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雪域情

一

一轮明月悄然爬上西边的山峰，散发出皎洁的光芒，为洛隆这座大山深处的小县城镀上一层银灰，与四周山腰升腾起的薄雾揉合在一起，迷惘朦胧，平添一抹神秘的色彩。

宿舍里，王海滨身体乏力，躺在床上，但他的精神却处于兴奋状态，毫无睡意。他的脑袋隐隐作痛，呼吸急促，心跳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频率持续在高位。他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在来的路上，同行队友说过这里的海拔3700米，氧气含量只有滨海地区的60%，稍稍运动就会心跳加速，气喘吁吁。当时他没觉得什么，现在才体会到低氧的难受，心中不免产生一缕惆怅，想到未来两年时间都将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工作，真担心自己能否适应。

“唉！”王海滨叹息一声，从被窝里慢慢坐起来，披上外套，头靠在墙壁上，伸手拍了拍额头。他抱起双肘，陷入深思：按照中央部署，福建已经连续30年精挑细选派出好几百名援藏干部人才，先后进藏开展工作，开创了跨越山海、闽藏情深的局面。

王海滨下床走到窗口，一道月光射进屋子，照在地上，房间里有了柔和的光亮。他中等个子，刚满26岁，一头乌黑的短发，一张棱角分明的古铜色国字脸上刻满了倦意，脸颊上显出两道对称的月牙形细纹，隐隐有抑郁之色。

街道上很安静，偶尔一辆车子开过，发出“唰唰”的声响。道路两旁孤零零的路灯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芒，和着月光，整个县城陷入孤单静谧中。王海滨双肘杵在窗台上，十指相扣，下巴放在手背上，呆呆地盯着窗外。

月光里夹杂着思念和乡愁的味道，照在王海滨身上，聆听着他心灵的倾诉。一阵寒风吹来，他颤抖了一下，直起身子长吸一口气，关上窗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过，该睡觉了。他缓步回到床边，钻进被窝，强迫自己入睡，可是脑子仍旧昏昏沉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海滨终于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但是途中又多次醒来，或许浅睡眠将成为他今后的生活常态。

二

清晨，太阳从东边山间探出头来，洒下万道金光。空气中飘浮着泥土的芳香，宁静的小县城苏醒了，人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王海滨睁开酸涩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脑袋还有一丝胀痛。伸手摁了摁太阳穴，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拍拍额头，穿好衣服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光线照在身上。他推开窗户，整个屋子顿时清新无比。他简单洗漱一番后，下楼而去。

此时的县城宁静且安祥，人和车都不多，没有内地城市的繁华和喧嚣。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如同一块洗涤过的蓝色绸缎，没有一丁点儿褶子。

县城不大，两旁的建筑物充满了藏式风情，店铺上方挂着汉、藏两种文字的招牌，街道两边一盏盏华灯已熄灭，灯柱上悬挂着党旗和国旗，闪耀着鲜红的光芒。

渐渐地，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健硕的雪域汉子、俊美的藏家女儿，还有虔诚的老阿爸、老阿妈，他们或急步奔走，或信步慢行，或手摇经轮行叩拜大礼。

王海滨找了一家小餐馆，吃完早饭后就来到了组织部，副部长格桑旺姆正准备带上王海滨和宋其霖前往木龙镇。

宋其霖是昌都市区汉族人，大学毕业后通过公招成为一名乡镇干部。在两年的工作时间里，因能力出色借调到县委组织部。多岗位的历练，让他获得了丰富的工作经验。这次与王海滨一起被安排到木龙镇任职。

汽车出了县城，沿盘山公路而上。春风吹过，两边的原始森林泛起绿波，各种鸟鸣此起彼伏，卖弄着清脆的歌喉。坡上、路边的格桑花竞相绽放。王海滨打开车窗，顿觉心旷神怡。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们到达木龙镇。镇子位于县城北部，属于曾经的“老、少、边、高、穷、病”的深度贫困乡镇。而今早已旧貌换新颜，低矮的平房全都被拆掉，变成了崭新的藏式民居，基础配套设施提档升级，日趋完善，服务功能不断提升。

汽车停在镇政府机关大院，众人下车走进院内，四棵高大挺拔的白杨树直立在院子左侧，几乎占据了整个大院一半的面积。尽管已经到了初夏，但白杨树仍然沉睡不醒，光秃秃的枝条没有芽苞。此时艳阳高照，但刮过的风依旧寒冷刺骨。正对面是两栋并排的干部职工住房，一栋是单元式宿舍，另一栋是原来的旧办公室改造的单间寝室。左右两边是新建的四层办公楼。楼的外墙上悬挂着“精准扶贫、乡村振兴”的宣传标语，十分醒目。

见面会开始，会议由镇长主持并致辞，格桑旺姆宣布组织部任命文件，王海滨和宋其霖作表态发言……见面会在简洁、明快的氛围中结束，王海滨和宋其霖正式走马上任，成为木龙镇负责乡村振兴，建设美好家园的党委副书记。舞台已经搭建完毕，就等他们登台亮相。

三

雪域高原的天空永远是蔚蓝的，一碧如洗。举目远眺，太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上牛羊成群，仿佛云朵掉落在了坡上。

中午，王海滨和宋其霖在机关食堂吃过午饭，各自回到寝室，他们的房间是那栋旧办公楼改成的宿舍。王海滨倒在床上，迷糊了一阵儿，便坐起来翻看手机。不一会儿，感觉肚子隐隐作痛，揣上手机下楼，经过两栋住宿楼之间的通道，跑向宿舍楼后面的厕所……

王海滨走出厕所，在寝室通道口迎面碰上宋其霖，打过招呼后，宋其霖说：“海滨哥，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去镇上转转。”

王海滨立马答应，拍了拍宋其霖的肩膀，走进院子，站在白杨树下等候。

随后，二人走上街头。街道不宽，铺着柏油路面，平整、光洁，车辆开过，发出“唰唰”的声响。两边居民住房颜色统一，墙面上有专业画师绘制的具有藏族特色的图案。橘红的琉璃瓦盖房顶，使整个房屋大气且充满浓郁的民族色彩。这是一座屹立在雪域高原上、兼具现代气息和民族风情的城镇，是洛隆旅游线路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和网红打卡地。

很快，一片白杨树林出现在前方，整个林子足足有百余亩的面积，令人难以置信——一个城镇的中心地带居然还有一片小森林。每棵树枝干挺拔，枝条光溜溜的，还没有发芽。已经初夏，相信很快就会枝繁叶茂，送给人们一片碧绿的白杨林。

“灵魂！整个镇子的灵魂啊！”王海滨停下脚步感慨道。他脑子里闪现出学生时代学习过茅盾先生的《白杨礼赞》，老师讲课时，他没有领悟到先生笔下白杨树伟岸正直的品质，不知道为什么白杨树会象征北方的农民和守卫他们家乡的哨兵，更不理解为什么会是“用血写出新中国历史的那种精神和意志”。现在他懂了，这些白杨树是三十年来一批批援藏干部栽种的，它们就是精准扶贫、乡村振兴的践行者和见证者。许多援藏干部不远千里来到这里，默默无私地甘洒热血，甚至是奉献生命，值得礼赞。

