的研究范畴。有关早年经历的研究大多集中于晚年健康、认知能力等方面,本文将早年经历的研究范畴延伸至老年消费领域,既是对老年消费研究视角的拓展,又是对早年经历长期影响相关文献的重要补充。第二,从食物贫困、经济贫困和健康贫困多维角度对早年贫困进行测量,论证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长期影响效应。分析视角不仅可以全面揭示贫困的成因和多重来源,也可以为减缓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消费的长期不利影响提供政策干预的精准方向。第三,探究了早年贫困经历影响老年消费的三重劣势累积效应与调节效应,通过理论探索、路径分析和事实检验,为缓解早年贫困的不利影响,促进老年消费升级提供了理论支持。
二、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一)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影响
生命历程理论(LifeCourseTheory)是20世纪60年代由美国社会学家埃尔德(Elder)提出的,主要研究生命历程中结构性、社会性以及文化等不同因素对个体生活的影响。[11]区别于生命周期、生活史等研究方法和理论,生命历程理论的优势在于将轨迹、年龄以及转变等时间观的概念纳入分析,[13]并逐渐成为国内外学者研究生命早年经历对个体生活长期影响的重要理论分析框架。基于生命历程视角分析早年经历的时间效应研究主要关注四个方面,即暴露时长、时间顺序、敏感关键期以及转折点或里程碑效应,[14]研究问题大多集中于健康、认知能力、人力资本积累以及劳动力市场表现等方面。[15-17]应用生命历程理论分析老年消费行为的文献仅有几篇。有研究发现当个体在童年经历过饥荒,其成年后仍会继续保持节俭的消费偏好,缺乏消费动机;[18]但是也有研究认为当个体早年经历过食物短缺或营养不良,成年后往往有更强的消费意愿,以弥补早期食物匮乏的缺憾。[19]已有研究未能很好解释个体在生命历程中的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消费产生何种影响,以及个体在成年或老年期受到外部环境冲击是否会干预早年经历对老年消费的影响过程。
“早年”作为个体生命历程的起点,是个体生存、发展与社会化的关键时期,也是成长与发育的敏感期,[20]在此期间发生的外部环境变化不仅深刻影响着个体偏好和习惯形成,还会长期影响其成年之后的行为选择。[18]早年贫困经历可以被视为在生命历程中敏感期的风险暴露,与成年时期经历贫困相比,早年贫困经历对个体心理、健康和经济行为产生的影响会更突出与持久。有学者发现童年经历过饥荒的个体往往具有更强的风险厌恶偏好,即使成年后不再面临饥饿风险,他们依然会具有较强的储蓄动机、[21]较低的消费意愿,并形成谨慎的投资与消费行为习惯。[22-23]
此外,心理学研究表明个体在早年的经历对成年后的心理认知和行为习惯具有重要影响。[24]不同成长环境下,个体形成的心理认知模式和行为习惯存在显著差异。[25]而记忆偏好理论(Preferences-as-MemoryFramework)认为个体往往偏好于在记忆中提取相关认识(包括偏好、态度、情节或者事件)进行决策,而经历和认知容易使个体在信息决策过程中形成偏差。[26-27]早年的贫困经历是一种印象深刻的认知积累,它会使个体形成对饥饿恐惧的记忆。即使个体在成年后不会再次经历贫困,但早年的记忆偏好仍会使个体形成非理性的经济决策。[21]有研究表明个体会基于早年饥荒的“生存经验”形成较高的储蓄倾向,[18]使其提高注重实用性的基本型消费,减少非基本型消费,早年经历塑造的这种消费心理和行为会使消费结构降级。[28-29]除此之外,早年有过贫困经历的老年人在家庭教育和娱乐方面的消费支出占比更低,[30]不利于消费结构升级。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设1:
假设1:早年贫困经历降低老年人消费水平,不利于消费结构升级。
(二)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影响机制:劣势累积效应的探讨
