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君子人格思想研究

摘 要：孔子君子人格思想是儒家君子人格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塑造了儒家君子人格理论的典范。君子人格是孔子极其重视的人格，他认为，在礼崩乐坏的时代重建社会秩序，达到天下有道的目标，需要培养君子。在孔子看来，君子应具有“仁”“智”“勇”三种基本品质，在日常行为处事方面，君子要诚实守信、推己及人和从容中道。

关键词：孔子；君子人格；仁；智；勇

孔子是我国春秋时期著名的思想家和教育家，他的思想主要被记录在《论语》一书中，因此《论语》被奉为儒家经典。在《论语》中，孔子关于君子人格思想的论述是其核心思想之一。孔子从多个角度谈及了可以被称作君子的标准，尤其是君子在道德上的体现。本文基于《论语》，对孔子的君子人格思想进行初步的探讨。

一、“君子”的内涵阐释

“君子”这个概念在中国很早就开始使用了。洪修平、孙亦平曾指出：“‘君子’这个概念早在先秦时就已出现，孔子儒学赋予了‘君子’以丰富的道德内涵，从而使“君子”成为有道德之人的代名词，是传统伦理道德完善的人格化体现。”［1］最开始，“君”与“子”是分开使用的，在甲骨文中只有“君”和“子”这两个字，而没有“君子”一词。但是在《尚书》和《诗经》中，“君子”一词的使用就开始变多了。《尚书》中“君子”多指官员或者君主。不论是官员还是君主，都是统治阶级的化身，这说明“君子”这个概念最初是作为统治阶级的代表出现的，属于一种政治范畴的称谓。《诗经》中“君子”一词的使用频率更高，含义也更为丰富，开始具有道德属性了。比如“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2］，在这里“君子”已经具有了人格高雅、学识广博的道德品质。又如《大雅》中：“视尔友君子，辑柔尔颜，不遐有愆。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无曰‘不显，莫予云觏’。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3］ 从这里可以看出，“君子”已经具有了诚信、谦逊、友善等多种美德。

总之，从《尚书》和《诗经》对君子的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出，“君子”一词最初指的是居于统治地位的官员和君王，虽然后来具有了道德属性，但还是更多地指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诚如钱志熙所说：“‘君子’一词虽已含人格美称之义，却仍未脱离身份美称的实际用法。”［4］ 直至孔子，“君子”一词才脱离了身份等级的实际用法，抽象成了一种理想的人格典范。

二、孔子君子人格的基本品质批注序号：［2］

“君子人格”并不是孔子追求的最高人格目标，“圣人”才是。但圣人可遇不可求，在孔子那里只有尧、舜、禹、周文王等人才符合圣人的标准，由于圣人人格难以达到，所以君子人格便成了儒家最重视的人格。孔子在《论语》中，讲述了许多与君子有关的内容，梳理《论语》文本可以发现君子型人格应具有以下三种基本品质。

（一）“仁”：君子人格的核心品质

在孔子看来，君子是道德的典范，这就要求其具有“仁”的品质。“仁” 在《论语》中被孔子多次谈及，这是因为他认为“仁”是一切德行的根源。这也说明了一个人要想成为君子，就必须做到“仁”。那么“仁”是什么？君子又如何做到“仁”呢？第一，君子应学会爱人。“樊迟问仁。子曰：‘爱人’。”［5］ 由此可知仁具体表现为“爱人”，君子要想行仁，就要学会爱人。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爱人”有别于墨家“兼爱”指的无差别地爱每一个人，而是基于血缘，由近及远、由亲及疏地去爱人。“爱”的对象首先是自己的父母兄弟，其次是族人、熟人，最后才是众人。正如《中庸》所说：“仁者人也，亲亲为大。”［6］一个人如果可以做到孝顺自己的父母、尊敬自己的兄长，那么他就做到仁的最基本的要求了。君子更应如此，从最基本的“仁”（孝悌）做起，由“亲亲”达到“泛爱众”的境界。第二，君子应“以仁为己任”。孔子认为，若想成为君子就应该把实现“仁”作为自己的人生追求，在必要时甚至可以用生命捍卫仁德。诚如他所说：“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7］孔子的弟子曾子深得其老师思想的教诲，所以他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8］由此可见，曾子对仁德十分重视，不仅终其一生都在追求“仁”的实现，而且在任何时刻（哪怕是颠沛流离之际）都不应违背它。“君子去仁，恶乎成名？ 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9］，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第三，君子要做到“仁”，应具备恭、宽、信、敏、惠这五种品格。“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10］对人恭敬就不会轻易遭受侮辱，对人宽厚就会得到拥护，诚实守信就会得到别人的任用，敏捷就会事半功倍，慈惠就可以任用别人。一个人如果同时拥有这五种品质，那么他就可以践行仁义了。总之，“仁”是君子人格的灵魂所在。一个真正的君子，必然是一个心怀仁爱之人。仁爱之心使君子能够超越个人私利，关注社会公义，以高尚的道德情操引领社会风尚。同时，仁爱之心也是君子不断自我完善、追求更高道德境界的动力源泉。

