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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成、流通与循环:中国乡村体育音乐的多重认同构建逻辑研究

2024-12-08陈研丁钊雯

新闻研究导刊 2024年19期

摘要:体育音乐作为表征、弘扬和诠释体育精神的音乐艺术,具有表达情感、烘托氛围和形成共识的媒介功能。相对职业化和专业性较强的重大体育赛事中的音乐传播,乡村大众体育赛事中的体育音乐呈现新的特点与规律。在地方与全球的新联结中,中国乡村体育音乐通过地方文化、国家意识以及全球通识的多重符号和隐喻修辞,建构出具有中国在地性特征、民族国家认同、地方与全球相通的认同逻辑。文章通过个案研究和文本分析相结合的方法,发现乡村大众体育音乐具有连缀家国、联通中外的功能。这一生成逻辑在“趣缘认同—国家认同”“地方认同—全球相通”“国家认同—全球相通”维度,通过“趣缘”“地缘”“地方”“国家”“世界”“情感”等因素连缀、联通和链接,实现了家园与国家、地方与全球、国家与世界的多重认同逻辑的建构。这一逻辑以认同为体、以三个维度为用同时展开,而非割裂或相互排斥的状态,且这一多重认同逻辑在生成和流通中同时完成并成为一个循环流动的系统。在逆全球化时代,这一多重认同机制为地方与全球的双向传播,尤其是地方以民族国家为中介向全球传播提供了有益的理论启发和生动的实践经验。

关键词:乡村体育音乐;趣缘认同;地方认同;国家认同;全球相通

中图分类号:J60-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4)19-0084-04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2024年度贵州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贵州‘村超’的实践及启示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24RW195

从广义上来说,一切与体育、运动相关的音乐表现都可称为体育音乐;从狭义上来说,指专门烘托体育运动、诠释弘扬体育精神、传承建构体育文化的音乐艺术形式[1]。体育是一项强筋骨、增知识、调情感和强意志的运动[2]。音乐在体育赛事中发挥着烘托体育运动、调节比赛氛围和促进人体各部分协调的作用,两者融合既能唤起同构联觉,又能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形成跨代际传播[3]。体育音乐在表现情绪和烘托动作时,还具有意识指向功能[4]。在短视频和直播等新媒介形态下形成“出圈”效果的乡村体育赛事中,融体育精神、地方文化、民族国家元素和流行文化于一体的乡村体育音乐展现出多重认同机理,展现出体育音乐广泛的动员、联结和形成共识的价值。

体育音乐蕴含的情感、认知、认同和行动等在赛事转化为媒介事件,再转化为乡村旅游景观中发挥着重要且关键的作用。贵州榕江(三宝侗寨)和美乡村足球超级联赛(简称“贵州‘村超’”)作为大众足球联赛,在全网获得6亿人关注,超700亿次的浏览量,吸引了766万人次的游客到榕江旅游,成为众多“村”字体育比赛中的佼佼者[5]。其生发地榕江县是17个少数民族集聚区,并坐落在“歌的海洋”的贵州黔东南,这里体育音乐更为丰富。其为探求体育音乐如何实现多重认同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学术想象力。

本文以2024年3月16日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榕江县县北体育馆举行的“2024年贵州榕江和美乡村足球超级联赛决赛开幕式”中出现的音乐、在此之前贵州“村超”联赛期间创作的曲目以及赛场展演较多的音乐曲目为研究对象。根据在赛场展示的频率、网络播放量、当地民众熟悉程度以及游客的喜爱程度等,选取21首作为具体研究文本。从认同理论出发,分析贵州“村超”相关音乐文本的生成和传播,探索和阐释乡村体育音乐与认同的关系。

一、连缀家园与国家:乡村体育音乐的趣缘认同与国家认同

趣缘认同是在以趣缘关系结成的共同的兴趣爱好和价值取向中,形成的一种群体身份认同,即通过一定的组织策略实现或强化群体凝聚,以形成“拟亲属”制的小群体[6]。贵州“村超”体育音乐通过展现运动场景,唤起人类对游戏的原始热爱,以勾连人类历史记忆,吸引和鼓动趣缘爱好者通过身体感受、情感体验和赛事认知形成趣缘身份认同,在现代性和本土性、创新性结合中把趣缘与国家认同联结起来[7]。