优势/劣势累积理论(CumulativeAdvantage/DisadvantageTheory)由美国社会学家莫顿(Merton)提出,最早用于描述生命历程中早期资源禀赋差异对社会职业分层的影响,[31]后被广泛应用于社会科学研究领域中,该理论强调从纵向角度关注早期经历对成年或者老年期影响的累积效应。[32]优势累积通常强调生命早期个体在经济、健康或教育等方面处于有利地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优势会不断累积并带来更多后续的有利资源和机会;劣势累积则强调生命早期的劣势地位对个体发展产生长期不利影响,减少个体发展的资源与机会。[33]很多研究从多个方面衡量个体早期劣势,如以童年时期不利的健康水平为代表的健康劣势,[34]以家庭经济条件拮据为代表的经济劣势,[35]和以早年饥饿经历为代表的食物匮乏等。[18]
早年贫困是指个体早年时期的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身体健康状况处于劣势。个体的早年贫困经历不仅会影响童年时期的资源获得,还会对成年甚至老年期的消费产生劣势累积效应。早年贫困经历可以通过以下方面影响老年人消费:
首先,早年贫困经历塑造了老年人节俭型的消费习惯,这种节俭型消费习惯的劣势累积会降低老年人的消费倾向。个体在早年经历贫困时迫于经济压力或有限资源,往往节衣缩食,压缩不必要支出以实现效用最大化,这种消费行为将固化为节俭型消费习惯。随时间的惯性累积,节俭型消费习惯会逐渐降低老年人的消费倾向。[36]即使老年期的经济状况改善,但早年贫困经历造成的心理感受和过往生活经验的条件反射仍会促使老年人继续保持节俭的消费习惯。[18]
其次,早年贫困经历会降低老年人的认知能力,而低认知能力使老年人难以适应复杂的消费项目,从而抑制消费。对早年贫困经历与认知能力的研究发现早年家庭经济状况与老年期的认知衰退呈负相关;[37]对50岁以上个体的早年家庭经济状况进行追踪调查,发现早年处于贫困家庭环境的个体认知能力老化更严重。[38]认知能力是个体对事物的构成、发展方向以及基本规律的把控能力,而个体的认知能力对其经济行为有重要影响。提高认知能力可以增强个体的信息搜集能力以及对复杂项目的判断力和掌握力,使其消费与投资等经济行为更加多元化。[39]对家庭消费项目进行细分,可以发现衣、食、住、行基本型消费项目对认知能力要求较低,而发展和享受等非基本型消费项目需要较高的认知能力,[7]因此,认知能力降低会使老年人的消费结构降级。除此之外,早年贫困经历可能会中断老年人在童年期的人力资本积累,也可能加速其在老年期的身体机能衰退,童年和晚年的双重劣势累积将降低认知能力,使老年人无法消费复杂项目。
最后,早年贫困经历会增加老年期的健康风险和医疗支出负担,从而强化老年人的预防性储蓄动机。早年健康状况是个体生命历程中健康人力资本积累的重要基础。[40]如果个体在早年曾经历过贫困等事件,其健康人力资本将受到损害,加剧健康不平等。[41]健康不平等引发的劣势会随年龄增长持续累积,增加老年期的健康风险,[42]加重家庭医疗支出负担并挤出家庭日常消费。健康风险和医疗负担的劣势累积会增强老年人的储蓄动机,抑制消费动机和消费倾向。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设2:
假设2:早年贫困经历可以通过塑造节俭型消费习惯,降低认知能力,增加健康风险,从而降低老年人的消费。
(三)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影响的调节效应:家庭社会资本与互联网使用的作用分析
当前中国不仅面临老年人消费水平较低的现状,还面临养老、医疗等公共供给不完善的困境,这使家庭社会资本等非制度因素在促进老年人消费方面的作用尤为凸显。长期以来,以亲缘、血缘和地缘为基础的家庭社会网络关系构成的社会资本在家庭的经济社会活动中发挥着重要作用。[43]对贫困家庭来说,一方面,家庭社会资本作为个体或家庭的资源禀赋,可以集中粮食、信贷等资源,抵抗贫困、疾病等方面的不利冲击;另一方面,家庭社会资本还可以转化为获得收入的能力,[44]能够削弱早年贫困经历产生的经济劣势累积,提升养老保障的能力,进而促进老年人消费。[45]充足的家庭社会资本作为家庭禀赋可以弱化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不利影响。
