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史视野下电影与戏剧的双向互动与时代解码探究
2024-10-03孙培华
【摘 要】 从戏剧到电影艺术的发展、演变,不仅是艺术介质的转变,更是创作思想、美学表达的传承、突破与重构。当前,戏剧艺术在原创力、艺术呈现和意义呈现等领域的问题不断凸显,通过借鉴电影艺术的创作技巧、叙事形式,重构新型戏剧观,以新的时代语言对戏剧进行合理的符码化加工,有利于实现更好的传播效果。本文以电影史为研究视野,对电影与戏剧的亲缘关系、双向互动关系进行论述,结合好莱坞歌舞剧、中国戏曲电影和电影叙事的直播戏剧等互动产物,探究相关解码策略。
【关键词】 电影史视野; 电影艺术; 戏剧艺术; 双向互动; 解码
从电影史视角看,研究电影艺术,需要将电影放在戏剧艺术的框架中进行研究。苏联美学家莫·卡冈(Mo Kagan)在《艺术形态学》一书中,对别尔科夫斯基的观点进行引述,认为“在历史上总是一种艺术牵引着其他艺术”[1]。戏剧曾是繁盛的艺术形式,无论是中国的戏曲艺术,还是西方的歌剧艺术,都被作为优秀的艺术典范。在电影艺术出现初期,无论是西方电影,还是中国电影,大多选择戏剧、戏曲作为跳板,通过采用戏剧艺术的故事冲突范式、人物角色和剧场化表演形态,逐渐形成新的电影视听范式。随着电影艺术独立性不断凸显,其创作手法、语言及表现技法日益完善,为戏剧艺术发展、交流提供有力借鉴。但是,电视、直播等形式也冲击、挤占了戏剧与电影的生存、传播空间。面对新的传播生态,推动电影与戏剧互动、借鉴,不仅使大众以“协商式解码”的方式,打破对传统戏剧的认识,也更好接受、认可戏剧作品讲述的故事内容,从而创造电影与戏剧共同繁荣的发展生态。
一、电影史视角下电影与戏剧的亲缘关系研究
美国戏剧与电影理论家约翰·霍华德·劳逊(John Howard Lawson)在《戏剧与电影的剧作理论与技巧》一书中,提出:“电影在其发展过程中,曾从戏剧和小说作品中得到了很大的益处。”[2]从电影艺术的发展渊源、表现形式等角度看,电影与戏剧,尤其是现代戏剧具有天然关联。在电影史研究中,通过加入戏剧史的视角与内容,不仅有助于客观、完整地认识电影与戏剧之间的双向互动关系,也为两者艺术创作借鉴、融合提供了更多方法和启示。
(一)西方戏剧与电影的亲缘关系
从电影史看,戏剧艺术在早期电影理论中成为电影认知的重要参照对象[3],戏剧为电影艺术的创作表达提供了灵感、故事架构和叙事语言。早期电影创作者认为戏剧是电影的核心,强调电影与戏剧之间的“一律性”,通过将电影看作戏剧记录的技术手段,建立了以戏剧化美学为基础的影像语言系统。有声电影在刚出现时,电影公司为了生存,通常将百老汇的戏剧搬上舞台,使电影呈现出鲜明的“戏剧化”风格,无论是演出场景设计,还是故事情节,都有浓厚的“戏剧”特色。在电影艺术出现早期,电影与戏剧的关系主要形成了两种主要观点,以贝拉·巴拉兹(Béla Balázs,匈牙利)、维切尔·林赛(Vachel Lindsay,美国)和归山教正(日本)为代表的电影理论家,认为电影艺术与戏剧不同,电影与戏剧是截然不同的,是全新的独立艺术形式,应该脱离戏剧发展①;另一种观点认为电影艺术从属于戏剧,是戏剧的延续,比如,电影理论家恩斯特·科恩维纳(Ernst kornweiner)在《从希腊戏剧到电影》一书中,提出“电影是戏剧之新的延续”[4]。从1930年开始,英国戏剧表演大师、电影导演劳伦斯·奥利弗先后创作了戏剧作品《哈姆雷特》(英国,1937)、《罗密欧与朱丽叶》(英国,1940),他不仅扮演了莎士比亚重要作品中的全部主人公,还以新的电影形式创作了《呼啸山庄》(英国,1939)、《傲慢与偏见》(英国,1940)、《哈姆雷特》(英国,1948)等作品,探索了戏剧与电影之间的兼容性。在电影史中,德国电影剧作家、戏剧理论家贝托尔特·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对法国新浪潮电影产生了深刻影响,他强调电影的主体性,认为戏剧需要主动借鉴电影,并在《论实验戏剧》一书中提出:“电影,使舞台装备日臻完善。”[5]随着电影技术发展、应用不断成熟,电影、戏剧打破了原来的媒介边界,以新的文化景观,拓宽了戏剧艺术的表演空间。
