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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是物质的符际运动

2024-12-26徐龙飞崔英

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4年6期
关键词:符号定义物质

摘 要:

学界多次尝试重新定义翻译,但并未完全认识翻译的本质。传统定义基于语言、符号、译者、转换、意义等概念而成,但这些概念自身尚未获得公认的定义。翻译首先是一种物质现象,定义翻译的要素统一于物质。作为物质现象,意义的根本属性是运动,从而消除了译者转换的主体性。符号系统的差异才是交流的障碍,而语言只是所有人类符号这些物质现象的共性。马克思主义哲学和自然科学共同揭示了物质的存在方式“EVE”,所以翻译可定义为“物质的符际运动”。这种定义突破了以往定义中的语言中心主义局限,同时回答了可译性和翻译标准等翻译研究基本问题。

关键词:

翻译;物质;符际;EVE

中图分类号: H059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079 06

收稿日期: 2024-09-06

基金项目:

湖南省教育厅资助科研项目“文化负载词英译语用策略研究”(21C0610)

作者简介:

徐龙飞,男,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高级翻译学院博士研究生。

崔英,女,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高级翻译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博士。

Translation Is the Intersemiotic Motion of Matter

XU Longfei, CUI Ying

(School of Interpreting amp; Translation Studies,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

Guangzhou 510420, China)

Abstract:

Despite the efforts of academia in redefining translation, the results are yet to be improved. Previous definitions hinge on such concepts as language, sign, translator, converting, meaning, etc., whose definitions, however, remain debatable. Translation is, first and foremost, a materialistic phenomenon, making all concepts on which it is built materialistic. As matter, meaning is in constant and spontaneous motion, thus canceling the subjectivity of sign-converting by translator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sign systems is the barrier to human communication; language, on the other hand, is what signs, which are materialistic by nature, have in common. Marxist philosophy and natural sciences together revealed the way matter exists, viz. EVE, translation thus can be defined as “the intersemiotic motion of matter”. This definition overcomes logocentrism in previous definitions and answers such basic questions as translatability and criterion in translation studies.

Key words:

translation; matter; intersemiotic; EVE

定义“翻译”是确立翻译研究专门研究对象的重要环节。国外学者认为翻译是宇宙演化过程中出现的最复杂的现象,因而“给翻译下一个明确的定义是不可能的”[1],甚至认为“界定翻译会阻碍而不是推进对翻译的描写、解释工作”[2]26,以至于“坊间常用的一些翻译词典或百科全书亦避开‘翻译定义’这个条目”[3]。国内学者举办过多届翻译重定义研讨会,但对翻译本质的认识并没有完成。定义的不确定对翻译研究产生了许多负面影响,例如翻译实践原则相互矛盾、可行性存疑,甚至有许多学者认为翻译不需要理论。消除这些影响须重新定义翻译。西方哲学理论资源枯竭使得翻译研究进入“后理论”[4]时代,但马克思主义哲学却很少被系统应用于翻译研究之中,其整体指导价值尚未充分显现。为此,本文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和自然科学研究成果揭示翻译的物质本原并定义翻译为“物质的符际运动”。

一、翻译定义回顾

学者梳理了不同时代国内外对翻译的定义[5]49-51。从中可以看到,国内外历代学者观察翻译的视角虽然各有不同,但定义翻译所依靠的概念如语言、符号、意义并不清晰,忽视了翻译首先是一种物质现象的事实。

在《周礼义疏》中,翻译的定义是“译即易,谓换易语言使相解也”,意谓翻译的实践对象是语言,实践功能在于使人们互相理解。Nida认为所谓翻译是指从语义到文体,在译语中用最贴近而又最自然的对等语再现源语的信息。Nida的定义同样以语言为中心,强调语义和文体的对等,而对“语义”或“意义”是什么的问题同样悬而未决。此外,Nida强调“对等”是要使译文读者获得与原文读者相同的体验,这显然难以做到。即使是同一个原文读者,其阅读原文的体验都会随着时间发生改变,何况译文读者。Catford认为翻译是用一种语言的文本材料对等替换另一种语言的文本材料,强调文本材料的“对等”,仿佛文本材料并不需要译者的加工就能对等。Bassnett认为翻译要保证源语和目的语的表层意义接近,两种语言的结构应尽可能地相似,注重的是语言的形式结构特征。Venuti认为翻译是源语文本中的能指链条经译者阐释后转换为目的语文本中的能指链条的过程,注重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作用。Robinson也强调译者的作用,认为翻译是一种复杂的智能活动,需要译者具备在不同条件下创造性地解决问题的能力。古往今来的研究者还把翻译比作相似物、复制品、副本、画像、映像、再现、模仿、拟态、镜像、拆了重建的木屋、食人的过程等;译者则被比喻为媒人、中介、叛徒、赝品、有色玻璃、乐谱等。

