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之间

一

有一对兄弟，哥哥叫大林，弟弟叫小林。

他俩虽然是一母所生，但性格差异很大。哥哥是说朝东绝不会往西，大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言听计从；而弟弟性格刚烈，脾气暴躁，不要说爸爸妈妈管不住，就是连学校老师有时候也被他气得直哭。所以，妈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哥哥是糯米做的，弟弟是粳米做的，两兄弟长大后啊，只怕哥哥会饿死，弟弟会犯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哥哥按着乖小囡的节奏，一步一步发展，上了名牌大学，又考上了公务员，不久，成了建设局的局长。

而弟弟小林，不但学无所长，一事无成，甚至小错不断，大错不犯，让家人伤透了脑筋。

最近，当地要建设一条高架公路，搞工程建设的老板们眼睛都盯着这个项目，说是一群饿狼盯着一块肥肉也不为过。

那天，久未上门的小林，一早敲开了哥哥家的门。

大林一见是弟弟，一番寒暄后，问弟弟一早上门为了哪桩？

弟弟小林也不遮掩，直截了当地说：“哥，亲弟兄也不说两家话，我就是想做那个高架公路，知道是你在操办，所以找你来了。”

大林瞪大眼睛，差点没把眼珠给爆出来：“我说兄弟，这个高架公路可是政府的实事工程，必须经过严格的招投标程序。你以为我是建设局长，想给谁做谁就能做？再说，你一个无业游民，要公司没公司，要资质没资质，你怎么敢想，做这么一个大工程？”

小林嘿嘿一笑，说：“我很清楚，你们所谓招投标的那一套，还不是走走流程，最后由你这个建设局长拍板说了算？我当然不会为难你，你要的资质，你要的公司，我不会缺一样。”说着，他把斜背在肩上的包拿了下来，从包里掏出一大沓材料，递给大林。

大林接过来一看，里边有公司的营业执照，还有一张一级建筑资质的证书。

大林翻来覆去，把资料仔细看了好几遍，这些证书不是假的，但是，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这个兄弟会有这么一个等级不低的公司。

小林见哥哥一脸疑惑，知道哥哥不信任他。

小林便阴阳怪气地说：“我说哥哥啊，我知道我在你眼里一直是个不争气的坏小孩，对不对？你也别从门缝中看人，把人看扁了，别以为我一天到晚混日子，我可是也很用功的。为了办这个公司，你知道我有多少不容易？这些年，你走你的仕途，我走我的商路，我可从来没让你帮过什么忙。”小林凑近大林，“现在，正好有这么一个高架公路的工程，我是公司的老总，为了我的员工们着想，只能厚着脸皮找到你门上，该走的程序你尽管走，我只希望你这个亲哥哥行个方便，在不违反规定的前提下，拉兄弟一把。”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林真的对小林刮目相看了。大林略作沉思，然后真诚地对小林说：“我说兄弟，看你公司的情况，符合我们这次招标的要求，但中不中标，还要看你们的标书能否在投标单位中胜出。这样吧，你回去好好做个标书，到时能不能中标，就看你们的竞争力了。”

“哥，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小林说。

“什么是我一句话的事？我们可是按规则办事！”大林不免严肃起来。

“我说哥，你别跟我说得像真的一样，按规则？什么规则？难道你也要我按你们的什么潜规则，非要给你来点——那个？”小林说着，用手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我说兄弟，看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看哥哥是那样的人吗？”大林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表情也十分严肃。

“我想我的哥哥也不会是这样的人。这些年，兄弟我可没麻烦过你任何事，现在为了我几十号员工的生计，请你看在亲兄弟的情分上，我只求你一句话。”小林说。

“什么话？”大林不解地问道。

“只求你把这个工程的标底数与我说一下，这个我保证只有天知地知你知……”

“什么？你说什么？让我透露标底？你休想！”大林一下打断了小林的话。

“哥啊，你能有今天，还不是父母含辛茹苦培养的结果？我的话你可以不听，但你总该听听妈妈的话吧。”小林边说边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

二

视频中出现了一个躺在床上的老太太。

大林一看，正是他的妈妈。只听妈妈缓缓地说道：“大林，这些年你在外面工作，妈知道你也很累，现在你升官了，妈很高兴。但小林这些年也不容易，我瘫痪在床上这么多年，都是小林悉心照料，我才撑到现在。我知道我老太婆时日不多了，我只有你们两个孩子，妈只想与你说一句话，现在你出息了，你唯一的弟弟小林，是妈心头的牵挂，你能帮一帮，就尽量帮一帮吧，算是妈求你了……”

