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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对我国投资限制及影响

2024-12-20陈卫东

经济导刊 2024年11期

新上台的特朗普政府,可能在科技、资金流入方面加大对我国的限制,对我国推进新质生产力发展带来负面冲击,尤其是在创新氛围、高科技成果转化方面有较为直接的影响。

美国有关政策对我国吸引外商投资的影响

美国仍为全球第一大对外投资输出国,对全球外商直接投资(FDI)具有重要影响。美国将不断加大产业回流政策的力度,产业回流政策对其本土产业供给能力的形成还有待时日的检验,但在影响FDI的流动方面将会有直接的反应。

近几年美国FDI流入规模明显增加。2024年上半年,流入美国的FDI达1590亿美元,同比增长3.4%;① 其中制造业的投资规模将近500亿美元,同比增长82.4%,制造业一跃成为美国吸引外资的第一大产业。在制造业细类中,电气设备投资增长200.8%,交通设备投资增长1403.1%,专业科学及技术服务投资增长超过30%。这些增长较快的行业,均与拜登政府推动的产业回流政策直接相关。

从资金来源地看,对美国投资前五大国家为英国、爱尔兰、荷兰、德国、加拿大,这些国家都是美国的盟友,也是全球推动产业链重构的重要力量。美国对来自中国的投资审查依然严苛,2024年上半年,中国对美国FDI规模为42.3亿美元,同比下降22.6%。美国对全球资金所具有的虹吸效应还体现在舆论导向上,力求在全球范围形成新的投资热点,虽然这些热点地区从长期看未必有足够的吸引力,但其短期影响是明显的。

拜登政府主导的产业政策,通过政府补贴的方式对一些行业产生了较大吸引力。未来特朗普任期,在吸引企业回流的方式上可能有所改变,比如减少补贴、转而采取关税等“大棒”政策。由于特朗普政策的不确定性,其执政期间对外来投资的吸引效应也许会下降,但对地缘政治的影响程度会加深。由此,我国吸引FDI的环境将更加复杂,招商引资的措施应根据新形势进行相应的调整和优化。

美国对我人才和投资限制可能带来的负面经济效应

美国对中国人才入境限制政策。2020年5月,美国白宫发布《关于暂停部分中华人民共和国留学生和研究人员以非移民身份入境的公告》,当年6月1日生效。据估计,这项总统令每年可能阻止多达5000名学生赴美留学,相当于每年赴美留学的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STEM)学科中国学生的1/4。

2020年7月,美国国务院引用《移民和国籍法》(INA)第212(a)(3)(C)条规定,拒绝“中国科技公司的某些雇员”入境。特朗普政府还规定,中共党员及其家属只能获得有效期为一个月的一次入境签证。

拜登政府保留了特朗普政府对中国人才的入境限制,并进一步收紧限制。2022年,《美国竞争法案》《芯片和科学法案》都提出禁止联邦科学机构的人员参加外国人才招聘项目。《美国政府支持国家研究安全政策》使用指南则要求相关研究人员披露其外国机构隶属情况等信息,限制中国及其他国外科学家在美从事科研工作。

美国对外商直接投资(FDI)的限制措施。2018年,特朗普政府推出的《外国投资风险审查现代化法案》(FIRRMA)扩大了CFIUS对涉及“关键技术”“关键基础设施”和“敏感个人数据”交易的管辖权,CFIUS权限扩大到可以阻止非控股权交易。2022年9月,拜登签署行政令,要求CFIUS加强审查某些影响美国国家安全的特定交易,尤其是来自“竞争或敌对国家”的资金,并新列出五项未来审议外资时要重点考虑的国家安全因素。虽未直接点名中国,但从资金来源表述看,针对中国的意图明显。

美国对外直接投资的限制措施。特朗普政府并未对美企境外投资进行系统性审查,但拜登政府改变了这一情况。2022年7月,拜登政府对美国议员提出的“国家关键能力防御法案”表态,称支持国会采取行动,要求美国企业在中国“关键领域”投资前通知美国政府。法案要求美国公司披露在中国新兴领域的投资计划,如半导体、量子技术、人工智能等领域。2023年8月,拜登签署《关于解决美国对有关国家的某些国家安全技术和产品的投资问题的行政令》,授权美国财政部部长禁止或限制美国对中国半导体和微电子、量子信息技术以及人工智能三个领域的某些投资。

2024年9月26日,美国众议院提出《爱国投资法案》,拟取消对中国资本市场投资的资本利得税优惠,将税率提高至上限。此举旨在限制美国投资者对中国市场的投资,从而减少对中国的资本流动。一旦该法案通过,会促使一些投资者从中国撤资。

可以看到,美国以上这些政策是具有连续性、且不断被强化的。以特朗普和他的组阁团队成员对中国的态度看,他不会放松在第一任期及拜登任期内推出的针对我国科技的打压政策。

美国的人才限制和投资限制政策直接影响到美国企业对我国的投资,尤其影响到对我国创新型企业的投资和企业的发展。据日经中文网资料,2014-2023年间,美国对中国投资持续减少,特别是2023年,美国对华直接投资同比减少约四成。特别是在IT等专业领域的投资,连续两年出现负增长。据美国商务部数据,2023年美国对华直接投资中,汽车等“运输设备”同比下降99%,而“机械”也大幅下降了九成,整个制造业的投资减少了三成。

