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视角下乡村纪录片的影像叙事与国家形象建构
2024-12-10安妮杨丽雅
【摘 要】跨文化视角下,乡村纪录片的影像叙事研究有助于拓宽纪录片国际表达研究的视野。本文通过个案分析法,并从个案研究上升至归纳总结,提出乡村纪录片影像叙事在建构国家形象过程中存在主题宏大、手法固化、文本浅薄以及真实存疑等问题,故而在叙事学和语言学理论的指导下,从人物与对话、写实与写意、隐喻与转喻、他者与自我的有机结合等方面提出应对之策,探究乡村纪录片有效建构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的路径。
【关键词】乡村纪录片;影像叙事;国家形象建构
纪录片是以真实生活经验为基础和内核,辅以影像叙述方式进行可视化艺术呈现的电影艺术形式,因此乡村纪录片是以真实乡村生活经验为基础,采用影像化的叙述方式呈现乡村面貌的艺术形式。作为对外传播乡村文化的优秀文化介质,乡村纪录片在构建我国国际形象和传播中国乡村文化方面展现出独特的价值:一方面,乡村纪录片所展现的乡村历史发展也是中国国家振兴发展的现实见证,对构建中国大国形象具有深远影响;另一方面,新时代背景下,中国乡村文化的对外传播有助于向国外民众展现中华文化的源远流长与博大精深。但是,随着传播介质的丰富以及传播主体的多样化,乡村纪录片影像叙事构建国家形象的效果逐渐式微,因此,如何利用好影像媒介构建国家形象成为研究的重点所在。
本文通过分析乡村纪录片国际化叙事构建国家形象的实践案例,进一步探讨跨文化视角下,乡村纪录片影像叙事服务国家形象构建中存在的问题和解决路径,在此基础上提出人物与对话、写实与写意、隐喻与转喻、他者与自我等相应对策。
一、乡村纪录片影像叙事的价值及实践分析
乡村振兴作为我国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重要一环,其对外传播有助于我国的国家形象建构,增强我国的国际话语权。本文以中国国际电视台(CGTN)乡村纪录片《我们的田野:拉美青年蹲点记》为个案展开分析和研究,探究以纪录片为中介的乡村影像叙事如何建构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挖掘新时代纪录片影像叙事的价值所在。
(一)可信中国:乡村振兴方案的共享
《管子·枢言》有道:“诚信者,天下之结也。”诚信作为一种中国美德、中国智慧和中国品格,来源于中国历史,根植于中国实际。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基于中国的实际发展变化,正是这种自国家政策到人民的实际行动向世界展现了可信的中国形象。
在纪录片《我们的田野:拉美青年蹲点记》之《山似故乡来》篇章中,来自墨西哥的拉斐尔(F. Rafael Robertos Matsushima)了解到田坝村发展生态旅游业促进该村致富的故事,切身感受中国新农村的发展和振兴,在《遥远的茶韵》篇章中,阿根廷青年霍凯(Joaquín Estrader)感受田坝村茶叶的生产过程以及利用茶文化振兴乡村的途径,并且对于田坝村振兴致富的方案做了总结,表示希望自己的家乡也能够借鉴采用。纪录片通过拉美青年的视角和亲身体验,反映了中国乡村振兴战略的具体实施及政策的落实,具有很高的可信度。
(二)可爱中国:乡村风土人情的展示
可爱中国形象的具象体现在于温润度。这里的温润度指中国人民的可爱、中国行为的务实以及中国文明的源远流长。乡村纪录片作为一种媒介话语,能够作为媒介记忆的中介,再现乡村的风土人情和文明。
