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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一处小地方》中牙买加•金凯德的历史书写

2024-12-18胡乐怡

文教资料 2024年15期
关键词:牙买加

摘 要: 出版于1988年的《一处小地方》是美国女作家牙买加·金凯德(Jamaica Kincaid)以自己于1986年移居美国之后第一次返回故乡安提瓜的旅行经历为素材的自传体非虚构作品。在书中,金凯德通过“反神话、覆写、跨越”的新历史叙事,在颠覆西方中心下的安提瓜官方历史的同时,注入了个人的理解,表现出更具普遍性和本体论意义的历史意识。

关键词:历史书写;加勒比海作家群;牙买加·金凯德;《一处小地方》

一、解构官方历史:反殖民神话修辞术

对于“最早的世界性移民地区之一”的加勒比地区来说,历史是殖民者的历史。金凯德在《在历史中》中写道,我的历史是这样开始的:1492年,克利斯托弗·哥伦布发现了新世界。[1]“发现”这个词隐藏的语境意味着被发现的“客体”的身份无法由自己言说,反而要依靠“主体”定义,意大利航海家克利斯托弗

·哥伦布(Christopher Columbus)参照欧洲大陆这个“旧世界”将加勒比海地区定义为“新大陆”,尽管对于当地人而言这个名字毫无意义。金凯德反复追问,发生在我和所有像我的人身上的事情应该怎么称呼?我应该称它为历史吗?[2]这种历史的标准和定义在这一连串的问句中被质疑。

既然要将历史重新放在聚光灯下考量,那么最先要说明的便是西方究竟以何种形式伪造了安提瓜岛的历史。在《第一次看到英国》中,金凯德讲述了英国和英国文化是如何侵入她童年在安提瓜的日常生活和教育的:我们当时就明白了,英格兰是我们的神话之源。[3]法国作家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认为,神话作为一种历史选择的言说方式,预先包含了一种能指意识,并以一种强迫人正视的僵化方式在接受者身上获得一般性和正当化意味。[4]由此巴特总结神话的原则即将历史转变成自然。在殖民话语体系中,殖民者正是通过自己对历史解释的独占权,来保持殖民地世界的恒定不变。曾有学者指出,在加勒比海地区,任何试图揭示过去的努力不仅意味着要处理相互矛盾的记忆,而且意味着要面对沉默。[5]这里的“沉默”正是殖民神话的“自然”。而被殖民者要想不再沉默,要做的便是打破西方中心下官方历史的神话幻象,破译此种神话修辞术。

殖民主义时期所建构的殖民神话大体上是出于同一化的目的。巴特指出,资产阶级是无法想象他者的人,面对他者,他们要么会视而不见,予以否定,要么会将其改造成他自身。[6]在《一处小地方》(简称《小地方》)中,前种态度表现在殖民者对安提瓜人所创造价值的刻意无视,叙述者提到游客携带的一本西方最新的经济学书中将西方经济的发展归功于西方资产阶级的创造力和革新力,可见安提瓜人不仅要忍受奴隶制的痛苦,还要忍受自身劳动被剥夺价值的失语痛苦。而后种态度则更是殖民者实现“同一化”的主要做法,具体而言,这种做法主要分为语言和教育两种“改造方式”。

在书中,叙述者控诉自己是一个没有祖国,没有上帝,最痛苦的是没有舌头的人[7],她能用来谈论殖民罪行的唯一语言是犯罪者的语言。在安提瓜,殖民者通过独占释言之言来维持殖民地的稳定,这种语言殖民在后殖民时代仍旧发挥效力,年轻人深受美国流行文化影响,但几乎无法用英语直截了当地回答关于自己的简单问题。语言改造的目的是进一步在教育系统中对被殖民者的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进行改造。英国人将英国的民族国家神话灌输进教育过程,覆盖了安提瓜人自己民族的历史记忆,记忆的丧失意味着安提瓜人身份认同的消失,他们被嫁接到英国神话的土壤之中。书中比较了英国和安提瓜学校的女王纪念活动的差异。在安提瓜,人们纪念女王的生日,而在英国,人们纪念的则是女王去世的日子。永生的女王作为一个不朽的神话与“完美的”英格兰在安提瓜人的教育中被神圣化,是不可逾越的至高存在。而在英国人的教育中,女王则是一段已经过去的历史,这段历史仅仅作为客观存在,它本身无法派生出任何政治或宗教上的诉求。因此,叙述者才不无讥讽地对与自己交流的英国人说道,至少你知道她去世了。[8]

