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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算法时代的电影理论

2024-10-03张明浩于映菡

电影评介 2024年13期

【摘 要】 人工智能算法时代,作为电影“生产-消费”端的主体即导演与受众之主体身份、主体生存都发现了变化,这也相应地冲击了与主体相关的“作者论”“受众中心论”等电影理论,需对主体进行重申,且对其理论进行扩容与创新。由此,本文试图探索人工智能算法时代的电影主体性问题,以发现主体身份之变为起点,深入思考其身份之变背后的观念之变与审美之变,以期为人工智能算法时代的电影主体论及主体研究提供参考。

【关键词】 人工智能算法; 主体论; 作者论; 受众中心论; 理论重构

一、电影的“主体”“主体论”及人工智能影响下的“主体”生存变迁

“主体”一直是哲学领域探讨的主要命题,如黑格尔的绝对理念主体论、杰姆逊的“主体的非中心化”等。马克思曾说,“主体,即社会”[1]。在这里,社会主体与个人主体往往是不可分割的关系。他曾指出“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2];还曾表达过,“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3]。所以,在人们谈论主体性或主体时,应该要与社会主体、社会关系或社会变化相结合。

遵循马克思社会主体论的思路,可以发现在人工智能算法时代下,社会主体或社会关系已然发生了巨大变化——人工智能可以根据人类指示自动生成内容,人工智能在写作、推荐等算法推优方面已然成为人的强大助手,甚至能够在某些方面强于人——人工智能已然影响了“社会”。当然,这种“社会”还包括另一种意义上的“电影社会”的改变——如今,人工智能算法已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电影创作的产能,例如Sora已经可以根据文字指令生成视频,谷歌旗下的Dramatron只要输入剧情梗概,即可生成对应的剧本内容……在创作阶段,人工智能算法可以依托数据生成更符合观众喜好的剧情,可以凭借强大的算力进行选题创意的推荐,甚至可以推荐更具有票房号召力的演员。

根据马克思“主体,即社会”及“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观念,社会主体受人工智能影响而发生变化,社会中的人,电影中的人,也自然发生主体的变迁。在电影领域,被视为主要主体的人或人群往往为导演或受众。

导演因掌握创意、生产及影像呈现,而成为电影影像生产的一种“核心主体”——比如美国电影理论家李·R.波布克(Lee R. bobker)就曾指出:“导演是影片的创作者。他要预先考虑整部影片,选择能赋予影片特点和力量的思想和哲学概念。”[4]此外,电影理论中的“作者论”系列论述,也成为陈述电影导演主体、电影作者主体的重要理论印证。亚·阿斯特吕克(Alexandre Astruc)在其《摄影机——自来水笔:新先锋派的诞生》一文中就曾明确指出电影作者的主体性地位这一关键信息——电影是“能让艺术家用来像今天的文字和小说那样精确无误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愿望的一种语言”[5]。或者可以说,正是电影作者的主体性发挥,才使电影成为一种艺术。可见,导演主体在影视中的重要地位。

受众是电影“接受端”的重要主体。结构主义理论家穆卡洛夫斯基曾指出,“在艺术中,基本主体不是生产者,而是艺术作品所要面向的人”[6],进而强调受众的主体地位。而姚斯的“读者中心论”更是强调读者/受众的主体地位。在论及文学史写作思维或方法时,姚斯的论调便是文学史即接受史或接受的历史——“文学的历史性并不在于一种事后建立的‘文学事实’的编组,而在于读者对文学作品的先在经验。”[7]陈旭光教授的“受众为王”[8]理论等,也从影视接受与传播方面明确了受众主体的地位。

如今,人工智能时代,人工智能已然全面影响着作为影像主体的受众与导演。导演方面,人工智能算法的介入催生了诸多“算法作者”:一种是人工智能机器式的算法作者,例如能够根据关键词指令撰写剧本大纲的ChatGPT、能够生动模仿人类表情动作的Massive系统、根据文字生成图像甚至视频的Midjourney等;另一种则是人工智能影响生产下的算法作者,这主要体现在导演借助人工智能算法辅助创意生产或中期摄制,导演自觉与人工智能算法融合。受众方面,如今,受众早已在抖音、淘宝等各种计算式新媒介下成为一种“算法生活下的受众”。算法下的受众,在体验审美被精准推送的同时,也成为算法背后的数据库。而这种改变之下,若简单用以往作者论或受众中心论来分析如今的算法导演或算法受众的话,显然存在理论阐述失语情况。故此,基于时代之变,尝试探索人工智能时代的“主体新变”与“新主体论”显得尤为重要。

