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合—融合—聚合”：互动仪式链视角下网络竖屏短剧的传播策略

【摘要】网络竖屏短剧作为一种新兴的媒介形式，与受众在交往互动和契约关系中融为一体，通过模拟情境获得情感能量，让碎片融入整体，成功构建了互动仪式链，在碎片化语境下具有独特的“迎合—融合—聚合”传播策略。

【关键词】互动仪式；互动仪式链；网络竖屏短剧；情感传播

一、迎合：网络竖屏短剧的情景仪式

“仪式”二字最早可以追溯到宗教仪式，由法国古典社会学家埃米尔·涂尔干在《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中提出，但仪式并不止于宗教领域。戈夫曼认为仪式本身是一种表达意义的程序化活动，其能够在日常生活中维系群体团结，产生群体成员性的符号。

柯林斯继承并进一步发展了戈夫曼的互动仪式理论，并且同样强调仪式在社会生活中的重要性。“互动仪式”是“互动仪式链”的基础和核心，所谓“互动仪式”指的是小范围内即时即地发生的、面对面的人际交流，也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仪式性互动［1］。而“互动仪式链”指的是由无数发生于特定“际遇“中的互动仪式联结而成的链状结构。互动仪式链主要有四种构成要件：一是“身体的共在”，二是“对外人设置边界”，三是“相互关注”，四是“共享情感”［2］。个体之间需要拥有共同的仪式行动，实现群体聚集或者身体共在，并且相互关注某一焦点，使群体拥有排斥局外人的屏障，在短暂的情感刺激下实现共享的情感状态，通过有节奏连带的反馈强化，形成一次共享的情感体验，达到集体兴奋的情感状态，最终形成个体的情感能量、社会关系符号、群体团结以及对共同道德标准的认同。互动仪式的最终结果是收获了集体情感。

互动仪式链提出初始，是用来研究人际交往传播的学说，彼时该理论局限于面对面的传播情景研究之中，但随着互联网信息科技的飞速发展，手机移动端观影突破了传统观影场域和空间的限制，将“剧”融入短视频中，以竖画幅连续剧的形式呈现剧情的“网络竖屏短剧”应运而生。“短”迎合了网络短视频碎片化、去中心化以及社交化的特点，“竖屏”迎合了当前智能手机的主要观看方式与人机交互模式。这种交互模式不仅包括直接的观看行为，还涵盖了评论、点赞、分享等多种形式的参与。网络平台中的信息传播方式，使得受众在影像空间中产生“参与感”，这些互动行为能够在观众之间产生共鸣，形成情感共享的空间，带来网络环境下的互动仪式链新景观。

二、融合：网络竖屏短剧中的互动仪式机制

依托于网络平台的网络竖屏短剧中的互动行为及模式构建了互动仪式的场域，为互动主体提供了“拟同步性”的虚拟在场。用户可以通过发送弹幕与其他用户分享自身的情感体验与感受，也能通过对其他弹幕的点赞和跟评来实现情感的交流与互动。

（一）仪式准备

柯林斯认为身体在场具有重要性，亲身在场使人们更容易察觉到他人的信号和身体表现；进入相同的节奏，捕捉到他人的姿态和情感；能够发出信号，确认共同的关注焦点，从而达到主体间性的状态。但是，智能移动通信的发展使得媒介如同麦克卢汉所说的再次得到了延伸。

1.基于网络的虚拟在场

随着互联网对时空的消解，不同地域的人们也能进行交流，基于网络可以创造空间共在，从而达到身体的“虚拟在场”。网络竖屏短剧的互动情景为短视频平台。基于互联网的短视频平台具有实时、共享、互动等属性特点，社交软件的广泛应用使得社交环境变得更加自由和高效，人们可以利用移动多媒体实现空间上的自由交流，有效表达自己的话语权，并改变获取信息的方式。如此，基于网络平台的网络竖屏短剧，打破了原来互动仪式链所依附的实际具身效果，造就了虚拟与现实的并存，构建了“虚拟在场”。［3］

2.基于剧情的群体聚集

在网络平台，情感分享不再仅限于物理意义上的身体共在，而是可以实现身体的“虚拟在场”。互联网平台成为情感连接的技术基础，它不仅保证用户不受外界干扰地观看视频，还给予了用户进行公共讨论的空间。在虚拟与现实并存的情境场域内，观众突破物理空间的限制，基于所关注的剧情，聚集于各类网络竖屏短剧之中，彼此分享、互动、体验，进入一个共同的情境体验中。因此，这是观影与对话两种基本仪式重合而生的产物，观看和参与仪式能够促发受众的个人情感，并将其转化为集体情感，这种体验有助于构建观众之间的情感共同体。

