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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海的诗(组诗)

2025-01-01中海

满族文学 2025年1期
关键词:禁言枯藤黎明

藏 象

对立的东西从未分析

她凝重的一面被破解

平衡破了,拿什么偿还内在

内在是什么?当她服下素问

人间的草药苦出痰与咳嗽

她明白了统一是个复杂的词

——另一方的肺腑之言

藏得很深啊,当象掩盖一切

她的内心越来越深,苦笑

像最后一串冰糖葫芦

插在稻草人的嘴边。中医兄弟

在驱赶另一对不相表里的词

驶过身体的马车,锈了、腐了

车前草誓不为草,也不身碎

一些话在山楂耳中,由内向外

演化成一声声咳嗽

藏露于象。她的五脏被识破

嘴角只有一种声音:舌苔

是某个病根的小写意

荒 原

禁言的小野风围坐于小冈

阅读使空旷更空,甚至无边

野花想到了如果不开放

会不会让内心炸裂而发声

——像风内心的语言

越来越简单,野草在削发为僧后

用隐喻打扫寺院。落日从塔尘滚下

在被读出的孤寂中,落日是唯一

允许临终关怀的孤儿

荒在持续。我的父亲突然托梦

如果野花不再开放

就寄希望于内心的清音

梦中,父亲和落日一同西去

这荒草是父亲?顶着院门的扫帚

撑起一片内部天空是锯齿形的

像炸裂的声音?泥土中

小草仅存的意志让荒原有了佛心

父亲生前说:铲除是为了看见

田野的悲伤放弃开花

而成为荒野

本 来

你要是紧盯着一页书,久了

字会离开纸的身体,那天变今天

而字根本不认识你,它的本身

在你眼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和书本谈谈理想,一头白发人

围坐在棋摊,树上偶有鸟屎落下

好在理想从不论输赢

棋子落下,已经过了多年

鸟死过几回,书的某页停留在活着

夹在其中的“本来”就在当时——

一个情人节

七月初,我是制玉者

“本来”是石头变化而来的象形文字

落子无悔,落子无悔啊

你一身霜白过河来

七月中,无数个鬼探出头

父亲告诫我,不要出门

本来的脚下是空的

本来是个什么样子?你要是

盯着一个人,久了,她就是空壳

另一个人正在和你对弈

终转迷

杜甫无家别,回转不识路

但黄四娘认得,邻居枯藤也认得

枯藤年长于黄四娘,谁生得美

昏鸦不语,这寒露所容纳的

是一具久未移动的身体

我曾观望,灰色傍晚驻留的炊烟

比火更炽热?枯藤引诱一个人

将热情投射到隔壁的孤灯,或者

家乡用星光击碎一条河流的

平静。此时,炊烟远去

再不能用于比喻什么

枯藤成灰,它烧掉了记载多年的

账簿——岁月被绞杀的证据

在画面现场,旧事物铆足了劲

展示它们的过往,像和曾经争论不休

更像和毁掉的东西拼命

我妥协了,投射于枯藤的东西

再也不能投射到用之不竭的比喻

再回首,故乡的河早已凝固

腹中论

蝉盲目于高调,它腹中

一定有无法抑制的东西

单一的,多年来积郁的烦闷

需要持续地牵扯出来

仿佛这才是整个夏天的循环系统

——唯有生命才是永恒的起点

那么,蝉吃些什么才能表达

它对生的敬意。除了树,厚水泥路

告诫:泥土可为洞,可为庇

蝉提着音箱直立于死亡的洞口

它被暗示禁言

禁言的都是腹语,蝉的提示音

是反复的焦虑。在水边

它使用了急促的经诵,告诉我

对伟大的湖底保持敬畏

——神秘总是活在未必中

就像我们活在透明中

但大合唱总有一只死蝉

它不是滥竽,而是给死亡送行的

乐队中,一个真正的死者

推杯之声如干戈

耳中有酸味,像泼出去的馊粥

樱花白,是它醉后的主食

为了表白,蜜蜂不惜将一朵花灌醉

它垂下的夜干脆又迷糊

喝完蜜的人迟早要走

再不再见,都一样

夜幕降临,烂掉的陈词花白

梨花也白,但它在蜜蜂口中

只有脆脆的甜。它与睡眠只隔

一杯汁,别的都可忽略

梨花在远处,用它熟记的颂词

再落一瓣

来来来,再干几杯

一杯白水,三两杯嘈杂

都是花朵睡前争执

曲终,人散,花谢

梅 雨

空气中充满了浸透。控诉者

是一群单身的水杉,风里来雨里去的

细小叶子。浸透间隙

咒语般的蝉叫着初夏

古老的河床

江南在一字排开的燕线上

在酱缸文化的搅拌中重聚一起

身上披挂不息的雨水

这是我身外和身内的事

在想象力的边缘,我的头发在变质

为什么?被虚无主义裹挟的

蝉鸣,叫出一个个停顿

燕子仍在去年的屋下避雨

却没有一棵树像我头发一样

在雨中接受霉变的哀痛

风吹着我

身边至少有历史教科书、古籍各一册

它们讲述着时代:口传的,身教的

都在蝉的停顿中得以消化

——雨消化掉的一切可疑历史

在其间汇入河流。紧贴水面

的叶子、飞鸟、不明之声,制造出

比自身更黄的黄梅

晨 读

终于,你成为一张纸

一个页码,一个薄薄的人

前朝退休的文字越狱犯

还活着,在书中得道而隐于书

时间久了,身体锈蚀,字迹漫漶

像不可抵御的旧物和线装黄页

散发的气味。镂空的门破了拆了

直到现在仍是一件好作品

书生的笔墨不过是头顶着砚台

坐穿的一把椅子

但早晨从不怀疑,旧时的书生

是灰尘。书写的都是一群精神病中

真实的悬挂物,这比灰尘落下

更轻盈。遁入琅嬛——

这饥饿的废纸般黎明之唇

阅读中,白昼回到源头

一路哭着吐尽遗迹,为什么

深藏于灰烬中的火焰不被读到

而呆坐被阅读,被解析

当遗迹果断把自己打开,像密钥

叭嗒一声,把黎明打开

线装的黎明,另一群人

从未知的光线中读到苍老

黎明折叠,薄日一页

传说从传说跃入百度

寻杏记

村姑只是一个复制品,她引领我

向更深的年代——

她的前世,是陈朝的嫔妃

对此,她深信不疑

“黄叶十里,诫谕十里”

身后,向佛之人不敢深入

她坐在街边的标语和乌鸦之间

遥想树下当年

“公子留步,请再饮一杯”

而老者刚从树上下来,捣下的杏仁

不可以肉身碰触

无头之佛从树上滚落

“流血之躯,灯火明亮,而毒侵”

她拉我入寺,拜了吧

黄果落下,我浸了剧毒的因

忍不住去浇灌她越来越干燥的身体

在佛前,忍不住交出果

交出一树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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