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技术赋能民主实践:数字政务平台价值实现的路径研究

2024-10-14程晟沈费伟王江红

中共天津市委党校学报 2024年5期

[摘 要]

数字技术为民主实践活动提供多种实现路径。数字政务平台通过搭建民主活动的新空间,开拓了民主实践新场域;赋予民主活动参与者新身份,

建构民主实践新关系;重塑民主活动的新流程,生成了民主实践新理念。数字政务平台充分发挥技术优势,通过数字化手段,实现可视化的民情搜集、可互动的主体协商、数据支撑公共决策、数媒联动多元监督,是技术赋能民主实践的有益探索。

由于平台建设质量参差不齐、信息协调机制不畅、用户与议题范围有限、数字服务与创新能力不高等原因,数字政务平台民主应用潜能有待挖掘、民主实践效能仍需提升,要通过扩大民主实践主体、丰富民主实践形式、拓展民主实践范围、提高民主实践质量、建立健全体制机制等手段,促进民主实践绩效的优化升级。

[关键词]

技术赋能;民主实践;数字政务平台;1+X民意互动平台

中图分类号:D6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10X(2024)05-0087-09

DOI:10.16029/j.cnki.1008-410X.2024.05.009

收稿日期:2024-05-29

作者简介:

程 晟(1984-),女,杭州市民意互动研究中心副研究员,浙江杭州 310020;沈费伟(通讯作者)(1988-),男,杭州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浙江省高校青年领军人才,浙江省之江青年社科学者,浙江杭州 311121;王江红(1989-),女,浙江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

浙江杭州 310018

本文为2024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数字乡村标准化建设的绩效评价与提升策略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一、问题提出

数字政务平台是利用数字信息技术提供政府服务的新型方式。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数字技术被认为是人类“最为民主化的发明”,深刻改变着政治的形态与发展[1](P2)。自20世纪90年代末,中国“政府上网”工程一经部署就被寄予提高政府服务质量、加强廉政建设、发挥民众民主监督作用的厚望,此后,我国数字政务大致经历了快速启动、全面推广与深化发展的阶段。

截至2022年底,省级及以下行政单位在我国31个省(区、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共有政府网站13406个,市级及以下行政单位共有政府网站11761个,占比为84.3%[2];至2023年底,我国在线政务服务用户规模达9.73亿人,占网民整体的89.1%

[3]。当前,数字政务平台成为连接政府与民众的重要枢纽,在提升政府治理效率与公共服务水平、促进政务透明化与民主化进程等方面,发挥着举足轻重的影响与作用。从技术赋能民主实践角度来审视,数字政务平台将民主参与、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监督贯通起来,实现了过程民主和成果民主、程序民主和实质民主、直接民主和间接民主、人民民主和国家意志相统一,有助于更好地保障人民群众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4]。

学界对数字政务平台的关注与探讨涉及多个学科,也取得了较为丰富的研究成果。在研究视角方面,侧重从信息学、政治学、管理学、社会学等角度,分析数字政务平台的技术架构、平台功能、应用案例等,但往往局限于特定学科研究范式,视角相对单一,缺乏跨学科的综合研究,难以全面揭示数字政务平台发展的多重因素、多维价值和多种影响。

在研究内容方面,侧重于对数字政务平台的治理功能分析,主要集中在其提供的信息发布与查询、在线办事、互动参与和反馈、数据共享与互通、智能化管理等多样化公共服务和创新管理方式上,对数字政务平台的民主功能,如政务平台如何影响民主观念、如何运用于民主活动及其在民主实践中产生何种效果等问题,关注较少。在研究案例方面,在案例选取上注重对政务微博、政务网站、政务App等典型性数字政务载体,以及上海、福建、浙江等省级数字政务平台的分析,而对“网络+电视+新媒体”等跨媒介的综合性数字政务平台,以及本土化、特色化、多样化的市域级数字政务平台的研究仍有所欠缺。基于此,本文围绕数字政务平台如何实现治理价值议题,以杭州1+X民意互动平台为例,重点研究数字政务平台的运作逻辑、现实困境与优化路径,为进一步优化数字政务平台服务质量、提升数字政务平台的民主价值提供理论参考。