毫不夸张地说,有多少翻译家或理论家就有多少翻译的定义。然而简要回顾部分比较有代表性的定义却可以发现,学者的努力基本围绕作为工具的语言和作为译者的人展开,是在二者的互动关系中尝试定义翻译,忽略了二者的物质统一性,也就难以厘清它们之间的关系。语言和译者的关系是物质与意识的关系,马克思主义哲学为此提供了科学的回答。

二、马克思主义视角

马克思主义哲学坚持世界的本原是物质,物质的存在方式是运动。运动是标志物质根本属性的哲学范畴,它概括了一切形式的变化和过程的本质,包括从最简单的位移到各种复杂的物理、化学、生物和社会的变化,以及人的思维这种最复杂的活动[6]59。

(一)物质的概念

物质概念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基石。马克思主义哲学从实践的观点出发,对物质概念作了科学规定。列宁提出现代唯物主义的物质概念:物质是标志客观实在的哲学范畴,这种客观实在是人通过感觉感知的,它不依赖于我们的感觉而存在,为我们的感觉所复写、摄影、反映。这一定义首先表明物质的根本属性是独立于意识的客观实在性,是对各种实物、具体物质存在形态的共同本质的高度抽象;其次表明物质可以为人们所认识,即使微观粒子、反物质、暗物质等不能直接被人们感知,但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和观察可见物质受到的影响来认识这些物质,因此世界上只有尚未认识的事物,不存在不可认识的事物;最后表明对物质客观实在性的认识不能仅仅从感性和直观层面上去理解,必须将之置于实践之中去理解和确证。

“语言”是一种物质现象,能够为人们所认识。语言产生于人们生产生活的现实需求,是人们用来交流的工具,与人们在其他领域中使用的工具并无本质区别。“人”同样是一种物质现象。从宇宙大爆炸开始到最原始的生命再到现代意义上的“人”,每一步发展都是物质自身运动变化的结果,而且处于永恒的运动变化之中。“翻译”表现为人运用语言这一工具进行交流的过程,仍然是一种物质现象。

(二)意识的物质性

意识的物质性在于其产生过程的物质性。意识的产生过程中有三个决定性的环节。其一,从一切物质都具有的反应特性到低级生物的刺激感应性。其二,从低级生物的刺激感应性到高级动物的感觉和心理。生物不断进化,产生了动物的感觉。动物的感觉总是同相应的感觉器官和神经系统联系在一起的,并进一步发展为包括知觉、表象和情绪在内的动物心理活动。其三,从高级动物的感觉和心理到人类意识的产生。

意识是一个由多方面要素构成的复杂整体。从内容看,意识是知、情、意的统一体。“知”是指认识、知识,是意识对客观世界的主观反映;“情”是情感、情绪,是意识在反映客观世界过程中主体的主观状态;“意”是指意志,是意识能动作用的直接表现。从功能看,意识能动地反映和创造世界。从性质看,意识是一种物质现象,这也是为什么人工智能的出现和发展使人们开始思考人工智能是否具有人类意识的问题。

意识产生的历史过程表明,人的意识是物质运动的产物,是人脑这种特殊物质的功能。意识的物质本原使得译者和语言的关系从对立的二元统一为“物质”。作为物质现象,它们有着相同的存在方式,共同遵循物质运动的一般规律。

(三)物质的存在方式

物质的存在方式是运动,时间和空间是运动着的物质的基本存在形式。运动的具体表现形式是单位物质在时空中的相互作用。

量子力学创始人Heisenberg指出,量子物理已经证明了物质的完全互换性。在能量足够大时,所有的基本粒子都能嬗变为其他粒子,它们能够从动能产生,并能湮灭而转化为能量,譬如转化为辐射。因此,这里我们实际上有了对物质统一性的最终证明:所有基本粒子都由同一种实体制成,我们可以称这种实体为能量或普遍物质(universal matter),所有的基本粒子正是这种物质所能呈现的不同形式[7]160。据此我们可以说宇宙间的一切存在,包括人的主观意识,都由能量组成,能量的最小单位被称为“量子”[8]。量子现象并不仅仅存于微观世界,一个家庭中的每个成员都是这个家庭的一个量子,是一个“单位物质”。

