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发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合并急性脑梗死3例
2024-11-04韩宇赵红勉周虎
[摘要]本文回顾性分析3例初诊原发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primaryimmunethrombocytopenia,ITP)合并急性脑梗死患者的病例资料,并通过复习文献讨论ITP患者的血栓事件发生概率、危险因素及其预防和治疗措施,为临床评估ITP患者合并血栓、栓塞风险、早期干预并制定个体化治疗方案提供参考。
[关键词]动脉血栓;原发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出血;脑梗死
[中图分类号]R558.2[文献标识码]A[DOI]10.3969/j.issn.1673-9701.2024.28.032
原发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primaryimmunethrombocytopenia,ITP)是一种由自身免疫介导引起的获得性出血性疾病,其特征为血小板数量减少。大多数患者起病时临床表现为皮肤黏膜瘀点、紫癜和口腔或鼻腔黏膜出血,且多数患者初诊时的血小板计数<20×109/L[1]。初诊ITP的同时合并血栓形成者少见,本文介绍3例初诊明确诊断为ITP合并急性脑梗死患者的诊治经验,并复习有关ITP血栓栓塞的相关文献,以供临床医生参考。
1病例资料
病例1,女,55岁,2023年6月3日因皮肤黏膜出血、牙龈出血就诊于河南大学淮河医院血液科门诊,查血常规示血红蛋白117g/L,血小板计数26×109/L,白细胞计数4.81×109/L。患者既往体健。入院后骨髓细胞形态学提示骨髓增生活跃,巨核细胞增多伴有成熟障碍;甲状腺功能、自身免疫功能17项、巨细胞病毒、EB病毒、细小病毒免疫球蛋白(immunoglobulin,Ig)M及肝炎相关病毒未见异常,腹部彩超未见肝脾大,排除继发性血小板减少,明确诊断为ITP。6月4日复查血常规示血红蛋白102g/L,血小板计数5×109/L,肝肾功能无异常,给予地塞米松40mg静脉滴注,并输注机采血小板1个治疗量预防出血,同时给予护胃、预防骨质疏松药物治疗。治疗第1天晚20点左右,患者入厕时突然出现左下肢无力,并呈进行性加重。查体可见左侧鼻唇沟变浅,左侧额纹消失。左侧肢体肌力4–级,四肢肌张力正常。左侧巴宾斯基征阳性,无脑膜刺激征。急诊头颅CT提示双侧侧脑室旁少量缺血性病变,急查血常规示血小板计数28×109/L,凝血功能六项无异常。进一步完善头颅磁共振成像(magneticresonanceimaging,MRI)+磁共振血管成像(magnetic resonanceangiography,MRA):右侧侧脑室旁急性期脑梗死,左侧大脑后动脉P1段局限性狭窄。诊断为ITP合并大脑后动脉血栓形成脑梗死。因患者血小板计数低于30×109/L,暂给予扩容、调节血脂稳定斑块治疗。暂停地塞米松静脉滴注,调整为口服泼尼松50mg/d。复查血常规示血小板计数升至78×109/L时给予阿司匹林100mg,1次/d,口服。患者门诊随访,泼尼松逐渐减量过程中出现血小板计数下降,调整为泼尼松联合环孢素治疗。末次随访时间为2023年12月29日,患者泼尼松减停,口服环孢素100mg,复查示血小板计数154×109/L。患者经积极康复锻炼治疗,左侧肢体肌力逐渐恢复。