而到了现代经济全球化下的新殖民主义时期,殖民神话相比殖民时期较强的意识形态色彩,变得更加修辞化。安提瓜的殖民历史可以追溯到17世纪英国殖民者在这里建立甘蔗种植园,由于条件艰苦,种植园中奴隶的死亡率很高,而同时糖厂又需要扩大生产规模,所以对殖民者来说,最便利的解决方式就是从邻近岛屿进口奴隶。《小地方》中提到的巴克莱银行的创办者巴克莱兄弟曾经就是奴隶贩子。在贩奴活动中,奴隶饱受折磨虐待,直到1723年,英国才取消了奴隶贸易,但事实上,巴克莱兄弟坦承奴隶贸易的罪行只是为了更好地掩盖殖民主义与经济全球化的联系。叙述者指出,他们表面上停止贩奴致富进入银行业,实则继续从奴隶们的后裔那里敛收房贷,变得比过去更加富有。换而言之,她认为殖民主义一直存在,只不过变得更隐秘和非实体化了。

此外,随着消费主义的兴起,安提瓜的旅游业在新时期渐渐成为其主要产业之一。《小地方》开头曾表明安提瓜吸引西方游客的原因之一是其气候不同于欧洲气候的寒冷阴暗,然而叙述者又补充道,你应该不会想到有些人不得不在常年干旱的地方生活,不得不在使用每一滴淡水时都小心翼翼。[9]事实上,安提瓜的干旱气候与过去殖民者在当地大规模砍伐森林相关,其后果就是安提瓜水土流失严重,而这段殖民时期针对安提瓜生态环境的暴力史显然被旅游手册的宣传无视了,被破坏的气候反而被塑造成“自然”,巴特将此称为“历史的丧失”,这种神话修辞旨在擦去过程中的污迹,只呈现最终的对象,建立一个永恒的景观,让人们只是欣赏这美丽之物,却并不寻思它们从哪里来[10],其话语隐藏的逻辑便是:西方人无须为安提瓜的干旱气候承担责任。

最后,金凯德还注意到殖民神话在当今安提瓜民族内部甚至仍在延续。安提瓜的许多政府官员延续了殖民者带来的腐败、暴力和官僚主义,同时政府还有意忽视本土文化的重建。在叙述者的回忆中,旧图书馆的重建始终搁置,新图书馆则名存实亡,酒店管理学校办学的目的则是培养“仆人”,而文化部长如同一个抽象的符号,他的存在仅仅是为了告知安提瓜文化的存在,而他却无法解释关于文化的任何问题。

二、覆写集体历史:从狂欢节与狂欢化说起

面对安提瓜的殖民神话,金凯德采取的策略是借助安提瓜岛的狂欢节文化,并由此延伸,完成对殖民神话的覆写。在《小地方》中,狂欢节是无法被忽视的背景事件之一。安提瓜的狂欢节始于1957年,以纪念1834年的解放运动。在狂欢节期间,参与者们会通过变装的仪式完成从“赤贫”到“上层阶级”的转变。苏联文艺理论家米哈伊尔·巴赫金(Mikhail Bakhtin)认为,狂欢节的主要仪式就是加冕和脱冕,这使得社会中所有的强制性结构被打破,所有价值或等级制度被颠倒。在《小地方》中,金凯德借鉴了狂欢节“加冕——脱冕”的“脱冕型结构”,完成了对殖民主义和新殖民主义之下的官方历史的颠覆。具体而言,本书的“脱冕式结构”表现在狂欢化叙述方式和狂欢式经验两个层面。