(一)通过力量和对抗强化体育爱好者内部圈层认同

用动感性与感染力较强的词和节奏强化足球爱好者群体的认同。如贵州“村超”的主题歌曲《人生就该有追求》、《村超少年》(徐浩翔演唱)及榕江班超版《村超少年》用“绿荫”“热血”“激情”“梦想”等词,混着强烈的节奏和高昂的音调,展现体育比赛的力量、意志、情感和目标追求。用“拼”“抢”“渴望”“欢呼”“奔跑”“追求(‘球’)”等展现体育比赛的竞技感和运动感,表达体育比赛的力量和对抗。音乐历史中,男性通常与战斗、力量、政治、支配权相关[8]。以上歌曲均是男性演唱者,用男性声音和雄性气质表征比赛蕴含的力量对决,让体育爱好者在体育偏好中产生身体和心理共振,从而激发共情,强化趣缘认同。

(二)通过“快乐”统筹竞争以动员更大范围的参与

贵州“村超”音乐将体育比赛的竞技性和对抗性统筹在“快乐”的游戏中,弱化竞技类比赛中渴望胜利所凸显的对抗性和战斗性,从而扩大统合足球比赛内部不同阵营群体,并将足球运动圈层认同扩大到体育圈层和人类游戏类圈层认同层面。《我们一起了不起》对“我们”的强调,《欢迎你到村超来》的“把足球玩出无限精彩”的“玩”建构出一种轻松活泼、自由放松的情境氛围。在此氛围中,强调观看者和参与者与足球运动“结缘后”一起迎来“明媚的春天”。通过“快乐”“友谊”“团结”等话语带动身体愉悦感,塑造出一种更为强烈的普遍性认同。

(三)通过战争隐喻唤起民众强身健体保卫国家的历史记忆

《少年冲冲冲》将鼓声和马蹄声作为音乐开篇音效,在呈现比赛竞争时,唤起民众强身健体保卫国家的历史记忆,把在对抗和排斥基础上生成的小群体趣缘认同统合升华为国家认同。通过强身健体保卫国家的历史记忆动员民众积极参与,以此提升趣缘认同的合法性和高级拓展性。《人生就该有追求》用“人民足球 榕江行动”唤起民众的民族国家意识和政治意识,以此将趣缘认同较强的足球与具有斗争性、建设性的人民勾连起来,实现趣缘认同与国家认同的共同建构。同时,通过共同的历史文化和体育展演组合的公共记忆和情感修辞唤起个人记忆,引发情感共鸣,实现自我认同与国家认同的同构[9]。

二、联通地方与全球:乡村体育音乐的地方认同与全球相通

地方认同是指个体或群体通过与地方互动实现社会化的过程,通过地方建构自己的社会身份,把自身看成某个特定地方的组成部分,此地不仅包含物质要素、历史和民俗文化,还包含由人地互动产生的感知、情感和认知[10]。贵州“村超”赛场场景、周边社会环境、参与群体以及使用的地方乐器等共同建构出一套独特的地方话语体系,促使民众在地方元素的认知、体验及与地方的互动中强化地方感知,产生地方情感偏好,从而将自我与地方结合起来,并通过地方与全球互动,不断传承、延续和发展地方认同。

(一)通过听觉体验和身体感知强化地方特征认知

贵州“村超”音乐作品形式多样,具有丰富的地方性特征。以当地地名和“村超”事件为主题创作的歌曲,如《欢迎你到榕江来》《回榕江》等数十首以比赛所在地为主题,社会组织和个体均参与创作,在传递榕江这个县城的地名时,也传递了其所蕴含的地方意涵。歌迷甚至以忠诚村为主题创作了《忠诚显雄风》歌曲,用歌词串联忠诚村的“牛瘪”“卷粉”等吃食,通过声音勾连味觉。这为接下来消费者购买地方美食,推动建立地方的语境化知识作了准备[11]。同时,在声调上加入苗族飞歌唱腔,侗族大歌合唱,以及芦笙、木鼓、琵琶、箫笛等地方民族音乐元素和乐器。《贵州村超欢迎你》等则用“贵州人好客”“苗乡侗寨”“贵州山水”等展现“村超”所在地——贵州黔东南榕江县的风土人情,推动观众在听觉体验和身体感知中认知地方性格和地方特征。

