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中的文化因素
2024-10-26郦全民
摘 要:[研究目的]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是我国科技发展的重大战略目标。实现这一目标关涉多个方面,其中对中国文化的自觉和自信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深层因素。[研究方法]在对日常使用的“科技”概念进行辨析的基础上,指出实现科技自立自强首先要树立一种健全的民族自信,并可借此客观地认识中国传统文化的长处和不足。[研究结论]通过考察现代科学技术的产生和发展过程,不难发现:理论思维在科学文化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虽然存在着不少有利于当代科技创新的因素,但理论思维却显得不足。因此,在充分发挥中国传统文化长处的同时,应该通过科学教育等途径积极有效地弥补这一不足。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快更好地实现科技自立自强,为人类文明的发展作出越来越大的贡献。
关键词:科学;技术;自立自强;文化自信;理论思维
中图分类号:G301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881/j.cnki.1006-3676.2024.09.09
自从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将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进入创新型国家前列作为至2035年我国科技发展的总体目标以后,理论界、学术界以及媒体在关于科技自立自强的重要意义、内涵特征、实现途径和政策举措等方面已经进行了大量的研究或报道。不过,科技自立自强中的一些文化因素尚缺乏应有的关注,而这些因素的厘清和分析对于更好地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同样是十分必要的。
一、“科技”的双重含义
当我们说到“科技自立自强”时,首先要辨析的是“科技”这一基本概念。按通常的理解,科技是科学和技术的简称。而实际上,在现代汉语中,“科技”有含义不同的两种用法。一种就是作为“科学和技术”的简称,这里,科学和技术之间属于并置关系;另一种是作为“科学的技术”的简称,两个词之间属于偏正关系。严格地说,“科技自立自强”中主要采用的是后一种用法。下面对此进行阐述和分析。
在现代社会中,虽然科学与技术之间存在着越来越紧密的联系,但两者在目的、性质和功能等方面仍然存在着一些实质性的区别。简单地说,科学的目的是求真,是要发现实在世界中事物的组元、属性、结构、过程和规律,或者创造用于解释和预言现象的理论。这属于认识方面,而相应的科学成果是公共的、普遍的,为全人类所共享。正因为科学具有公共性和普遍性,所以,在科学共同体内,承认是通货,保密则是违背科学规范的;而且,在科学中“只有第一”,也就是说,得到承认的只有最先做出科学发现的人。技术则追求实用,是通过发明人工物以服务于人的生产和生活等。在一个商品经济、充满竞争的社会中,这样的人工物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实际用途,故相应的技术一般来说不具有公共性和普遍性,技术的拥有者常常会对技术加以保密或通过专利、知识产权等方式进行保护。此外,技术是局域的,并非“只有第一”。
在对科学和技术作了这样的分殊后,就容易看出,科技自立自强中的“科技”主要指的是(科学的)技术。单就科学而言,因为它具有公共性,也就不存在“自立”的问题。在科学领域,研究者可以在汲取人类已有的科学成果基础上去勇攀新的高峰,为人类文明发展做出新贡献。不过,当代技术主要是基于科学原理和新的科学发现所形成的高新技术,没有厚实的科学基础也就不太可能在技术上真正做到独立自主。所以,对于我国的科学工作者来说,实现科学上的“自强”不仅应当而且非常迫切。
实际上,在论述科技自立自强时,“自立自强”主要指的就是关键核心技术要自主可控,因为“实践反复告诉我们,关键核心技术是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的。只有把关键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从根本上保障国家经济安全、国防安全和其他安全”[1]。通常所说的“卡脖子”问题,也是指我们目前因缺乏一些关键核心技术所引起的技术问题。关键核心技术无法公共通达,便有了既需自立也要自强的要求。当然,我们强调自立自强,并不是说要走“闭门造车”之路。当今信息如此发达,技术之间的交互如此密切和多样,即使某项技术属于世界上首创,但只要它一问世,便为后来者提供了一种“存在证明”。因此,对于技术而言,可以在利用既有信息的前提下实现独立自主的“原创”,或在吸收、消化原有技术的基础上实现“两次创新”。在我国,高铁技术和盾构技术就是两次创新的成功范例。