“海滨哥，想啥呢？别站着了，快走吧！”宋其霖的叫喊声将王海滨唤醒，赶忙跟着他向前走去。

……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空气中飘浮着泥土和野花的芬芳，吸一口，浸人心脾。

吃过早饭，王海滨和宋其霖收拾好行李，乘坐上穿梭于乡村间的小面包车前往雪达尔村，他们将在那里驻村一个月。半小时后，到达一座山的山顶，宋其霖兴奋地说：“海滨哥，你看前面山脚，那座藏家村寨漂亮不？村子叫梭拉村，部队在帮扶，第一书记叫多杰，他是一名地道的藏族汉子。”

王海滨来了兴趣：“有意思，藏族汉子帮扶藏族同胞，有机会见见他。”

宋其霖说：“到山下村口，我联系多杰，看他在不在村里。”

汽车转过一座山包，整个村寨尽收眼底，寨子四面环山，形成一个闭合的圆。圆心是一个较大的广场，暗红色的碉房围绕圆心向四周成梯次散开，井然有序。

道路环绕山间向山脚延伸而去，带着橄榄绿元素的太阳能路灯排列在公路两边。这种路灯白天自动熄灭，吸收太阳能，转变为电能蓄存起来，晚上又自动点亮灯管，照亮人们回家的路。房顶上飘荡起袅袅炊烟，随风传来饭菜的香气。村民们走出屋子，或散步，或在地里播种劳作。四周山林里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和着鸡犬声，整个村子充满了生机。

汽车停在村子门口，宋其霖说：“海滨哥，到了。”

二人下了车。王海滨站在寨门前。所谓寨门其实只是象征意义上的，它更像一座高大的牌楼，矗立在广场前。由四根钢筋混凝土柱子作为主柱，中间留下五米左右宽的通道，供行人和车辆通行。主柱两侧再各有两根钢管做辅柱，共同支撑起具有藏族文化特色的牌楼。牌楼上镌刻着“梭拉村”三个鲜红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王海滨站在牌楼下，脑子里开始绘制多杰的形象，想象了半天，却画不出任何图像来，毕竟他对藏族同胞的普遍形象没有太深的印象。

宋其霖握着手机走过来，摇着头，歉疚地说：“不凑巧，多杰在部队有事，今天没到村里。”

王海滨叹息道：“唉！太可惜了。”

宋其霖又嘿嘿笑着说：“没事，多杰听说你是从大海边过来的，十分高兴，邀请你有机会去部队做客。我先带你去看看梭拉村的精准扶贫成果。”

王海滨非常高兴，没有想到今生还有机会走进军营，感受军营的氛围，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啊！

王海滨跟着宋其霖穿过寨门，走进广场，广场面积足足有一千多平方米。篮球场、羽毛球场、健身器材一应俱全。广场后面有一栋崭新的两层红瓦黄墙楼房，前面矗立着一块标牌，上面镌刻着汉藏两种文字“武警爱民幼儿园”。凡是村里的孩子全部免费入学，生活费、书本费、服装KdVjByac+sERWAGOMmLXSw==费，以及聘请老师的所有费用均由部队承担。幼儿园的隔壁是电子商务服务点，透过窗户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屋内货架上摆满了藏家的特色农产品。这些农产品通过这里走出雪域高原，走向全国。房屋后小山包上树立着汉藏双文红色的大字“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它时时提醒着人们，只有不断奋斗才能得到幸福生活，天上不会掉馅饼。

参观完，王海滨说：“其霖，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有机会再来。”

宋其霖点头答应。二人穿过广场，沿着公路向雪达尔村去。半小时后，到达雪达尔村，村委会是精准扶贫期间改建的两层办公楼，一楼为党员活动室和便民服务中心，二楼是办公室。楼顶安放着一块由党徽和汉藏两文制作的“雪达尔村支部活动室”标牌。楼前建有一座旗台，旗杆上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招展。办公楼前面是一片辽阔的草原，后面是起伏的山峦。披着黑色绸缎的牦牛悠闲地漫步，穿着洁白衣衫的羊群啃食着牧草，放牧姑娘、小伙们放开嗓子唱着他们心中的情歌。

村民们的碉房在村委会左右和道路对面散开，房顶上一面面五星红旗在春风里猎猎作响，构成一道亮丽的风景。

王海滨和宋其霖走进村委会院子。支部书记桑杰曲扎和村组干部们已在一楼党员活动室等候。他们看见二人立刻走出来招呼着“扎西德勒！”。

桑杰曲扎捧着哈达敬献给二人，披在他们的肩上，又握住王海滨的手，激动地说：“欢迎二位到我们雪达尔村指导工作。”这是一位标准的雪域汉子，他的长相无疑是原生态之美的典型。在他们身上，可以看到未经雕琢的自然之美，散发着超脱于凡俗社会的原生态特质，既纯真，又野性，不带一丝杂质，用“自然之子”形容他们，一点儿也不为过。

王海滨动情地说：“桑杰书记，谢谢你对我们的关心、支持！我们不是来指导，是来协助工作的。”

村干部们上前，热情地取下二人身上的行囊，他们的年龄相仿，分不清谁大谁小，体型也相差不多。桑杰曲扎指着活动室里间的门，真切地说：“两位领导，我们这儿条件有限，只能将党员活动室里面这间屋子当作你们的宿舍。”

王海滨微笑着说：“桑杰书记，不用客气，有地方住就够了，不用讲究。”

早已有村干部打开了那扇门，大家走进去，里面摆放着两张折叠式钢丝床，窗口摆放着一张书桌、一把电脑椅，桌上还有一台电脑，书桌旁边立着一个摆满书籍的书柜。脱贫后的雪达尔村已今非昔比。

村干部们将二人的行李包放在钢丝床上。桑杰曲扎热情地介绍着室内设备的来源和办公楼改建时的细节。

二人听着，不时点头。介绍完，桑杰曲扎领着大伙儿回到党员活动室，组织了一个简单的见面会。汉子们的名字不常见，王海滨觉得神奇，而这含义只能用心去体会、消化。因此，他们的名字连同长相一样，王海滨没能记住。宋其霖长在藏区倒还能够记住和区分。

王海滨最后表态，自己驻村雪达尔，一定要做一个合格的雪达尔人，与大家一起建设美丽幸福的家园。

四

见面会结束，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草原上笼罩起碧绿的寂静，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勾勒出柔美、飘逸的线条。天边洁白的云朵变得火一般鲜红，天地相连，浑然一体。草浪平息了，放归的牛羊群从天边走来，如同点缀在绿色绸缎上的黑白珍珠。四周房顶上升腾起的炊烟变成了金黄色，飘来燃烧牛粪散发的浓烈牧草芳香和醇厚的酥油奶香、青稞麦香、牛羊肉香，整个雪达尔村被包围在醇香的空气之中。

汉子们挥手告别，陆续离去。

桑杰曲扎满脸笑容，真诚地说：“两位领导，走！去我家吃晚饭。”

王海滨赶忙摆手婉言回绝：“桑杰书记，谢谢，我们带有方便面，随便应付一下，不能给你添麻烦。”

桑杰曲扎嘿嘿笑着，嗔怪地说：“什么叫添麻烦呢？我们藏汉一家，是兄弟！再说援藏指挥部给你们送来的生活物资还放在我家里，你们不打算要么？”