病例2,女,67岁,2023年8月25日因右侧肢体无力就诊于河南大学淮河医院神经内科。入院后血常规提示白细胞计数6.9×109/L,血红蛋白72g/L,血小板计数6×109/L,肝肾功能无异常,请血液科会诊后转入血液科进一步治疗。完善自身免疫功能17项、甲状腺功能、巨细胞病毒、EB病毒、细小病毒IgM及肝炎相关病毒检查,未见异常。查体可见双下肢针尖样出血点,未见肝脾大;右侧鼻唇沟变浅,右侧额纹消失。右侧肢体肌力3–级,四肢肌张力正常。右侧巴宾斯基征阳性,无脑膜刺激征。腹部及浅表淋巴结彩超未见异常;骨髓细胞形态学提示骨髓增生明显活跃,巨核细胞成熟障碍;骨髓活检符合增生性贫血,巨核细胞数量不少。头颅MRI:左侧侧脑室旁、左侧额顶叶点片状急性、亚急性期脑梗死征象。根据临床表现及实验室检查,排除继发性血小板减少,明确诊断为ITP、缺铁性贫血合并脑动脉血栓形成脑梗死。给予吸氧,输注去白细胞悬浮红细胞纠正缺血缺氧,扩容,调节血脂稳定斑块,口服多糖铁复合物胶囊补铁治疗。因患者为初诊ITP合并急性脑动脉血栓,治疗方案为口服泼尼松30mg/d联合达那唑0.2g/d,同时给予护胃、预防骨质疏松药物治疗。用药2d后复查血常规示白细胞计数10.35×109/L,血红蛋白95g/L,血小板计数73×109/L,给予口服阿司匹林100mg,1次/d,抗血小板聚集。末次随访时间为2024年1月4日,患者泼尼松减停,达那唑停用,复查血常规示三系细胞均在正常值范围,现服用阿司匹林、瑞舒伐他汀钙等脑卒中二级预防药物治疗。
病例3,女,64岁,2024年1月5日因头晕就诊于当地医院,查头颅MRI+MRA:左侧小脑半球多发脑梗死(急性期);两侧大脑中动脉未见显示,考虑重度狭窄。血常规示血红蛋白102g/L,血小板计数5×109/L,肝功能无异常,因当地诊疗条件有限,1月6日就诊于河南大学淮河医院。患者既往高血压病史10余年,间断口服硝苯地平30mg,血压控制不佳;糖尿病病史10余年,间断服用二甲双胍,未监测血糖。查体:双上肢皮肤可见散在瘀点、瘀斑,双下肢针尖样出血点,腹部查体未触及肝脾大。骨髓细胞形态学:骨髓增生明显活跃,未见破碎红细胞,全片见巨核87个,成熟有血小板形成巨核细胞4个,成熟无血小板形成巨核细胞21个,血小板单个分布,少见,提示巨核细胞成熟障碍。甲状腺功能、自身免疫功能17项、巨细胞病毒、EB病毒、细小病毒IgM及肝炎相关病毒检测未见异常,腹部彩超未见肝脾大。排除继发性血小板减少,诊断为ITP合并脑动脉血栓栓塞脑梗死,糖尿病肾病,高血压病。患者出现鼻出血,输注机采血小板1个治疗量预防出血,给予泼尼松20mg/d、胰岛素降糖、降压、扩容脑保护药物治疗,同时给予护胃、预防骨质疏松药物治疗。2024年1月10日复查血常规示血红蛋白111g/L,血小板计数88×109/L,给予口服阿司匹林100mg,1次/d,抗血小板聚集药物,并转入神经康复科行康复治疗。末次随访时间为2024年3月21日,患者泼尼松减停,复查血常规示三系细胞均在正常值范围,现服用阿司匹林、瑞舒伐他汀钙等脑卒中二级预防药物治疗。
2讨论
ITP患者因血小板计数降低,就诊时常合并皮肤黏膜出血,且颅脑、内脏出血风险增加。在临床工作中,常根据实验室检查结果给予输注单采血小板、保护胃黏膜、止血等预防出血性药物和升血小板药物治疗。但临床实践发现血小板的减少并不能预防血栓形成[2]。研究结果显示ITP患者动、静脉血栓发生率高于普通人群[3-6];ITP患者行脾切除术后发生血栓事件的概率明显增高,是一般人群的3倍,且ITP一线或二线治疗药物也可增加血栓事件的发生概率。
一项纳入2009—2015年法国和瑞典初诊成人ITP患者9715例的研究评估其动、静脉血栓发生率及高危因素[6]。两个国家的数据均显示动脉血栓的高危因素为高龄、男性、既往动脉血栓病史;使用抗血小板药物和既往静脉血栓病史、慢性肾脏病病史分别是法国和瑞典ITP患者动脉血栓形成的高危因素。高龄、既往静脉血栓病史均是两个国家静脉血栓栓塞的高危因素。法国的数据显示恶性肿瘤也是静脉血栓栓塞的高危因素。ITP人群动脉血栓和静脉血栓的高危因素相似。一项来自法国的全国性队列研究共纳入2009—2017年国家卫生数据库中所有初诊成人ITP患者10039例,旨在评估其动、静脉血栓形成的危险因素,尤其是与治疗相关的因素[7]。研究结果表明年龄>60岁、既往动脉血栓病史、恶性肿瘤病史、脾切除术、糖皮质激素用药史、血小板生成素受体激动剂(thrombopoietinreceptoragonist,TPO-RA)、静脉注射免疫球蛋白(intravenousimmunoglobulin,IVIg)与静脉血栓形成风险增加有关。年龄、男性、心血管病史、脾切除术、IVIg、TPO-RA均是动脉血栓形成的危险因素,该研究提示利妥昔单抗的使用与血栓风险增加无关。