（二）“智”：君子必备的生存智慧

孔子认为，智是君子人格的重要组成部分，亦是君子必须具备的品质。在《论语》中，孔子的“智”与“知”在相当程度上是通用的，即“智”就是“知”。“知”可以从两个方面理解，一是知人。“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11］君子能够知道人何以为人的道理并且能够掌握如何待人接物的智慧。可以说，知人是君子必须具备的一种生存智慧，有了这种智慧，君子才能知道在日常生活中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知人的最高境界是能够自如地应用中庸之道，这意味着君子已经能够像圣人一样处理现实事务了。“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12］二是“知己”。知己是君子实现自我超越，达到内心和谐的关键。它意味着君子能够正确地认识自己，正视自己的优点和缺点，在为人处世时做到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即“自知之明”。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必会时时反省自身，这样就会及时地发现自己的不足并加以改正，做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自省也”［13］。由此可见，“知己”是一个人提升自己道德修养的内在基础，对君子人格的养成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正因如此，孔子在《论语》中多次提及“知”，希望人们能够做个“智者”。“智者不惑”则是孔子的一个重要观点，智者之所以不惑，是因为智者具有道德理性，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至于被事物的表象迷惑，正如朱熹所说：“明足以烛理，故不惑。”［14］按照孔子的观点，君子应该是个智者。但是君子不是生下来就是智者，成为智者需要进行自我修养，好学则是具体的修养路径。《中庸》中说：“好学近乎知。”［15］虽然好学与“知人”“知己”的智慧并不相等，但是也非常接近了，这是因为君子可以通过学习来获取知识和人之为人的道理，而掌握了这些知识和知晓了这些道理，也就接近圣人的境界了。

（三）“勇”：君子重要的意志品格

“勇”与“仁”“智”在《中庸》被称作“三达德”，“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16］。可见，这三者被视为天下通行的美德，是古今中外都应遵循的道德标准。君子作为孔子备至推崇的理想人格，必然要具有“勇”的品质。那么何为“勇”？在《论语》中，我们可以发现孔子并没直接给“勇”下具体的定义，而是结合“仁”“义”“礼”等德目间接回答了“勇”的内涵。首先，君子之“勇”应是德义之勇。“见义不为，无勇也。”［17］孔子认为，见到该做的事不去做，是怯懦的表现，这就是缺乏勇气。所以“勇”就是敢于做自己该做的事。但是，这个“勇”需要建立在“义”的基础上，君子只有勇没有义就会犯上作乱，小人只有勇没有义会去做偷盗之事。正如孔子所言：“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18］可见，君子之“勇”不是单纯地血气方刚，而是有义理约束的德义之勇。其次，君子之“勇”还与“仁”紧密相连。一方面，孔子认为“仁者必有勇”，这是因为“仁”的实现并不会一帆风顺，有时需要杀身成仁，而杀身成仁是极其需要勇气的。另一方面，孔子也说“勇者不必有仁”。这说明并不是所有有勇气的人都具有仁德，没有仁德的“勇”只能是匹夫之勇、小人之勇，这种“勇”是孔子所反对的。所以，“勇”必须有“仁”的渗透才能发挥理想的作用。再次，君子之“勇”的重要表现是知耻。子贡问孔子怎样才能称为君子，孔子认为“行己有耻”便称为可君子。有知耻之心，就是有了道德自觉，便能做到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样就算没有完全达到“勇”的境界，但是也接近“勇”了，如《中庸》所说“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19］。

三、君子为人处事的基本原则

（一）诚实守信

“信”是儒家非常重视的一种心理品行，孔子作为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对“信”这一心理品行也十分推崇。《论语》言：“子以四教：文、行、忠、信。”［20］孔子之所以如此重视诚信，是因为他认为诚信是一个人为人处世、与人交往和治国理政的根本。正如唐贤秋所说：“诚信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大道哲学，是人性存在、社会价值成立的本体，在中国古代成为内修、言行、持国的通则、天人和谐之道义。” ［21］普通人尚且要守信，被寄予更高道德期望的君子更要处处、时时守信。

首先，孔子认为“信”是君子立身处世的基本准则。君子要想在社会上安身立命、有所建树，就需要讲信用，不讲信用的人在社会上是无法立足的。如：“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小车无，其何以行之哉？”［22］“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23］。孔子的这些言论都在共同诉说一个观点：人无信不立。同时，孔子还认为君子必须言行一致，做到“言必信，行必果”［24］。

其次，孔子认为“信”是君子与人交往的基本准则。关于交友的原则，在《论语》中孔子讲了不少，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诚信，“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25］。孔子还主张君子应该多结交益友，远离损友，“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26］君子在与朋友交往的过程中要重诺守信，以诚相待。只有这样，才能与人和谐相处，建立一种良好的人际关系。