(二)我国戏曲与电影的亲缘关系
戏曲美学不仅是我国独有的电影美学观念,也形成了我国电影的戏曲基因和审美特征。“在中国早期的电影工作者看来,电影既不是对自然的简单摹写,也不是与内容无关的纯形式的游戏,而认为它是一种剧。”[6]我国早期电影有“影戏”的说法,在1896年6月29日发行的《申报》中,刊载了我国最早的电影广告,并称之为“西洋影戏”②。在1926年出版由侯曜创作的《影戏剧本作法》一书,对我国“影戏”理论进行了系统化论述。③
我国早期电影创作经历了从戏曲改编到文明戏的内容变化,有一定价值的电影作品基本上都遵循了传统戏曲的叙事结构,注重营造戏剧性情节,有“模仿戏剧”的特征。我国第一部电影《定军山》(中国,1905)就是戏曲电影。由管海峰执导的电影《红粉骷髅》(中国,1922)是我国早期的三部故事长片之一,无论是剧本创作,还是摄影技术、创作范式都相对成熟,标志着我国电影产业的整体成形。[7]该片的编剧、导演管海峰长期从事戏剧创作,后经戏剧转向电影,不仅将电影艺术引入戏剧,还将传统戏剧元素融入电影创作。与传统戏剧改良不同,管海峰以“保持中国特性”的清醒意识,尽可能地表现生活广度,传递新的戏剧观。从电影史视角看,该片生动体现了京剧、新剧和电影艺术之间的融合张力,彰显了我国早期电影与戏剧的深厚渊源。
随着电影艺术的创作经验不断成熟,“电影与戏剧是不同的艺术”[8]逐渐成为主流观点。20世纪80年代,我国电影理论家钟惦棐在导演年会上,提出了“电影要与戏剧离婚”的看法。④随着创作者们逐渐认识到戏剧艺术对电影创作影响的有限性,这也为电影摆脱戏剧束缚,创造真正的、独立的电影艺术提供有力支持。
二、电影史视角下电影与戏剧的双向互动影响
从戏剧走向电影,不仅是传播介质、呈现形式的全新变化,更以互补、参照、融通的关系推动两者有机融合、互补。“电影诞生以来的百年史,就是电影和戏剧两种思维方式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的历史。”[9]早期电影大多借鉴戏剧艺术进行创作,电影与戏剧双向互动更加系统,通过相互借鉴创作技巧、表现形式,不仅增加了电影艺术的“新看点”,也赋予戏剧作品新的时代内涵。
(一)以戏促影:戏剧对电影创作的影响
电影艺术产生之初,法国导演乔治·梅里爱(Georges Méliès)利用戏剧思维创作了一批电影作品,法国电影史家乔治·萨杜尔(Georges Sadoul)在《电影通史》一书中,提出梅里爱确定了电影艺术的“戏剧美学”[10]。随着电影成为独立艺术并且观照社会,戏剧对它的影响减弱,但是电影已经形成的艺术品格、审美追求却无法脱离“戏剧烙印”[11]。早期电影创作者往往兼具戏剧创作经历,普遍选择用新的电影技术来重现传统戏剧作品。
其一,直接引用,戏剧艺术的“电影化”表达。在电影史中,以戏剧为基础创作的电影作品,尽管仅利用电影艺术形式复现戏剧作品,但凭借优秀的叙事文本、作品本身的强大影响力,实现了良好口碑与优秀票房的效果。以劳伦斯·奥利佛改编的电影《亨利五世》(英国,1944)、《哈姆雷特》(英国,1948)为例,凭借导演对莎士比亚戏剧作品的充分了解,经过电影化改造,不仅取得了良好的票房成绩,也成为英国首部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的电影作品。