在生命历程中早年贫困经历产生的长期影响并非一成不变,个体向上社会流动以及与外部环境积极良性的互动可以缓解早年贫困经历的劣势累积过程,削弱其不利影响。[46]近年来数字经济发展和互联网的广泛普及使老年人面临明显的外部环境冲击。互联网使用可以缓解早年贫困经历的劣势累积,老年人通过使用互联网可以有效改善认知能力,[47]扩大社会参与,缓解早年贫困经历的不利影响,产生扩大消费的作用;[48]互联网使用还可以改变老年人的消费习惯,使消费内容多元化,[49]有助于促进消费升级。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设3:
假设3:家庭社会资本、互联网使用可以削弱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不利影响,促进消费。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与样本选择
本文使用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生命历程调查,CHARLS2014)和第四期全国追访数据(CHARLS2018)。该调查采用抽样调查方法收集了全国45周岁及以上中老年家庭和个人的微观数据。基线调查始于2011年,每2年追访一次,每次追访问卷的提问及选项都会依据研究需要和时代变迁而调整,还会视情况增加新的被访者;2014年生命历程调查以2011年基线调查和2013年全国追踪访问家户作为调查对象,访问45岁及以上城乡居民,最终获得居民生活史资料数据库。研究数据的筛选过程为:首先,将2018年追踪调查数据与2014年生命历程调查数据进行匹配,选取60岁及以上老年人作为研究对象;其次,人口流动与迁移使老年人早年居住地与调查期间居住地不一致,可能会导致估计结果偏误,因此剔除此类样本;最后,剔除研究变量关键信息缺失的样本,最终得到有效样本观测值6079个。
(二)变量选择与描述性统计
本文被解释变量为老年家庭人均年消费。选择该变量代表老年人消费:一是由于在2018年CHARLS问卷中家庭消费项目无法分割为个体消费;二是由于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员其个性、消费观念、生活方式等会潜移默化地相互影响,在共有收入和共同消费的影响下,家庭成员会形成相似的消费特征;三是由于老年家庭消费具有规模效应,采用家庭人均消费代表个体消费更贴近现实。参照已有研究的做法,[50]定义老年家庭人均年消费为老年家庭年消费总支出与家庭人口规模的比值,并进行0.5%的上限截尾和对数处理。
本文核心解释变量为早年贫困经历。参照同类研究的做法,[16]将早年界定为受访者小于等于17岁及以前时期。若受访者在此时期经历了贫困,则定义为早年贫困。早年贫困经历由经济贫困、食物贫困和健康贫困三个维度构建,选择上述维度的原因在于:第一,经济贫困和食物贫困是个体经历贫困的主要类型。第二,早年健康状况不仅代表着早年健康人力资本水平,也是衡量早年健康贫困的重要指标。先天性残疾、发育迟缓等会导致个体的早年健康水平处于劣势,[15]并对个体成年后的健康、教育获得以及社会经济地位均产生不利影响。[34][51]具体测量方式为:经济贫困,在问卷中选取“在您17岁以前,相对于那时你们家所在社区(村)的普通家庭,您家的经济情况怎么样”,将“比他们好”“跟他们一样”“比他们差”分别赋值为1、2、3。食物贫困,选取问卷中“17岁以前,您的家庭是否曾经有一段时间不能吃饱饭”,对受访者0~5岁、6~12岁、13~17岁三个年龄组进行分类测量并加总,获取挨饿经历变量,若没有挨饿经历,赋值为0,若在某一年龄组曾有挨饿经历赋值为1,若有多个阶段的挨饿经历则进行累计赋值,最终取值范围为0~3。健康贫困,选取问卷中“在您15岁以前(包括15岁),与大多数同龄的孩子相比,您的健康状况怎样”,回答“较好”“差不多”“较差”分别赋值1、2、3。最后,采用主成分分析法(PCA)将经济贫困、食物贫困、健康贫困处理为综合指标,再对其进行标准化处理,获得早年贫困经历变量1。