王海滨拍拍额头，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走出党员活动室，跟随桑杰曲扎向他家里走去。

桑杰曲扎的家在村子最西端。进村后，道路两边站着长长一队穿着民族盛装的藏族妇女。领队的三名妇女站在路中央，她们双手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副酒具——一个酒壶、三个盛满青稞酒的杯子。

王海滨哪见过这阵仗呢。宋其霖告诉他，这是藏家最隆重的迎宾仪式。他们的规矩是只要女人敬酒，被敬者纵有万般理由，都不得拒绝。那三杯酒必须全部喝干。王海滨心中恐慌，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还没走到她们面前，祝福的酒歌就唱起来。她们用藏语唱的，旋律时而婉转悠扬，时而热烈高亢。随着歌声，托盘递到王海滨面前。王海滨端起酒杯，一一干尽，四周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

王海滨将酒杯放进托盘里，三名藏家妇女让开路，请王海滨前行，随后堵在宋其霖面前，进行完同样的仪式后，二人并行走在前面，桑杰曲扎跟随在身后。藏家妇女们簇拥在他们身旁，边走边唱，热烈的气氛达到高潮。这种众星捧月的架势让王海滨感到局促。多么朴实、纯洁的藏族人啊！

王海滨来到院子大门口，看见一位老者站在门口迎接。王海滨猜想，老者肯定就是桑杰曲扎的父亲了。他几步走上前，低首说：“桑杰大叔，您好！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老者热情地说着，尽管是听不懂的藏语，但无需翻译，那份真情早已写在老人家纯朴的笑容里，汉藏一家的亲情已经填满他深深的皱纹。

众人跟随老者走进客房，在桑杰曲扎的招呼下，大家围着餐台坐下。餐台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酥油奶茶、纯厚甘洌的青稞酒、一大盘手抓牛肉、两盘烤羊排和两笼硕大的藏包子。

桑杰大叔捧上一碗酒献给王海滨，王海滨双手接过，一饮而尽。桑杰大叔和家人非常高兴。

忽然间，大家唱起了敬酒歌，一领众和，王海滨和宋其霖按照藏族同胞的习俗喝下敬来的酒。

王海滨一时兴起，回敬了一首《欢聚一堂》，声情并茂的歌声引得连连叫好。

吃过晚饭，美妙的音乐响起。院子中央的熊熊篝火燃烧起来，村里的小伙姑娘们赶过来了，围着篝火尽情地又唱又跳。他们就是天生的歌者，声音浑厚高亢，成为天地之间最美妙的音符。他们更是自然的舞者。姑娘们姿态飘逸，体态轻捷，舞姿柔美，动作优美热情。小伙们身体前倾，呈现双臂展翅的体态，动作像狮子威武雄壮，更像翱翔俯冲的山鹰，极富有藏人彪形壮汉的气质。

王海滨和宋其霖被热情的小伙姑娘们拉进了舞蹈的圈子。王海滨的舞姿机械僵硬，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混进队伍里滥竽充数的主儿。宋其霖的动作刚毅潇洒，满满藏族汉子的味道，若是穿上藏族服饰肯定难以区分。

这一夜激情四射，跳出家的亲情，舞出了汉藏兄弟姐妹的深情厚意。这一夜温情似水，蹈出大美柔情，跳出了民族团结一家亲的情深意长。

第二天一早，此起彼伏的鸡鸣犬吠声将王海滨从睡梦中叫醒。他翻身坐起，伸了伸懒腰，穿好衣服下床，推醒宋其霖。打开房门，走出院子，站在路边，深吸了一口这香甜的空气，顿感神轻气爽。

吃过早饭，王海滨和宋其霖从桑杰曲扎家里拿上指挥部送过来的日常生活物品，步行回到村委会党员活动室，将物品扔在折叠钢丝床上，走出院子来到门口，只见桑杰曲扎胯下骑着一匹乌黑发亮的大黑马，右手还牵着一匹火红的枣红马从草原深处飞驰而来，动作威武洒脱。驰骋在阳光下，闪耀着火一样的光芒，融入天地之间，宛如一幅栩栩如生的水彩画。

桑杰曲扎来到二人面前，“吁！”嘴中叫喊一声，两匹马猛然收住奔跑的四肢，停下来，打着响鼻，喘着粗气，前蹄刨着地面。桑杰曲扎笑嘻嘻地说：“王书记，知道你还不会骑马，你跟我骑一匹，宋主任应该没有问题，可以自己骑一匹。不过，王书记你得赶紧学会哦。下次肯定不会带你骑了。”说罢便笑起来，还朝王海滨挤了挤眼，那意思很明显，在草原上不会骑马就如同在内地不会开车一样，是要被人嗤笑的。

王海滨拍着胸口说：“桑杰书记，你别小看人，只要有马，学会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桑杰曲扎嘿嘿一笑，抓住王海滨的手，借力一提，将他拉到自己身后马背上，叮嘱道：“王书记坐稳，我们出发了。最好搂住我的腰，不然摔下马，概不负责哦。”说完他便得意地笑起来。

王海滨不以为然，双手死死地抓住马鞍。再说，一个大男人搂住另一个男人也不合适吧。

“驾！”桑杰曲扎大吼一声，双腿一夹，两手勒紧缰绳，马儿立即撒开四蹄飞奔向前。宋其霖紧跟在后面。

王海滨在马背上飞奔起来，冰冷的晨风呼呼地刮在脸上，似有刀子在割一般。他害怕了，心中开始发虚，还真有被摔下马的可能呀！他战战兢兢地说：“桑杰书记，麻烦你骑慢点，太吓人了。”

桑杰曲扎没有放慢速度，可能风声太大，没听见吧。王海滨没办法，什么也不顾了，搂住他的腰，紧紧地勒住不放，两腿死死夹在马肚子上。闭上眼睛，心中祈祷着，千万别摔下马，要摔也要一起摔下去。不然，那可丢人了。

一阵狂奔之后，王海滨感觉耳边的风小了，他睁开眼睛，仿佛到了草原的边沿，眼前一道缓坡，坡下不远处有一个山寨，人们在地里忙碌着。王海滨松开手，拍了拍桑杰曲扎的后背，说：“桑杰书记，这里干活的人还真不少，我和其霖过去跟他们聊聊，你回避一下吧。免得你这书记在现场，他们想说又不敢说。”

桑杰曲扎笑着说：“王书记，你尽管放心，我们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更不是小肚鸡肠。也行，你走过去，还是我送过去？”

王海滨回答：“反正不远，走过去吧。”说着，抓住马鞍准备下马。

“吁！”宋其霖飞快赶到，呼住马，问道：“桑杰书记怎么停下来了呢？”

桑杰曲扎笑着回答：“王书记让我回避，你们走过去。”

王海滨在马背上折腾了半天，终于下到地面，站在地上竟然还有飞驰的感觉，阵阵天旋地转。他扶着马肚，站了好一会儿才说：“其霖，我们去了解村民的真实想法，所以就走过去。桑杰书记骑马技术超一流，只是太吓人了。我现在还晕头转向，分不清南北。”王海滨挠着头，笑了。

