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实验
2024-09-28[美]凯瑟琳·史蒂文斯
卧室门的吱嘎响声将我吵醒。一道光束照在我的脸上。我的妹妹小声说道:“内特,跟我讲讲,你梦见了什么。”
“琪帕!你在做啥?”
“嘘,小声点。你会吵醒J.P.的。”J.P.是我俩的小弟。琪帕坐到我的床上,将一本笔记本放到膝盖上,“我记录时,你帮忙拿手电筒。”
“记录什么?”
“你的梦境。我在为科学课做一个实验,要证明外部刺激会被纳入我们的梦境。”
“外部的什么?”
“外部刺激,比如光亮、噪音等。现在,给我讲讲你的梦,你有没有在梦中看见光亮?”
“我甚至没有做梦。”
琪帕露出嫌弃的神情:“要是你没有做梦,我该如何撰写实验报告?”
“对不起,琪帕。”我挖苦道,“下次我会表现得更好。”
“好吧,内特,我会再试试。”琪帕拿起手电筒,走出房间。
“嘿!”我喊道,“我是在开玩笑。你要是再敢为了你那些愚蠢的实验而弄醒我,我会给你好看。”
但琪帕已走远了。我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合上眼。
琪帕的各种发明创新点子,已经让我们全家烦恼了好多年。一切都是从她四岁时开始的,那时我们仍然叫她多萝雷丝。一天,妈妈和邻居在喝咖啡,邻居家的小女孩和我以及多萝雷丝一起玩耍。多萝雷丝看到电视上有一个小丑在演示如何往脸上画油彩,她立刻掏出马克笔,给我们仨画起大花脸。
邻居对于她女儿的脸被马克笔画得五颜六色很不高兴。“你们家的这个女孩是个奇葩!”邻居说道。从那时起,我们就一直把多萝雷丝叫成“琪帕”。
琪帕上学后,情况愈加糟糕。其他小孩会上图书馆写研究报告,琪帕却总要给自己的研究报告增加一些“独特”创意。
老爸记得琪帕的维京文化报告。琪帕坚持要去艺术博物馆参观维京文化展览,老爸不得不开车载她去。“我会看得非常快。”琪帕向爸爸保证,于是老爸把汽车停在一处只能免费停放三十分钟的停车位。一小时后,他不得不把琪帕从博物馆里强拉出来——汽车,他车的雨刮器下已经夹着一张违章停车罚款通知单。
妈妈记得琪帕把家里三条最好的床单剪开,制成古罗马长袍。为了社会研究课制作鳕鱼角房屋模型的项目,琪帕用光了J.P.收藏的冰棒棍。她还毁掉了我的棒球手套,给它涂上一层定型纸浆。“对不起,内特。”她道歉说,“我想要为美术课项目做一个模子。我本以为这东西干了以后会剥得下来。”
“琪帕,”我告诉她,“你的各种项目请放过我和我的东西。”
琪帕有没有听见?绝对没有。现在我们不得不忍受琪帕的疯狂梦境实验。
次日晚上,我醒来时看到琪帕蹲在J.P.床铺的旁边——手电筒照在J.P.的脸上。J.P.困倦地眨着眼睛。
“你梦见了什么?”琪帕问道。
“什么都没梦见。”J.P.嘟囔着。他翻了个身,趴着重新睡着了。
琪帕发出一声恼怒的叹息,接着看向我的床铺。
“哦,你不许——我早已醒来了,琪帕!”我生气地说道。
“内特,”她说,“我要做些什么?我还没有发现任何外部刺激进入人类梦境的例子。”
“我不在意你做什么,”我告诉她,“只是别用手电筒光照我的脸。”
琪帕沉默了片刻:“好吧,内特。不会再用手电筒光照你。”
第二天晚上,弄醒我的就不是手电筒光了,而是冷冰冰的水。
“啊啊啊!”我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琪帕站在我旁边,手里拿着一只水杯。
妈妈冲进卧室,爸爸跟在她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内特,你还好吗?”
琪帕意识到她做得太过分了:“我不是想要打扰到大家。我就是往内特脸上滴了些水。”
“滴水?”我反驳,“你往我脸上泼了整整一杯水!”
“我想要让你务必感觉到,”琪帕解释,“我的实验进展不顺利。”琪帕开始详细介绍她的梦境实验项目。
“我要回被窝里睡觉。”爸爸抱怨。
“我们都要。你最好现在离开这里,琪帕。”妈妈命令。
琪帕更加靠近我的床:“内特,你有没有梦见天在下雨?”
“没有!”我咆哮,“我梦见天上掉下枕头!”我把自己的枕头扔向琪帕。
“我们得对她做点什么。” J.P.在琪帕离开时嘟囔。
他是对的。我们必须给琪帕一个教训。妈妈和爸爸也同意了。
次日半夜,妈妈叫醒了我们。我们在黑暗中聚到一起,J.P.带着他的鼓,爸爸拿着喇叭,妈妈拿着一只口哨。我有两只大锅盖。
“准备好了吗?”我们摸到琪帕的卧室门前,爸爸低声道,“行动!”
我们冲入琪帕的卧室,妈妈打开电灯开关。J.P.打起鼓,爸爸吹喇叭,妈妈吹口哨,我敲起锅盖。我们的大合奏难听极了,就像一辆垃圾车在倾倒废铜烂铁。
琪帕从床上坐起身,死死盯着我们。
“体会一下你给我们带来的折磨!”我宣布。
“在午夜时分突然被惊醒,这不太有趣,对吧?”妈妈问。
琪帕一脸困惑。接着她重新躺下,拉起毛毯盖住脑袋。“我不再那么干了,”毛毯下响起琪帕的声音,“我承诺。”
“我想,我们给了她一个教训。”我们回去睡觉时,我得意地说。
第二天早上,我们提醒了琪帕她许下的承诺。“所有午夜造访都要停止。”老爸严厉地说。
“行。”琪帕赞同,“反正我已经结束了我的实验。”
“但实验还未成功。”我说。
“不对,实验成功了。昨晚,我梦见自己在爬一座山。当你们弄出那些喧闹噪声时,梦里发生了雪崩,好多雪从山腰隆隆地滚下来。”琪帕笑着说,“现在我可以开始生理课的健身实验了。我会需要某个人不断做仰卧起坐,某个人不断奔跑,某个人不断跳跃——嘿,你们要往哪里去?”
我们往哪里去?离开这座房子。甚至也许要离开这个国家。任何地方都可以,只要能逃离琪帕的疯狂研究项目,哪里都行。
发稿/庄眉舒
插图/弗加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