再次，孔子认为“信”是君子治国理政的基本准则。“学而优则仕”，君子在个人修养达到一定程度时，应该出去做官，进一步发挥自己的价值。所以，君子出仕参与国家治理时也要守信用。因为只有这样，百姓才会支持拥护你，治国政策才能更好地推行。不仅如此，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如果讲信用，那么将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百姓，百姓就会在这种影响下变得诚实守信。“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27］“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28］可见，“信”对于治理国家有多么重要。当然，对于君子来说，讲诚信很重要，但是“信”也得有原则。“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把“义”视作自己最高的行为准则，所以君子只讲符合道义的“信”。

（二）推己及人

推己及人是达成君子的一个重要处世原则。所谓推己及人，就是要把他人看作同自己一样的人，从自己的所欲和不欲出发，推想到别人，理解他人的所欲或不欲，即将心比心。从深处讲，推己及人包含着平等和尊重他人的观念；浅显一点来讲，推己及人就是能够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论语》所说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29］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30］最能体现君子推己及人的精神。为什么说这两句话最能体现推己及人的精神？这是因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从正面体现了推己及人的原则。反之，推己及人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由此可知，推己及人就是《论语》中所讲的“忠恕之道”。

孔子曾对他的学生曾参说“一以贯之”的道，曾参认为这个道就是“忠恕之道”。为什么会是忠恕之道呢？

孔子在《雍也》篇中说“忠”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31］， 在《卫灵公》篇中说“恕”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32］， 这是可以终身奉行的。前者的意思是说把别人放在与自己相等的位置上，自己想获得的东西也努力帮别人得到，这主要强调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互利；后者则是在说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也不要强加给别人，“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33］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在《大学》中，“忠恕之道”又被称为“絜矩之道”，“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34］。这里的上下、前后、左右被用来指代形形色色的人际关系，而“絜矩之道”就是处理这些关系的基本道德准则。人是社会中的人，这就注定了人无法摆脱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而“忠恕之道”就是处理这些关系的基本准则。但是，由于人性的偏差，现实中的大部分人是无法做到这个基本的道德准则的，只有君子能够一以贯之地践行，将其视为自己终身奉行之准则。反过来说，如果君子在待人接物上不能做到能近取譬、推己及人，那么他也就不能被叫作君子了。

（三）从容中道

“中庸”被孔子看作是至德，也是君子的立身行事的基本原则。“中庸”何意？朱熹给出的解释是：“中者，无过无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35］故“中庸”指个体在待人接物时能做到“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

“中庸”作为君子立身行事的基本原则，在孔子就看来，践行中庸之道有两方面的要求。一是要求君子做到不偏不倚。在《子路》篇中，孔子说：“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36］孔子认为，能行中道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不易见到，所以如果不能与这种人来往的话，那么狂者和狷者也是可以交往的对象。狂者志向高远，敢作敢为；狷者个性方正，洁身自好，不与小人同流合污。由此可知，孔子对这两类人还是很欣赏的。但是，他们虽有可取之处，却不是孔子理想中的人，即君子。君子既不是狂者也不是狷者，而是兼取两者之长，避两者之短，遇事不偏不倚，进而能行道，退而能有所不为者。人有狂狷之分，事物也有正反两面。君子在认识事物的过程中也要做到不偏不倚。正如孔子所说，“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37］。“叩其两端而竭焉”就是全面认识和把握事物的两端，不偏于一端，也不是在两端之间取个中点，而是取两端之长，避两端之短。二是要求君子待人接物无过无不及。无过无不及的说法是来自孔子对自己弟子“过犹不及”的评价。“过犹不及”就是说做事情要适度，不要过头，也不要不及，这就是“中”的要求。君子做事要遵循“中”的要求，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一种和谐的状态，进而促进事物的正常发展。可见，中庸是为人处世的一种大智慧，完美体现了儒家君子的处世之道。

四、结语

“君子”这一概念虽然很早就已经使用，但是直到孔子才被赋予了丰富的道德内涵。在孔子看来，君子是“仁”“智”“勇”的统一，只有具有了这三种品质的人，才能称其为君子。除此之外，君子在日常生活中，不可随性而为，要时刻遵守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做到诚实守信、推己及人和从容中道。

参考文献

［1］洪修平，孙亦平.君子、理想人格及儒道君子文化的相异互补［J］.哲学研究，2018（4）：54-61，128-129.

［2］［3］程俊英.诗经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57，297

［4］钱志熙.论《诗经》“君子”称谓的时代内涵及价值［J］.中国高校社会科学，2022（4）：86-99，159.

［5］［7］［8］［9］［10］［11］［13］［17］［18］［20］［22］［23］［24］［25］［26］［27］［28］［29］［30］［31］［32］［33］［36］［37］论语［M］.钱逊解读.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7：296，357，213，120，396，296，131，93，407，197，90，285，313，60，382，57，436，178，366，178，366，145，314，231.

［6］［12］［15］［16］［19］［34］王文锦.大学中庸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9：29，18，30，29，30，10.

［14］［35］（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6：116，91.

［21］胡继明，黄希庭.君子——孔子的理想人格［J］.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4）：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