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公共事件背景下城市形象建构中的多模态隐喻和转喻分析

摘要：在突发公共事件中，城市形象的有效建构对引导公众情绪、维护社会秩序，以及促进城市的迅速恢复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文章以兰州、西安、郑州三市的宣传片为分析对象，借助多模态话语分析方法，深入探讨宣传片中多模态隐喻和转喻的表征、互动及其对城市形象建构的作用。研究发现，宣传片通过多模态隐喻和转喻策略，有效建构了城市形象的宏观框架和具体细节。隐喻策略通过“突发事件是战争”隐喻、天气/季节隐喻、颜色隐喻等建构出了突发公共事件情境的认知框架，并运用城市拟人化、拟物化等隐喻框架将其比作“战士”或“堡垒”，展示了城市在突发事件中的坚韧和主导作用。转喻策略则通过空间部分代表整体、个体行为代表总体态度展示城市的具体元素，如标志性建筑和市民行为，使城市形象更加丰满且具象化。整体而言，隐喻通过宏观的象征框架，展现了城市在突发事件中的坚韧与领导特质；转喻则通过具体场景和符号的运用，增强了城市形象的可感知性和现实性。两者的协同作用不仅有效塑造了城市形象，还通过具象化的符号和情境展示，全面展现了城市在突发事件中的社会功能和责任，显著增强了城市形象的传播效果与影响力。研究结果为城市品牌管理和危机沟通提供了新的视角，也为多模态隐喻与转喻理论的应用提供了实证支持。

关键词：突发公共事件；城市形象；多模态话语分析；多模态隐喻；多模态转喻

中图分类号：H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4）19-0014-05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2021年度甘肃省社科规划项目“甘肃城市形象建构中的故事化叙事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021QN032

一、引言

在突发公共事件中，城市形象建构是危机管理和社会心理响应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能够引导公众情绪，为城市的迅速恢复提供积极的心理和社会支持。作为城市自我呈现的视觉媒介，城市形象宣传片以极强的表现力和情感共鸣，成为塑造和传播城市形象的核心手段。

近年来，多模态隐喻和转喻理论为解读城市宣传片提供了新的理论工具。赵秀凤等学者[1-2]探讨了多模态语篇中多模态隐喻和转喻的连关系及系统性，为后续研究提供了可参考的分析框架。随着研究的逐渐深入，基于多模态隐喻和转喻理论，研究者们对杭州[3]、内蒙古[4]、郴州[5]、湖南[6]、南宁[7]、福建[8-9]等省份及城市的宣传片展开个案研究。这些研究以国际赛事、国际交流、城市宣传为背景，探究了宣传片中多模态隐喻和转喻的认知理据，并阐释了宣传片建构城市形象的认知架构过程。尽管这些研究为多模态隐喻和转喻在城市宣传片中的应用提供了丰富的理论和实证依据，但它们主要聚焦单一城市及一般情境，而在突发公共事件等特殊情境下，多模态隐喻与转喻的策略性运用尚未得到充分探讨。

基于此，本文探讨突发公共事件背景下的城市宣传片如何运用多模态隐喻与转喻手段建构城市形象。研究以兰州、西安、郑州等市的宣传片为语料，分析其中的多模态隐喻和转喻表征，进而探讨多模态隐喻和转喻如何协作建构危机情境下的城市形象。

二、理论框架

（一）语料

2021至2022年，兰州、西安、郑州等地多次经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主流媒体凭借其专业性和极强的传播力，在引导正面舆论、传递城市声音以及塑造城市形象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基于此，本文以兰州、西安、郑州等市在突发公共事件背景下的城市宣传片为研究对象，选取“兰州新闻平台”“河南新闻”“新华网”等官方短视频平台发布的城市宣传片作为典型语料，认为其对研究突发公共事件中的城市形象建构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

（二）分析框架

概念隐喻理论最早于1980年由莱考夫和约翰逊在其经典著作《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10]中提出。早期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探讨语言单模态中的隐喻现象。然而，随着信息技术的进步，语言不再是唯一传达意义的媒介，多符号形式也能传递信息，甚至可以相互补充，共同建构意义。福塞维尔[11]381等学者将概念隐喻理论扩展到多模态语篇的研究中，开辟了多模态隐喻这一新的研究领域。福塞维尔指出，多模态隐喻是指“源域与目标域通过不同模态进行呈现”[12]382。目前，学界普遍认同多模态隐喻通常由两种或以上的模态共同参与，通过互动来建构意义。本研究则根据语料分析，主要从图像、音乐、旁白和字幕这三个方面来解读宣传片。