当代的先进技术几乎都是建立在科学之上,虽然某些技术的原理、工艺或其他细节可以成为卡脖子因素,但技术所依据的科学原理和科学基础却是公共可达的,因此,科学的自强或者说基础科学的研究显得尤为重要。有一批能从事或引领基础研究的杰出人才,就有能力和条件将科学原理化为实际的应用技术。比如,“两弹一星”的功臣不少是杰出的科学家。当时,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处于科学研究的最前沿,像王淦昌先生,有些原本主要是做理论研究的,如邓稼先先生和彭桓武先生。但他们怀有爱国、创新、求实、奉献的科学家精神,熟悉相关的物理学理论和方法,故能担当起杰出工程师的角色,将科学原理化为实用技术,最终成功研制大国之利器。
当然,在通常的表述中,可概括地说科技自立自强,不必拘泥于概念上的细分。而从学理上说,若单独讲到科学,则强调自强显得更为准确。
二、“自立自强”背后的“自信”
那么,做到科技自立自强需要什么条件或基础?对此,目前各界已有大量研究并提出了许多对策[2-4]。不过,大多数研究似乎忽略或轻视了藏在“自立自强”背后的一个基本的且很重要的文化因素,即“自信”。
历史和现实告诉我们:要科技自立自强,如果缺乏一种健全的民族自信,就难以实现。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在现代科学技术方面属于后发的国家和民族,这一点尤为重要。众所周知,近代科学诞生于西方,现代技术革命也发生在西方,因此,承认落后是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问题是如何对待这种相对落后的历史事实?邓小平曾说过:“我们祖先的成就,只能用来坚定我们赶超世界先进水平的信心,而不能用来安慰我们现实的落后”[5]。这表明,我们首先应该对自身以往的文化成就有一个客观的认识,并树立起一种健全的民族自信。
一般认为,自信是个体或群体对自身能力、力量、判断等方面做出客观和积极评价的心态。就个体而言,一个自信的人因信任自己的能力,就会去挑战新事物,并更愿意承担风险。类似地,一个自信的群体(如民族)就会坚信自身的能力和力量,积极地履行前人没有做过的事业,并有勇气克服前进路上的艰难困苦,实现既定的目标。群体的自信是一种社会心态,它的形成和提升有赖于其个体的心态,与此相应,个体的自信也会受到群体氛围的影响。
当然,不论是个体还是群体,自信并非天生,也不是一成不变。而且,这种心态可以是健全的,也可以不那么健全,如盲目自信。因此,树立真正的自信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这样的基本条件大致有两个:一是行动的成功。个体或群体如何才能判断和相信自身具备某种潜能?最有效的方法是运用这种潜能于实践之中,并取得成功。这样就能确认自身的潜能,树立或增强自信,而自信的增强又能进一步促成行动的成功,这是一个正反馈的过程。二是开放的环境。如果个体或群体始终处于封闭的环境中,就失去了衡量自身能力大小的“参照系”,也就容易夜郎自大或者妄自菲薄,难以形成健全的自信。
从本质上可以说,科学和技术均属于文化范畴。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要树立健全的民族自信,上述第一个条件便具体化为对已有中国文化的成功、辉煌以及相应能力的充分肯定。而这种肯定应以对中国文化的客观认识为前提,也就是以文化自觉为先决条件。显然,一种理性的文化自觉也只有在开放的环境下才能真正实现,因为如果没有其他文化作为参照,就难以对自身文化的特征和价值做出客观的认识和评判。因此,树立健全自信的第二个条件对于实现文化自觉同样是基本的。也就是说,在封闭的文化环境中,要建立理性的文化自觉和健全的文化自信均不太可能。
不过,仅有开放的文化环境是不够的,特别是当这种开放带给人们的是一种自身文化落后的感觉时,要树立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反而有可能变得更为困难。纵观中国近现代社会和文化发展的历史,我们不难理解这一点。只有在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经过了四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后,中国的综合国力有了前所未有的提高,在科学和技术方面也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和进步,同时对世界上各国的社会状况(包括科学技术)有更好地了解,树立健全的文化自觉和自信的条件才真正逐渐成熟。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国家主席习近平在2024年新年贺词中深情地说:“……泱泱中华,历史何其悠久,文明何其博大,这是我们的自信之基、力量之源[6]”。
如今,中华民族已经具备了一种以往任何时候都未曾有过的真正健全的自信,这种自信就是我们实现科技自立自强的强大精神力量。
三、思维方式的扬长与补短
在当今中国,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之所以成为一个需要努力去解决的重大问题,正是由于近代科学技术发端于西方,而我们是后来者、追赶者。于是,便自然会产生这样一个问题:在我们悠久和辉煌的传统文化中,究竟有哪些因素可以成为推动科技自立自强的力量源泉,哪些又是需要弥补的弱项或待克服的缺陷?