其二,元素挪用,电影与戏剧的艺术交织。电影艺术有较强的包容性、开放性,通过采用碎片化的形式,将戏剧片段或者故事内容等元素应用于电影艺术,借助戏剧艺术的叙事结构,丰富电影艺术的叙事内容。在电影《满江红》(张艺谋,2023)中,通过将河南豫剧与摇滚电音相结合,并应用于影片叙事,不仅烘托了叙事气氛,也借助豫剧“接地气”的艺术风格,塑造了普通人的英雄群像。在张艺谋执导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张艺谋,1991)中,三太太梅珊演唱了《红娘》《御碑亭》和《桃花村》等京剧片段,不仅丰富了影片故事内容,也衬托了梅珊的悲惨命运,表达了对封建礼教的评判。以追求自由爱情为主题的《红娘》《桃花村》戏曲,与梅珊的悲惨命运形成了截然反差。梅珊在演唱京剧《桃花村》过程中,大胆改变传统京剧中的人物服装,隐喻了强烈的反叛精神。
其三,以戏剧作品为出发点,以电影的方式改编、重述戏剧作品。不同于简单的剧本应用、元素挪用,部分经过反复打磨、排演的戏剧文本具备电影改编的优势,通过以戏剧文本为基础,运用电影语言、叙事技巧对其进行改编、重述,实现从戏剧到电影的升级。电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英国/法国,2020)改编自法语舞台剧《父亲》(法国,2012),借助电影叙事剪辑技巧、镜头语言和场景设计等优势,尽可能地还原了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人物状态,传递了更加丰富的情感意义。
(二)以影助戏:电影对戏剧创作的影响
20世纪初,苏联导演梅耶荷德(Meierkhoid)提出了“戏剧电影化”[12]的观点,通过将BgSjtUE3lBlGd+5wxwLOEP3AxhPCAdrP9v3RdEnh+po=电影艺术的创作技巧、表现方式运用于戏剧创作,将有力拓展戏剧时空。同时,电影叙事角度的丰富又挑战了戏剧表演的单一性,对戏剧产生了深刻影响。[13]在缓解戏剧生存危机进程中,戏剧创作者以“戏剧电影化”为改革方向,利用电影元素推进戏剧改革。
一是穿插电影片段,辅助戏剧叙事。最初电影对戏剧的影响主要表现为:在戏剧表演过程中,穿插电影片段,以帮助观众更好地理解戏剧作品的内容。1927年德国导演皮斯卡托(Piscator)在排练舞台剧《请注意:我们还活着》时,通过采用电影剪辑手法,以序幕的形式,向观众讲述了“一战”的故事背景,使观众更好感受、体会主人公历经战争后的心态变化。①爱森斯坦(Eisenstein)在排练歌剧《女武神》时,通过使用灯光变换、特色镜头,探索了戏剧艺术的假定性。②此后,“吸引力蒙太奇”的创作手法③创作手法获得大规模推广、应用,通过利用电影艺术参与戏剧叙事,构建了完整的戏剧作品。
二是借用电影技术、创作手段,构建新的戏剧风格。随着电影与戏剧互动交流不断深化,戏剧艺术对电影的借鉴更加深化。大量电影手段、技术被应用于戏剧舞台,从早期的灯光、照明到多场景结构,通过使用电影语言,丰富了戏剧艺术内容。以戏剧作品《四川好人》(德国,1939)为例,德国表现派戏剧家贝托尔特·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通过借鉴中国元杂剧“楔子”的手段,利用中国戏曲的表演手法,将电影艺术的叙事结构、创作思维与戏剧思维相融合,形成了“陌生化、间离效果”的新型戏剧理论。
三是融入电影思维,形塑新的戏剧观。从现代戏剧史上看,贝托尔特·布莱希特第一个主动利用电影思维来重构戏剧艺术创作观,探索从戏剧转向电影的创作思路,并借助电影艺术来完善“新型戏剧观”。布莱希特通过利用电影思维对戏剧的创作结构、叙事手段进行优化,尤其通过借鉴“蒙太奇思维”,形成了新的戏剧观。采用电影艺术收录、再现戏剧作品,以电影艺术重述戏剧作品。但随着电影艺术不断发展并成为独立的艺术形式,分走了戏剧艺术的市场、受众,让戏剧艺术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三)剧影交汇:戏剧和电影相互借力