在多模态转喻中，源域通过视觉、听觉等多模态表达凸显，从而激发同一认知域中的目标域。佩尔斯曼和吉拉尔茨[13]272从原型结构范畴的角度提出23种不同类型的转喻模式。多模态转喻则指通过多种模态共同呈现的转喻现象。由于同一认知域内的概念在认知上具有相互关联性，因此不同模态之间的概念更容易实现邻近映射。

鉴于此，下文对宣传片中的多模态隐喻和转喻进行分析，挖掘其共同建构的语篇意义，探索突发公共事件背景下城市形象建构的认知框架。

三、多模态隐喻和转喻分析

（一）多模态隐喻分析

1.“突发公共事件是战争”隐喻框架

“突发公共事件是战争”隐喻框架，通过源域“战争”与目标域“突发公共事件”之间的图文互动，将战争的危急性映射到突发公共事件上，突出了应对突发事件的严峻性和紧迫性。例如，医护人员被比作“白衣战士”，继续在岗位上奋斗的人员则被称为“战士”，医院等工作场所则被喻为“没有硝烟的战场”。这些比喻通过文字与图像的交错呈现，强化了“军人、医护人员是神兵壮士”的象征意义。此外，积极参与事件的应对等行为被喻为“守护城市、守护人民”的战斗行为，象征着冲锋在前线的英勇精神。成功应对突发事件则被比喻为“取得胜利”。

2.“城市是××人”隐喻

“城市是人”的隐喻框架将城市拟人化，将人们坚韧不拔和克服困难的品质映射到城市中，从而突出城市面对危机时的勇毅形象。例如，兰州方言中的“哈数”一词，意指做事的分寸与尺度，被用来隐喻兰州市在应对突发公共事件时的从容与有序。兰州，这座被黄河哺育的城市，被比作一个海纳百川、胸怀宽广的人，以凸显其面对危机时的宽宏与坚定。宣传片通过“兰州/西安/郑州等你”“兰州/西安/郑州加油”等隐喻表达，赋予城市不屈不挠的精神品质，展示了城市在面对困难时的坚韧不拔以及对战胜突发事件的信心和决心。

3.“城市是物体”隐喻

“城市是物体”隐喻框架通过将源域“物体”的被动性（如开启与暂停）投射到目标域“城市”中，形象地描绘了城市在事件中的停滞与复苏状态。这一隐喻表达了城市在危机中不可避免的中断和封闭，以及危机结束后逐步恢复的过程。例如，“一切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和“让西安又一次按下了暂停键”，不仅通过语言呈现出城市的停滞状态，还与店铺关闭、街道空荡等视觉图像相结合，强化了静止情境的真实感与沉重感。该隐喻框架突出城市在突发事件中被迫停滞的状态，同时暗示了危机后复苏的希望，揭示了城市的脆弱与恢复力。

相较之下，“城市是人”的隐喻框架强调城市（目标域）具有人类（源域）的主观能动性，突出其在危机中的坚韧与应对能力；而“城市是物体”的框架则聚焦于城市在外力作用下的被动状态，表现出被迫暂停的情景。这两种隐喻从不同角度建构了一个动态的城市形象：尽管在危机中城市生活短暂中止，但城市与其居民却表现出坚毅和不屈的精神，最终克服了困难。通过这种对比，隐喻不仅揭示了城市的脆弱，也展现了其强大的恢复力。

4.天气/季节多模态隐喻

天气隐喻通过将天气变化与突发事件的进程相联系，借助人们对天气的直观体验，帮助观众理解事件演变并激发情感共鸣。例如，宣传片中“乌云遮不住太阳”的文字与乌云散去、黎明到来的画面结合，象征突发事件如乌云般笼罩城市，而太阳则代表胜利与希望。尽管天气变化难测且常带来不利影响，但人们顽强应对，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这种隐喻不仅展现了抗击危机的过程，也强化了“困难无法阻挡城市前进”的集体信念，增强了城市认同感与自豪感，宣传了城市精神，塑造了积极舆论。

季节隐喻通过四季更替象征突发事件的不同阶段，特别是寒冬与暖春的对比，分别代表突发事件的严峻与希望的重生。春天作为新生和复苏的象征，隐喻事件结束后回归常态的期待。相反，冬天则通过寒冷凋敝的景象表现了突发事件带来的挑战与困境。季节隐喻不仅有效传递了应对事件过程中的理性认知，也通过季节对比呈现了事件中希望与挑战的共存关系。