二、数字政务平台价值实现的运作逻辑

新的技术工具和媒介形式赋予了民主新的实践可能,民主活动需要“被迫去适应新的传递公众意见的媒介和交流工具的改变”[5](P3)。作为一种连接工具或手段,数字政务平台既连接着政府与民众之间的信息沟通,也在民众间建立起连接关系,平台本身的基础架构和运行规则也直接或间接地形塑着数字时代的民主实践。1+X民意互动平台是由杭州市委办公厅主导建构,主要以《公述民评》面对面问政节目为主平台(“1”),以《民情热线》《今日关注》《我们圆桌会》《杭网议事厅》《橙柿直通车》等栏目为子平台(“X”),整合广播、电视、网络、报刊等多种媒介工具,形成的全方位、多角度民意互动体系。作为践行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一种尝试与探索,该平台是将技术优势转化为民主实践的具体体现。立足市域实际情况,杭州1+X民意互动平台聚焦民主诉求与城市治理,利用数字技术赋能相关部门、媒体、专家学者和民众广泛参与治理实践,为适应新时代人民群众对民主参与、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监督的期待提供了借鉴意义。

(一)可视化的民情搜集:技术赋能民主参与

民主参与的范围、程度是界定和衡量民主发展程度的重要标志。尤其在数字化时代,如何以技术手段扩大民主参与范围、引导民众合理有序积极参与到公共生活中来,成为数字政务平台建设与发展的重要议题。数字政务平台利用相关技术,引导民众以文字、声音、图片、视频等方式表达个体诉求,将抽象的民意具体化、可视化,破解传统民意评估中一些难以具象的模糊性问题,以及由信息模糊导致的民意调查失真、民主权利虚化等问题。数字政务平台通过建构线上、线下双向路径,为民众提供了多样的民意表达渠道,并对散落在不同空间或区域中的民情民意开展全渠道收集:利用多个数字平台,常态化收集网络民意;通过多种手段,重点分析典型问题;开放数字互动渠道,及时回应民众感受与诉求,如民意互动平台工作专班依托《杭网议事厅》栏目,就市民“是否会取消限行”的留言和观点进行全网数据搜集与分类分析,形成“分阶段、分区域逐步推进限行限牌政策”“蓝牌、绿牌享受同一路权”等意见,为提高杭州市交通通行效率汇集民众意见与智慧。

数字政务平台通过提供虚拟的公共场域,使不同背景的民众都能更便捷、更平等地参与到民主过程中,不仅为边缘群体提供了发声的机会,也增加了民主活动的主体范围,拓宽了民主实践的包容性。政府部门通过应用数字技术将民意表达与民意收集可视化,极大地提升了社会治理效能。在民主参与实践形态下,数字政务平台展示出三个方面的功能。一是在参与领域上,构建公共数字平台,发掘民主参与公共事务的潜力,促进个人利益与公共利益的融合。平台遵循“小切口、大民生”的原则,通过对具体事项的深度解剖,反映共性问题,将满足个体利益与维护公共利益有机衔接,从而构建数字民主参与的新空间。二是在参与层级上,利用数字技术扩大民众的直接参与范围,拓展民众参与社会公共事务决策的渠道,将政府决策的高站位与民生问题的微视角有机结合,实现民主参与“上下结合”的双向循环。三是在参与方式上,以平台技术架构和操作规则约束民主参与行为,倡导文明有序的民意表达,促进参与主体的民主意识和民主精神。

(二)可互动的主体沟通:技术赋能民主协商

协商民主是中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特有形式和独特优势,“众人的事情由众人商量”成为社会的普遍共识。数字技术的发展为数字技术与协商民主的互动嵌入及深度契合创造了可行性,数字政务平台“直接改造着政府与公民间的互动模式”[6]。数字政务平台致力于打造全环节、立体式的民意互动场景,借助平台促进不同层级的协商互动,打通政策制定端与政策执行端,用全环节的民意沟通,解决政策制定、政策宣传、政策落地等环节之间的“堵点”。借助平台促进不同部门的协同互动,整合改革需求端与资源供给端,打破行政壁垒,实现信息共享,建立反映快速、精准有效的民意互动协同机制。借助平台促进党政、党群之间协商对话,通过连接党政管理端与民众体验端,增进民众对党政决策与工作过程的了解,营造党委、政府与民众良性互动的和谐氛围,提升公共政策的群众满意度。数字政务平台在一定程度上充当了党政部门与民众之间的“谈判桌”,既引导民众有序参与政治协商,深度介入党政服务工作,也引导领导干部跳出政府本位,全方面、多角度地掌握民意、分析问题。