本文参照以往文献研究分别选取了个体、家庭、社会经济层面的控制变量。第一,个体特征方面,已有研究发现年龄越大且已婚同住的老年人消费水平更低,而拥有城镇户口和较高受教育水平的老年人消费水平更高。[52-53]因此,本文在个体特征方面控制了以下变量:年龄由问卷调查年份减去出生年份衡量;婚姻状况,将未婚、离异及其他各类婚姻状况定义为不在婚,赋值为0,已婚且同住赋值为1;户口类型,将农业户口赋值为0,非农业户口赋值为1;受教育水平,将小学及以下赋值为0,初中赋值为1,高中赋值为2,大专及以上赋值为3。第二,家庭特征方面,已有研究证实家庭人均收入较高,子女拥有较高的经济收入或向老年人进行财富转移,老年人就业以及隔代照料有利于促进老年人消费,而家庭人口规模较大以及退休则抑制了老年人消费。[54]因此,本文选择控制以下变量:家庭人均收入采用家庭所有成员过去一年领取的工资性收入、养老金收入、转移性收入、农业收入以及家庭固定资产收入的总和除以家庭人口规模并取对数构建;子女收入根据“老年人健在的子女过去一年收入总额”并取对数构建;子女财富转移采用“过去一年您和配偶从子女处获得多少经济支持”并取对数构建;工作状况根据“过去一年您是否从事过以生计为目的的活动”构建,否赋值为0,是赋值为1;退休状况根据“您是否办理退休手续”构建,否赋值为0,是赋值为1;隔代照料根据“过去一年,您或您的配偶是否花时间照看了您的孙子女以及外孙子女?”构建,否赋值为0,是赋值为1;家庭人口规模采用“家庭成员中同吃(住)的人口数”构建。第三,社会经济特征方面,养老和医疗是影响老年人消费决策的重要因素,有研究发现参加养老和医疗保险有利于削弱储蓄动机,提升老年人消费水平。[55-56]因此,本文选择控制参加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数量变量。养老保险数量根据“您是否正在领取,预计将来可以领取或目前正在缴纳的政府机关退休金、事业单位退休金、职工基本养老保险、机关事业单位补充养老保险(企业年金)、居民养老保险、征地养老保险、商业养老保险以及其他养老保险”构建,全部为否则赋值为0,有1项回答是则赋值为1,参加2项及以上养老保险的样本赋值为2;医疗保险数量根据“您本人目前是否参加了以下医疗保险(多选)”构建,没有参加赋值为0,参加1项赋值为1,参加2项及以上医疗保险样本赋值为2。此外,本文为解决内生性问题,构建了同一省份其他地级市贫困率均值作为工具变量。最后,本文为了分析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影响机制,构建了健康状况、认知能力、家庭社会资本以及互联网使用等变量(见表1)。
四、实证结果
(一)基准回归结果
1.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水平的影响
本文实证检验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水平的影响。表2的第(1)列至第(3)列是分别逐步进入个体、家庭以及社会经济特征变量,同时控制了城市层面固定效应的估计结果。依次加入控制变量后,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呈现显著的负向影响,亦即早年贫困经历显著降低了老年人的消费水平。
个体特征的估计结果显示年龄对老年人消费呈负向影响,原因可能是年龄增加使身体机能老化,健康风险随年龄增长呈现劣势累积效应,降低了老年人的消费意愿。与不在婚的老年人相比,已婚且同住会降低老年人的消费水平,一方面,可能是由于夫妻相互情感支持改善了彼此的心理健康水平,降低了健康风险产生的家庭医疗支出;另一方面,婚姻生活会降低家庭的生活成本,从而使已婚且同住老人的人均消费水平低于离异或分居老人的消费水平。受教育水平提升和拥有城镇户口有利于促进老年人消费,因为拥有较高受教育水平以及城镇户口的老年人享有更高养老金收入以及完善的医疗和养老保障待遇,从而降低预防性储蓄动机。
家庭特征的估计结果显示家庭人口规模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说明老年家庭成员人数增多会增加家庭公共物品购买,从而降低了人均消费。隔代照料会显著促进老年人消费,原因可能是隔代照料不仅加强子女对父母的情感支持,还可以增进家庭成员互动,从而改善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促进消费。[57]子女收入和子女财富转移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这意味着子女可以通过代际经济支持改善老年人的经济状况,对老年人消费产生提升效应。