二、“作者”之变及其“创作观”之变

(一)身份重构:从“作者”到“算法作者”

作者,在艺术创作时往往需要进行艺术体验、艺术构思、艺术传达。其中,体验与构思是较为关键的环节。创作者从生活实践中得到启示,并调动多种如情感、想象等手段,通过摄影机等媒介及后期制作等手段的辅助来完成一部电影。其中独一无二之处,正是在于这些启示和手段是难以用某些具体方法进行量化的——不同的导演对于同一客体的拍摄方式不同、不同国家的影片对某些主题的理解模式不同、同一导演在不同时期也有不同的感悟……这些独特的精神活动造就了电影这一独特的精神实践产物,可以说,这些精神性的表达,正是凸显人的创作主体的重要标志之一。

人工智能时代,“作者”扩展为“算法作者”。作者(导演)能够根据自己的所想所思,进行指令发送,进而促使人工智能算法更好地服务作者表达或影像呈现。以往的创作是一种主动自发的活动,人类主体创作由“看到”到“想到”,再由“构思”到“实践”,是完全主动的连续环节。而人工智能下的作者,能够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传达”的“不准确性”——人工智能下导演创作也要经过体验和构思,然后给人工智能以指令(这种指令肯定是导演要思考好的命令等,其中包含着导演的构思与想象)。而在指令之后,人工智能在自我学习不断完善的当下,能够尽可能地将指令变得准确。正如爱德华·阿什福德·李(Edward Ashford Lee)在《协同进化:人类与机器融合的未来》中所曾指出的那样:“机器正在获得更多人类独有的特征,比如多层级、相互交缠的反馈回路,以及更为丰富多彩的传感器和执行器。”[9]人工智能的学习,恰好能够在感知导演之后,借助算法的推荐整合与最优推荐,来达到“艺术传达”的相对准确性。这种算法能够在某种程度上辅助导演创作出更为准确、节约时间的作品。例如,近年来在商业大片中运用较多的“数字机械臂”就是算法电影生产的雏形。数字机械臂能够根据人类的“指示”准确地将人类的想象进行复原。例如《流浪地球2》(中国,2023)的“镜屋”场景,就是借助数字机械臂来完成的。在此过程中,算法成为复原人类想象的工具。算法的理性与作者的想象、情感融为一体,“算法作者”也由此生成。

上述的“算法作者”,其作者主体显然依旧是人而非机器——整个创作过程中,作者是主导人,算法只是工具,只是一种类似于人类想象的延伸。但另一种全然机器生成式的“算法作者”即人工智能机器式算法作者则是需要人们警惕的。因为无论采用何种手段,表达现实、反映现实依然是电影的重要准则。放眼看从历史到如今的各个类型的经典电影,无不是思考现实、从现实而来的作品,就算是与人类现实生活距离较远的科幻片如《流浪地球》(中国,2019)、《流浪地球2》(中国,2023),或具有玄幻魔幻类型的动画电影如《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国,2019)等无不是与现实经验有着深切呼应的作品。而纯粹的人工智能算法作者相对于人的社会经验与社会体验而言,无法从情感维度给予作者支撑。也就是说,人工智能下的生产可以是较好的执行性生产,而非情感性生产,若用人工智能直接代替人类想象与人类创意,将使作品失去现实的吸引力与灵气。

由此,人工智能时代的作者也得以呈现——人工智能的作者,是借助于人工智能算法且可能与人工智能融为一体的作者,单纯的机器生成式人工智能作者因缺少人类体验与社会经验感知,不能称之为严格意义上的作者。人工智能时代的作者,是人机融合且人、机难以提纯出谁为主体的算法作者。如果说法国的作者论强调作者的情感表达;美国的作者论强调在作者表达基础上增加类型与市场元素;中国陈旭光教授提倡的“体制内作者”提倡作者在体制、艺术、商业、工业间平衡[10];那么,如今人工智能时代的作者则应该探索如何借助算法工业实现作者想象。