协商民主倡导对公共事务和公共利益的理性讨论,数字政务平台尤为注重以多元化、平等化、理性化的对话提升民主协商品质,在促进协商民主、培育协商文化方面具有显著优势。一是协商主体更为多元化。平台用户来自不同领域、不同背景,如政府官员、专家学者、企业代表、民间团体等,充分体现协商民主的多元性。二是对话主体更为平等化。数字政务平台打破了传统政务服务中的信息不对称壁垒,政府不再是单方面发布信息的主体,而是成为与民众、企业共同讨论问题、解决问题的伙伴,这种变化促进了对话主体之间的平等对话和协商。三是协商过程更为理性化。数字政务平台鼓励用户主体以理性的态度、科学的方法对问题进行分析,避免情绪化、片面化的言论,有利于增进双方的理解和信任,实现了由矛盾对立向共识协商的转变。如《我们圆桌会》是杭州1+X民意互动平台中一个协商式对话栏目,围绕助企纾困问题,该栏目邀请企业代表、专家、助企服务员、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等进行讨论,并将相关反映和建议梳理形成专报,供市委、市政府决策参考,促使多方主体协商分析问题、协同解决问题。

(三)数据支撑的公共政策:技术赋能民主决策

如何在复杂的利益关系或信息环境中决策,是现代民主政治及其运作效能的重要考验。其中,信息在政治决策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它能够影响人们对问题的认知与理解,进而影响个人决策与公共政策。信息技术的发展改变了信息的收集、处理和分发方式,为政治决策提供了新工具和方法,政治行为者在决策时,其注意力的分配和集中对最终的政治结果有着决定性的影响[7]。数字政务平台作为数字信息枢纽,

有效提升党委或政府决策部门与民众之间的信息交换与沟通,实现民主决策与科学决策的融合。

如针对“商业外摆如何做得更好”“个体经营户的审批通过率如何”“后续的城市管理措施能否跟上”的问题,杭州1+X民意互动平台汇总网民、经营户的代表性意见,形成“分时分区放宽外摆”“增加外摆形式,丰富商业业态”“建立奖惩机制,保证居民正常生活”“对沿街店面跨店经营按照禁设区、限设区、常设区划分”等意见,从而提高政策制定的针对性和有效性。

信息是决策者识别社会问题和需求的基础,而高质量的数据和信息则为决策者提供了制定政策的必要依据。因此,数字政务平台非常重视信息资源的科学合理获取,并在此基础上制定数据支撑的公共政策。当前,数字政务平台积累了大量关于民众需求、企业运营、社会治理等方面的数据资源,有助于决策者形成对问题的全面、客观、准确的判断。借助数字技术问政于民,充分尊重民众意愿与感受,提升决策关怀性;借助数字技术问需于民,提升决策准确性,有效避免政策制定的“大水漫灌”现象;借助数字技术问计于民,最大限度地汇集民智、凝聚民力,提升决策有效性,

引导民主“朝着更加广泛的、更加平等的、保护更多的和更多相互制约的协商的方向”[8](P58)发展。借助互联网、大数据等技术手段,数字政务平台不仅拓宽了民意反馈渠道,丰富了民意数据,而且通过大量的数据采集、数据分析使决策更具精准性和科学性,推动形成“让数据说话、用数据决策、靠数据管理”的决策体制机制。

(四)数媒联动的多元监督:技术赋能民主监督

“监督式民主”是一种通过多样的权力监督制度和策略进行权力处置与分配的新型民主形式[9]。与其他民主实践形态相比,监督式民主是最具冲突性的民主形态,也是最积极的民主形式。数字政务平台以数字公开、痕迹追溯等技术赋能民主监督活动,有利于民众对权力运行的有效监督,保障民众的监督权。数媒联动的数字政务平台,不仅包括政府和公民,还包括媒体、智库、社会组织等多元主体,共同构建起一个多方参与的监督体系。如作为1+X民意互动平台子平台的舆论监督类专题栏目,《今日关注》秉承“调查发现问题,监督推动进步”的理念,始终坚持问题导向,通过新闻热线、政务平台、网络媒体等渠道搜集民众诉求,形成“立体式”舆论监督工作机制。发挥数字政务平台的舆论监督功能,提高政府的透明度和责任感,促使政府改进工作;发挥数字政务平台的纽带传达功能,选取民众投诉多、存在问题时间长、整改推进难度大的区域,进行集中采访、专题制作、连续播出;发挥数字政务平台的“帮办”功能,通过对整改情况进行追踪、回访,对立行立改、落实解决的问题进行总结梳理。