学者吴晓东教授在《从卡夫卡到昆德拉:20世纪的小说和小说家》一书中,借助电影《布拉格之恋》(美国,1988)和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的部分细节,对不同媒介的限度进行分析,并提出:“任何体裁都有自己无法逾越的作为媒介的边界。”[14]从电影史上看,电影艺术从萌芽到形成,始终与戏曲、话剧等艺术等相融合,电影创作者也普遍有戏剧家的身份或工作经历,戏剧与电影相互借力成为一种常态现象。
一是电影表演与戏剧表演的结合。受艺术构成方式、美学形态的差异性影响,电影与戏剧呈现出不同的表演方式。戏剧具有假定性,通常发生在设定的舞台空间,观众进入戏剧场景后,需要对假定的内容产生真实感,从而更好地引发情感共鸣。同时,戏剧作为一种实时反馈的艺术形式,观众与演员之间的互动交流状况,对戏剧艺术的呈现效果有巨大影响;而电影表演的环境是真实的,需要表演者以生活化的真实行为进行表演。电影表演与戏剧表演同为表演艺术,两者存在演员自我准备、创作技巧和角色体验等一致性。因此,创作者应积极探寻两者的结合点,结合具体表演场景、个人体验,来思索和探究新的表演技巧。
二是电影与戏剧叙事的生动交汇。与戏剧追求的仪式性意义不同,当代剧情电影叙事中的诉求,除了戏剧性的诉求,还有剧场性、空间性、装置性等多种期待达到的诉求。[15]电影艺术在创作过程中,借鉴并应用了戏剧“起承转合”的叙事结构、冲突化的叙事剧情等技巧,戏剧艺术借鉴了电影艺术的创作技术、舞台设计等优势,通过以“戏剧性”为创作根基,以“电影性”为美学内核,以“剧影交汇”的借力关系,拓宽电影艺术的创作空间,提升了戏剧艺术的影响力。戏剧作品经过“电影化”创作,借助电影作品的影响力,反向促进戏剧艺术发展。例如,《夏洛特烦恼》(中国,2015)、《驴得水》(中国,2016)、《半个喜剧》(中国,2019)等电影作品均由话剧作品改编,随着电影作品被大众所熟知,同名话剧也获得了更多关注,为剧影交汇和剧影联动做出了有效探索。
三、电影与戏剧的时代解码
英国斯图亚特·霍尔(Stuart Hall)教授提出了“编码与解码”理论,观众对电影、戏剧的消费过程是受众的解码过程,其解码的过程通常遵循了赞同、妥协、抵抗等三个立场。[16]通过推动电影与戏剧相互借鉴,创造出好莱坞歌舞电影、戏曲电影、电影叙事的戏剧直播等具有代表性的表达符码,不仅有效化解了话剧与电影艺术的现实困境,也使观众更好地认同戏剧文化,有力提升了电影艺术的质感美学。
(一)好莱坞歌舞电影
好莱坞歌舞电影是电影与戏剧艺术相互借鉴、融合的产物,是电影有声技术、“大萧条”社会背景共同影响下的结果。作为以舞台戏剧为源头,以电影技术为动力的类型电影,美国好莱坞歌舞电影除了利用戏剧创作人才,更侧重于使用戏剧文本来丰富电影类型,通过继承百老汇歌舞剧的视觉设计思路,借鉴戏剧艺术的“舞台化”风格,将戏剧灯光与影视灯光美学相融合,采用兼具戏剧设计感和真实生活质感的布景思路,创设符合戏剧情境的人物形象,为观众呈现了“梦幻般”的非写实场景。首部好莱坞歌舞电影《爵士歌王》(美国,1927)借助特殊的视觉呈现元素、电影声音技术,将戏剧艺术与电影叙事相融合,为观众呈现了完全区别于现实的梦幻世界。作为从电影技术到艺术的升级,好莱坞歌舞电影在电视、其他类型作品的冲击下,逐渐走向衰落。当前,随着歌剧与现实叙事相融合,并以新的美学形式应用于好莱坞商业电影,为电影艺术呈现更多魅力、塑造更多可能创造了良好条件。
(二)中国戏曲电影