桑杰曲扎哈哈一笑，跳下马，松开缰绳，任由马儿啃食牧草，自己四仰八叉融入大地的怀抱，快乐地享受美好的时光。

王海滨和宋其霖顺着缓坡急步往下，身体不由自主跑起来。

草地褪去，眼前出现一片翠绿的青稞和土豆苗，山风吹过，泛起层层碧浪。格桑花在田边地角随风舞动，四周连绵不断的山峦如卧龙休憩于高原之上。村民们在地里拔草、施肥劳作。

王海滨和宋其霖走过去，热情地与他们招呼、交谈。然而，村民们听不懂汉语。他们说着藏语，王海滨一句也没听明白。宋其霖能听懂部分，却无法正常交流。他只能通过眼神、表情、动作表达自己的意思，可是村民们反而更加糊涂。宋其霖无奈地朝王海滨双手一摊，摇着头说：“海滨哥，怎么办？根本没法交流，只能大眼瞪小眼，干着急。”

“唉！看来，只能让桑杰书记过来，和我们一起开展工作了。”王海滨不好意思地笑了，拍拍额头说，“其霖，你给桑杰书记打个电话，让他快来。”

宋其霖淡淡一笑，掏出手机拨通了桑杰曲扎的电话。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他。桑杰曲扎哈哈笑起来，答应马上就到。

村民们见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就不再理会，忙自己的活路去了。二人只得一屁股坐在地埂上，等待桑杰曲扎到来。

两匹马如同红黑两道闪电般从山坡上飞奔而来，眨眼间就到了二人面前。桑杰曲扎坐在马背上，向地里的村民挥手叫喊两声后，跳下马，扔掉马缰绳。

二人起身，微笑着向他打招呼，表达歉意。

村民们围过来，红黑的脸膛上挂着真诚的笑容，他们交谈着，时而开怀大笑，时而又一脸的严肃。王海滨望着他们，希望从他们的表情上猜想表述的内容，但一无所获。连宋其霖也是一脸茫然。

他们交谈了好一阵子，村民们离开。桑杰曲扎满脸堆笑说：“两位领导，知道你们要问什么，全替你们问了。他们今年家里的收入与去年差不多，略有增长。青稞土豆长势不错，肯定是丰收年。家里住房是精准扶贫时修建的，水泥路通到了家门口。村社干部能为他们办实事。两位还需要问啥、看啥，就到寨子里去吧。”

王海滨看了桑杰曲扎一眼，说：“谢谢桑杰书记，那我们就进寨子，看看你们的精准脱贫成果吧。”

“好！”桑杰曲扎牵上两匹马，带着二人向寨子走去。

五

春风在天空中放牧着白云，太阳忠实地守护着它们，以免走失。不远处暗红色的碉楼点缀在绿茵如毯的草原上，房顶上那一面面鲜红的五星红旗迎风招展，发出呼啦啦的声响，格外醒目。

桑杰曲扎带着王海滨和宋其霖沿着缓坡上的小路，边走边介绍这里的基本情况。来到村子第一户院门口，他说这是村妇女主任的家，她叫才旦蒲尔，去年从县城高中毕业的，有一定文化知识，回村后被选为妇女主任。

王海滨听后，心中暗暗高兴，高中毕业算是有文化的人，至少会汉语，可以无障碍交流。

三人走进妇女主任的家，从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牛粪味的一楼，顺着木梯，登上了主人生活起居的二楼。木门半开半掩，桑杰曲扎上前，用力敲打了两下门，高声叫喊道：“家里有人吗？”

“有！进来！”里面传来一个女人清脆的应答声。

桑杰曲扎推开木门，王海滨看见一个二十岁来的姑娘正坐在火灶旁。她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来人，赶忙又低头往灶肚里塞进两块呆帮（牛粪）。

“哎！蒲尔！”桑杰曲扎招呼道，“你在干嘛？打算就让我们站在家门口吗？

才旦蒲尔站起来，腼腆地一笑，紧张的神情挂在紫红的脸颊上，有些结巴地说：“桑杰书记，你们请进！”说完，退到一边，低下头，理了理衣裙，机械地揉搓着手。

桑杰曲扎微微一笑，带着歉意说：“两位领导，请进！蒲尔才毕业没多久，加上性格比较内向，各方面素养还需进一步提升。希望你们多担待，今后多帮助。”

王海滨说：“正常，年轻人才参加工作，毕竟还有一个过程。有文化，就有培养的价值。”

宋其霖跟随说：“高中毕业，可塑性很强。桑杰书记，好好培养。”

桑杰曲扎点点头，拉了拉二人手腕，带着他俩走进屋内，示意才旦蒲尔让大伙坐下，但是她拘谨地站在一旁，没有反应。桑杰曲扎只得自己邀请王海滨和宋其霖在座床上坐下。

才旦蒲尔反应过来，赶忙拿来茶碗，倒上酥油茶递给大家。

众人接过茶碗，向才旦蒲尔表达谢意。

才旦蒲尔嫣然一笑，扫了王海滨和宋其霖一眼，在他们对面坐下。

王海滨热情地说：“蒲尔主任，我们来的目的，是想了解一些你们家庭的有关情况。听听你对村里下一步发展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桑杰曲扎没等才旦蒲尔开口，指着王海滨和宋其霖给她介绍起来。

才旦蒲尔听完介绍，热情地说：“中午在这儿吃午饭，等会儿我哥和我阿爸阿妈他们就回来了。”

“谢谢蒲尔主任，午饭就不用了。时间还早，我们还要去其他人家走访呢。”王海滨婉言谢绝，端起茶碗，抿了一小口，口感醇厚浓香，略带一丝苦味。他放下茶碗，顺着她的话询问家里情况。

“不行！桑杰书记早已安排。走访完，你们就回来。”才旦蒲尔回绝了王海滨刚才说的话，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桑杰曲扎诚挚地说：“王书记，就这么定了，没有刻意准备，简单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总不至于又跑回去吧，这一来二去得花多少时间哦。”

宋其霖跟着劝说：“王书记，听桑杰书记的安排吧，不然只能饿肚子了。”

“好吧，服从安排。”王海滨只得答应。时间确实不能浪费在路上。

才旦蒲尔很高兴，这才将自己和家里的情况详细地说出来。她的家庭条件挺不错，光是几百头牦牛就是一笔巨额的财富，更不要说哥哥才旦桑杰跑运输，一年的收入相当可观。他们家已经迈入小康之列，只需要进一步提高生活质量，巩固幸福指数。

王海滨又询问了才旦蒲尔一些其他情况后，感觉她也不是那么内向腼腆，只是刚从学校出来步入社会，还有些不适应罢了。于是，便推心置腹地告诉她如何做好一名村干部。性格要开朗，不论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要充分展示藏族妹子那泼辣劲儿，敢说敢做;大胆工作，深入到群众中去，和他们打成一片，有各级组织支持，不要害怕和顾虑;更重要的是一定要学习、熟悉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尤其是要将惠民政策熟记于心;还要有一颗公心，心系群众，公平、公正处理好每一件事情、对待每一个村民。