监督式民主的本质是一张构成公共权力运作基础的民意和监督之网,技术赋能民主监督,增强了民主监督的多样性和透明度,也提升了民主监督的广度和效率。拓展监督范围、兑现监督权利、延长监督链条是提升民主监督实践效能的重要举措。长期以来,一些公共政策的制定与执行、公共部门的职能与运行、公共服务的成本与绩效等未能公开透明地展示在民众面前。在对政府所作所为缺乏了解的境况下,民众自然也就无法对政府行为活动

进行相应的监督与准确的评估。数字技术与媒体平台的融合,为民主监督提供了全新的路径。数字政务平台通过构建数字化、全媒体的民主监督渠道,强化监督的精准性和高效性。利用网络投票发挥民众评估的监督作用,提升民主监督的真实化、长效化水平;利用电视问政发挥专业人士评审的监督作用,有效提升了监督的专业性与有效性;利用数字新媒体发挥新闻舆论的监督作用,保证社会公共利益得到维护,“各种环节都会以不同的方式、遵循特定的程序行使监督的权力,从而形成全链条监督程序,形成监督的合力效应”[10]。

三、数字政务平台价值实现的现实困境

21世纪以来,以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信息技术将人类带入“数字化时代”,数字技术成为最重要的民主实践手段和工具之一,加速了人类社会的民主化进程,“为民主政治的发展提供了空前的动力和机遇”[11]。数字政务平台借助一系列技术手段,不断优化服务流程,节约办事时间和成本,提高行政效率;在线公开政府决策、政策和数据,增强政府工作透明度;为民众提供网络参与讨论和意见反馈的渠道,促进政府与民众之间的交流和互动,进而实现更加科学化、民主化的政府服务。然而,技术发展对民主实践产生积极影响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挑战,受主客观条件的限制,数字政务平台在价值实现过程中面临多重现实困境。

(一)平台建设质量参差不齐,民主功能有所不足

数字政务平台的建设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涉及多个层面、多项环节及多位参与者的协同合作,需要明确的战略规划和顶层设计、充足的资金支持和人力资源、良好的技术架构与安全保障等,以确保平台的顺利建设和有效运营。一是数字政务平台建设水平不均。

足够的资源支持是数字政务平台的规划、建设和维护过程中必不可少的条件。发达地区由于经济水平较高,拥有较为完善的信息基础设施,能够投入更多的资金和资源、更多高素质的信息技术人才,用于支撑复杂的数字政务平台建设和运营;而欠发达地区面临技术能力不足、资金和人才短缺、信息基础设施不完善等问题,

导致数字政务平台建设进度缓慢或质量不高。二是数字政务平台的使用效率偏低。一些地方政府虽热衷建设数字政务平台,但在具体的公共事务决策流程中却有“拍脑袋决策”“办公室决策”“无数据决策”的现象,不仅造成严重的资源浪费,也极大地阻碍了数字政务平台发挥民主效能的潜力。三是数字政务平台的民主功能开发不充分。多数政务平台的开发与建设大体上遵循部门主管、技术主导的运行机制,有的“以管理者为中心”,主要侧重于信息发布和政务服务办理,“出于对绩效的追求而不关心其建设的效果如何,缺少对于质量的把控,对于政务服务的创新更多是为了创新而创新”[12];有的地方党政机关或部门虽借助数字政务平台,一定程度上提升了行政办公效率,但在功能设置上忽视用户民主需求。这些数字政务平台的功能主要集中于信息公开、预约服务、上传材料、填写表格、查询进度和结果等方面,难以有效满足民众的知情权、参与权、监督权和表达权。再加上民众参与公共事务决策、政策制定的能力相对有限,在运用数字技术探索民主实践路径方面的经验与方法尚显不足。

(二)平台信息协调机制不畅,多渠道民意互动存在障碍

媒介是“一种信息和影响力的过滤装置”,民众对政治生活的感知往往要经过媒介技术的加工与过滤[13](P286)。在民主实践过程中,作为信息媒介的数字政务平台,虽具有受众关注度高、传播影响面广、舆论引导力强等优势,是党政决策的良好参谋助手,但也存在一些技术与机制方面的缺陷。一是信息来源繁杂化。由于缺乏统一的数据标准和规范,不同来源的信息在格式、内容等方面存在差异,