看到这个视频，大林一下子泪流满面。

“哥哥，这些年你一直忙工作，妈的吃喝拉撒可都是我一个人承担的，你可以不看我的面子，但妈的话，你总不能不听吧？”小林见大林心软了，于是步步紧逼。

“兄弟，你别说了，这些年你在母亲面前尽孝，我亏欠你太多。”大林哽咽了。

“那你就把标底告诉我吧。”小林一脸的乞求。

“兄弟，你对妈尽的孝我铭记在心，但是，这个标底，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透露的。你好好地去做标书，只要你们公司有足够的竞争力，哥不会六亲不认的。”

兄弟俩就这样谈崩了。

面对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哥哥，小林几乎绝望了。

但是，他还是认真地做了标书，心里总还保留一丝希望，希望哥哥会念着亲情对他网开一面。

不久，当地工程建设公司圈内传出了这样一个消息，说因为要修高架公路，建设局长让他兄弟特意办了个工程公司，还有鼻子有眼地说，不仅弟兄俩都策划好了，就连瘫在床上的老太太也插了手。

所以，所谓招标，只不过是个幌子，最后中标的，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肯定是局长的兄弟小林的公司，其他公司的投标，都是冤大头，只不过都是陪衬而已。

三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等到开标结果一出来，小林的公司竟然没有中标。

这样的结果真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后来，坊间又传出，小林为此与哥哥大林大吵了一架，瘫在床上的老太太，更是气得说不出话，病情加重，不久就一命呜呼了。

有道是老百姓的心往往都是善良的，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人们反而都怪当了建设局长的大林不近人情，数落起他的不孝不义来。

那天，正是老太太大殓的日子，乡邻亲戚都来送老太太最后一程。

小林是前前后后忙个不停。而大林，却迟迟没有露面，连影子都没见到。

有人说，大林出差去了外地，现在正急急忙忙地往回赶，但在场的人都数落起大林的不是，议论最多的就是，老太太是被大林不近人情不帮弟弟的做法给活活气死的。

大殓现场布置得庄严肃穆，除了摆放着亲戚朋友送来的花圈，还有一台液晶大屏幕连接着音响，播放着低沉的哀乐。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之际，大林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只见他一下跪倒在母亲的遗体前，止不住地号啕大哭。

现场的人们一见，有的露出了鄙视的神色，不少人甚至窃窃私语说，大林这是在演戏，是在表演给众人看的，这完全是鳄鱼的眼泪。

此时，只见小林走上前，一把搀扶起哥哥，然后，动情地对众人说道：“各位乡邻亲友，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在怪我的哥哥，都说他不近人情，因为他不念亲情，没帮我一把，最后把我母亲活活气死了。其实，你们都错怪他了，也理解错了我母亲的良苦用心。现在，我给大家放一段我母亲弥留之前要我录下的视频，相信大家看了以后，就什么都会明白了。”

小林说完，按下了播放键。人们盯着大屏。大屏上播放出了这样一段视频。

只见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不停地喘息着，好容易提了一口气，慢慢说道：“各位乡邻亲友，你们都知道，我儿子大林当了建设局局长，也算是一个手中握着权柄的官，你们都以为我一定很高兴，但我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我老太婆好怕啊，怕他把握不住，担心他一不留神而犯浑啊。所以，当我听说他要经办一个很大的工程时，就与小林合演了一出戏，我有意让小林去求他开个后门，我老太婆还亲口求他，要他尽量帮帮兄弟。我这样做，就是想探探他的底，看看他到底能不能一碗水端平，不昧着良心坏了政府的规矩，看他能不能做个正直的好官。现在看来，他坐得正，守着政府交给他的这扇门，连我老太婆的脸也不给。看到他能过了亲兄弟和我老太婆这一关，我想，今后他也能过其他各种各样的关，我老太婆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在场的所有人，此时什么都明白了，而此时的大林，跪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高喊：“妈……”

故事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这是我们故事人常说的故事创作的基本要求。本故事就是从我自己身上撷取的素材。我家只有我们兄弟二人，我的哥哥性格比较温和，我就刚烈得很。我哥比我有“出息”得多，早就成了一个县处级干部。这是我创作本故事的灵感。当然，故事中的事，并不真实发生在我们的生活之中，我只是借着生活基础，通过灵感想象和艺术加工，创作而成的一则故事。所以，我很崇敬这样一句话：生活，是我们故事创作永远不竭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