社会经济特征的估计结果显示家庭人均收入提高可以显著促进老年人消费,该结论符合绝对收入假说。与未参加任何养老保险的老年人相比,参加1项养老保险的回归系数虽然为正但不显著,而参加2项及以上养老保险对消费有明显促进作用。可能的原因是养老保险的保障水平不充分时难以发挥消费释放效应。医疗保险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医疗保险可以减轻老年人的医疗负担,缓解健康风险带来的经济压力。退休不利于老年人消费,因为退休意味着收入减少,对消费产生抑制作用。[58]研究发现劳动参与显著降低老年人消费水平。研究样本中农村老年人占比达到83.5%,其中劳动参与的比例达59.14%,退休占比为78.66%,农村老年人不仅面临家庭“养老抚幼”困境,还受到农村养老保障体系不平衡、不充分的制约,从而增强储蓄动机。农村老年人会选择在具备劳动能力时尽量自我约束、抑制消费,将提高生活质量的消费需求寄托于未来。
2.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结构的影响
为了验证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结构的影响,将老年家庭消费划分为基本型消费、发展型消费和享受型消费。基本型消费包含衣、食、住、行等基本生活消费支出,发展型消费包含教育、科技、文体、社交等消费支出,享受型消费包含文化娱乐、旅游等高档消费支出。变量选自问卷中“过去一个月家庭在以下各项消费中的支出”,对各消费类别的月支出乘以12获得年支出,再将各消费类别的年支出按照基本型、发展型和享受型分类合计,并分别除以总消费支出,即得到基本型、发展型和享受型消费支出占总消费支出的比例。
表3的第(1)列至第(3)列分别对应基本型消费、发展型消费、享受型消费的估计结果。早年贫困经历对基本型消费、发展型消费和享受型消费均呈显著的负向影响。相比较而言,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发展型消费和享受型消费的负向影响强于对基本型消费的负向影响,早年贫困经历的劣势累积效应深刻影响着老年人的消费习惯,降低了老年人的发展型和享受型消费倾向。即使老年人在晚年的物质生活水平有了极大的改善,但勤俭节约的消费习惯仍然持续影响着他们的消费行为,不利于消费结构升级。
(二)内生性问题的讨论
考虑早年贫困经历变量的测量基于回顾性调查数据获得,可能因被访者的回忆偏差而存在测量误差使估计结果有偏;此外,一些个体、家庭资源禀赋等不可观测因素也可能使研究结果产生偏误。本文选取同一省份其他地级市的贫困率均值作为工具变量进行分析以缓解内生性问题。由于同一省份各地级市面临相似的外部环境和特征会使地区间的贫困程度相互影响,这意味着老年人早年所在地级市与同省份其他地级市的贫困程度存在相关性;同时其他地级市贫困程度对于老年人消费的影响是外生的,与其他不可观测变量不相关,满足工具变量外生性条件,因而选择该工具变量具有理论上的可行性。
表4汇报了工具变量估计结果。第一阶段估计结果显示同一省份其他地级市贫困率均值对老年人早年贫困经历的影响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且[F]统计量的结果显示不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第二阶段估计结果显示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水平的影响显著为负,说明在使用工具变量缓解内生性问题后,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影响依然稳健。
五、机制分析
(一)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劣势累积效应
本文借鉴江艇的研究思路进行机制检验,[59]分析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三重劣势累积效应,即消费习惯效应、认知能力效应与健康效应。