使数字政务平台的数据整合和应用存在一定难度。相较于现实环境的立体性、丰富性,经过媒介过滤的信息主要以文字、图片等形式存在,可能出现信息的失真和失实问题。在民意收集中,繁杂且抽象的数字信息难以保证其内容的真实性和准确性,容易造成对民意的误读或曲解。

不同信息之间可能存在矛盾或不一致的情况,信息有效性和可靠性验证面临巨大挑战,增加了数字政务平台信息审核的人力与物力成本。二是信息传播圈层化。在网络社会背景下,数字传播的节奏与速度日益加快,智能技术以算法推荐等方式打破了舆论发展的常规形态,使信息的传播效果存在较大的偶然性。以网络社交媒体为例,智能算法和信息推荐技术塑造了一种全新的圈层化传播模式,不仅加剧了信息茧房效应,也增加了网络舆论达成共识的难度。实践中,不同社群之间的信息壁垒,极大地限制了政务信息的广泛传播,进而造成民众对政务信息的认知偏差。

民众在参与网络民主决策和治理过程中具有非连续性和不稳定性特征,其政治参与热情往往随着网络热点事件的升温而高涨,随着热点事件的消退而丧失,造成民主参与的间歇性与民主意见的圈层化[14]。三是多媒介融合难度较大。

不同媒介载体的受众逐渐分散,民意信息散落于广播、电视、网络、报刊等多种媒介渠道。这些变化虽为民众提供了多种意见表达渠道,如政府网站、社交媒体、热线电话等,但这些渠道在实际操作中可能存在互动不畅的情况,从而导致民情信息共享受限。再加上不同的媒介系统和技术平台之间缺乏有效的集成,“在民意回应全面性、民意汲取综合性及决策形成的专业性与普遍性维度上,亦存在着一定程度的高成本性及挑战性”[14],难以形成快速、高效的民意互动中介系统。

(三)平台用户与议题范围有限,民主参与积极性不高

日益复杂的社会分工与发展,带来了公共性事务范围及民主活动范畴的迅速扩大。“无论是国家的还是地方的,也无论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越来越多的公共事务已经把整个的政治生活连接在一起”[7]。

但部门数字政务平台受内外因素所限,未能实现民主参与活动的线上化、普遍化与高效化。

一是平台覆盖的用户范围不广。作为一项信息技术产物,数字政务平台存在着技术接入门槛。

现实中,不同用户因知识水平、年龄阶段、信息获取能力、地域经济、文化背景、技术接受度及价值观等方面的差异,在数字技术掌握和使用程度上存在分化,影响其对数字政务平台的注册积极性与日常使用率。二是平台探讨的民主议题内容与深度有限。民主实践体现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诸多方面,大到国家立法、小到社区矛盾都在民主参与的范围内。然而,数字政务平台探讨的议题主要聚焦地方行政服务与社会民生议题,缺乏对城市政治、经济生活等内容的深度关注。在协商社会热点问题过程中,多邀请职能部门、专家学者、各界代表参与,缺乏对不同政治身份、职业身份、区域身份、年龄层次等社会群体的观点吸纳,加剧了对民主议题讨论的不充分问题。三是民众参与数字平台民主活动的积极性不高、主动性不足。数字民主作为现代民主发展的重要趋势,其普及和深化离不开广泛的宣传与教育。但受长期自上而下的行政指令与治理运动影响,部分民众习惯了“动员—被动员”模式,未能形成主动参与公共事务的自觉。