现代物理研究表明,“实际上,在场论(field theory)中,相互作用只不过是交换物质,如电磁相互作用交换光子,强相互作用交换胶子”[9]6。在化学元素周期表中,若原子核中仅有一颗质子,该物质存在就是氢,若增加质子数量至两颗,就得到氦。118种自然存在或人造的原子在性质上的相互区别表现为质子数量的顺序增减,质子数量的增减本质上就是物质交换。由此可见,在微观世界中,单位物质的相互作用生成各种微观粒子,微观粒子的相互作用生成从微观到宏观的所有物质现象,包括人的意识。这个规律在宏观世界表现为牛顿运动定律。物体在不受外力作用的前提下将保持自身运动状态,否则将产生新的物质存在。例如,弹头在出膛前后都是弹头,但我们不会认为二者是同质的存在,原因在于火药、弹头、枪管之间发生了相互作用。

由此可见,运动的具体表现形式是“相互作用”,因此“单位物质互相作用生成新的单位物质”是物质运动的一般规律。这一规律与数学基础等式“1+1=2”契合:任意一个1并不具备2所具备的性质,如1的平方根是1,但2开方却能得到1.414。把“1”视为不可再分的单位物质,则“2”是次级单位物质,其性质相较初级单位物质已然发生变化,即两数之和表现出任意加数所不具备的性质。将这一规律形式化,用E表征单位物质存在(existence),V表征单位物质在特定空间内的相互作用(versus),由此可得物质运动一般规律的形式结构:EVE。

三、翻译是物质的符际运动

从翻译的代表性定义可以看到,翻译实践的主体和对象被视为对立的二元,但二者实际上统一于物质,都是物质现象。

(一)物质

意义通过语言符号实现传递,但传递得以实现的基础是物质。语言符号包括语音、形状、实物,其中语音是声波,本质是能量;形状包括文字、图像、手势等通过光波传递的信息,而光波的本质是能量;实物包括味道、材质、温度等,它们的本质也是能量。以口译实践过程为例,译者首先听到语音,获得语音中包含的意义,然后用另一种语言的语音输出,将意义传达至目的语用户。在这个过程中,最为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作为物理现象的语音转化为作为心理现象的意义,也就是物质变成了意识,然后又变成物质。这个神奇的事实非马克思主义的物质统一性原理不能解释,现代心理学的研究成果也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心理学研究表明,人类交流的过程是个能量转换(transduction)的过程[10]755。在这个过程中,人的耳朵通过一系列精巧的机械链反应将空气振动转换为神经冲动。外耳收集声波并将其传送至耳膜,使耳膜振动。中耳通过由三块听小骨(锤骨、砧骨、镫骨)组成的活塞把耳膜的振动传送到内耳的耳蜗。耳蜗内膜的振动推动细管中的液体,造成基底膜的波动,使得与基底膜表面相连的毛细胞弯曲。毛细胞的运动触发临近神经细胞的冲动,神经细胞的轴突构成的听神经将冲动交给丘脑并传送给大脑颞叶的听皮层。这个过程从空气振动开始,经过液体波动,再变成电信号并到达大脑,然后人获得意义。

耳蜗毛细胞的感受器会因为遗传、老化、持续高强度工作等受损,出现感觉神经性听觉丧失。听力受损显然会导致人们捕捉声波的能力下降从而影响人们对意义的理解,这充分说明意义的变化与声波传递质效的变化紧密相关。由此可见,意义是一系列物质存在相互作用的结果,根本而言是一种物质现象。

(二)符际

“语言”定义的不确定,影响了学者对翻译的分类。Jakobson将翻译分为语内、语际、符际三种,并认为“语际”是“genuine translation”,这值得商榷。古汉语和现代汉语显然属于同一语种,二者互译可称为“语”内;中、英显然是两个语种,二者互译称“语”际。矛盾因此产生:“语”到底是所有语言的统称还是某种语言的特称?此外,文本到口语以及手语到口语的翻译称为“符”际翻译,语音显然属于“语”,“手势”却被称为“符号”(sign language),但它们彼此又可互译。由此可见,“语言”的概念非常模糊,需要重新认识。