首先,实证检验早年贫困经历对消费习惯的劣势累积效应。本文选择衣着、食品、住房、交通、外出就餐和医疗消费支出分别在家庭总消费支出的占比代表老年人的消费习惯。衣着、住房、交通和医疗消费分别选自问卷中的家庭年消费项目支出;而食品消费和外出就餐分别选自问卷中“最近一周,您家花了多少钱购买食品(不包括外出就餐、办酒席、购买香烟、酒水等)”和“最近一周,您家花了多少钱外出就餐”构建,将食品和外出就餐的周消费支出总额乘以52,计算可得两项的年消费支出。将衣着、食品、住房、交通消费支出视为生活必需品支出,外出就餐和医疗消费视为非生活必需品支出。[18]表5中的第(1)列至第(6)列分别是以家庭中衣、食、住、行、外出就餐和医疗消费支出在家庭总消费支出的占比作为被解释变量的模型估计结果。可以发现早年贫困经历对衣、食、住、行消费支出占比的影响不显著,而对外出就餐和医疗消费支出占比有显著的影响,说明早年贫困经历塑造了老年人勤俭节约的消费习惯;同时,由于早年贫困经历不利于健康,从而使老年期的医疗支出费用增加。可见早年贫困经历使老年人呈现务实、保守及低欲望的消费特征。
其次,检验早年贫困经历对认知能力和健康状况的劣势累积效应。本研究选择字词识记能力衡量认知能力,在CHARLS问卷认知与抑郁模块,访问员依次朗读难易程度不同的10个词汇,请受访者回忆,每隔2分钟回忆一次,共重复2次,之后访问员依次记录每次回忆出词汇的数量,每回忆出1个词记1分,依次累加,最后求出2次回忆词汇数量的平均值,取值范围为0~10,数值越大表示认知能力越强。为方便比较,将认知能力进行标准化处理,标准化后认知能力取值范围在0~1之间。根据CHARLS问卷中“因为残疾或健康原因,无法正常工作或者劳动”问题构建老年人健康状况变量,将“完全无法正常工作或劳动”赋值为0,“不能长时间工作或劳动”赋值为1,“做起来完全没有问题”赋值为2。表6第(1)列和第(2)列是分别以认知能力、健康状况作为被解释变量的模型估计结果。第(1)列结果显示早年贫困经历显著降低了认知能力,说明早年贫困经历会限制老年人的消费能力,使他们无法使用数字消费等新型消费渠道,从而抑制消费。第(2)列结果显示早年贫困经历不利于老年人的健康状况,这意味着生命历程早年的贫困经历将在老年人的一生中持续增加健康风险和医疗负担,从而强化储蓄动机、降低消费。
(二)家庭社会资本、互联网使用对早年贫困经历与老年人消费的调节效应
本文选择交互模型分析家庭社会资本、互联网使用是否可以削弱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不利影响。选择“过去一年家庭收到和送出礼金或礼物(折合为人民币)”之和作为家庭社会资本的代理变量;选择“您使用以下哪些工具上网?”作为互联网使用的代理变量。在模型分析过程中,对早年贫困经历、家庭社会资本、互联网使用情况变量进行了中心化处理。
表7第(1)列至第(2)列展现了家庭社会资本的调节效应,第(1)列主效应分析结果显示早年贫困经历显著降低了老年人的消费,而家庭社会资本可以提升老年人的消费;第(2)列交互效应的分析结果显示家庭社会资本与早年贫困经历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家庭社会资本可以有效削弱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不利影响,甚至有利于促进老年人消费。原因是家庭可以借助社会资本,通过向亲戚、朋友借贷的方式强化家庭养老保障,削弱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不利影响。可见,在养老保障体系发展尚不充分的阶段,家庭社会资本等非制度因素是促进老年消费的有力补充。
表7第(3)列至第(4)列展示了互联网使用的调节效应,第(3)列主效应的分析结果表明早年贫困经历显著降低了老年人消费,而互联网使用则可以促进老年人消费;第(4)列分析结果显示早年贫困与互联网使用的交互项系数为正但不显著,说明互联网使用未能显著削弱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不利影响。一方面,由于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心理的“烙印效应”长久且持续,当前老年人面临的数字资源不足、数字能力落后的困境,使互联网使用未能显著消除早年贫困经历的不利影响。另一方面,研究样本中农村老年人占比高达83.5%,导致样本受限,可能使实证结果未能发现互联网使用对老年消费的显著积极效应。
(三)早年不同类型的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影响