我们知道,从认知方式上说,近代科学的产生取决于系统地运用实验方法和假说演绎(或数学)方法。这两种方法又分别根植于两个文化传统,即经验传统和理论理性传统。在近代科学诞生之前,人类普遍地从周围环境中获得经验知识并运用于技术发明,而那种真正的知识只有通过理性把握的主张则基本上源于古希腊。这种理性传统不仅是几何学、逻辑学和形而上学等产生和发展的基石,而且形成了注重质疑和论证的理性思维方式。这样,“有条理的怀疑主义这种科学的精神气质时刻存在,并且总是在质疑最近的、甚至是长期存在的理性共识”[7]。
容易看出,在中国传统的知识体系中,基于经验的命题知识和技能知识占据了绝对主导的地位,而超越经验的理性传统并没有形成或者发展起来。结果,就技术而言,尽管在历史的长河中,我们的祖先创造了极其辉煌的技术文明,比如通常说的“四大发明”,但这些技术几乎都是基于经验。据此,我们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近代科学没有在中国发生。
诚然,对人类而言,那种基于经验而不诉诸理论理性的生活方式本身也可以是适应自然的。从力量上说,主要凭借人或牛马等生物力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然环境,从事生产或其他社会活动。然而,近代科学的发展却革命性地改变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和人类的生产方式。虽然科学起初是作为一种新的独特文化而产生的,但当它成为现代技术的基础以后,便释放出原本蕴藏于自然的巨大力量(化学能和电能),而这些可控制或利用的力量却是人或动物的生物力根本无法抗衡的。因此,中华文明在与现代西方文明发生碰撞时,在控制和利用力量上的劣势便立刻显现出来。
近一百多年来,中国一代又一代的有识之士肩负着民族复兴的历史使命和责任,不断地汲取西方的先进文化,特别是具有公共性的科学和基于科学的现代技术,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传统文化留给我们的知识缺门。如今,我国不仅在经济发展中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而且在科学技术的领域也已经拉近了与西方发达国家的差距,甚至在一些领域走在了世界的最前列。在这个快速地追赶的进程中,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些优秀品质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如对外来文化的包容性,自强不息、锲而不舍的民族气节,注重实效、刻苦钻研和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等。
不过,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与拥有西方文化的发达国家相比,从整体上说,中华民族的学习和模仿能力固然很强,但原始创新能力仍显得不足,这尤其体现在科学技术方面。对此,近年来已有不少人把原因归咎于资金投入不足、应试教育、量化考核体制和急功近利等[8]。然而,虽然这些因素与创新能力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相关性,但它们并非能力不足的深层或根本原因。事实上,创新思想的产生是人的智力活动的结果,与资金投入的多少并没有直接的关联,而其他因素恰恰又是我们传统文化的缺陷和认知偏向所造成的。也就是说,中国传统文化和思维方式中的一些内在缺陷可能是阻碍我们民族创新能力发挥的深层原因,并且可以进一步认定:这些内在缺陷的核心是理论理性精神的缺失,以及支撑这种精神的理论思维和说理(或论证)能力的不足[9]。
恩格斯曾经高瞻远瞩地说过,“一个民族要想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10]。在中国文化中,这种理论思维和说理(或论证)传统的缺失或不足,不仅导致我国在科学和技术等方面难以产生具有世界性的创新成果,而且使得不少人在日常的社会活动中,也往往缺乏有效说理的能力或习惯。近代以来,中华民族在科学和技术方面对全人类重大的、创造性的贡献极为有限。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当代,我国将科学技术置于“第一生产力”的地位,强调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但由于理论思维能力不足,加之其他一些社会和文化因素的影响,我们在科学技术的重大创新方面依然很有限。
可喜的是,历史已经或正在给中华民族提升理论思维和创新能力,继而为人类文明做出巨大贡献带来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国综合国力的增强和科技创新重大战略的实施,已经能够为科技的创新发展和自立自强提供强有力的物质基础,这已经得到国内外人士的普遍认同。但另一个(或许更重要的)变化却容易为大多数人所忽视。这个变化就是:四百多年来,主要源于西方的近现代科学在认识和改造自然方面取得了极大成功,而如今,那些足以改变科学面貌的重大发现和理论创造的资源正越来越少,于是,科学的重心转向了探究与人类自身的生存和发展直接相关的问题,如新型材料和器件、医疗健康、生态环境、生活质量和经济社会等。也就是说,人类认识世界的过程中,凭借理论思维和经验研究相结合去创造重大科学理论的时代似乎已经过去,而基于已有理论去探究物质的具体机制,进而指导新的发明创造正成为时代的主流。