将优秀的戏曲作品改编成电影,既要保留戏曲虚实结合的韵味,也要彰显影像现代化的艺术风格。[17]戏曲电影是我国独特的艺术种类,是戏曲与电影艺术融合的产物。在新的艺术环境下,戏曲电影充分发挥电影艺术特长,结合时代美学、大众审美,对我国传统主流戏曲作品、新编的现代戏进行影视化重构,通过适当修正叙事内容,不仅为观众呈现了丰富的戏曲作品,也有效保存了传统戏曲艺术。越剧电影《蝴蝶梦》(中国,2012)是我国首部全数字合成电影,也是一部水墨画与戏曲艺术相融合的电影,通过继承舞台剧的梦幻特色、继承越剧艺术的美学精神,以写意的水墨影像风格,实现了戏曲艺术与电影技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有机融合。豫剧电影《程婴救孤》(中国,2008)以元杂剧《赵氏孤儿》为改编基础,使用电影艺术的创作技巧,重点展现了程婴的内心世界,弥补了戏剧艺术表现不足的问题。随着电影技术应用不断成熟,3D技术被引入戏曲电影,使观众获得了更加丰富的舞台观感和视觉观感。3D全景声戏曲电影《曹操与杨修》(中国,2018)借助现代电影技术来传播、推广传统京剧,利用电影的写实优势,拓宽了戏曲艺术的传播空间。
(三)电影化叙事的直播戏剧
数字时代,以RSC Live、NT Live为代表的直播戏剧成为新的戏剧传播形式,直播戏剧采取电影摄制与舞台表演相融合的形式。[18]在元宇宙概念中,借助XR技术,还原了戏剧舞台“场”的形式,摆脱了传统电影“蒙太奇镜头”叙事方式,使观众在立体空间中,获得剧场般的观看体验。以“NT Live”直播戏剧为例,通过利用戏剧与电影的叙事优势,按照电影化叙事原则,重新编排叙事策略,以新的杂糅性叙事形式,消解了传统戏曲的整一性叙事特征。随着科技融合不断推进,NT Live通过深入元宇宙虚拟世界,不仅有效解决了戏剧传播的时空局限、范围等问题,也有效保留了戏剧的参与感、临场体验感,为戏剧艺术全球化传播提供了有效途径。
(四)跨媒介实践
随着跨媒介叙事模式不断成熟,电影与戏剧的界限日益模糊。电影与戏剧的跨媒介互动,为电影、戏剧艺术的发展与创新提供了范例。[19]在电影改编过程中,中国戏曲文化不仅是电影艺术创作的资源和灵感来源,也补充了电影艺术的创造力。一方面,从戏剧到电影的艺术改编。跨媒介叙事并不是媒介形式的简单重复,而是用不同媒介形式重构故事讲述方式。[20]由小说改编为现代京剧样本的《智取威虎山》(中国,1958),在舞台剧改编过程中,通过以传统京剧为基础,吸收西方戏剧元素,实现了东西方文化交流。在徐克改编的3D版《智取威虎山》(中国,2014)中,通过以小说《林海雪原》为改编基础,以电影艺术的叙事手法进行改编,通过对京剧唱段进行单独处理,不仅实现了对之前文本的回顾与对全新文本的重塑,也丰富了电影文本的叙事内容。电影版通过对京剧版杨子荣的人物形象进行重塑,打破了传统京剧的“脸谱化”形象设计,赋予影片人物新的生命力;另一方面,从电影到戏剧的艺术重构。在新的审美环境下,传统戏剧的叙事结构、视听语言已经无法更好满足观众的审美需求,推动电影与戏剧相融合,不仅赋予两者新的生命力,构建良好戏剧生态,也借助跨媒介互动,为电影创作提供了新的范例。
结语
近百年来,电影与戏剧先后经历了从交织、独立、互文到不排斥、不依附等变化,从早期简单的元素挪用、拼接到立足艺术表达的合理取舍、相互借力,构成了电影与戏剧的互动史。面对电视、直播、短视频等传播介质冲击,戏剧与电影应超越传统的“对立观”,通过对不同认知水平、文化基础和审美素养的观众需求进行平衡,利用现代影视技术、传播技术,探寻戏剧元素在电影艺术中的编码、解码策略,打通电影与戏剧艺术的融合途径,最终在跨媒介实践中构建起更为强大的展现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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