《我们的田野:拉美青年蹲点记》之《遥远的茶韵》篇章中霍凯通过观赏和体验炒茶制茶,参与村民茶品牌创建的各个环节,真实展现乡村人民的务实与勤劳,第三篇章《云上的花朵》则以古巴青年大卫(David Rámirez)借住田坝村村民家中的所见所闻,并从大卫视角所讲述的故事中呈现出田坝村羌族人民的羌绣,羌族音乐、舞蹈等一系列历史悠久的文化。影片中羌族阿奶放声高歌以及羌族村民共同围着篝火舞蹈也表现出村民的热情好客、淳朴简单与美好。用纪录片的形式对乡村人文展开记录与回顾,使这些乡村记忆成为推动国与国、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情感纽带,同时,也将中国人民的勤劳、朴实和可爱传达给国际受众。
(三)可敬中国:大国气度品质的彰显
中国可敬在于包容担当的格局和胸襟,《遥远的茶韵》篇章中,田坝村村民毫不吝啬地向霍凯传授如何采茶制茶、如何利用现代化炒茶技术和网络技术带动乡村致富,体现中国乡村人民的热情和友好。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提出,“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1],固然乡村的成长与发展足以体现中国人民的勤劳,但同时《遥远的茶韵》篇章也向人们呈现乡村发展的困境与艰难,该纪录片在展现中国乡村气度的同时也向国外友人展现了真实立体的乡村景观。可敬中国在于社会的真实、中国人民的风骨和品质,乡村纪录片将文化品质展现为具体的符号表征,可视化呈现给世界,展现大国气度与胸襟。
二、乡村纪录片影像叙事策略存在的问题
跨文化视角下,乡村纪录片通过多模态话语叙事,展现真实立体的中国乡村发展与变化,构建了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但乡村纪录片在叙事策略上仍存在一些共性问题,即随着传播主体介质的复杂,仍无法化解内容书写与形式选择之间的矛盾。
(一)主题局限于宏大叙事,易读性欠缺
文本在控制读者的过程中,一方面要易读和明确,另一方面又要设置障碍延长读者阅读时间,因此必须驾驭易读性与陌生性两悖论[2]。影像时代,乡村纪录片在建构国家形象策略上虽对传播主体方面有所扩充和丰富,但其传播主题仍旧局限于宏大的国家层面发展叙事,有时忽略微观层面的小切口叙事,易读性欠缺。其主要内容包括宣传乡村整体产业发展、百年艰苦奋斗史等发展故事,较少从人物本身出发进行叙事说明的影像资料。例如,网易新闻双语纪录片《中国关键词:建党百年史——精准脱贫攻坚战》以“图片+文字”的形式展现脱贫攻坚的整体发展变化,但应穿插小切口的叙事,增强易读性,使受众更易接受和认同。
(二)手法固化,美学性欠佳
作为以乡村真实生活经验为基础的艺术形式,乡村纪录片叙事手法的核心在于写实。见证功能是叙事者功能观之一,而见证功能要求叙述者采用各种让人信服的方式证实故事的来源,因此写实手法在影像叙事中被频频使用。受众权利的下放使观看群体逐渐注重纪录片思想情感的表现形式,单纯的表现内容、专业写实的纪录影像很难满足受众观看的需要。而国内的乡村纪录片为了真实展现乡村景观,国际书写时大多仍以写实为主。例如,《精准扶贫的力量》以最真实朴素的镜头拍摄湖南脱贫攻坚交流基地的典型案例和人物,并对应总结提炼出经验和方法,镜头的真实记录虽给观众带来了身临其境的体验,但相对固化的表现形式无法满足外国受众“意会”的心理感受和审美习惯,因而纪录片所要阐释的主题内涵和思想情感无法更好传达至外国受众的内心。
(三)文本浅薄,象征性模糊
文本为一切可以传达意义的客体。新媒体时代,乡村纪录片多注重以文字为主的浅层文本表现,忽略以象征符号为主的深层文本意象,使文本功能性大大降低,从而降低了文本的力量。《我们的田野:拉美青年蹲点记》中采用隐喻和转喻的修辞手法将茶叶符号、歌舞符号、学校符号等指代中国乡村振兴的成果和经验,使文本脱离单纯的叙事本身,颇具影像叙事的意蕴和内涵。因此,简单化的文本已不适用于当前受众的观看习惯,颇具象征性意象符号和文化内涵的乡村纪录片影像才能展现深厚底蕴的中国乡村形象。
(四)本位叙事,真实性存疑