5.颜色多模态隐喻

在宣传片中，颜色多模态隐喻通过颜色的选择与组合来表达抽象概念，加深观众对事件的理解。灰黑色、白色等冷色调，以及红色、黄色等暖色调，在宣传片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例如，宣传片在展示突发公共事件初期时，使用灰黑色调描绘空荡的街道、关闭的店铺，隐喻城市困境和市民的压抑情绪。与之相对的是，红色在中国文化中象征团聚与喜庆。因此，当宣传片呈现期盼家庭团聚和城市复苏的场景时，使用红色和黄色等暖色调，隐喻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在宣传片的结尾，伴随黎明到来和春暖花开的画面，红、黄、绿等明亮色调交替使用，象征城市在事件解决后重新焕发活力和希望。

（二）多模态转喻分析

转喻是指人们利用两种事物之间的认知关联，使一物转指另一物成为可能，如用局部指称整体，用来源代指结果等。依据伊夫·佩尔斯曼和德克·吉拉尔茨[13]301对转喻模式的厘定，宣传片中主要的多模态转喻类型如表1所示。

在宣传片中，空间部分代表整体通过展示标志性建筑、景点和街道，不仅凸显了突发公共事件对城市影响，也反映出城市独特的文化与社会特征。个体行为代表总体态度在宣传片中频繁出现，用以表达天气、态度和状态等概念。例如，通过展示市民的日常活动，如喝勇闯天涯、感受人潮涌动等，传达了居民渴望恢复正常生活的愿望；居民在寒冬中搓手跺脚，传递了严寒下的艰难处境；而比心、鞠躬、竖大拇指的动作则反映了居民对工作人员的感恩与敬意；工作人员捶肩、擦汗等细节表现了他们的疲劳与坚持。这些动作模态共同强化了宣传片的主题，建构了多维的城市形象，生动展示了市民和工作人员在应对突发公共事件中的态度与努力。

（三）多模态隐喻和转喻协同互动

基于上述研究，本文发现宣传片叙事中的多模态隐喻与转喻呈现出一个多模态“转喻—隐喻连续体”[14]，二者并非独立存在，而是通过协同作用建构了复杂的认知结构。这一协同作用主要表现在多模态隐喻目标域中的转喻延伸和源域中的转喻延伸两个方面。

多模态隐喻目标域中的转喻延伸，主要通过将城市符号（如建筑、人物形象）转喻为城市整体特质的代表来实现。例如，当突发公共事件被隐喻为“战争”时，转喻通过医院、社区等场所或工作人员的行为，将“战争”隐喻的抽象概念转化为具象化符号。公众通过识别局部符号进而获得一种整体城市空间的意义感知[15]。这延展了隐喻的叙事逻辑。

多模态隐喻源域的转喻延伸，往往通过部分代表整体的方式，将抽象的危机场景（如“战场”）通过具体的场景细节（如空旷的街道、关闭的商铺）得以呈现。这不仅能使观众更加直观地感知突发公共事件对城市的影响，还增强了隐喻在视觉层面的表现力和说服力。

四、多模态隐喻转喻协同建构城市形象

在突发公共事件背景下，宣传片通过多模态隐喻与转喻的协同作用建构了城市形象，并为事件的整体情境提供了认知框架。隐喻为城市形象搭建了认知结构，通过赋予城市象征性特质，塑造其在事件中的角色与形象；转喻则通过具体符号和场景细节对这一结构进行补充和具体化，使城市形象更具现实感和认知深度。

隐喻通过将城市拟人化或物化，赋予其社会责任与特定的行为特质，使其从简单的地理空间转变为具备社会功能的象征。例如，城市被比喻为“堡垒”或“战士”，这种类比展示了城市在突发事件中的坚韧和主导作用，帮助观众从象征性的角度理解城市的应对措施和角色。隐喻使城市形象不再仅仅是物理空间的体现，还融入了情感和责任感，强化了其在社会中的象征意义。与此同时，转喻通过部分代表整体的方式，将城市的标志性建筑、街道及市民行为等具体符号加以运用，进一步增强了城市形象的具体性和现实感。例如，空旷的街道既象征突发事件的冲击，也体现出城市的适应与恢复能力，使观众能够从这些具体场景中感知城市的应对表现。