(二)通过地方元素实现地方文化认同

在演唱者选择上,赛事组委会更偏向贵州籍尤其是黔东南籍歌手,如蝶当久、丹甘一等本地歌手多次在“村超”赛场演唱。在贵州“村超”音乐演唱中知名度较高的“水木年华”的成员缪杰也具有地方身份,其自2021年以来一直助力当地乡村建设,并担任榕江县晚寨村的“名誉村长”。地方元素通过地方意象,可以在人与地方之间构建包含信任、评价和认知在内的高度情感化的关系[12]。“村超”主题歌曲大量使用少数民族语言以及“贵州普通话”等显著的地方元素,如《汗巴拉》《快乐村超》《我们一起了不起》等在开头、高潮和结尾直接使用侗族语言来渲染氛围和表达情绪。赛场中场使用最多的侗语歌曲《哆耶歌》,带动来自五湖四海的观众手拉手一起跳哆耶舞,活泼欢快的节奏和简洁往复的歌词让观众在欢快的韵律中用身体体验地方文化,在与地方互动中,将自身融入地方活动中。

(三)通过人地互动实现地方认同与全球相通双重建构

贵州“村超”音乐通过“出”和“回”的主体行动形成地方与全球的循环。如贵州籍杭州工作人员组建的足球队在中场时表演的原创歌曲《回家》,“从凯里出发远方……远方的游子啊……归来吧”,唤动榕江籍外出人员的地方情感。《少年冲冲冲》中“我驰骋在那绿茵场上踢着小皮球……总有这一天我要踢到全呀全地球”,展现从地方到全球的行动意向。同时,通过跨越民族、国籍和种族的人之间的歌唱互动建构了全球地方间的多点联结。如墨西哥籍留学生麦克斯演唱的家乡歌曲直接将中国地方与南美洲的地方连接在一起,通过音乐跨越民族、国家和种族,建构出地方与全球的多点联结。

三、链接国家与世界:国家认同和全球相通共在共建

认同具有凝聚内部群体、排斥外部的特性[13]。体育音乐通过现场表演和网络传播扩大了贵州“村超”比赛的传播范围,同时增强了群体内部的凝聚力。“村超”音乐既为地方全国化和全球化提供了交往的新渠道,又提供了新内容。传播具有共享意义、达成共识的作用[14]。地方性的体育文化通过具有全球传播能力的社交媒介重新符号化,在传播仪式中促使传受共享传播事件的意义,形成文化共同体[15]。

(一)通过落实民族文化政策实现国家认同

在开幕式中,《侗族民俗永传承》、歌舞表演《水族铜鼓芦笙舞》、苗族芦笙舞《民族团结万年长》和《又是一年大丰收》等表演,通过具有民族特色的歌曲展现民族地区生产劳作、幸福生活以及民族大团结的实践成果,以表现党的民族政策取得的新成就和描绘地方乡村振兴事业的新景象。以描写少数民族地区新发展、新成就、新追求为主题的贵州“村超”音乐,不仅在公共修辞层面发挥着烘托体育赛事氛围、促进公众参与、增强地方认同的作用,还促进了地区经济发展和社会治理水平提升。

(二)通过体育文化实现全球相通的可能

各地方以乡村体育为切入点,以乡村体育音乐为媒介,展现出地方到全球的交往能力以及通过本地实践建构全球相通的可能。在突出地方性的同时,音乐作品将蕴含历史传统的地方文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具有现代特征的体育文化和全球化联结起来,用具体实践生动诠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普适性。基于多重认同,贵州“村超”的地方异质性成为国内旅游和国际旅游体验“打卡”地,也使外来人群突破了“他文化”的陌生限制,在参与体验中产生积极的情感认同。

四、结语

本文从认同视角探讨了中国乡村体育音乐的生成实践,以贵州“村超”相关音乐文本为研究对象,发现其在趣缘认同和国家认同、地方认同和全球相通双重循环认同中实现了指向国家认同与全球相通的多重认同共在机理,并实现了认同建构的流通和大循环。在逆全球化的复杂国际局势中,通过体育音乐媒介实现了地方、国家和全球的多重认同并存,促使民众在认同和互通中更好地交流交往交融。如何利用体育音乐这一媒介形式,在认同中进一步发挥其媒介功能,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经验和指导,是未来应继续研究的重要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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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詹姆斯·凯瑞.作为文化的传播:“媒介与社会”论文集[M].丁未,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5:21.

[15] 吴先敏.“贵州村超”的传播仪式研究[D].武汉:武汉体育学院,2024.

作者简介 陈研,讲师,研究方向:乡村传播。丁钊雯,研究方向:国际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