由于缺乏正确的引导和认知,民众可能对数字民主产生误解或不信任,影响其在数字政务平台上的活跃度和参与度,无法真正释放数字政务平台的民主潜能。

(四)平台服务与创新能力不高,民主实践机制不够完善

技术的快速发展及民众对高质量服务日益增长的需求,迫切要求政府进行创新。为了促进社会的公正发展和持续进步,政府必须展现出高效能、包容性、诚信度、透明度、专业性、敏感度、合作精神等特质[15]。然而,民主整体服务水平与创新能力的欠缺,极大地制约了数字政务平台民主实践的效能与深度。一是部分政务人员数字素养不高。作为数字政务平台的直接运营者和维护者,政务人员数字素养直接影响平台的民主服务质量和效率。政务人员数字素养不高,极易导致平台创新能力不足、运营效率低下、服务水平与质量较差、数据安全与隐私保护问题频发及创新能力不足等问题,影响平台的功能完善和服务质量提升。二是对信息技术的过度依赖。数字政务平台的高效运行离不开信息技术支撑,但政府部门在社会治理的决策制定、行为模式和系统构建方面存在技术依赖现象。数字技术在治理过程中由辅助性角色转变为主导性角色,技术行为逐步替代了治理主体的行为,将数据分析等同于民意分析,将智能决策等同于民主决策、科学决策,由此带来民主决策伦理和程序的失效[16]。另外,过度依赖技术可能带来算法偏见、隐私侵犯等问题,平台算法设计得不合理会导致信息推送的不公正,加剧社会分化,影响民主决策的公正性。三是平台的督办机制不够完善。有效的民主功能需要完善的督办机制作为支撑。数字政务平台的应用切实促进了政府与民众之间的直接交流、有序沟通,但以实际效果来看,部分数字政务平台在民众提出意见、建议或投诉后,未能及时、透明地给出反馈或处理结果,削弱了民众对平台的信任感和参与度。在实地调研中,部分民众反映常态化民意问题办结率相对较低,对各民意互动平台子平台日常收集的民意问题交办督办情况管理相对弱化,使数字政务平台的民主效能大打折扣。

四、数字政务平台价值实现的优化路径

科学技术作为一种重要的物质因素,是推动人类生产发展的主要动力;民主理念作为一种普遍的价值追求,是引导人类文明进步的主要推力。技术与民主之间相互影响且关系复杂。

为更好满足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民众期盼和实践需要,应不断完善数字政务平台的技术手段,充分挖掘数字政务平台的潜力和价值,以技术赋能民主实践,以技术的优化升级促进民主绩效的优化提升。

(一)激发民众参与热情,扩大民主实践主体

我国的数字政务建设必须同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发展紧密协调,“在衡量电子政务的诸多方面指标当中,能否推进民主参与则是衡量数字政府建设的方向性指标”[17]。数字政务平台吸纳更广泛的参与主体,

使更多的民众能够参与到民主活动中来,推动基层民主的深入发展,提升民众数字素养,激发民众参与热情,有效扩大民主实践的主体范围。

一是有针对性地降低民主参与技术门槛。数字政务平台要切实发挥技术赋能的作用,为民众参与民主实践提供新路径和新方法。为了吸纳更多数量、更加多元的民众参与到数字政务平台及其所承载的民主实践中,政府部门既要设计简洁明了、易于操作的平台界面,

降低民众使用的门槛,也要重视特殊群体、边缘群体和弱势群体的民主参与,充分扩大数字政务平台的用户主体。

二是提升民主参与的体验性与效能感。“民主政治也需要利益作为黏合剂”[18],数字政务平台可以通过设计互动性强的功能模块,如在线问答、模拟投票、意见征集等,让民众在参与过程中更加深入地体验民主的运作实际,感受民主实践的绩效;相关部门要认真对待民众意见,及时回应民众呼声,增强民众参与数字政务平台民主活动的获得感、效能感,促进政民互动的良性循环,为民主实践营造良好的发展局面。

三是加强政务人员与民众的数字民主教育。数字政务平台的有效运行和服务质量的提升,离不开政务人员的专业能力和数字素养。

政府部门要高度重视对民众的数字教育和民主教育,通过加强培训和教育提高政务人员对数字技术的理解和应用能力。通过提供普及民主知识、丰富教育资源、增强互动性和参与感、推动线上线下融合、强化个性化服务及营造民主氛围等方式,提升民众的民主素养和参与能力,增强他们的民主思维和民主素养,进而为建构良好的民主生态贡献力量。

(二)开辟民主互动渠道,丰富民主实践形式

民主的制度优势与治理效能取决于具体实践形式与实践活动的实施。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要拓展民主渠道,丰富民主形式,扩大人民有序政治参与,确保人民依法通过各种途径和形式管理国家事务。