隐喻与转喻的协同作用不仅建构了城市形象，还通过多模态的表达手段形成了与事件情境相符的动态叙事。隐喻为城市在突发事件中的总体角色设定了象征性框架，而转喻则通过具体的符号和场景细节将这种角色落实到具体情境中，展现出城市在应对过程中的实际行动。通过展示城市建筑、公共空间与市民的活动，宣传片不仅呈现出事件对城市日常生活的影响，还通过这些具象化的符号强化了城市在恢复与应对中的韧性和集体协作。通过这些具体的场景展现，观众能够动态地理解城市在应对突发事件过程中的坚韧与适应能力。

综上所述，隐喻和转喻的协同作用不仅有效塑造了城市形象，还通过具象化的符号和情境展示，使城市在突发事件中的社会功能和责任得以全面表达，从而增强了城市形象的传播效果与影响力。

五、结语

本研究选取兰州、西安、郑州等城市发布的宣传片为语料，分析了多模态隐喻与转喻的表征，探讨它们在危机情境下对城市形象建构的作用。研究发现，宣传片通过运用“突发公共事件是战争”、城市拟人化与拟物化、天气/季节、颜色等隐喻框架，建构了宏观的城市形象认知结构，赋予城市象征性特质，塑造了其在事件中的角色和形象。同时，宣传片通过空间部分代表整体、个体行为代表总体态度等转喻手法，借助具体符号与场景细节，补充和具体化隐喻框架，使城市形象更具现实感与认知深度。后续应进一步扩大研究范围，结合更多不同类型和区域的城市案例，深入探讨多模态隐喻与转喻在城市形象建构中的深层架构与作用机制。通过分析多元语境下的城市符号体系，为城市形象传播提供更广泛且更具针对性的参考依据，为城市形象塑造提供更具参考价值和实践意义的理论指导。

参考文献：

[1] 赵秀凤，苏会艳.多模态隐喻性语篇意义的认知构建：多模态转喻和隐喻互动下的整合[J].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26（4）：18-24，30.

[2] 赵秀凤，冯德正.多模态隐转喻对中国形象的建构：以《经济学人》涉华政治漫画语篇为例[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17，25（2）：31-36.

[3] 张滢，张薇.城市形象宣传片话语建构策略的架构理论透视：以《杭州申亚宣传片》为例[J].喀什大学学报，2020，41（4）：57-64.

[4] 杜欣然，张红.城市宣传片中多模态隐喻和转喻研究：以《壮美内蒙古，诚邀五洲客》为例[J].科技传播，2020，12（19）：107-109.

[5] 李世琴，李气纠.城市宣传片中多模态隐喻与转喻的认知研究：以《北纬25°从郴州出发》为例[J].湘南学院学报，2023，44（4）：82-87.

[6] 刘杰.多模态隐喻、转喻及其互动视角下的湖南形象建构：以湖南形象宣传片《青春湖南》为例[J].新闻世界，2022（8）：92-96.

[7] 刘浩霞，胡杨，杨金华.多模态隐转喻视阈下城市形象构建：以南宁城市宣传片为例[J].阜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2）：58-62.

[8] 廖钟源.区域形象宣传片中多模态隐喻和转喻的认知构建：以2019年福建全球推介片为例[J].安徽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21（1）：57-63.

[9] 李俊义，苏炎奎.多模态话语互动路径下的区域形象构建研究：以福建形象宣传片为例[J].外国语言文学，2022，39（4）：41-52.

[10] 乔治·莱考夫，马克·约翰逊.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M].芝加哥：芝加哥大学出版社，1980：28-178.

[11] 福塞维尔.广告中的图画隐喻[M].伦敦：劳特利奇出版社，1996：37-156.

[12] 福塞维尔.认知主义框架下的非言语和多模态隐喻：研究议程[C]//克里斯蒂安，阿沙尔.认知语言学：当前应用与未来展望.柏林&纽约：德古意特穆彤出版社，2009：379-402.

[13] 伊夫·佩尔斯曼，德克·吉拉尔茨.原型理论框架下的转喻研究[J].认知语言学，2006（3）：269-316.

[14] 杨波，张辉.隐喻与转喻的相互作用：模式、分析与应用[J].外语研究，2008（5）：1-8，112.

[15] 张雪，杨向荣.符号化：空间媒介视阈下的城市形象建构[J].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26（1）：156-163.

作者简介 冯锵，副教授，研究方向：话语与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