在马克思主义哲学视域内,语言是一种物质现象,是对人们用于交流的各种符号资源的共性的高度概括,包括语音、形状、实物等。如前所述,各种符号资源都是物质存在,它们的本质都是能量,能够以光、声、电、热等形式传播,与同样作为物质存在的人相互作用从而生成新的物质存在,即“意义”。鉴于“语言”概念的模糊性和符号资源同质性,我们认为应当将语言定义为“符号资源的共性”,统称人类用以交流的所有符号资源。

传统意义上的某门“语言”应当称为“文”或“某社群使用的符号系统”,例如,“中文”是中国人使用的符号系统,“英文”是英国人使用的符号系统。中文和英文的关系因此不是“语际”,而是“符际”。同理,中文内部也存在翻译的现象,其成因是现代人对古代人使用的符号不熟悉,所谓“语内”翻译实际上还是符际翻译。原本的“符”际翻译特指图像、手势、实物等类型的符号,但某种类型的符号使用频率高并不意味着其他类型的符号是次级的、边缘的、不重要的。综上可见,所有类型的翻译都发生于“符际”。

(三)运动

翻译一般被视为传递意义的活动,但“传递”的概念预设人的主体性,即翻译是由人主动做出的行为。马克思主义认为物质是运动的物质,运动是物质的运动,与人的主观意愿无关。翻译过程发端于用户A,但用户A的行动源于其与世界互动产生的需求或“意义”,并非无源之水。意义形成之后,同样会作用于另一个物质存在,即作为听者的译者和B语用户,驱动听者的行动,从而宏观地作用于物质世界,意义从根本而言是物质的运动属性的体现。由此可见,翻译实际上是意义这一物质运动过程的特定阶段,而不是译者的主动行为。在这个过程中,唯一阻碍物质运动的因素是不同的符号系统。意义想要运动到另一个符号系统,必然要先跨越符号的障碍,因此,翻译是物质的符际运动。

四、可译性和翻译标准

翻译的定义需要回答翻译研究的基本问题,即可译性问题和翻译标准的问题。

(一)可译性

“可译性”与“不可译性”用于讨论在多大程度上单个词、词组或者整个文本可以从A语译为B语,它们源于一对矛盾的观点:一是每种语言都有独特的词汇、语法及修辞,二者并不必然啮合,因此“不可译”;一是尽管语言有差异但翻译成功率很高,因此“可译”[11]179。这两种观点都与实践相冲突,因此都存在值得商榷的地方。问题的成因在于这两种观点都没有认识到意义是物质存在相互作用的产物,而这个过程是个物理过程,完全可以复现。

以可译的事实为例。中国人看到多个单位的同质事物,就会将这些事物归类,统一用一个语音或文字符号表征,例如“苹果”。这个过程显然是人与事物相互作用的过程。同样的过程在英国人身上也可以观察到,只不过他们使用的符号是apple,因此说“苹果就是apple”完全符合现实。这种现象在逻辑学中被称为“归纳”,其本质就是多个同质现象的相互作用。

传说乾隆皇帝夜游杭州西湖,惊艳于湖心亭美景,顺手写下“虫二”,取“风“风”繁体字为“風”。月无边”,以称西湖美景。“虫二”因乾隆拆字的机巧和景色的优美成为“不可译”的典型代表,学者认为原因在于“中文与英文两种文字的本质差异”[12]。中文与英文虽然是两个不同的符号系统,但共同属于“语言”大类,并不存在质的差异,因此二者是可译的。可译的关键在于意义是物质存在相互作用的产物,要理解“虫二”的意义就要理解物质存在相互作用的过程。古人常用“风月”指称美景,西湖周围古时也有许多房屋建筑,身处其中自会觉得拥挤。进入湖面顿感开阔“无边”,于是去掉“风月”的“边”,得到符号“虫二”。由此可见,该符号的意义是系列物质存在相互作用的结果,其意义因此不能从字面探寻,而在于背后的过程以及这一过程的终点——“忽然感觉到事物的美好”的情绪体验。人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在相同的物质规律作用下形成的经验必然具有同质性。英文单词“serendipity”的牛津释意为“the faculty of making happy and unexpected discoveries by accident; also the fact or an instance of such a discovery”,剑桥释意为“the fact of finding interesting or valuable things by chance”,韦氏释意为“the faculty or phenomenon of finding valuable or agreeable things not sought for”,与乾隆发现西湖美景的体验可谓如出一辙,二者完全可以对等互译。“虫二”的意义并非“仙境”,因此译为the fairyland才会显得过于平淡,毕竟可称仙境的地方何其之多;译为“Chong Er”不仅令外国友人不明就里,甚至诵读都困难。