一是开辟多渠道的民主参与路径。根据各地发展的实际情况,以重点建设与全面普及相结合的方式,为不同群体的民主参与提供新手段、新路径。开发和完善在线投票、在线咨询、在线政策讨论等平台功能,让民众能够通过互联网直接参与到政策制定和社会治理中;加强社交媒体平台、视频分享平台之间的信息整合,利用不同平台的广泛覆盖和互动性,全面收集民众意见和反馈,实现数字政务平台渠道与实践载体的“全覆盖”,解决民主参与的“最后一公里”难题。二是构建多向度的民主互动形式。政府部门要致力于打造多元信息互动平台,将传统以政府自上而下或民众自下而上为主的单向信息反馈模式,转变为“民众—媒体—社会—政府”间平等、多向的信息共享与沟通方式。保证民众能够更便捷地参与到政策制定、公共事务讨论和决策中,聚焦民众关切的热点或重点问题进行深度互动与协商,从而优化民众参与数字政务平台民主实践的体验过程,提升民主决策的科学性与针对性。三是以技术创新赋能多类型的民主活动。各级政府要积极利用物联网、区块链、元宇宙、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开发更多便捷、管用、高效的媒介渠道或功能,让民众可以随时随地、方便快捷地参与民主实践,通过大数据工具进行民情汇集与分析,更加科学快速地掌握舆情民意。数字政务平台要进一步加强与党政端、企业端、媒体端、社会端等渠道的沟通互动,实现民意信息的即时感知、互联互通、数据协同、统一应用,为民主实践搭建丰富的应用渠道与场景。

(三)扩大民主议题领域,拓展民主实践范围

在现代化进程中,民主化已成为一个势不可挡的时代潮流。民主化的健康成长与现代化的长期稳定相辅相成,具体表现为稳健的民主化战略不仅有助于民主进程的逐步推进,而且更关键的是将民主发展与民生改善紧密相连,力求实现民主化在民生领域的实际成效[19]。数字政务平台通过扩大民生议题,将民主化深入到社会各个层面,影响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增强了民众对民主实践进程的支持和信任。一是将民主议题由“个别领域”扩展至“全面领域”。政府部门应确保数字政务平台上的民主议题覆盖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等各个领域,满足民众多样化的参与需求,即“政治活动过程中对人民多数人意志的吸纳,经济发展实践中对人民多数人主张的运用,文化繁荣进程中对人民多数人意见的吸收,社会进步历程中对人民多数人意愿的尊重”[20],使数字民主实践真正贯彻到城市发展和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二是将数字民主协商由“个别部门”扩展至“多个部门”。民主协商实践的执行过程、执行效果与政府的组织结构密切相关,扁平化的组织结构和良好的部门间合作关系有利于提升民主协商效率和效果[21]。

要不断健全完善数字政务平台跨部门协商与协作机制,丰富线上民主应用功能,推进更多政府部门向专家学者、民众代表开放数字协商渠道。

三是将民主监督由“事后监督”扩展至“全程监督”。政府部门应致力于延长民主监督环节,推进民主事前监督、跟进监督、精准监督,切实最大程度地发挥民主在监督中“防患于未然”的实际功能,为提前处置公共事务预警、政策制定提供更精准的决策参考。同时,相关部门应积极建立健全数据公开机制,推动跨部门、跨层级的数据流通,确保监督信息的透明度和可获取性。政府部门要为民众提供更多参与监督的渠道,对政府工作进行实时监控和分析,及时发现和预警问题,更好地提高监督的精准性和有效性。

(四)强化民主绩效评估,提升民主实践质量

“民主制度的持续发展有赖于民主绩效的充分发挥”[22]。提升数字政务平台的民主实践质量,关键在于建立一个综合性的绩效评估体系,利用数字技术收集并响应民意,以全过程人民民主为导向,确保数字政务平台建设满足民众期望,不断实现民主监督和参与的优化。一是规范数字政务平台民主运行程序。针对数字政务平台的功能特点和民主需求,政府部门需要明确平台的定位、运行规则及监管要求,全面推进行政决策、执行、管理、服务和结果的全过程公开,

变“结果管理”为“过程管理”[23],

为平台的民主运行提供程序保障,使数字民主实践具备一系列可操作的运行细则和执行标准,切实保障民众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二是强化数字政务平台民主绩效评估。政府部门既要推动评估主体的多元化与专业化,采取自身评估、民众评估、部门评估、专家评估、服务对象评估、第三方机构评估等多种方式,提高评估结果的科学性和公正性,也要建构科学、全面的民主绩效评估指标体系,全面覆盖数字政务平台的规划、建设与运维等全生命周期,综合平台管理的各项工作,为数字政务平台民主实践的高质量发展设立科学的评价指标。三是实施数字政务平台民主满意度考核。政府部门应将民主参与、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监督的实施情况纳入考核目录,实施负面清单管理制度,推进问题预警、矛盾化解的社会共治机制创新,推进科学民主依法决策,提升公共政策的民众满意度,督促民主实践的有效落地。

相关部门需进一步完善民意表达、民意识别、民意整合、民意监督、民意转化的全链式机制,在考核评价环节对民意问题整改情况进行满意度测评,

确保民众诉求“件件有落实、事事有回音”。

参考文献:

[1][美]马修·辛德曼.数字民主的迷思[M].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 2016.