事实上,近几十年科学和技术发展的进程已充分显示出这一历史性转变的趋势。这给中华民族提供了一个历史性的新机遇:我们面临的任务转变为学习并掌握由西方文化所孕育出的基本科学理论,而不是去创造这样的理论,这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我们因理论思维不足而承受的重负。另一方面,中国传统文化和技术中的认知方式和价值观则可以为求解实际问题提供丰富的思想资源。比如,中国传统技术知识的实现过程中,特别强调用心和体悟,让知识与身体到达浑然一体的状态,最大限度地去实现和发挥技术的功能。事实上,不论是在传统技术活动还是当代的技术发明和创造中,这种力求知体合一的工匠精神都是十分可贵和重要的,甚至可以达到现代技术手段难以企及的境界和效果。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是,像半导体和芯片等创新和竞争最为激烈的技术,虽然发端于美国这样的西方国家,而当今的中国以及其他亚洲国家和地区却成了最为重要的制造和研发基地,这或许与“知体合一”的工匠精神紧密相关。
数千年来,我们的祖先在解决实际问题中所积累的经验知识和思想形成了一个极其丰富的智慧宝库,很有可能与当代科学技术相融合,生发出新的巨大力量。比如,中国科学家做出的一些世界顶级的成果正是这种融合的产物,如吴文俊在机器定理证明中创立的吴“方法”,屠呦呦等人发明的青蒿素。而在海外,不少科学家也认为,他们在进行创造性的活动时受到了中国古代哲人的思想的启发,比如,当今著名的化学家、两次诺贝尔奖获得者卡尔·巴里·夏普莱斯(Karl Barry Sharpless)就表示,老子的“故有之以为益,无之以为用”道出了其创立的点击化学的哲学真谛[11]。
四、科学教育应做的“加法”
现实地说,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进一步为人类文明的新发展奉献中国智慧,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一代又一代中国的科技人才奋发图强、刻苦钻研,去攀登科技高峰。如前所述,现代技术是建立在科学之上的,因此,科学教育是基础。
2023年5月,为落实习近平总书记“要在教育‘双减’中做好科学教育加法”的指示,教育部等十八部门联合印发《关于加强新时代中小学科学教育工作的意见》,明确提出,“重在实践,激发兴趣。以学生为本,因材施教,推进基于探究实践的科学教育,激发中小学生好奇心、想象力和探求欲,培养学生科学兴趣,引导学生广泛参与探究实践,做到学思结合、寓教于乐,自觉获取科学知识、培养科学精神、提升科学素质、增强科技自信自立、厚植家国情怀,努力在孩子心中种下科学的种子,引导孩子编织当科学家的梦想”[12]。一年多来,各级基础教育部门对如何做好“加法”进行了不少积极的探索和实践,但其中还是出现了两个问题,值得在这里探讨。
一是科学教育中最该“加”的是什么。目前,做加法主要是从如何培养学生对科学的兴趣和提升学生的科学素质出发加以考虑,而对在传统文化的熏陶下人们更注重经验和实用而相对缺乏理论思维的大背景缺乏关注。这样,即使在中小学阶段学生培养了对科学的一些兴趣,也会因日后的功利因素和缺乏批判精神而逐渐消失。因此可以认为,科学教育中最该“加”的就是我们的文化中相对缺乏的因素,即批判性思维或理论思维的能力。说得稍微具体一点,这种能力表现在对固有的观念敢于、善于质疑,经过缜密的思考提出有价值的新问题,对自己提出的观点或解题的方案进行理由充足的论证等。
当然,兴趣与批判性思维是紧密相关的。著名数学家丘成桐先生曾在一篇短文中说过,“创新的基础在质疑问难。假如学生对于见到的事物、阅读过的书籍文章都没有兴趣,不愿意去发掘问题、找寻其中真意的话,这些学生不大可能有创意的成果。中国要成为实质且能久续的大国,必须要有自己创新的能力,在科技文化上要有深度,这样才能够与科技大国争长短。这个问题非从最基本的教育来解决不可。如何创造良好的环境,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培养出一流的学生,可以说是当务之急”[13]。这种批判性思维方式只有在科学知识的学习和科学实践中逐渐养成、融入并沉淀于当代中国的文化之中,才能真正成为勇于创新的精神力量。所以,学生的这种思维能力,在当代我国的基础教育中是最需要补的、在科学教育中是最该“加”的。
其实,科学教育在批判性思维方面的加法,不能仅仅针对中小学生,也更应该面向大学生甚至全体国民。2021年,《自然》的子刊《自然人类行为》上发表了一篇论文,由中俄印美学者联手对四国一些顶尖大学的部分理工科本科生的批判性思维和学术能力进行抽样研究,结果发现:中国大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能力在经过四年大学的训练后不升反降[14]。这一结果立即引起了教育界的关注,也引发了一些争议。虽然可以就研究结果的普适性和准确性等进行质疑,但文章至少告诉我们:当代大学生的批判性思维状况是需要研究的严肃课题。
根据笔者在大学多年从事教学的体会,大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能力和学术研究能力确实有待提高,这样才能适应科技创新和实现高水平自立自强的需要。实际上,我们如今面临着一个不小的挑战:有效地汲取和掌握由前人所创造的科学理论和思想学说是一项很困难的智力活动,如果无法主动地完成这一学习任务,那么,将理论与具体研究相结合进而做出原始创新也就无从谈起。实际上,不管是实现科学自强还是技术自立自强,没有一大批具有扎实科学基础和创新能力的优秀科技人才几乎是不可能的。要造就这样的优秀人才,在高等学校中,就应该培养和稳定一支高素质的基础科学的师资队伍。而现实的情况是,目前我国的高等学校中,一方面,由于基础数学、基础物理学等研究难以做出新的大突破,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和教学又不像其他实用的学科或专业可获得额外的经济效益,致使这些领域的教师和研究人员的地位和待遇被降低,结果对优秀人才的学术吸引力也呈衰减的趋势;另一方面,高等教育普遍的功利化倾向和就业等因素的影响,加之掌握基础理论本身的困难性,已经导致学生基础理论水平的整体下滑。
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应对上述挑战,那么不仅在基础科学等领域,我国学生的理论思维能力无法提高,而且想要在科学技术方面做出原始的重大创新也十分困难。对此,前几年,我们国家的有关部门已经有了较清晰的认识。于是,教育部相继推出了“强基计划”和“拔尖计划”等,希望通过这些举措来培养一批从事基础研究的后备人才。不过,这些举措的效果还有待实践的检验。