中国的大样本回顾性研究结果提示ITP患者治疗随访期间可发生动、静脉血栓事件。Zhou等[8]回顾性分析525例60岁以上老年ITP患者,中位随访27个月,26例患者随访期间发生血栓,包括脑梗死(20例)、外周动脉栓塞(2例)、深静脉栓塞(2例)、急性心肌梗死(1例)、脑梗死合并外周动脉栓塞(1例)。张琳等[2]随访669例ITP患者,总血栓事件发生率6.73%:静脉血栓事件13例,包括深静脉血栓、浅表静脉血栓、肠系膜上静脉血栓和门静脉血栓;动脉血栓事件35例,包括急性心肌梗死、脑梗死、外周动脉血栓。血栓组患者年龄、既往血栓形成史、外科手术史、心血管危险因素≥2个、治疗次数≥3次与无血栓组比较有明显差异,该研究还发现利妥昔单抗可降低血栓栓塞的发生风险。
ITP合并血栓栓塞的具体机制尚未明确,目前认为主要有以下三方面因素。首先,慢性ITP患者血小板更新加速,外周血中具有更高比例的新生血小板,更易发生黏附聚集。ITP患者血小板微颗粒对启动凝血瀑布发挥重要作用[9-11];血管内皮的损伤、补体激活及抗凝因子水平降低也参与部分ITP患者高凝状态的形成[12]。其次,ITP相关治疗包括糖皮质激素、IVIg、TPO-RA和脾切除。这些治疗在短时间内可快速提升血小板数量,此外糖皮质激素还可诱发高凝状态[13]。ITP患者使用TPO-RA时发生动、静脉血栓的风险更高,且可发生在血小板计数很低时。启动治疗后,任何剂量的TPO-RA均可导致异常位置的血栓形成[14]。再者,合并心脑血管疾病高危因素、肿瘤、遗传性或获得性抗凝蛋白缺乏等疾病,可增加ITP患者的血栓风险[7]。
本文3例患者均为初诊ITP,发生动脉血栓栓塞时血小板计数<30×109/L,且患者都有不同程度皮肤黏膜出血,这也说明ITP患者血小板减少时有出血风险,但并未降低血栓形成的风险。3例患者均为女性,其中2例既往体健,1例合并高血压病、糖尿病。1例既往体健患者在使用大剂量地塞米松后发生动脉血栓事件,考虑糖皮质激素可提升凝血因子Ⅷ水平,抑制纤溶,诱发高凝状态,且该患者当天输注机采血小板1个治疗量预防出血。另外2例患者尚未启动升血小板治疗时即发生脑动脉血栓栓塞,一方面高血压、糖尿病是脑卒中的高危因素,另一方面考虑与ITP免疫介导的血管内皮损伤和(或)新生血小板释放大量微粒相关。复习文献,治疗方案选择泼尼松1mg/(kg·d),6~8周内停用[15]。血小板计数波动在70×109/L,选用阿司匹林口服,同时给予扩容、保护脑血管等相应治疗。
60%~70%的ITP可发展为慢性ITP(病程持续时间>1年)。由于ITP所致的出血和血栓事件使得ITP的治疗复杂,尤其是老年人群和凝血功能紊乱人群。随着医学的发展,ITP治疗药物越来越多。成年ITP患者首选一线治疗方案为糖皮质激素联合IVIg;但在选择二线治疗方案时,需与患者及家属充分沟通,根据患者的生活习惯、基础疾病、既往治疗史等选择合适的治疗方案。因ITP本身及治疗方案可导致发生血栓栓塞,临床工作中需注意监测治疗效果和反应,积极评估患者合并血栓/栓塞风险,及早干预,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并减少医疗资源的消耗。
利益冲突: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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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5–13)
(修回日期:2024–0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