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的“金砖之约”,一个中等强国的自救之路
2024-11-30李亚男
2024年10月24日,“金砖+”领导人对话会在俄罗斯喀山举行。在此之前的9月,土耳其正式申请加入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土耳其是北约成员国、欧盟候选成员国,而金砖国家则长期被视为非西方的新兴经济体联合,因此土耳其此举具有强烈象征意义。事实上,早在2018年,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就曾表达过加入金砖国家的意愿。土耳其作为中等强国的代表,其选择也在一定程度上昭示了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发展趋势。
经济上的自救
自2018年以来,土耳其的经济就一直徘徊在慢性衰退边缘。货币贬值、通货膨胀、债务危机等风险累积叠加,民众生活成本飙升,外部投资者信心降低,外汇储备日渐枯竭,国家信用等级持续下滑。总统埃尔多安提出的带领土耳其跻身“全球前十大经济体”的雄心壮志已成泡影,民众的不满直接转化为对政府支持率的走低,导致埃尔多安及执政党正发党在2023年总统和议会选举中险象环生。
在大选中艰难获胜后,埃尔多安将提振经济作为新政府的首要任务,任命具有西方教育背景和从业经验的财政部长、央行行长,采取更符合“西方正统经济学”的货币政策,意在吸引西方国家投资,尽快为经济注入“强心针”。而这一政策是基于土耳其在经贸融资领域对美西方依赖程度高的现实:2023年,土耳其外贸总额达6172亿美元,其中与欧盟贸易额占比接近一半;土耳其外资存量约1650亿美元,其中70%来自欧盟、加拿大、英国和美国。美欧国家因此成为土耳其经济脱困的首选外部助力。
但土耳其经济新政实施一年多来未能收到预期效果,迫使其加速在西方之外寻找新伙伴和新机遇,加入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则是其理想选择。一方面,金砖成员国俄罗斯、中国是土耳其继欧盟之后的重要贸易伙伴。2023年,俄罗斯、中国与土耳其双边贸易额分别达485亿美元和434亿美元。而今年1月新加入的成员国埃及、伊朗、阿联酋,与土耳其扩大贸易投资的愿望也逐年上升。另一方面,与金砖合作有助于提升土耳其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土耳其长期从俄进口大量能源,乌克兰危机发生后又进一步充当了俄对外能源合作的出口。此外,中国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旨在连接欧亚市场,土耳其可凭借地理优势在其中发挥枢纽作用。其次金砖国家组建的新开发银行有望投资土耳其可再生能源和基础设施项目,是其新的潜在资金来源。
政治上的平衡
土耳其在建国之初即确立西式发展道路,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西方的盟友,国家权力也集中掌握在亲西方的世俗派精英手中。但随着土耳其经济结构变化,本土派开始崛起,并在正发党执政的20多年间日渐壮大为社会主流,推动国家发展方向调整,导致土耳其与西方利益分歧扩大。
近年来,受全球经济增长放缓和地缘冲突压力传导影响,土耳其内外环境恶化,民族主义抬头,叠加埃尔多安为塑造自身“国家保护者”的强硬领袖形象,有意渲染美西方对土耳其的“不公正待遇”,致土耳其国内反美反西方情绪高涨,与美欧拉开距离遂成赢得民族主义群体支持的捷径。
乌克兰危机发生后,埃尔多安拒绝参与西方对俄全面制裁,反而居中斡旋促成黑海港口农产品外运协议,提升了土耳其的国际地位,也为自己赢得了民众赞许。然而,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后,加沙地带陷入严重人道主义危机,土耳其民众也不断向政府施压,要求采取“强硬措施”。但埃尔多安没能为止战或人道救援作出实质贡献,这削弱了他一直以来标榜的领袖形象,也成为正发党在今年3月地方选举中遭遇“最惨重失利”的原因之一。在此情况下,埃尔多安需扩大与非西方国家的合作,来彰显土耳其独立的国际地位,并“掩护”其与西方国家的正常合作。申请加入金砖国家是为数不多能同时兼顾“面子”和“里子”的选择。
战略上的自主
从正发党执政的第二个十年开始,突破西方盟友身份限制、扩展战略自主空间、构建多元合作网络成为土尔其对外政策调整的主要方向。因此,土耳其近年来一面尽力稳住与西方的同盟关系,一面明显加快东向、南下步伐。例如,启动“亚洲新倡议”,扩大“向非洲开放”,成为东盟部门对话伙伴国,组建土耳其—东盟联合合作委员会,取得上合组织对话伙伴国地位等。
土耳其申请加入金砖是其在全球布局多元合作的重要环节,服务于其战略自主核心需求。一方面,可借此适度减少对西方依赖;另一方面,可借此下好应对国际格局震荡调整的“先手棋”。
金砖是开放的合作平台,土耳其与金砖“相约”也是“双向奔赴”,顺应了国家发展需要和国际发展大势。这既是土耳其经济上的自救,也是政治上的平衡,更是战略上的自主,同时这也代表着相当一部分中等强国的政策偏好:不与任何阵营绑定,不选边站队,倾向拥抱多极化未来。
(摘自《世界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