才旦蒲尔认真地听着，点头认同。告辞离开时，才旦蒲尔主动参与，走在前面带路，挨家挨户与村民们对接。每到一户，她就主动上前充当翻译，不时和村民低声聊着什么。有了桑杰曲扎和才旦蒲尔两个翻译，王海滨感到方便多了，除了询问村民们家庭情况外，对村子间水泥路是否通畅、下一步如何发展等问题有了真实的了解。还在二人的带领下查看了每户厕所是否改建，环境卫生状况是否良好……

不知不觉中，三个小时过去，王海滨他们已经进村入户六家，了解到村民们的真实想法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下午一时，他们才回到才旦蒲尔lDAzxCgKXK78hOuayF9XYw==家，她的父母、兄嫂已经将饭菜摆放在餐台上了。

才旦桑杰热情地将他们安排坐下。捧着一碗青稞酒来到王海滨身边。王海滨赶忙起身，接过酒碗，按照习俗，硬着头皮将碗里的酒喝进肚子，好在酒精度数不是很高。不过，他也不敢多喝，以酒量有限、人在高原等理由进行搪塞。藏族同胞善解人意，说清楚情况后，不再强行劝酒。

哥哥才旦桑杰在外开货车，见过世面，聊起天来跟王海滨他们有不少共同话题。聊到雪达尔村下一步的发展时，提出很多好的建议。谈到将养殖的牛羊变成村民们实际收入时，他说必须加强对村民们的教育，不能廉价或无偿地送走。

王海滨十分赞同才旦桑杰的观点，只是刻在骨子里的观念，要改变确实不容易。只能加强教育，从小教育，通过一代代的努力来实现。大伙儿聊得很开心，很投缘，也许这份情缘就是前生注定的吧。

六

吃过午饭，王海滨和宋其霖在桑杰曲扎和才旦蒲尔的带领下，马不停蹄地继续在村子里挨家挨户进行走访。院坝间、过道中、屋檐后、田坝里，都成了他们工作的场所，热情、包容的藏族人民敞开胸怀接纳了他们。

众人来到村子最后一户人家，站在围墙大门口。才旦蒲尔走进院子，用藏语大声叫喊了一阵，一个中年男子才从窗户伸出头，嘴里说着藏语，挥手示意。二人交谈一阵后，才旦蒲尔开心地来到门口对大伙说：“索朗顿巴欢迎我们去作客。”

“好！蒲尔主任辛苦了。两位领导，我们走吧。”桑杰曲扎真诚地说。王海滨点头答应，跟在桑杰曲扎身后走进索朗顿巴家的院坝。

索朗顿巴开门走出来，热情地招呼问候。他们仨说着藏语。王海滨和宋其霖只能用一句“扎西德勒”回应。众人走进索朗顿巴的家，围着坐在座床上。

王海滨微笑着询问索朗顿巴家中情况，收入多少，有什么困难，下一步希望如何发展等等。桑杰曲扎和才旦蒲尔轮流给他们翻译，屋子里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呼叫声。索朗顿巴夫妇俩听到叫喊声，脸色大变，丢下屋子里的人，惊慌失措地跑出客房。桑杰曲扎和才旦蒲尔也跟着跑了出去。王海滨和宋其霖莫名其妙地相互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

来到院坝，只见一个妇女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哭诉着，身边围着不少村民和一群小孩子。怀里的小男孩左手下垂，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索朗顿巴手忙脚乱，声嘶力竭叫喊着，不知所措直跺双脚，他的妻子也在一旁嚎啕大哭起来。

桑杰曲扎和才旦蒲尔惊慌措乱，不知如何处理。王海滨赶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桑杰曲扎心痛地回答：“今天周末，索朗顿巴的小儿子和一帮小子们玩耍打闹，不慎从一座陡峭的山包上摔下来，左手摔断了。”

“哦，是这样！”王海滨自言道，对桑杰曲扎说，“桑杰书记，你告诉顿巴夫妇，叫他们不要着急，让我看看，也许能治。”

宋其霖担心地问：“海滨哥，行吗？还是想法儿赶紧送医院吧！”

王海滨淡淡地说：“其霖，放心吧！我家毕竟是中医世家，尽管我只知皮毛，但看小男孩的情况估计是摔脱臼了，不复杂。现在送医院只能骑马，如果不小心，很可能对孩子造成二次伤害。”尽管嘴上这样说，但心中还是不踏实，担心孩子是否有内伤。

桑杰曲扎听完，愁眉舒展，长舒了一口气，带着笑容放心地朝索朗顿巴走过去，向他们夫妇俩解说着。

索朗顿巴夫妇听罢，立刻向王海滨扑过来，嘴里叫喊着。王海滨和宋其霖分别搀扶着俩人。

王海滨吩咐道：“顿巴，把孩子抱进房间，平放在座床上。左手放在外面。”

桑杰曲扎立马过去，从那妇女怀里接过哭闹的小男孩，直接向屋子跑去。王海滨松开索朗顿巴，跟在桑杰曲扎身后，小跑回到客房。其他人跟随而来，站满了房间。

桑杰曲扎放好小男孩，着急地问：“海滨书记，现在该怎么办？”

王海滨淡淡一笑，平静地说：“桑杰书记，放心，你让大家别把我围得太严实，影响我治疗。”说罢，挨着小男孩坐下。

桑杰曲扎答应着，转身对围过来的人叫嚷了一阵，众人听话地后退到一边，嘴里用藏语议论着，眼睛盯着王海滨的一举一动。

王海滨轻轻抬起小男孩的左手，鼓励道：“小顿巴，男子汉不哭啰，叔叔马上给你治疗。你要是再哭闹，就不给你治哦。对了，先给你讲个故事如何？”王海滨满脸笑容，和蔼可亲地说着，左手轻轻地按压小男孩的桡骨小头，右手缓慢地内外旋转上肢。

宋其霖立刻明白，王海滨是在分散小男孩的注意力，减轻孩子的疼痛感，于是也笑着鼓励他。

小男孩停止了哭闹，催促王海滨快讲故事。

王海滨讲起小英雄雨来的故事，一边讲着，手上的力度一边慢慢加强，讲到精彩处，趁小男孩沉浸于故事，心境放松，注意力分散时，他用左手压住小男孩的桡骨小头，右手带力一拉，只听一声轻脆声响。王海滨放心地松了口气，小男孩脱位的桡骨小头成功复位。

小男孩“哇”地一声又大哭起来。周围的人群紧张地叫嚷起来。

王海滨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左手臂，轻松地说：“小子，怎么还哭啊！起来试试还痛不痛。左手旋转两下。”

小男孩坐起来，用左手擦着眼泪，还在不停地抽搐。

王海滨起身，兴奋地说：“没事了，大家放心吧，小顿巴的手已经能够活动了。”

宋其霖惊喜地走到小男孩面前，食指刮着他的脸，嘴里嚷嚷着：“羞，羞，小顿巴男子汉还在哭鼻子。”小顿巴站起来，伸出左手就要来拍打宋其霖。

王海滨赶忙拉住他，告诫道：“小顿巴，你的手刚刚复位，不可乱动。要是再脱臼，叔叔可就无能为力了！”王海滨带着恐吓的语气立刻起了作用，小家伙赶忙停下来，听话地旋转好几下左手臂。