为进一步考察不同类型的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影响的差异,本文分别对健康贫困、食物贫困和经济贫困进行异质性检验。表8的第(1)列至第(3)列分别报告了健康贫困、食物贫困和经济贫困对老年人消费影响的模型估计结果。研究发现早年食物贫困的影响系数不显著,这可能是由于近年来随着社会经济快速发展和物质生活条件改善,食物贫困的发生率显著下降1,使早年食物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劣势累积效应不明显。而健康贫困和经济贫困的估计系数显著为负,说明老年人早年经历的健康贫困和经济贫困存在显著的劣势累积效应,会长期限制其健康水平和认知能力发展,从而对消费水平产生抑制作用。
六、研究结论与政策启示
文章使用CHARLS2014年生命历程调查和2018年追踪调查数据研究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研究发现早年贫困经历显著降低了老年人消费水平,不利于消费结构升级,该结论在经过内生性问题处理后仍然成立。三重累积效应分析结果显示早年贫困经历通过塑造节俭型的消费习惯,降低老年人的认知能力,提升老年期的健康风险,使消费水平降低。调节效应检验结果发现家庭社会资本作为促进老年人消费的非制度因素可以有效缓解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的不利影响;而互联网使用未能发挥削弱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人消费不利影响的显著作用。此外,与食物贫困相比,早年健康和经济贫困对老年消费会产生更强的负向影响。
本文具有以下研究启示:第一,文章对早年贫困的测量与以往研究有所不同,早年贫困的构建维度不仅包含食物和经济贫困,还纳入了健康贫困。研究发现在探讨老年人消费问题时,除了与收入相关的早年贫困类型会对老年人消费产生影响外,早年健康贫困对老年人消费的长期不利影响不容忽视。在银发经济的发展过程中,为降低早年贫困对老年消费的长期不利影响,不仅应提升老年人社会经济地位,还需优化老年人的健康服务。第二,家庭社会资本可以缓解早年贫困经历产生的劣势累积效应对老年消费的不利影响,具有提升消费的作用。这一研究发现为发展银发经济提供了新思路。在当前养老保障以及长期护理保险等制度尚不完备时,充分发挥家庭社会资本这一非制度因素在强化家庭养老、经济保障以及抵御早年贫困经历劣势累积效应方面的作用。第三,早年贫困经历对老年消费具有显著的不利影响。在人口老龄化逐渐深化的背景下,公共政策不应仅仅聚焦老年人口,还应覆盖全人口,从全生命周期的过程夯实政策基础;对处于成长环境劣势的个体,应在生命历程早期进行政策干预,从降低健康风险与提高认知能力等角度削弱劣势累积过程,通过提升消费能力和改变消费习惯的方式,对变革未来人口的消费行为产生持续的长期影响。
本文基于研究结论得出如下政策建议:第一,应强化家庭在银发经济发展中的基础性地位。家庭是缓解贫困劣势累积的重要阵地,通过构建差异化的家庭社会资本培育体系,如通过建立贫困家庭公益互助小组、互助养老协会的方式扩大低社会资本家庭的社会网络。通过提升家庭社会资本效能,弱化早年贫困经历的劣势累积,削弱老年家庭的储蓄动机,增强老年人的消费意愿。第二,充分发挥社区在促进老年消费方面的优势。社区可以为老年人提供学习、娱乐和社会交往平台,改善老年人认知、提高消费能力;开展“银发数字素养”培训活动,降低数字鸿沟对老年消费的不利影响;通过正向“棘轮效应”改变消费习惯,助推老年人消费结构升级。第三,优化老年健康服务和社会保障政策。通过医养结合、上门巡诊、康复随访等方式降低早年健康贫困累积产生的健康风险,削弱预防性储蓄意愿,增强老年人消费信心。第四,构建覆盖生命历程的老龄政策体系,关注生命历程早年经历对老年期消费的影响,从生命早期阶段进行政策干预,如提高低收入家庭儿童的养育与教育补贴力度,改善生活环境和社会经济地位,弱化或中断劣势累积过程;依托社会养老、医疗、福利等公共政策弥补早年贫困经历的缺憾,增进晚年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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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傅苏]
DoestheEarlyPovertyExperienceReduceElderly'sConsumption?