就叙述方面而言,《小地方》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全知叙述,而受述者则是对话者“你”,根据叙述者的说明,“你”是一位来安提瓜旅游的西方游客,叙述者则作为导游为游客介绍安提瓜的各个景观。导游和游客的身份暗示了旅游业是当今安提瓜的主要产业。在最开始,叙述者顺应了游客,以“服务者”的身份为游客们“加冕”,安提瓜在她的形容下作为一个气候宜人的美丽岛屿迎合了游客们的需求。但随着叙述的进行,安提瓜美丽的幻象被打破,其真实的破败暴露出来。叙述者的口吻开始变得讥讽,到最后甚至转为愤怒,对话双方的地位随着叙述的进程发生转变,“游客”被“脱冕”,变成孤独而空虚的欧洲人,同时,叙述者则为自己“加冕”,这体现在其话语权威的树立上。《小地方》从头至尾一直是说者的独白,而在独白中,说者拥有绝对的权威性。叙述者并没有给对话的对象“你”解释的权利。金凯德模拟了殖民者在构建安提瓜殖民历史中的专制,这种专制甚至可以追溯到她童年所阅读的《圣经》的叙述传统,无论是殖民历史还是《圣经》神话,都是由一个模糊的权威塑造的关于过去的故事。金凯德吸纳了这种叙述,利用括号、叙述者或控诉,不断强调“你”是一个游客,丑陋且愚蠢,像过去殖民者所做的一样将“你”扁平化;或反讽,如称“太阳是你的私人朋友”[11],讽刺“你”将安提瓜景观化,对当地人的痛苦视而不见。此外,《小地方》中的叙述话语还体现出狂欢节文化中的笑文化。巴赫金认为,狂欢的笑既是欢乐的,也是讥讽的,它是属于民众的,不同于统治阶层的官方话语。叙述者有时会刻意采用冷漠的口吻叙述让人不安的事件,制造喜剧效果,有时则直接联想在安提瓜人紧闭的大门后面,他们嘲笑游客的行为举止,以引起游客们的不安。

就狂欢式经验而言,《小地方》中的狂欢式世界一方面呈现出粗鄙化的特点,即有意降格。例如,叙述者先是为游客们描绘了一幅从酒店窗外看到的由海水、沙滩、阳光共同构成的如同伊甸园般的景色,随即又无情地将这个幻象戳破。她指出由于没有完善的污水处理系统,排泄物被排放进大海里,而这片大西洋在过去吞没了无数黑奴。殖民时期与后殖民时期在大海这一空间中重叠,安提瓜被殖民的真相在作者通过对自然景观的污秽化过程中被揭露;另一方面,《小地方》聚焦于安提瓜城市空间中的废墟,强调这些空间的“俯就”化现状,巴赫金认为,俯就即“一切被狂欢体以外等级世界观所禁锢、所分割、所抛去的东西,复又产生接触,互相结合起来”[12]。可以说,“俯就”意味着二元关系的平等化。由前文可知,图书馆在过去向安提瓜人灌输殖民者世界观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而现在,原图书馆所处的建筑内部被放置进世俗化的剧团,这个剧团的主题是“来自天国的天使”,一些天使的服装充斥了这个空间。事实上,“天堂”在安提瓜的意义远不止宗教层面,哥伦布曾将“新大陆”被发现之前的历史称作是无秩序的“混沌”,而“天堂”则是安提瓜被征服后的形态。老图书馆作为殖民时代宏伟的老建筑之一是充满秩序的“天堂”的象征,而如今狂欢节剧团重新引入了“混沌”,“天堂”与“混沌”在老图书馆的空间里共存,也意味着安提瓜文化与英国文化的短暂平等。同样的“俯就”还体现在金凯德对“天使”一词的沿用上,曾经的“天使”在殖民话语里代表被驯服的安提瓜人,而如今“堕落的天使”则意味着“天使们”不再符合英国人的价值判断体系。值得注意的是金凯德并未使用“魔鬼”一词,她将“天使”的称谓保留下来,强调了“堕落的天使”与“天使”之间的平等关系。

由此,《小地方》通过伪游记的形式,让西方游客对安提瓜祛魅,直面残酷的殖民真相,间接感知到安提瓜人的记忆创痛,承担过去自己祖先的殖民罪行,以及背负现在作为游客加入对安提瓜的新殖民主义剥削的责任,同时这个过程也是为安提瓜人找回集体历史、形塑民族记忆的过程。