本位叙事是指叙事者站在本位角度对故事展开叙述的一种方式。热拉尔·热奈特(Gérard Genette)根据叙事者在叙述层次上的内外和他与故事的同异关系将叙事者分为外部—异叙述型、外部—同叙述型、内部—异叙述型、内部—同叙述型[3]。纪录片本位叙事与热奈特对于叙事者的分类极其相似,乡村纪录片建构国家形象时所采用的本位叙事也多来源于此。为了更加全面地展现中国乡村形象,乡村纪录片国际书写时通常从本国记者参与或不参与故事发展,以及乡村故事主体参与故事发展这样的叙事角度展开书写,以“自我”为主对外展开国际叙事,往往会造成国外观众对其真实性的质疑。在东西方文化折扣无法消弭的现今,如何打破桎梏是乡村纪录片国际书写应关注的重点。
三、乡村纪录片影像叙事构建国家形象的策略
西蒙·查特曼(Symour Chatman)将叙事作品即叙事文本划分为两个层次——“故事”和“话语”,“故事”即被描述叙事中的是什么(what),“话语”是其中的如何(how),他认为“故事”和“话语”处于同样重要的地位[4]。跨文化视角下,乡村纪录片影像叙事应突破以往纪录片叙事的桎梏,将“内容”与“形式”有机结合,共同作用于国家形象建构。
(一)人物与对话搭配:乡村故事的讲述
人物与对话是纪录片影像叙事不可或缺的两个标志。乡村纪录片的国际书写需打破主题宏大的桎梏,在易读性与陌生化之间做好一定的平衡。而如何运用影像叙事构建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这需要从叙事主体和对话技巧入手,以小见大,以小切口、小人物叙事为主,搭配一定具有象征意义的对话。
乡村小人物的发展史同样也是乡村的发展史,小人物叙事能够减少主题宏大带来的对外传播中的传播隔阂和传播障碍,故事化叙事同样也能让外国观众“在场”感受中国乡村的发展变化。以具体乡村小人物为叙述者,辅以人物对话影像,能够更详细交代和解说行为的合理性以及适用性,增加对外传播的有效性。例如,纪录片《The Battle Up The Hill(大凉山):黎巴嫩记者亲历中国最穷乡村如何走出“最后一公里”》中,黎巴嫩记者以叙述者的身份讲述贫困户阿克赤子和吉什杨兵的脱贫故事,同时采用与故事人物的直接对话,叙事更生动直观。
(二)写实与写意融合:乡村发展本质属性的共情传播
真实是纪录电影之所以成其为纪录电影的基础,是纪录电影的生命之源,是纪录电影的灵魂[5]。乡村纪录片不仅要真实展现中国乡村的本质发展属性,还需要利用共情策略打破跨文化传播中文化折扣现象的桎梏,而共情传播在影像叙事中通常采用写意的手法加以展现。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出,“意境”不是对外在物象的简单描摹或侧面的自然再现,而是表意空间的创构和拓展[6]。写意即关注“言外之言”“象外之象”“意外之意”,将个体的思想和情感注入自然事物或现象之中,由此达到直抒胸臆、营造氛围、传播情感的作用。
《我们的田野:拉美青年蹲点记》将村民们重振田坝村的写实纪录与田坝村发展变化的写意空镜相结合,真实的乡村景观与充沛的情感抒发相得益彰,给外国观众一种真和美的体验。写实纪录与写意表达的有效融合能够将乡村真实的状况以及发展情况以意象和情感化的叙述方式减少跨文化传播中的文化折扣,加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人民的共情。
(三)隐喻与转喻使用:乡村振兴国家战略的对外宣传
隐喻与转喻是修辞学中的两个主要的修辞手法,两者同表示用具体的意象指代文本的深层意义,两者的工作机理同是从始源域(喻体)到目标域(本体)的一种联想或代替[7]。影像时代,单纯的文本传播已不再能够满足影视观众的需要,故而以文字模态、图片模态、声音模态等组成的多模态话语成为影视传播的语言表达方式。纪录片本质上是采用多模态话语展开影像叙事,因此乡村纪录片即以乡村影像为基础的多模态的综合,而多模态的综合对文本语义标准有了更高的要求。