(二)创作观重构:“作者-算法”共创观的生成

人工智能算法在改变作者身份的同时,也影响着作者的创作观。人工智能算法的推优功能、集合属性与准确性能为扩展作者能力提供重要支撑,这促使作者生成一种“作者-算法”的共创观,即作者与算法共创作品。这种“共创”大体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人机共创”。人工智能算法的推荐机制与“指令-完成”机制使人的想象与创意能够准确实现,这种“人机共创”方式,实则也是导演未来应该具有的重要导演观。以《外太空的莫扎特》(中国,2022)、《飞驰人生2》(中国,2024)等运用“数字机械臂”进行特拍镜头设置的作品为例,这些作品中的高难度、具有想象力与超现实感的镜头,便是在“人-机-算法”“共创”下的产物。《外太空莫扎特》中小男孩从高楼上循着“书梯”逐渐走下的镜头,便是借助数字机械臂的轨道重复功能实现的——通过提前搭建出几层楼房,借助数字机械臂摄制不间断与数据算法轨道重复摄制的方式,将楼房与小男孩下楼的动作进行拼接。以此,从高楼上逐步走下的想象成为影像现实。而在此过程中,数字机械臂的算法设置与轨道设置属性也得以发挥。由此,人机共创在这里成为现实。而这也为人工智能算法时代下的人机共创之未来提供了某种现实启示。

二是从“作者独创”到“全民共创”。如今,以抖音为代表的算法式短视频自动影像生产已然被多次实践。受众可以根据抖音短视频上的某一条视频模板,匹配个人所想要展现的内容,进行“一键生成影像”。由此,一个大主题下有着无数“全民共创”的子集。抖音的这种生产机制可以视为人工智能算法下作者(导演)与全民共创合作的一种雏形。人工智能算法带来的另外一种“全民共创”形式则是人工智能算法能够将类型风格与品类的视频进行算法归类与整合,进而形成某种风格的集锦,众多子集不自觉地生成一个聚合体,在这里,作者的范围被扩大,每个人都是作者,每个作者又都是作品本身。例如以竖屏影像集合而生成的电影《烟火人间》(中国,2020)便是由509位普通人短视频纪实影像合成的一个作者性电影——一方面,该片有着明确的作者性表达,即对现实普通人生活的反映与关照;另一方面,该片又是一部数位作者在算法统计或主题归纳后的共创品,作者在书写个人生活史、成为作者的同时,又成为作品本身。显然,《烟火人间》只是一种有着某种寓言属性的人工智能时代作者共创的雏形,在未来,当算法归类不断精准、个人生活史影像或其他影像不断丰富后,只需输入关键词便可以自动生成的“作者共创”式影像将成为可能。由此,一种“大众的电影”“大众作者的电影”将成为可能。

三、“受众”之变与“观看观”“审美观”重构

(一)受众观看与审美之变:在“自主”与“非自主”之间的观看

受众,作为艺术的接受者与传播者,往往是“接受-解码一再编码”的身份,尽管有“编码-传播”的身份,但其主体属性依然是被动的选择的身份。比如受众要从生产端的既有作品中选择自己所喜所爱。而算法下的受众,似乎已经成为“算法选择”后的受众,受众已然不再需要“选择”,而是可以“指令”让算法来选择、呈现。这样,受众似乎从被动者变为“施令人”,主体身份已然表现出一种更为强烈的主体性。

与此同时,算法下受众的选择、受众的主体,又有着某种“非自主性”。齐格蒙特·鲍曼(Zygmunt Bauman)指出:“消费市场提供了一种无限自由的假象,商品和商品的符号意义总是无限的,因而每个人都可能行使一种选择和取舍的自由权,在原则上每个人都能够自由。”[11]而这一行为,看似是消费者完全自主的决定,但实则是一种“非自主行为”:表面上来看,这是观众主体性的表达——观众不满足于被规定或被训诫,他们希望通过自己的自由(至少是看似自由的)选择来决定观看的影片内容、购票渠道、位置和场次,并自行在社交媒体上给出自己的评价。但实际上,观众消费的无限自由是一种“假象”——观众的选择自由是建立在既有商品符号上的,是被“消费社会”所约束的。