另外,从美国向中国流入的风险投资大幅下降:2018年为近500亿美元、投资次数近1000次;2019年300亿美元、600次;2020年350亿美元、700次;2021年450亿美元、900次;2022年断崖式下降到150亿美元、240次左右。一些著名的创投基金活跃度明显下降,如红杉中国对华投资项目数量,从2022年的204次减少至2023年的63次。

美国创投资金对市场的引导作用非常明显。美国此类投资下降,对我国创投市场的活跃程度造成重大影响。据第一新声研究院的数据显示,2024年上半年,我国创投市场的出资总额同比下降30%左右,投资次数和金额也下滑了近四成。新成立的私募股权、创投基金数量减少,认缴规模同比下降28.3%,市场的活跃度和信心下滑。

美国对中美间科技人员交流的限制、对中国企业进入美国融资的限制,以及对美国资金进入中国科技类行业的限制,对我国创新经济的影响是直接的、深入的,需要高度关注。

全球的开放政策是我国高质量开放体系取得良性效应的重要基础。随着我国与全球市场的一些创新做法接轨,一些有利于企业创新的价值理念、投资管理规则,对我国以互联网为基础的业态及以此为发端的数字经济的发展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

美国PE/VC等股权投资市场资金来源丰富,养老基金、保险公司、家族理财办公室、主权财富基金以及非营利捐赠基金等长期资金实力雄厚,主体多元,偏好多样,风险承受力强。这些投资资金支持高科技企业创业的模式及生态,已经成为推动全球新企业、新产业发展的重要策源动力。

美国对创投资金的投资限制以及对美国融资市场的限制,不仅直接影响科创企业的融资,也影响资金的退出。美国风险投资主导的对创投企业的兼并收购,以及在美国NASDAQ市场的上市,都极大拓宽了创投的退出渠道,形成了资金投入到退出的完整链条。美国限制中国公司在美国的融资也会影响美国创投资金来源。

美国在投资方面限制中国,使创投资本来源受限只是影响之一,更为深远的影响是,创投资本循环的体系受到影响。美国在科技方面的活力及创新机制对全球资金的形成具有巨大的示范效应。加之对中国人才培养、交流的负面限制,将会对我们的整体创业生态造成影响。中国初期创新业态,尤其是互联网创新人员大多有在国外学习、工作的经历,创投企业大多有美国创投资本的身影。21世纪初中美两国间的人员和资金交流,丰富、活跃了两国创新氛围,中美业界相互启发、相互激发,助推了互联网业态从美国到中国的波浪式推进,引领了全球创新浪潮。美国的这些限制措施,对我国科技创新及科技成果转化将带来不利影响。

对策建议

国际环境的变化必然会干扰我国经济和科技的发展。但反观发达国家制造业的衰落,以及印度、越南等发展中经济体在引资方面出现的波动,说明自身政策的制定和环境的完善是根本。在当前形势下,我国需要从以下几方面应对:

第一,重视研究美国切断对中国的资金联系、特别是切断创新资金的联系后,对我国可能造成的缺口和影响;研究在国内循环尤其是资金循环上围绕创新经济发展形成体制机制的突破,推动助力新质生产力的金融体系的完善和发展。我国原创性科技研发投入更加重要,高科技人才的自我培养体系建设更加重要,企业家精神的培养更为迫切。我国需要更多高素质的企业家具备突破科技瓶颈和形成新业态的能力,而不仅仅是模仿跟随。

第二,利用国内市场和国内资源,夯实成熟产业链及配套,不断巩固和提升我国已经具有的产业竞争优势。充分发挥国内大循环规模效应,为各产业发展创造足够的市场空间。我国国内大循环要推动高质量发展,避免产业发展在低赛道过度竞争与“内卷”。

第三,不断改善营商环境、政策环境、税收环境,要避免政策的反复,更不能走回头路;既给国内投资者带来确定性,也对外资产生更大吸引力。今年11月4日的《FINANCIAL TIMES》炒作所谓“中国的税收政策打击投资者信心”,该文提出,近期中国税务部门要求高收入个人和企业自查纳税情况,补交纳税欠款,以增加地方政府收入。这一政策导致北京、上海、深圳等地富裕人群的不安甚至“担忧”。这类信息真假难辨,但在市场上的传播会产生不好的导向,对我国招商引资产生不好的影响。

第四,围绕创业投资,需要梳理现有的循环体系。在美国加大对中国的投资限制及市场准入限制后,我国需要建立新的机制体系,打通创投资金的循环体系。激活更多的中国耐心资本,形成创新资本的活跃的供求市场,并不断提高对美国之外的国际资本的吸引力。

(编辑 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