隐喻是利用事物之间的相似关系,用一种概念表达另一种概念。对外传播类型的乡村纪录片隐喻手法通常是利用乡村发展变化的日常视觉符号来指代乡村振兴发展的意义。例如,《我们的田野:拉美青年蹲点记》中,展现北川地震遗址灾后重建的新学校、耕地,以及北川生态旅游产品发展带动村民致富等影像,这些都是“乡村振兴”的隐喻。转喻不同于隐喻的一点即转喻是利用事物之间的邻接关系,以小喻大,用小概念表现大主题。例如,《通往共同富裕之路》中,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阿土列尔村(悬崖村)彝族小伙木果为了照顾老人和孩子,往返于山上山下,以“悬崖村天梯”为卖点,开始直播卖核桃,实现了脱贫致富。通过讲述这一人物故事,反映了中国乡村振兴和共同富裕的时代主题。隐喻与转喻的使用能够适应多模态话语实践的需要,弥补乡村纪录片文本象征性的缺失,能够帮助外国受众对我国乡村振兴事业有更加深入的了解。
(四)他者与自我穿插:乡村生活立体景观的真实叙述
他者建构与自我认知是纪录片影像叙事的两个叙事视角。他者指“第三者”,在当代文学和文化理论中,“他者”理论最重要的用法来自萨义德在《东方主义》中的论述和阐释,“他者”是用于指称某种观念的文化投射,这种投射通过一定的权力关系和话语权力建构出文化主体的身份[8]。“他者”景观作为一种文化表征,能够以差异化的视角展现文化的真实面貌。因此,乡村纪录片建构国家形象过程中他者建构叙事与自我认知叙事的穿插使用能够打破中国乡村故事的“自说自话”现象,以更加客观、真实、立体的影像建构中国形象。
不论是《我们的田野:拉美青年蹲点记》还是《The Battle Up The Hill(大凉山):黎巴嫩记者亲历中国最穷乡村如何走出“最后一公里”》,均采用了外国人视角展开客观的叙事,这种叙事视角能够增加乡村生活景观的真实性和可信度,从而提高中国形象的说服力。
四、结语
美国学者斯蒂芬·阿普康(Stephen Apkon)在《影像叙事的力量》中提到,影像以话语力所不及的方式触动着人们,它成为人们认识一切的突破口[9]。而全面影像化时代,纪录片影像也为我国对外传播提供了真实而生动化表达的切入口。中国的乡村振兴事业是举世瞩目的壮举,讲好新时期中国乡村振兴故事,是推动我国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的重要抓手,是服务全世界减贫事业的现实需要。因此,乡村纪录片在影像叙事构建国家形象过程中须打破以往纪录片叙事内容和形式中的桎梏,为乡村纪录片影像叙事服务于国家形象建构提供更多元的手段,使之具备更深远的意义。
参考文献
[1]费孝通.乡土中国[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4.
[2]胡亚敏.叙事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190-191.
[3]热奈特.叙事话语 新叙事话语[M].王文融,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146.
[4]查特曼.故事与话语:小说和电影的叙事结构[M].徐强,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190.
[5]单万里.纪录电影文献[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1:16.
[6]王国维.人间词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88.
[7]刘涛.隐喻与转喻的互动模型:从语言到图像[J].新闻界,2018(12):33-46.
[8]周宪.文化研究关键词[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187.
[9]阿普康.影像叙事的力量:在多屏世界重塑“视觉素养”的启蒙书[M].马瑞雪,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7: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