SHENGYinan1,ZHANGMeng1,TAOTao2
(1.SchoolofLaborEconomics,CapitalUniversityofEconomicsandBusiness,Beijing,100070,China;
2.CenterforPopulationandDevelopmentStudies,RenminUniversityofChina,Beijing,100872,China)
Abstract:Withthecontinuousincreaseinthescaleandproportionoftheelderlypopulation,developingthesilvereconomyisnotonlyanobjectiverequirementforactivelyrespondingtopopulationagingbutalsoacrucialmeasureforexpandingdomesticdemand.BasedonthedatafromtheCHARLS2014ChineseResidentLifeCourseSurveyand2018survey,thispaperempiricallyexaminestheimpactofearlypovertyexperienceontheconsumptionoftheelderly.Theresultsshowthataccordingtolifecoursetheory,earlypovertyexperiencenotonlysignificantlyreducestheconsumptionleveloftheelderlybutalsorestrainstheupgradingoftheconsumptionstructure.Thisconclusionstillholdsafteraddressingendogenousissues.Basedoncumulativedisadvantagetheory,thestudyindicatesthatearlypovertyexperiencehasatriplecumulativedisadvantageeffectontheconsumptionoftheelderly.Thatis,byshapingthriftyconsumptionhabits,reducingcognitiveabilityanddeterioratinghealthconditions,theconsumptionoftheelderlyisreduced.Sinceindividualupwardsocialmobilityandpositiveinteractionwithotherscanalleviatethecumulativedisadvantageeffectscausedbyearlypovertyexperience,thispaperfocusesonthepossiblepositiveimpactsoffamilysocialcapitalandInternetapplications.Thestudyrevealsthatfamilysocialcapitalcanmitigatethenegativeimpactofearlypovertyexperienceontheconsumptionoftheelderly.However,duetothedigitaldivide,Internetapplicationsdoesnotsignificantlypromotetheconsumptionoftheelderly.Inaddition,intheheterogeneityanalysissections,theimpactsofdifferenttypesofpovertyexperienceinearlyyearsonconsumptionaresignificatlydifferent.Thenegativeimpactsofhealthandeconomicpovertyexperienceonconsumptionaresignificant,buttheimpactoffoodpovertyexperienceisnegligible.Thismeansthatthehealthandeconomicpovertyexperienceinearlyyearshasasignificantcumulativedisadvantageeffect,thusinhibitingtheconsumptionlevel.Theresultsofthispapernotonlyenrichthefindingsoftheimpactofearlyexperienceontheelderlybutalsobroadentheresearchperspectiveofelderlyconsumption,providingpolicyimplicationsforthehigh-qualitydevelopmentofthesilvereconomy.Thepolicyimplicationisthatthedevelopmentofthesilvereconomyshouldfullyrecognizetheimpactofearlypovertyexperienceontheconsumptionoftheelderlyinthelifecourse.Atthefamilylevel,buildasocialcapitalcultivationsystemtoexpandthesocialnetworkofthefamily;atthecommunitylevel,organizetrainingactivitiestoimprovethecognitiveabilityanddigitalliteracyoftheelderlytospurconsumption;atthegovernmentlevel,optimizeelderlyhealthservicesandsocialsecuritypoliciestoweakenthesavingsmotive;reducethecumulativedisadvantageeffectofearly-lifepovertyexperiencesthroughaco-constructionsystemofthefamily,community,andgovernment.Inthefuture,thepublicagingpolicyservicesystemshouldbeestablishedfromtheperspectiveofcoveringtheentirelifecycleofchildhood,adulthoodandoldageforthewholepopulation.Itshouldtakeintoaccountthespecificneedsofpeopleatdifferentlifecyclestagesandbreakthecumulativedisadvantageprocessthroughpolicyintervention,ultimatelyenhancingthewell-beingoftheelderly.
KeyWords:EarlyExperience,FamilySocialCapital,Elderly'sConsumption,SilverEcono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