此外还有一种意译困难且无法音译的现象,如Wi-Fi,但并不妨碍人们在日常交际中使用这个符号。这个现象说明人们在必要时可以习得新的符号并将之纳入自己的符号系统。这个过程也称之为“理解”,但实际上还是“指物命名”,用一种物质存在和另一种物质存在的相互作用来确定彼此,恰如两点确定一条直线,或者两条直线确定一个点一样。综上可见,所谓不可译,实际上是忽略了意义的物质性。

(二)翻译标准

学者梳理了1978年到2007年学界对翻译标准的讨论,发现“翻译标准”的含义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有强制性的国家、行业标准,强调准确性;二是有指导性的与翻译策略、方法相联系的翻译原则,强调灵活性;三是与译作研究相联系的翻译评论价值观[13]。强制性、指导性、价值性是翻译标准的功能,而非“标准”本身。正如物理学测量重量需要国际千克原器一样,测定翻译质量也需要自己的“原器”,即“单位意义”。作为一种物质现象,单位意义由物质存在相互作用产生,即“EVE”,因此不妨用EVE做翻译的“原器”。评估译文质量好坏只需判断生成该单位意义的要素是否一致。我们以字、句、篇的意义生成过程为例分别说明。

在“字”层面,短促的“滚”虽然只是一个语音符号,其指称对象包括说话人、受话人以及二者关系的性质。该符号的意义由这个相互作用的关系网络生成。这也是为什么相同的符号对不同的人意义不同,翻译时也必须考虑二者关系的性质。在“句”层面,“我吃饭”是完整的主谓宾结构,“我”表征说话人;“吃”表征口腔动作;“饭”表征食物。三个符号两两相互作用定义彼此,使得它们的意义不同于字典意义。改变其中一个符号的意义必然导致另一个符号的意义的改变,然后引发第三个符号意义的改变。若把“我”换为“汽车”,那“饭”的意义就是“汽油”,“吃”就变成了“消耗”;若把“吃”换成“吞”,则“我”的饮食习惯堪忧,“饭”的质量恐怕也不太好。在“篇”层面,如莎士比亚剧作Hamlet由无数符号组成,所有符号共同构建Hamlet这一人物形象,但每个读者获得的意义并不一样,原因在于作品与读者之间的互动产生了新的单位意义。由此可见,单位意义是个EVE过程,是单位物质存在相互作用的结果。

EVE作为物质的存在方式是理解所有符号意义的基础,是翻译的最小单位或“原器”,也就是翻译的“标准”。传统译论认为“信达雅”“功能对等”“神似”或“目的”是翻译的标准,但这些概念很难解释为什么意义总是处于运动变化之中。对等的意义只能由同质的物质存在相互作用生成,因此判断意义对等与否就要判断两种符号系统中生成意义的物质存在是否同质。EVE更为重要的特征不仅在于能够描写“正确的”句子,还在于它有“容错”的功能。例如乔姆斯基用“无色的绿色思想愤怒地沉睡”来说明存在语法合乎规范但无意义的句子,但这个句子并非无意义。意义是物质存在相互作用的产物,因此该句所指称的对象就是“乔姆斯基造出这个句子以说明传统句法结构存在问题”这一历史事件,因而是有意义的。

五、结语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6年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要善于提炼标识性概念,打造易于为国际社会所理解和接受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引导国际学术界展开研究和讨论。这项工作要从学科建设做起,每个学科都要构建成体系的学科理论和概念[14]。定义翻译是确立翻译研究专门对象和学科地位的关键,也是学界的老大难问题。在西方翻译研究理论资源枯竭而进入“后理论”时代的大背景下,本文深入发掘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物质概念并结合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论证翻译及其所涉要素的物质本原和相互关系,厘清语言、符号、意义等关键概念,提出“翻译是物质的符际运动”这一新概念,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在翻译研究领域的强大解释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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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杨晓荣.基于翻译本质观的翻译标准观:1978—2007[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8(12):37-41.

[14]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6-05-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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