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与梦境中徘徊
2024-10-12耿心入
我在贵州的丛山中游荡,迷醉于陌生的原乡,将自己投入到一场又一场的狂欢之中,就像从原路返回,坐享一片山林,听清风,看明月,酌饮山涧清泉,品味人间世故。 因为惊奇于本真的存在,所以真正地回归于小我,惟有人是真实的,生是真的,死也是真的,所有经过的愤懑、忍耐、空虚、无聊、忧伤、郁闷、痛苦、快乐、幸福都是真的,甚至你可以将小的放大,再把大的放成天大,喜怒哀乐足以让天地为之动容。
——赵竹
从事绘画创作事业四十余年,赵竹并未刻意表达自己对社会的思考,而是以个人的视角旁观世事,似乎选择了“背过身”的姿态。他把绘画视为修行之道,在实践中不断地探究,在探究中不断地自省,在艺术中体现出一种质量。 起笔落地之间,赵竹的油画是很率性的写意,在创作过程中,其“野兽派”“表现主义”式的色彩语言背后,终究是要营造一个宁静、愉悦的精神世界。他将造型、色彩、笔这三种绘画要素相互碰撞、叠压、互补,使这些要素之间又呈现出“和声共振“的艺术效果。与此同时,赵竹遵循艺术的规律,掌握油画语言的精华,探究西方艺术的本质和精髓,并将其与中国文化连接起来,尤其是其几年来关于贵州少数民族主题的人物、风景等艺术创作更突出表现了这一点。赵竹用他独到的艺术观念和思想,给舶来的油画艺术接上地气,内在地沟通了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让画面呈现出别样的意蕴。
野兽主义是自 1898 至 1908 年盛行于法国的现代绘画潮流。画家们热衷于运用鲜艳、浓重的色彩,以直率、粗放的笔法,创造具有强烈视觉刺激的绘画作品,充分显示出追求情感表达的表现主义倾向。赵竹的绘画也具有鲜明的“马蒂斯(Henri Matisse)”特色,在其早期直至今日的绘画中,虽然个人风格历经叠换,而“明快的色彩”与“单纯的线条“一直是他表达内心的最直接方式”。赵竹创作于1994年的作品《当街》,是“中世纪和现代”所结合的产物,充满了生活气息。画面采取短缩纵深的构图,以深蓝色为背景,描绘当街的台球铺室内与室外街头的生活场景:上身半裸、穿着褪色短裤的男子在画面中间身子微倾,后脚随着身体的倾斜而离开地面,手里拿着台球杆,眼睛紧紧盯着台球,若有所思;男人背后的两个球友拿着球杆窃窃私语,门口街上的妇女伸开手掌轻抚正要迈进大门的孩童。画中人物似乎笨拙又不失巧妙,背景夸张了透视程度,加强了空间关系和人物主体形象的表现。其色彩、构图同样是单纯、简洁的。于简单之处现肃穆,僵硬的肢体却展现出精准的结构,这是在“乔托式人物”的表现方式之后的返璞归真。
《山居夜郎谷》描绘的则是赵竹画室窗外的一景,透过远处的高耸电杆,灰蓝的天空下静谧的草坪显出一丝温馨……抢眼的是画面左下角的紫百合,赵竹仅用简单圆润的笔触就绘出了外表纯洁、气质高雅的夜郎百合。画家用颜色柔和的冷暖色相加,以相近的色块组合,对百合和窗外景物的简单勾画表现出画家的自我感受,温馨、幸福、快乐。如果艺术中存有永恒价值,那么它们只会保留给那些奋力以一种新的方式去追寻、去求索的人。而此时的画家在绘画中也不断地发现新鲜的自我,这个时期的绘画作品中,赵竹的色彩逐渐有别于之前富有浓厚野兽派配色的作品,用更加大气、简单的线条取代了之前蜿蜒细腻的用笔,“莫兰迪”式配色也与其之前的用色大胆调和,色阶的微妙变化使得他的画面产生了一种灰蒙蒙的安静、暖洋洋的温馨感。
罗丹曾说:“一切大画家都是测探空间的,他们的力量就在这一厚度的概念之中。”赵竹用生命去感知,在自由的空间里,用有限去探寻无限,他近年创作的《元音》与《彝族撮泰吉》是将西方绘画艺术和贵州本土民族文化结合的代表作品。“苗疆三部曲”之首作《元音》准确、生动地表达了贵州从江县岜沙苗族文化的精髓。画面描绘的是岜沙苗民一年一度芦笙节的仪式场景:芦笙堂上,身着盛装的男青年在芦笙头的带领下尽情吹奏芦笙,比响、比帅气。芦笙节是岜沙苗寨欢庆丰收的传统节日,也是岜沙苗族青年互诉衷情、沟通心灵的浪漫节日。《元音》所表现的是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渗,成就了一个天然浑成的灵境。这个“灵境”,就是赵竹的意象世界,乃是“情”与“景”的结晶。
在画面的背后,凝聚的是赵竹热爱艺术的情怀和对作品无限的完美追求。作为一名东方艺术家,他将对西方艺术的悉心体味和对本土民族文化的探究结合起来,他笔下所绘的神秘、优雅、纯净、充满诗意的世界,能与观者心灵相通。作为一名画者,他用绘画元素呈现他的内心世界,让人们感知到艺术的自由与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