3.大数据强化准入机制

柯林斯认为，如果个人没有对他所在群体的成员身份有明确的认知，以及对不参加仪式的局外人的某些限制，就不能举行互动仪式。因此，互动仪式中群体对非群体成员会产生一定的排斥，会对局外人设限。

在短视频平台，大数据算法会根据用户的喜好进行个性化推送，这就给用户设置了一定的准入机制，排除局外人的干扰。短视频平台中的网络竖屏短剧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通过了解用户的日常偏好，给用户推送其感兴趣的剧作内容。基于用户在注册时授权的基本信息，性别、年龄等，给用户推送该性别及该年龄段用户的偏好剧作。也就是说，在用户观看网络竖屏短剧时，大数据算法强化了用户身份标识的准入机制，利用个性化推送，能让用户在较短的时间内挑选到自己想看的剧作内容，使得每个网络竖屏短剧用户都能因为自己不同的观剧偏好，成为独特的剧作资源获取者，从而形成精神同在的虚拟族群，形成某种共同的符号与集体意识。

（二）仪式形成

情感能量的形成对于仪式的成功与否有着很大的影响，这也是互动仪式理论的核心概念。在仪式进行过程中产生的情感能量越高，仪式参与者就会更加受到鼓励，并且将其认为是道德允许的行为，从而推动仪式的进一步运行。新媒体技术变革了人们的交往方式以及情感的共享模式，网络平台中，评论和弹幕的交互功能是用户之间建立“共享感”的最重要途径，用户的转发、打赏等互动行为也可以制造参与者的情感连带。

1.以短剧内容为核心的相互关注

网络竖屏短剧通常围绕着特定的主题或事件展开，观众通过共同的关注焦点聚集在一起，形成群体兴奋状态。这种共同的关注不仅是对短剧内容的讨论，也是对彼此情感状态的共鸣和理解。

互联网时代，媒介渠道的碎片化导致受众思维方式的碎片化，网络竖屏短剧需要在短短几分钟内迅速吸引观众的注意。注意力捕获机制表明，道德和情感内容更容易捕获我们的注意力，这就形成了网络竖屏短剧“爽点”叙事模式和套路。［4］因此，网络竖屏短剧在情节设置、视听语言、人物塑造等方面运用了多种手法来表达人物的本能，更多地刻画了人性中的“真实”。从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的角度来看，当人的温饱需求满足以后，就会产生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和爱的需要。生理需要是低层次的爱欲本能，而我们认为较高层次的爱欲本能体现为一种爱与被爱的需要，也就是精神上的愉悦。［5］爽感的荒诞性和非理性可以帮助受众卸去道德伦理负担，坦然沉浸于本能释放的幻象之中，爽快地接受网络竖屏短剧对角色本能的表现，从而代入自身以获得本能释放的爽感。[6]这意味着，当观众通过网络平台观看竖屏短剧时，他们不仅能够感受到剧情中的情绪变化，还可能因为其他观众的反应而被“传染”到相同的情绪状态，从而增强了群体之间的共鸣和身份认同。

2.以社交网络为纽带的情感共享

柯林斯认为拥有一套共享的符号是一个互动仪式成功增进集体兴奋的因素之一。短视频平台的评论和弹幕是参与者表达思想、传递情绪的一种方式，也是仪式过程中产生情感能量的表现形式。在观看网络竖屏短剧时，评论和弹幕可以被其他参与者所见，属于较为开放的互动。对于评论而言，当评论得贴合有梗时，能获得他人的点赞回复，高赞评论也更有可能会获得发布者的回复，建立情感反馈的互动途径。关于弹幕，在视频播放时，所有弹幕都以实时化的方式呈现，但是也会共时性地留存，不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送的弹幕，都会保留在视频当中。也就是说用户可以“跨时空交流”，用户个人观影空间成为彼此“共在”社交的广场。用户不仅仅是被动接收信息，而是更加积极地表达和分享，获得前所未有的情感共振。跨时空的对话条件，赋予了网络竖屏短剧高度的交互性和仪式化特征，引发情感共鸣并产生身份认同。

三、聚合：网络竖屏短剧中的互动仪式链化成效

（一）情感能量与认同建构

柯林斯提出，情感是互动仪式的组成要素和结果。互动仪式中的情感并非通常意义上的个人的、短期的、暂时的情绪或感情，而是长期的情感能量。情感能量是一个连续体，贯穿了互动仪式的全程，是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贯通各个过程的重要通道。网络竖屏短剧题材的选择以及对角色的刻画，注定了作品内容极易产生强烈的大众共鸣感。