屋子里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人们围上来，向王海滨表达感谢，查看小顿巴的伤情。索朗顿巴夫妇更是泪流满面，嘴里一个劲地说着“突及其”，最后硬是憋出“谢谢”两个汉字。

王海滨抓住夫妇俩的手，对桑杰曲扎叮嘱道：“桑杰书记，告诉夫妻俩，找块光滑的木板和布带之类的物品，我给小顿巴固定一下。”

桑杰曲扎将王海滨的话翻译给他们夫妇俩，二人赶忙找来木板和一件旧衣裳。王海滨接过木板，让才旦蒲尔将旧衣服剪成带状。王海滨拉过小顿巴，蹲在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脸蛋，用布带将木板和手绑定在一起，边捆绑边和声细语地告诫道：“小顿巴，这两周可不能再调皮捣蛋了，要好好听话。如果你这手再摔断，叔叔治不了，医生也治不了，那样小顿巴的手就报废啰。小顿巴没了手是不是太惨了？男子汉一定要答应叔叔，保证做到，行不？”

小顿巴懂事地点点头。王海滨希望带有恐吓成份的话语能对天性调皮的小男孩起到威慑作用，不然成习惯性脱臼对于不懂医学常识的人来说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固定好小顿巴的手。随后，王海滨用通俗、直白的话语对现场的村民进行了一次安全知识教育，人身安全、交通安全、防火用火安全、草原森林安全……涉及安全的事项统统讲了一遍。

桑杰曲扎和才旦蒲尔轮流翻译。王海滨讲完，看着活蹦乱跳的小顿巴，知道这小子除了手脱臼，已无其他伤情。

王海滨小声告诉宋其霖趁大伙不备赶紧走，免得被村民的热情堵住走不了。宋其霖微笑着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悄然离开，向村子外走去。

二人还没有走出村子，索朗顿巴和村民们就骑马追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嘴里嚷嚷着藏语。

王海滨嘿嘿笑着，反复说着“扎西德勒”。

桑杰曲扎跳下马，走到二人面前，将他们狠狠批评了一番，直问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是不是不把他们当真心朋友？是不是故意嫌弃他们？

二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无以回答，只得嘿嘿笑着，赔不是。

才旦蒲尔看着两人尴尬的样子，直劝桑杰曲扎别太较真，他们毕竟是领导。

桑杰曲扎瞪了才旦蒲尔一眼，仍然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最后，手一挥，用藏语吆喝了一声。索朗顿巴和几名壮汉跃身下马，扔掉缰绳，上前驾起二人的胳膊就往回走，二人被强行带回了索朗顿巴家。

这一夜，二人醉卧在索朗顿巴家里。民族情、兄弟情还有什么比这份真情更难能可贵呢？人民，只有我们的人民，他们才最懂这份情意。王海滨真切地体会到了，我们的藏族同胞为什么会在家里悬挂总书记的画像，为什么家里至今还保存着毛主席的照片。因为他们明白今天的生活是怎么得来的，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必定谢党恩啊！

七

第二天早上，王海滨和宋其霖告别索朗顿巴一家人，在桑杰曲扎和才旦蒲尔的带领下，继续走访，他们所到之处都受到了村民的热情接待，被视作家人。

傍晚，众人骑马往回赶。到村委会时，天已黑下来，夜幕覆盖在天地之间，一轮银灰明月从云隙中挤出，散发出朦胧的光芒，月光弥漫在草原上，充满了神秘感。

桑杰曲扎极力邀请王海滨和宋其霖去他家吃晚饭，但二人婉言谢绝了。热情、好客是藏族同胞的秉性，但必须尽可能不给他们增加麻烦。桑杰曲扎尽管生气，却拗不过他俩，遂将村里前期为援藏干部修建的厨房、厕所告诉他们后，告别二人，跃身上马，飞快离去。

王海滨和宋其霖走进党员活动室里间，赶紧收拾房间和床铺。拾掇好后，王海滨烧了一壶水，泡上两桶方便面，凑合一顿了事。二人吃完泡面，闲聊起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王海滨和宋其霖在桑杰曲扎的带领下又开始了走访。倾听老百姓的心声，收集民生诉求。宣传政策法律、用电用火安全、食品药品安全及就业政策、环境卫生、控辍保学等规定和要求，及时将党和国家的声音传达到每一个老百姓中去，让五星红旗永远飘扬在村民的房顶和群众的心间。

王海滨和宋其霖经过十来天的入户走访，与全村不少村民至少接触了一次，收集了不少建议和诉求。周末了，能吃的东西消耗殆尽，只能回县城采购。下午，两人搭上小面包车回到县城。

第二天一早，王海滨和宋其霖收拾好生活日用品，乘上小面包车回木龙镇。很快，宋其霖的电话响起来，他掏出电话接通，聊了一阵儿后，扣了电话说：“海滨哥，多杰请我们去部队。”

“好呀！”王海滨满口答应。

汽车停靠在郊区公路边一座威严、肃穆的大门口，一道电闸门紧闭。

很快，电闸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威武、严谨的军人，他迈着铿锵的步伐，有力摆动着臂膀，向他们走过来，瞬间让人生畏。

王海滨看着走来的军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宋其霖认识，表情镇定。

军人来到他们面前，“叭”敬了一个军礼，口里喊道：“其霖主任好！也欢迎来自滨海发达地区的王书记来这里帮助振兴工作。”

王海滨赶忙学着他的样子回礼。宋其霖将他们相互介绍认识，二人握手问好。

多杰带着二人走进部队大院，哨兵在门口值守。

走进军营，严肃、神圣的气氛迎面而来，让人肃然起敬。营房是一座三层楼房，贴着“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十二个鲜红的大字。

多杰带着王海滨和宋其霖在军营参观一番后，乘上小面包车向梭拉村出发。梭拉村属于典型藏族村寨，多杰作为第一书记，身为藏族的优势，让他开展工作如鱼得水。

汽车停在村寨门口，大家下车，跟在多杰身边。他告诉大伙儿，精准扶贫前村寨穷困潦倒，眼前这一切都不存在，只有四间破败不堪的小青瓦平房作为村委会办公室和幼儿园教室。一条泥泞小路与国道相连。办公室连房门都没有，里面全是凌乱的杂物，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就是村委会的办公室。

村民的住房全是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出行的道路更是“天晴一把刀，下雨一团糟”的泥路。

故乡，听起来麻痒痒的亲切感，是所有人永远绕不开的话题。而多杰对自己故乡却有着一种特别的乡愁与牵挂。很快，他拉开了扶贫帷幕，开启了精准扶贫的大动作。围绕党建、教育、医疗、智力、设施、产业、文化、暖心等八类工程展开扶贫。四年时间过去了，如今梭拉村已经走上了富裕的小康之路，美丽乡村、幸福家园已经基本建成，形成了乡村振兴辐射点，以点带面，正启动着示范带头作用。

多杰带着众人先参观电商平台、爱民幼儿园、村委会和入户水泥路等基础设施，接着到了村上乡村振兴产业基地——牦牛分割加工、中华蜂蜜、爱民大棚等种养殖场。去年年底，全村两百余户村民，每户分红高达一万元，让其他村的村民羡慕不已，形成了良好的示范作用，必将带动其他村的发展。梭拉村的乡村振兴画卷已经展开，并将建设得更加炫丽多彩。