[2]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EB/OL].[2024-09-03].https:∥www.cnnic.net.cn/NMediaFile/2023/0807/MAIN-169137187130308PEDV637M.pdf.

[3]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第53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EB/OL].[2024-09-03].https:∥www.cnnic.net.cn/NMediaFile/2024/0325/MAIN-1711355296414FIQ9XKZV63.pdf.

[4]张连起.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论逻辑、历史逻辑、实践逻辑[J].中国政协,2024,(3).

[5][意]诺伯托·博比奥.民主的未来[M].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 2019.

[6]孟天广,李 锋.网络空间的政治互动:公民诉求与政府回应性——基于全国性网络问政平台的大数据分析[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3).

[7]沈费伟.技术嵌入与制度吸纳:提高政府技术治理绩效的运作逻辑[J].自然辩证法通讯,2021,(2).

[8][美]查尔斯·蒂利.民主[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9]刘沫潇,约翰·基恩.“后真相时代”的媒体与民主——访著名政治学家约翰·基恩教授[J].国际新闻界,2018,(6).

[10]佟德志,张朝霞.全过程监督:主体、客体与程序[J].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3).

[11]郑曙村.互联网给民主带来的机遇与挑战[J].政治学研究,2001,(2).

[12]吴旭红.公众期望、质量感知与数字政务服务满意度测评——基于J省N市的实证调查分析[J].电子政务,2024,(7).

[13][美]罗伯特·达尔.谁统治?——一个美国城市的民主和权力[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 2019.

[14]张爱军.网络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机制、障碍与疏通[J].江海学刊,2022,(1).

[15][美]丹尼斯·A.荣迪内利,贾亚娟.为人民服务的政府:民主治理中公共行政角色的转变[J].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08,(2).

[16]王海建,郝宇青.数字治理中技术依赖的伦理风险与规制[J].河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4,(4).

[17]沈费伟,诸靖文.数据赋能:数字政府治理的运作机理与创新路径[J].政治学研究,2021,(1).

[18]王江伟.“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践形态:结构要素与生成机制[J].求实,2021,(5).

[19]林尚立.民主与民生:人民民主的中国逻辑[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1).

[20]张明军.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价值、特征及实现逻辑[J].思想理论教育,2021,(9).

[21]岳经纶,刘 璐.公众参与实践差异性研究——以珠三角城市公共服务政策公众评议活动为例[J].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2).

[22]李 俊.民主的绩效:基于四川民主创新的实绩考察[J].社会科学,2009,(5).

[23]范逢春,王 彪.政务大数据治理的内涵辨析与逻辑建构——基于“本体—工具—目标”的分析视角[J].中共天津市委党校学报,2023,(1).

责任编辑:陈 丽

Technology Empowering Democratic Practice: A Study on the Path

to Realize the Value of Digital Government Platform

——Based on the Case of Hangzhou 1+X Public Opinion Interaction Platform

Cheng Sheng, Shen Feiwei, Wang Jianghong

Abstract:

Digital technology provides a variety of paths for democratic practice. By building a new space for democratic activities, the digital government platform opens up a new field of democratic practice, endows participants with new identities, constructs a new relationship of democratic practice, reshapes a new process of democratic activities, and generates a new concept of democratic practice. The digital government platform gives full play to its technical advantages, and through digital means, it realizes visual public sentiment collection, interactive subject consultation, data-supported public decision-making, and multi-dimensional supervision of digital media linkage, which is a beneficial exploration of the democratic practice of technology empowerment. Due to the unbalanced platform construction, poor information coordination mechanism, limited user radiation range and low overall service level, the potential of democratic application of digital government platform needs to be tapped, and the effectiveness of democratic practice still needs to be improved. We should further promote the optimization and upgrading of democratic practice performance by expanding the main body of democratic practice, enriching the forms of democratic practice, expanding the scope of democratic practice, improving the quality of democratic practice, and establishing and improving institutional mechanisms.

Key words:

technology empowerment, democratic practice, digital government platform, 1+X public opinion interaction platfo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