用户在观看短剧后进行转发、评论、弹幕等互动行为，仪式中所获得的短暂情感刺激通过持续性的仪式过程和频次变得更加稳固，形成群体认同感和集体兴奋感，然后将获得的群体情感能量再转变为内化情感。出于一个共同的关注点，短剧的粉丝受众在观看短剧的过程中形成了群体性聚集，受众在观看视频以及进行视频互动时会持续性参与互动仪式，并且在此Q0wkWCrtBSJFN2/bOZRshg==过程中产出个体的情感能量。至此，网络竖屏短剧成功组建起了受众与用户、受众与受众之间的双重互动仪式。

（二）群体兴奋与身份符号

互动仪式重要的结果之一是共同符号的创立，通常会被称为“群体象征符号”。它会成为能代表群体成员身份的标志物，如文字、标识等。在网络竖屏短剧的互动行为中形成的群体共同认可的具象化符号，会成为一种社会关系符号，也就是涂尔干所指的“神圣物”。拥有强烈集体团结意识的人会尊敬、捍卫神圣物以免其受到局外人的蔑视，或是成员的背弃。

柯林斯认为现实场景中的会话是互动仪式，它使符号拥有了成员身份意义，但是现实场景中每次参与活动的人大概率是不同的，即使产生了共同符号，也是短暂易变的。但这对于网络竖屏短剧并不适用，因为一开始网络竖屏短剧给网络群体所带来的就是精神层次上的感官体验。观众在观看短剧的过程中，通过各种符号和话语建立互动，通过发送弹幕进行表达，其他观众看到认可的评论或者弹幕，会进行重复性表达，这种重复和类型化的表达方式成了一种默认的话语模板，并逐渐发展成一种仪式语言，而它所指向的标志物符号也最终演变成互动仪式的共享符号。随着仪式过程的进展，形成的共同符号被运用到现实生活，从而开启了第二层符号序循环，并成为展示群体认同的一个重要部分。如此，基于网络平台形成的互动仪式链会不断循环反复、积累重塑，同时也强化、再造着群体共同的集体情感。

（三）群体团结与互动再生

群体团结是互动仪式链的结果之一，个体在参与互动仪式后会产生一种自己归属于这个群体的认同感，并产生群体团结。在观看短剧过程中，用户通常是出于对某一视频的兴趣或被某一片段所触及时，用弹幕来抒发看法；当用户喜爱和认可某些弹幕内容，会点赞和评论，收到互动反馈的用户也会从中获得自豪、自我欣赏的情感。弹幕和评论除了促进群体兴奋感，同时也推进了群体团结，若观众表达的情绪与集体情感一致，他们可以感受到自己是归属于网络竖屏短剧的粉丝群体，或者是某条视频议题下的共同参与者，从而形成群体团结。

内容优质有意义的弹幕可以更好地吸引受众的回复和参与，聚集在一起的弹幕也可以营造出更好的情感共鸣，累积情感能量。持续性、积极性的情感能量输出让个体对互动充满了正面表达的趋向。随着关注焦点与共享情绪都得到强化，参与者会感受到来自其他成员的“认可”，群体团结拓展为集体意识，促使其更加积极主动地分享，实现互动再生。

四、结语

本文认为网络竖屏短剧具备互动仪式链的构成要素，且可以构成一个完整的互动仪式链模型。网络竖屏短剧下的互动行为以及模式构建了互动仪式的场域，为互动主体提供了“拟同步性”的虚拟在场，随后在仪式开始后，用户发布弹幕和评论点赞，积极分享自己的情感，感知着彼此间的态度。当视频每一个重要又关键的时刻播放时，弹幕与评论打造出用户的狂欢仪式，从而产生群体归属感、团结感，也积累了个体情感能量。最后，通过持续和重复参与进行互动仪式所获得的个体情感也会使其积极参与下一次仪式，最终从偶然组合在一起的际遇群员转变为短剧或者短剧角色的稳定粉丝群体，并且产生现实中的身份认同和象征意义，形成互动仪式链闭环并推动其进行长阶段的运转。

参考文献：

［1］邓肯：行为互动：小范围相遇中的行为模式［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22.

［2］兰德尔·柯林斯.互动仪式链［M］.林聚任，王鹏，宋丽君，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31-249.

［3］潘曙雅，张煜祺.虚拟在场：网络粉丝社群的互动仪式链［J］.国际新闻界，2014，36（9）：35-46.

［4］吴岸杨.界限消弭下的参与体验：网络微短剧的审美趋向［J］.中国文艺评论，2022（1）：104-113.

［5］欧文·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23.

［6］邵燕君.从乌托邦到异托邦：网络文学“爽文学观”对精英文学观的“他者化”［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6（8）：16-31.

作者简介：张茜，吉林大学文学院广播电视专业硕士生（长春 130012）；胡芃原，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播音与主持艺术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开封 475001）。

编校：赵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