五、结语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新质生产力主要由技术革命性突破催生而成。科技创新能够催生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素。这就要求我们加强科技创新特别是原创性、颠覆性科技创新,加快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15]。在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今天,人工智能已经成为驱动科学和技术跃升的新的重要力量,我国的科技工作者唯有自强不息、奋勇拼搏,才能站在世界科技发展的潮头,去实现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宏伟目标。同时,我们坚信:在人类多种文明不断碰撞和交融的今天,只要在认知与行动的能力上切实做到扬长补短,就一定能让中华民族的聪明才智在新的高度上迸发出来,从而为人类文明的发展作出越来越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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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ltural Factors in Sci-tech Self-reliance and Self-strengthening at Higher Levels
Li Quanmin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 Shanghai, 200241)
Abstract: [Research purpose] Sci-tech self-reliance and self-strengthening at higher levels is a major strategic goal of China's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development. How to achieve this goal involves many aspects, among which the consciousness and confidence in Chinese culture is a deep factor that cannot be ignored. [Research method] On the basis of the analysis of the concep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 daily use, it is pointed out that to achieve sci-tech self-reliance and self-strengthening, we must first establish a sound national self-confidence, which helps us to understand the strengths and weaknesse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Research conclusion] By examining the process of the gener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moder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t is not difficult to find that theoretical thinking plays a vital role in scientific culture. In the context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although there are many factors conducive to contemporary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this type of thinking is insufficient. Therefore, with fully leveraging the strengths of Chinese culture, we should actively and effectively make up for this deficiency through science education and other means. Only in this way can we achieve the autonomous development i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faster and better, making greater contributions to the progress of human civilization.
Key words: science; technology; self-reliance and self-strengthening; cultural self-confidence; theoretical thinking
基金项目: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人工智能驱动科学的哲学基础研究”(23AZX020)。
作者简介:郦全民,男,1960年生,硕士,教授,研究方向为科技哲学、文化与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