但值得注意的是,狂欢节并不意味着彻底颠覆,而是两种权力之间的循环,巴赫金强调了加冕与脱冕的交替过程,“加冕与脱冕是不可分离的,它们合二而一,相互转化”[13]。也就是说,“官方”和“非官方”都会存在,换言之,狂欢节并不意味着能够取消历史记忆的选择性,尽管金凯德逆转了“游客”与“本地人”间的主奴关系,但叙述者同样认为,每个地方的人都是潜在的游客,而每个游客都是某个地方的本地人。金凯德意识到权力关系的永恒交替。因此,重点不在于脱冕,而在于结束这种二分式的权力划分。这使她开始重新审视英国、安提瓜文化与自己的关系。

三、跨越历史边界:去名与遗忘

在移民美国后,金凯德意识到英国文化是她无法摆脱掉的过去的一部分,同时,金凯德似乎也并不能在安提瓜人中找到归属感,这体现在作品里人称的变化中,叙述者在书中同时作为一个安提瓜人和一个美国移民展开叙述。这样的叙事方式显然打破了线性叙事和二元视角的单一,可见金凯德除了肩负寻找集体历史的责任之外,还有对历史的重审。而在这过程中,金凯德并没有选择继续强化西方与加勒比海地区之间的明显边界,相反她试图将历史“去政治化”,在“普遍人性”的视角下作出跨越或共存的尝试,有没有办法让没有发生的事不再发生?[14]

由前文可知,在加勒比地区,“边界”最明显体现在主奴二分法上。在帝国主义时期,“礼节”是英国人区分自己与这些非洲裔安提瓜人的标志,但金凯德在文中书写这些侮辱的时候却并未将其称为“种族主义”,“这些人如此没有礼节……我们相信离家越远,行为应该越好”[15]。可见由主体控制的“行为”代替了强调客观的种族决定论,安提瓜人将殖民主义置于日常人际关系之中,发展出自己的能动意识,将“事件”内化为“日常”,在一个小地方,人们培养小事件,这个小事件被孤立,被夸大,被反复讨论,然后被吸收到日常生活中。[16]“事件”向“日常”的转换帮助安提瓜人减轻了殖民地过去的负担,他们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经历事件的主体,而不是一个殖民主义的受害者。在安提瓜人的时间观中,过去、现在、未来之间的因果链被切断,没有重大的历史时刻可以将他们现在的状况与过去的状况相比较。[17]

金凯德受海德格尔哲学影响颇深,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把“作为曾在着的有所当前化的将来而统一起来的现象称作时间性”[18],时间性意味着时间的三种绽出样式:将来、当前和曾在形成的同一整体。金凯德认为,海德格尔对时间的思考也意味着对存在的思考,她继承了这种思考模式,历史对于她来说超越了政治意义上的身份记忆,而更具普遍性和源始性。她意识到历史只是一个整体内的关系之间的相互转换,历史应该是无名的,历史的主体是“人”,而不是“某某人”。

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曾提出命名系统的确立与社会身份的建构和认同相关联,并伴随着权力的斗争,这也符合金凯德的命名观:命名即拥有。在她眼中,安提瓜的命名史也是一段当地人权利的被剥夺史。然而,金凯德关注到的还远不止这些,她意识到无论是安提瓜人还是西方人都在面临“被命名”的命运。《在历史中》的后半部分,金凯德关注到著名植物学家卡尔·冯·林奈(Carl von Linné)及其家族“命名”与“去名”的双重命运,一方面卡尔为殖民地植物命名;另一方面,他的家族却恰恰处于“名字”的焦虑中,卡尔的父亲为了获得一个正式的姓氏,以一棵被当地尊重的椴树作为灵感发明了“林奈”,获得了主体的历史价值,但到了子辈,这种亚当式的抗争演变为造物主的自大。金凯德不禁质疑:命名系统的发明是件好事,但是谁又会对这些客观标准感兴趣呢?[19]这样的思考实际上在《小地方》中早有体现。在结尾,她抹去了主人和奴隶的名字,试图将二者容纳进“人类”身份的整体之中,“一旦你停止想要成为一个主人,一旦你摆脱了主人的戒律,你就不再是一个人类垃圾,你只是一个人类……对于奴隶来说同样如此”[20]。虽然在这里叙述者使用的仍然是“你”和“他们”的对立称谓,但这并不能说明其想要克服对抗性话语体系的意愿不可靠,在这里文本成为个人心理冲突的谈判场域,它表明金凯德在斗争和协商之间的一个持续的挣扎状态,这也是一个被殖民经历分裂的个体试图跨越历史边界所做的努力。