借此思考,放置于当下人工智能算法时代的受众语境下,观众的观看似乎会更具“假象”特质。表面来看,受众的确看到了个人喜爱的东西,也经常能够看到自己喜爱的内容,但事实上,这些喜爱与经常出现的内容,却是被计算和被建构的。比如,如今的观众就经常陷入“信息茧房”之中——长时间刷抖音等短视频媒介的受众会长时间处于观看自我喜爱的作品的环境之中。在此时,“观看”的行为实际变成了“被诱惑”,观众以为的“趣味”也不过是一场自以为是的悖论:观看的对象是经过精心挑选和塑造的,看似自由的选择实际上是被暗中限制的(除却银幕上的内容外,实际上看不到其他的选择)。

例如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曾在《漫威影片不是“电影”,容我解释》一文中犀利指出漫威电影不是电影。他指出,漫威影片“是为满足特定需求而制作的……这就是现代电影特许经营的性质:市场调查、观众测试、审核、修改,再审核、再修改”[12]。由此来看,观众在观看的似乎并不是一部“电影”,而是一部符合市场期待的“重拍片”、一份能够带来标签的“消费品”。观众或许怀抱着对艺术性的期待走进电影院,但最终收获的是根据当前消费热词而规划出的标签,而这类标签又被包装在人文关怀之下,更加难以察觉。例如近年来被一些受众诟病的“小品式电影”如《你好,李焕英》(中国,2021)、《热辣滚烫》(中国,2024)等,其被批评的重要一点便是这些作品将引入发笑的标签集中化、堆积化。

所以说,人工智能算法下的受众主体如何在算法标签化、堆积化受众趣味的基础上,保持受众主体审美的多元化与判别力,将是“算法内受众”需要平衡和面对的重要问题。

(二)“共同体”的凝聚:时空区隔消解加深群体认同

近年来,学界一直提倡的“共同体美学”[13]似乎能够在算法介入后的受众审美上得以生成。算法促使流动空间的产生,纵然身体缺席,但精神却始终保持在场。即使再小众的电影作品,只要在互联网平台上释出资源,即可获得一部分天各一方的观众,他们通过趣缘相互链接,以符号和想象相互交流,加深群体认同,构建起更加纯粹的电影艺术的空间。例如《我不是药神》(中国,2018)、《少年的你》(中国,2019)等中国现实题材作品,便借助算法推荐机制在国际上取得了较好的传播效果,甚至形成了某种观看的共同体。[14]

3f17ff4be56c046affd8936c86f69c2b学者周达祎曾在《从情绪到认知:中国电影“共同体美学”的心理构型》一文中对“电影共情”进行细化。他将“共情”分为三个层次,即情绪共振、情感共鸣、认知共识。情绪共振是电影作为一种媒介技术能持续吸引和保持观众注意力的心理基础;情感共鸣则是叙事影片能够诱发观众的情感认同的心理机制;而认知共识则是建立在感性经验之上又超越感性的审美心理升华。[15]借此思考,本文依托此分类,探讨算法是如何通过此三个层次,推进“观看共同体”的实现。

人工智能算法能够在某种程度上计算观众的情绪共振。观众情绪可以通过电影文本内容(如剧本、表演、台词等)唤起,而算法可以借助运算实现精确的剧情结构设计。比如ScriptBook的算法功能便能够计算剧本的多重参数,可以指出影片的角色、不同角色的弧光、主要情节的节奏,以及是否遵循三幕结构等,并通过对关键节点的拼接和组织,实现对情绪燃点的控制。

