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德育的新思考

一

德育是指道德教育，它是培养生命个体具有良好品德和道德素养的过程。德育更注重培养学生良好的行为习惯，激发他们的社会责任感，使学生尊重社会规则，成为有责任感、有担当的公民。说简单一点，德育就是“让人成为人”，是使一个人由自然人成长为社会人和文明人的过程与实践。

那什么是道德？

按照流行的定义，道德是关于善恶、对错的价值观念和规范体系。它涉及人们对于正确行为和操守的认知，是社会、文化和个体观念的产物。在不同的文化体系、宗教观念和哲学体系中，道德标准有所不同。

在老子那里，“道”是天地万物的本源，是运动变化的规律，也是一种超越言语和概念的存在；“德”的内涵比较复杂，说简单点，“德”就是“道”的外在体现，是“道”的承载，是万物的自然属性。所谓“道德”，就是人放弃傲慢、敬天畏地、与道合一、顺应自然才能达到的一种境界。

道德教育是教育的重要内容。当我们在讨论道德的时候，其实更多的是在说外在的社会规范、纪律约束。这种对道德的理解其实与老子所说的道德并不是一致的。

事实上，道德有“内道德”与“外道德”之分。“内道德”是指良知和觉悟，涉及对道德的理解、内在的省察；“外道德”则是社会规范，是个体行为在各个层面的表现。真正的道德根本上是内在的觉悟，进而在人生的俯仰行止上表现出来的立场、态度、行为。从字形上看，“觉悟”就是“见我心”，即看见自己的内心，也就是内在的觉醒。没有内在的觉醒，道德的建立是没有根基的。

二

道德教育离不开信仰，因为道德是建立在信仰的基础上的。没有信仰的道德更多的是一种社会的压迫和规范的约束，当这种规范和约束不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的时候，道德就崩溃了。捷尔任斯基说：“我们时常不得不在良心法则和现实法则之间做出选择，而良心法则往往最先让步，这是现实逼迫的结果。”比如当有人指鹿为马、任意散播谎言的时候，你敢不敢像《皇帝的新装》里面的那个小男孩一样说出真相？

在一个依靠恐惧和谎言维持的社会里，人们往往奉行“沉默是金”的古老教条，并把它当作一种道德铁律。其实，沉默从来不是金，只是懦弱者为自己找的借口，是弱者对强者的屈服，是隐瞒自己内心真实声音的手段。它也是一种委曲求全，是在丛林法则下的明哲保身。但它是无效的，虎狼野兽不会因为羊群的沉默而放它们一条生路。有时候你觉得说了也白说，但白说也应该说，至少证明你思考过；虽然说了也不一定给你带来好处甚至还会带来伤害，但至少证明了还有别样的存在，不是可怜地“活着”。李白当年感叹：“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直一杯水。”这可能是李白酒后的一种牢骚吧，但李白留下来的1000多首诗歌，让后世见证了一位伟大的诗人，让我们看到了一个自由奔放的灵魂。

三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并不是唯心主义的神秘论，而是对超越人类自身的那个宇宙定律的敬畏。唯物主义者不相信宇宙是创生的，但并不代表可以不敬畏超越人自身的那个伟大存在。这个存在不管叫神或上帝，还是叫天或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承认宇宙中有先天地而生的、超越人类历史与自然的某种伟大存在。这个东西，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人类必须接纳它，敬畏它，并与它合一。

当一个人有了对道的这种发现和认识，就会自觉地提醒自己的行为。当外界没有约束的时候，他自己内心会有一种提醒装置，约束自己的行为，使其合乎道。

记得有一次体育课上，很多学生都在忘乎所以地疯玩，下课了也很少有人把实心球和排球还回来。但有一个女孩一次又一次地来回跑，把同学扔在操场的实心球和排球捡回来。我问她是不是班长或文体委员，她说不是。我就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把同学们乱扔的东西捡回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告诉我，她父母教育她说，人只有帮助他人，上天才会帮助你。她说，你给别人做的好事，上天都会看到。我开玩笑说：我也看到了。我问她父母做什么工作，她说在一个慈善机构。孩子说的一席话让我非常感动，也引发了我对德育的思考。

我想，所谓“德”是建立在“道”的基础之上的，无道，必然无德。再说具体一点，我们平常所说的道德是建立在信仰之上的，没有信仰，就抽空了道德的根基和内核，只剩下外在的约束和控制。当外界压力消失的时候，人会不会成为有道德操守的人？这值得思考。

记得有一位班主任在我面前夸耀她管理班级的“威力”，她说自习课上，只要她一走进教室，班上就会鸦雀无声，没有人敢抬头。但有一次我从她班级经过，听见乱哄哄的声音，就从窗口望进去，发现教室里乱成一锅粥。我想：当学生对纪律的遵守变成了对权力的畏惧，他所表现出来的自我往往是一种虚假的自我。这种服从是“从“而不“服“，只是表面上的恐惧。

四

道德有公德与私德之分，不能用私德代替公德。

中国人在评价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用私德代替公德。历朝历代要把一个有社会担当的人打压下去的时候，往往用个人私德说事。比如说一个公共知识分子有丰富的情感经历或某著名律师喜欢吸烟之类，这种成本很低的做法很容易把一个人在舆论上搞臭，让他在公共空间里噤声。

常识告诉我们：任何人都不是完美的。对一个人的道德评判都应该接受事实的检验，不能用简单的道德评判代替事实评判和价值评判。人是宇宙间最复杂、最丰富的生物，任何人都是善与恶的混合体。有些人私德不好，并不影响他们的伟大。有缺点的战士毕竟是战士，完美的蝼蚁终究不过是蝼蚁。

五

要培养学生的高尚品德，教师首先应该是一个道德品质高尚的人。我们常说“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就是说教师在学养和行为方面要成为学生的楷模。因为教师的言行举止对学生往往具有潜移默化的影响，这种影响胜过各种说教。而教师的思想品德不仅仅表现在教学语言和教学态度上，同样表现在爱学生以及对学生权利的维护上。学生对违背教育规律的反教育行为的简单服从，很难说是服从道德规范，更像是在恐惧与生存压迫下的“平庸之恶”。任何情况下，你都有“一厘米的自由”。

事实上，学生离开学校以后，基本会把教师所讲的东西忘掉。但这个教师是怎样的人，他怎样对待学生，怎样对待同事和领导，他的情感、态度、价值观，学生会永远铭记在心。

人在说话，话也在说人。语言是教师的工具，也是思想和人格精神的载体，思想里面有什么，往往说出来就是什么。

六

在道德规范的制定上不能大而无当，要具体化，便于理解和执行。“爱你的身边人”就比抽象的“博爱”更容易理解，“红灯停，绿灯行”就比“要遵守交通法规”来得实在，“隐私部位不能随便让人看和摸”就比“要自尊自爱”更有操作性。

家庭教育是德育最重要的地方，孩子的各种行为规范主要是在家庭教育中形成的。李镇西先生认为，学校教育再重要，也是家庭教育的补充。学校重在“教”，家庭重在“育”。可当下很多家长往往因为各种原因放弃了自己的教育责任，把教育孩子的事情完全交给学校。而当下的学校，教育的“含人量”并不高。在一些地方，教育的存在已经不是“多和少”的问题，而是“有和无”的问题。一些学校可能使孩子的知识水平提升了，但道德水平却下降了。这是让人忧虑的问题。

当然，很重要的一点，道德的建设和制度的完善是密不可分的。这又是另一个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