除了对历史“去名”的尝试,本书中的自然景观也可视为承载金凯德历史意识的一个载体。伊恩·史密斯(Ian Smith)曾以金凯德的作品《露西》为中心,系统论述过英国诗人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的诗歌在输出到西印度群岛后所承载的殖民主义意识形态输出功能。《露西》中的女主人公在学校中被迫背诵《水仙》却在夜间的梦中发誓忘记这些花,逃离水仙预示着露西建构自我意识的开始。然而金凯德对水仙的思考并未到此结束,成年后在花园中,露西重又与水仙花邂逅,她开始注意到水仙花本身的美,如果被殖民者能够以一种完全脱离语境的方式颂扬自然……他们就可以从看到自然被征服、被占用和成为强制劳动符号的历史中转移注意力。[21]

金凯德似乎追求一种对历史的有意遗忘,试图通过对自然的纯粹感知修复殖民地主体对身处世界的基本体验。这是对历史认识的双重否定,你得无所不知,但又要一无所知。在《小地方》中,这就是“孩子、艺术家和疯子”的状态,安提瓜人无法看到生活中隐藏的压迫与腐败,他们身上体现出永恒的天真无邪。在“孩童”的视角下,安提瓜的美丽才自发显露。书的结尾,金凯德着重描写了安提瓜的美景和日出,前一分钟,还是一片漆黑;后一分钟,太阳就到了头顶。[22]这里与哥伦布对安提瓜的初次感知形成巧妙的互文,他所看到的远处的光与《创世纪》里划分昼夜的光极为相似。金凯德吸收了后者对安提瓜象征“起始”的感受,以令人炫目的日出意象象征西印度群岛一直以来的被殖民历史终于结束,正如她在《在历史中》的结尾指出的那样:从1492年开始,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23]

四、结语

游客和本地人的双重身份让金凯德在这次返乡之旅中能以一个更具历时性和共时性的视角看待安提瓜的过往历史以及现状,很多论者将《小地方》放在后殖民主义批评的视角下加以关照,探讨其中的愤怒之音,认为其表现出极强的政治性。但本文认为,书中所展现的问题意识远不仅如此,金凯德的真正目的并非想要代替殖民者编纂安提瓜的官方历史。相反,她只是在官方记载的最后加上自己的补充,她书写的起始点是生活。在书写的过程中,她回到了哲学中最基本的问题:“认识你自己。”因此,金凯德拥有的是一种在承担历史和跨越历史之间流动得更为灵活的历史意识,她的历史书写为前殖民地和非殖民地人民看待殖民历史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也向作为个体存在的我们传达了如何“自为而活”的生命哲学。

参考文献

[1][2][19][23]Jamaica Kincaid. In History[J].Callaloo,2001(1):620-626.

[3]Jamaica Kincaid. On Seeing England for the First Time[J]. Transition, 1991(51): 32-40.

[4][6][10][法]罗兰?偊b巴特.神话修辞术:批评与真实[M].屠友祥,温晋仪,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190-191,211,211.

[5]Florence Ramond Jurney. The Island and the Creation of(Hi) Story in the Writings of Michelle Cliff and Jamaica Kincaid[J]. Anthurium: A Caribbean Studies Journal,2006(1):1-16.

[7][8][9][11][14][15][16][17][20][22]Jamaica Kincaid.A Small Place[M]. New York:Farrar,Straus and Giroux,2000:31,31,4,13,32,29,52,79,81,78.

[12][13][苏]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5卷[M].白春仁,顾亚铃,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162,164.

[18][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2版.陈嘉映,王庆节,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402.

[21]Ian Smith.Misusing Canonical Intertexts: Jamaica Kincaid, Wordsworth and Colonialism’s “Absent Things”[J]. Callaloo,2002(3):80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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