人工智能算法在精准受众“情感”,以促使受众“情感共鸣”方面亦有体现。一方面,这种情感计算体现在算法能够计算受众情感弧这一维度上。比如国内某些视频平台根据受众评论及受众倍速与否的数据来生成受众情感弧或受众观看图的深度探索。在这种数据下,能够准确看到受众是在何时放弃观看、何时忍不住评论等具体行为,并借此为影视创作提供情绪点或时间点的指导。比如某些平台会具体为作品提供几分钟、哪个节点应该做什么、应该设置什么样的故事等类似的数据参照。这些参照无疑是数据后的理性参照与算法后的情感参照。事实上,这种参照可以称之为影视剧本创作中“节拍表”等创作方法的某种数据化、智能化延伸;另一方面,这种情感计算体现在算法式情感营销方面。以近年来的抖音短视频电影情感式营销为例,这些作品的营销策划大多遵循“放大情感点”,且将不同情感点推介到相应情感诉求的受众面前的机制。例如《消失的她》(中国,2023)便有着“渣男行径”“为闺蜜复仇”“真假妻子”等多个情感点,这些情感点在宣传时便通过抖音算法对相关受众进行了对应式投放,达到了精准宣传、扩大传播的效果。

作为情绪、情感后的第三阶段,认识共识实则指向的是一种在介入影片角色、成为影片角色之后的一种对其价值观念与认识观念上的共识。显然,趣味、爱好对于艺术创作者而言还较好把握,但价值观与认识观此种较为抽象的存在则难以把握。而人工智能算法恰恰能够在某种程度上通过大数据计算出某一群体或某用户的价值倾向与认识倾向。比如近年来抖音能够根据受众的观看时长、观看专注度与刷视频的速度、点赞度等计算出受众的审美倾向,并且,能够根据受众经常观看的某一类价值观念的视频进而推算出受众的认识观念与价值观念,进而进行“集中推送-检验-再次推送”,甚至在价值算法与认识算法下,受众所看到的评论都是被算法计算好的。这种“算法-价值”、“算法-认识”的推送机制,无疑能够使具有某种认识的受众成为一种集合体,进而促使认识共识的形成。而这种机制,也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未来人工智能算法“共同体”凝聚的一种重要雏形。

结语

人工智能算法对电影产业的意义不言而喻。从降低制作成本,到给予确定性如Cinelytic平台(据悉该系统能够在几分钟内给出制片方明星的票房预测结果,尤其是其对不同国家和地区的票房收入的影响数据[16])、ScriptBook系统等,不只影响了导演、受众这双重主体上的人,还影响了电影全产业链中方方面面的人。也就是说,导演和受众作为“生产与消费”的两端,其人工智能时代下的主体性变迁与重构,只是一种“窥影”或“局部”。从导演/受众的主体变迁及主体性重构中,人们需要思考人工智能时代下如何让电影更好地为人所用,更好地平衡人工智能与人之间的关系。

由此而言,严格意义上的“人”的主体,已然变为“人-算法”一体、“人-人工智能”一体式的主体。正如黄建新所表示的那样,人工智能是“人类幻觉外延,而不是本质对抗”[17]。又如米格尔·尼科莱利斯(Miguel Nicolelis)在《脑机穿越》中所预示的那样:“作为工具使用者,人可以将其工具并入大脑产生的身体图示之中。”[18]人工智能算法下的导演主体或受众主体,是一种算法思维内置人之主体后的“作者主体”,也是一种人的思维内置于人工智能算法后的“算法作者主体”。

由此人工智能算法时代的“主体论”也已然昭显——作为主体的导演的身份进行扩容,从生理学主体的人变为具身、媒介维度上“媒介延伸后”的算法作者、赛博格作者;而作为主体的受众的身份或审美,也已然处在一种算法推荐下变得既主动又被动、既个性又共同、既反抗算法又依靠算法进行身份彰显的处境之中。

人工智能算法已然革新主体、重构主体,与其抵抗,不如直面!但无论如何,就电影创作与创意而言,主体的扩容带来的是新的思维、新的行为逻辑与新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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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Richard van Hooijdonk.The entertainment industry turns to algorithms in search of blockbuster movies[EB/OL].(2019-07-01)[2024-05-03].https://www.richardvanhooijdonk.com/blog/en/the-entertainment-industry-turns-to-algorithms-in-search-of-blockbuster-mov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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