八

参观完梭拉村，两人告别多杰，向雪达尔村走去。一路上，他们呼吸着森林里散发出的草木清香，欣赏着草原上碧绿的牧草和牛羊，聊着生活琐事，甚是惬意！

王海滨相信梭拉村定会起到示范效应，在雪域高原遍地开花，格桑花会开得更加鲜艳、亮丽。

回到村委会，已近黄昏，两人吃过晚饭，坐在床沿上，闲聊起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宋其霖提上一包学习用品，邀请王海滨去看望他以前的联系户藏穷旺堆。王海滨答应了。

行走一个多小时，远远看见一个中年汉子拉着一个十来岁大的男孩站在寨门口路边。宋其霖开心地说：“那里就是藏穷旺堆他们父子俩。”说罢便加快了步伐。

王海滨跟在他的身后。宋其霖迎上去，久别相逢的热情涌上心头，二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激动地说：“扎西德勒！”大家相互问候着。

王海滨走过去，他不认识藏穷旺堆，因为入户走访还没有到这里。宋其霖将他们相互介绍认识。

众人沿着用水泥铺就的山间小路，来到藏穷旺堆家，家里干净整洁。门口一间房子里整齐放置着电器维修设备和工具。走进客房，在座床上坐下，女主人早已打好了热腾腾的酥油茶。藏穷旺堆经过帮扶和自身“造血”早已脱贫。他学会了电器修理手艺，这得力于宋其霖先后两次送藏穷旺堆去市里拜师学艺。现在人们只需一个电话，藏穷旺堆就骑马前去维修，收入还不错，已迈向幸福的小康路。

日子好似草原上的雾霭，散去又复来;又如同溪流般川流不息。转眼间，一个月驻村时间即将结束。

早上，王海滨起床，打开房门，豆大的雨点清脆地撞击着地面。他望了一阵，回到房间，开启电脑，在电脑桌边坐下。

这段时间来，凡是在家的村民，王海滨和宋其霖都与他们有了近距离的接触，跟他们进行了亲密的交流。三十年来，一批批援藏干部来到洛隆，帮扶这里的贫困藏族群众。经过不懈努力，他们摆脱了长久以来的贫困，一个不少地走上了脱贫之路，个别扶贫干部还永远留在了扶贫路上。藏族群众虽然实现了脱贫，但是距离小康美好的生活还有很大的差距，要走的路还很长，也更加艰难。如果断供支持，返贫率非常高。

睡在床上的宋其霖有了动静，王海滨回过头，见他已开始穿衣裳，说：“其霖，不再睡会儿？外面下雨了。”

宋其霖笑着问：“海滨哥，时间不早了，今天继续入户吗？”

王海滨想了想回答：“这么大的雨，入户就算了。我们下午干脆举行一次座谈会，将走访情况向雪达尔村党员干部作通报，把我们的想法跟他们进行一次交流沟通。同时，听听他们的意见和想法。”

宋其霖赞成说：“行！我马上联系桑杰书记，让他通知参会人员。”说完，便拿电话拨打起来。

宋其霖打完电话，二人来到厨房，将所有食物清理出来，按照剩下的天数分成份，按计划吃。

下午，雨停了。雪达尔村的党员干部陆续赶来，座谈会准时召开。王海滨郑重地说：“藏族是中华民族的一员，是一个伟大的民族。藏文化历史悠久，藏民族的性格如火一般热烈，像艳阳一样直接。你们爱自己文化，爱自己的家园，爱脚下每一寸土地。”

王海滨激动地说着，将二十多天在雪达尔村的所见所闻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又真诚地说：“下面，我谈谈自己的一些感想。既是我们这里的实际情况，更是整个藏区普遍的问题。经过三十年，几代人的努力，我们这里虽然已经脱贫，但是人们的思想仍然保守落后，固步自封。我们必须承认落后，认识不足，主动寻找出路，这是我们党员干部必须肩负的责任和使命。”

讲到这里，王海滨停了下来，向四周扫了一眼，在座的党员干部表情平静随和，没有什么变化，看来他们也认可这个观点。

他继续讲：“其次这里贫困面广、程度深，自然条件恶劣，地质灾害和自然灾害频发。大骨病、包虫病发病率仍然处于较高位，因灾因病致贫返贫的问题突出。通过各方面的努力，确实达到了脱贫标准，但是要实现乡村振兴这个目标，路还很长、很艰难。要实现这个目标也不可能像精准扶贫那样全面实施、全面开花。必须用更加精准的办法，以点带面，以点辐射面，达到目标实现。同时，还必须有项目支撑，但是我们这里没有项目。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发展工业项目不现实，不具备发展条件。但我们可以发展农牧业、食品加工业和旅游业。牧业是我们最大的优势，我们完全可以进行食品加工，对畜产品精细分割，运往到内地，获取高额的效益。”

王海滨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的农业生产受气候、地理位置、土壤、生产工具等影响，效率很低，而且品种单一，习惯于种植青稞和土豆。主要用于食用，没有产生经济效益。其实，土豆经济价值挺不错，它是生产薯类粉丝食品的绝好原料。旅游业是一项朝阳产业，我们藏族人民别具一格的建筑、优美的舞姿、独特的生活方式、众多自然景观都是不可多得的资源。川藏线通车七十年了，每年自驾的人络绎不绝。我们虽有这么多优质资源，可是没有变成产生效益的资产。因此，我们应该利用好资源，把这儿打造成自驾人的落脚驿站。在乡村振兴中做示范点和辐射位，带动我们周边的发展，起到示范效应，推动作用。令人欣喜的是我们村有一个年轻，充满朝气的村委班子，有团结一心的党员干部队伍，有了人力，什么人间奇迹不能创造？我相信，美好家园定会在雪达尔村实现。如果有机会，我们一起来实现这份蓝图，我愿意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谢谢！”

王海滨讲完，赢得了大家的掌声。

接下来，宋其霖也讲述了自己的想法和观点。

散会了，桑杰曲扎和才旦兄妹留下来收拾会议室，其他人议论着离去。桑杰曲扎赞叹地说：“海滨书记，你讲得真好！问题看得准，规划切合实际。真希望你能留下来，做我们村的第一书记，与我们一起实现你描绘的蓝图。”

王海滨淡淡一笑，认真地说：“桑杰书记，我会去争取的。”

“海滨书记，你能留下来是我们最大的荣幸。”桑杰曲扎脸上露出一缕笑容。留下来，毕竟时间有限，援藏期到了也会走的。必须要靠自身努力，“等、靠、要”实现不了乡村振兴。好在海滨书记勾画出一幅大美蓝图，让雪达尔村有了奋进的方向和追逐的目标。

才旦桑杰跟着说：“桑杰书记，这还不简单嘛，我们直接去组织部和援藏指挥部要人呀！”

桑杰曲扎嘿嘿一笑，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收拾完，大家闲聊一阵，桑杰曲扎三人才离去。

九

第二天，热闹的鸡犬声将王海滨叫醒了，他睁开眼睛，扫了一圈四周。太阳光透过窗户玻璃，照进屋内，墙壁上映出一块桔红。他翻身坐起来，穿好衣服，走出寝室，随手关上房门，来到院子。太阳洒下柔和的光芒，照在身上热烘烘的。

王海滨在院子里活动一阵后，便去厨房做早饭。

吃过早饭，收拾妥当，二人将寝室和党员活动室里外打扫干净。王海滨深情地扫了一眼房间，拍了拍宋其霖的肩，朝门口走去。他们准备回去了。

“哒哒”……院外传来嘈杂的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桑杰曲扎和才旦兄妹带着人马涌进院子，大声叫喊起来。

二人赶忙迎上去。“扎西德勒！”众人亲切地招呼问好。

院子里站满了马匹，人们下马，扔掉缰绳，上前握住王海滨和宋其霖的手，嘴里说着夹带着汉语的藏语。

二人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地说着“扎西德勒”“谢谢”，他们走到村民中间，与他们握手表达感谢。

索朗顿巴握住王海滨的手久久不放，满是泪花的眼睛里充满感激之情。

王海滨握完一双双粗糙的手，回到门口台阶上，面对村民们深深鞠了一躬，动情地说：“敬爱的乡亲们，万分感谢大家对我们的厚爱，请相信，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好！”院子里响起热烈的鼓掌声。

“海滨书记，大伙备了些土特产，等会儿给你们搬上车。”桑杰曲扎大声说着。

才旦桑杰没等王海滨开口，抢着说：“书记，东西正好在马背上，我们直接给他们送回去呗。”说罢，转身向村民一挥手，高声叫嚷起来：“乡亲们，走，我们骑马送。”

“好！”村民齐声回应。纷纷翻身上马，准备出发。

王海滨赶紧叫住大家，深鞠一躬，大声说：“乡亲们，谢谢大家，不用麻烦。大伙的心意我们领了，东西请你们一定要拿回去，我们有纪律，不能随便乱收东西的。”

“乡亲们，把东西卸在路边，等会儿搬上车。”桑杰曲扎挥手招呼道。

王海滨赶忙上前抓住桑杰曲扎的手，恳求道：“桑杰书记，千万别卸呀，我们真的不能收，您别让我们违反纪律呀。”

宋其霖跟着说：“桑杰书记，海滨书记说的都是实话。违反纪律要给党纪处分的。”

桑杰曲扎根本不予理睬，只是一脸的笑容。

村民卸下马背上那一袋袋用编织袋装得鼓鼓囊囊的东西，堆放到路边。

王海滨没了主意，看着宋其霖，希望他想个法子。没想到，他双手一摊，无奈地摆动着双手。王海滨赶忙说：“桑杰书记，大伙的心意我们收下。这些东西，我们确实不能带走。”

桑杰曲扎看着王海滨，认真地说：“这是全村人民的一片心意，收不收是你的事，我可管不了。我们藏族人天生的秉性，海滨书记应该清楚呀。”

王海滨来藏区工作这么长时间了，当然知道。他无奈地说：“桑杰书记，带回去，也没办法弄着吃，我们没有灶火煮饭呀！”

才旦桑杰笑了：“寄回家噻，你们父母亲人不容易呀。”

才旦蒲尔诚挚地说：“海滨书记，你说过还要回来。我们盼着你和宋主任一起来建设我们的幸福家园哦。”

王海滨嘿嘿一笑，无言以对。

“车来了！”院子门口的村民叫喊起来。

桑杰曲扎一挥手，叫喊起来：“乡亲们，车来了，把东西抬上车。”

村民们立刻上前，抬起袋子就往外走。

二人没有办法，只得任由他们抬出去，二人背着行李箱包赶紧跟上去。

师傅看着村民们抬过来的袋子很纳闷，大声说人已经坐满，东西没法放了。

王海滨听到师傅的话，甚感欣慰，兴奋地说：“师傅，那些东西不放，把我们的行李箱塞进去就行了！”

抬编织袋的村民们看了看车内，确实无法塞进袋子，却不愿意放弃。

桑杰曲扎走过来，与师傅打过招呼，将汽车里面看了个遍，扭过头说：“大家抬回去吧。”

王海滨听后，心中高兴，与宋其霖将箱包放在车内空余处。握住桑杰曲扎的手，很激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一个劲儿地说着“扎西德勒”。然后跟每一个村民们握手告别。

二人上了车，村民们让开道路，站在两边挥手告别。王海滨和宋其霖放下车窗不停地挥手。

汽车离开了纯朴的人们，向着前方驰去。到达县城已经中午，二人找到一家小餐馆，简单吃了顿饭，就各自回到宿舍休息了。

上班时间到了，王海滨来到洗手间，墙壁上的镜子印出一张黝黑、憔悴的脸，额头、脸颊全是翻翘的皮儿，一个月时间，强烈的紫外线留下它的杰作。王海滨摇了摇头，洗了脸，下楼向指挥办公室走去。

“海滨书记！”身后传一个熟悉的叫喊声。王海滨寻声望去见桑杰曲扎挥动着手，小跑而来。紧随他身后的还有才旦兄妹、索朗顿巴、藏穷旺堆四个人。

王海滨快步向他们走去，抓住桑杰曲扎的手，用力握住，激动地问：“桑杰书记，你们怎么来了？来办事？”没等他回答，就与其他人一一握手，喜悦的心情无以言表。

才旦桑杰说：“你们早上走时，汽车不是装不下东西吗？桑杰书记就安排我们骑马送过来了。”

“什么？你们……”王海滨哽咽了，拉住桑杰曲扎，一个激情拥抱，拍着他的后背，动情地说：“桑杰书记，你们不该这样，让我们如何承受得起呀！”

桑杰曲扎坦诚地说：“海滨书记，我们只为值得尊重、真诚的朋友而来。”

“谢谢！”王海滨松开桑杰曲扎，分别与才旦桑杰、索朗顿巴、藏穷旺堆拥抱在一起。与才旦蒲尔只能紧握双手，但是她却不干了，声称王海滨偏心，居然主动拥抱了他。弄得王海滨不好意思了。

宋其霖赶过来，与大伙打过招呼后，桑杰曲扎带着众人离开广场，向县城入城口快步而去。

傍晚，王海滨独自行走在街道上，路灯闪耀，国旗飘摇。山风吹来阵阵凉意。他心中坦然，五星红旗悬挂的地方就是希望，更是力量。

第二天一早，王海滨和宋其霖又坐上了前往木龙镇的小面包车。汽车出了县城，沿山路而上。很快，整座城镇尽收眼底，不断崛起的特色小镇、精心雕琢的美丽乡村、日益美好的百姓生活，正在变成现实中的“诗和远方”。

王海滨相信，雪域高原必将走向富裕，藏族人民必定会紧跟时代的步伐，搭上时代的列车，一幅“产业旺、百姓富、生态美、乡风纯”的雪域高原美丽乡村画卷已经徐徐展开，他们就在那幅画卷里生息、繁衍，过着幸福、祥和的生活，他们张开怀抱，欢迎四面八方的客人来雪域秀城，来梭拉村和雪达尔村走走看看，感受那“曾经一步跨千年，而今跑步奔小康”的豪迈，体会那“吃水不忘挖井人，致富不忘谢党恩”的感激之情。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情满雪域，他们将在美丽乡村建设道路上续写新的辉煌……

责任编辑：康松达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