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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语言学视野下的满语地名研究

2024-08-20隋文涛

今古文创 2024年31期

【摘要】东北地区现存的满语地名是重要的满族文化遗产,涉及历史、地理、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蕴含独特的文化内涵和民族特征,是满族先人留下的重要历史文化财富。研究满语地名蕴含的满族文化,可以深化对满族历史文化的认识,从而加强保护和利用;从文化语言学的角度对满语地名命名方式进行分类,可以更好地了解满族人的民族特点和性格特征。本文从文化语言学的角度出发,以满族语言蕴含的物质经济文化、社会制度文化、生活习俗文化、宗教信仰文化四个方面为切入点探求满语地名与满族文化的关系,剖析满语地名的文化内涵。

【关键词】满族语言;满语地名;满族文化

【中图分类号】G1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31-0129-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1.036

一、满语地名蕴含的物质经济文化

(一)满语地名与渔猎经济

满族人自古生活于白山黑水间,那里物产富饶,生存资源丰富,得天独厚的生存条件决定了满族人以渔猎采集为主导的生存方式,为满族渔猎经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传统的渔猎采集经济形成满族先民独具特色的物质文化,其积累于语言之中”[1],形成了以渔猎经济词语命名的满语地名。

江河水产资源是满族先民重要的生活资源,满族渔猎生产在一年四季从不间断,其中围网是满族早期进行渔猎活动的重要工具之一。忽汗河作为以渔猎工具词语命名的满语地名,体现出满族先民当时已拥有了发达的渔猎技术。松阿察本是合成词,因脱落而合为新词。“实际上‘松阿’是‘松阿达’(songgada)的略词,义为‘白鱼’,‘察’系‘察勒津’(calgin)的略词,义为‘水满外溢’。”“‘松阿察河’即‘水满白鱼外溢之河’或‘白鱼流河’”[2],松阿察河位于密山市兴凯湖东北侧,在古时为盛产白鱼之地,居住于此地的满族先人对养育自己的物产(包括白鱼资源的丰富)有着特殊的感情,这样的命名方式自然容易理解。

与渔猎相比,狩猎在满族先人的生活中更占主导,大规模的围猎是满族人狩猎的主要方式。而猎人狩猎,时日长短不一,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住宿休息与食物补给必不可少,时常需要支锅造饭,所以无论是“寒松”(hacuhan,小锅),还是“罗圈”(lakiyangga,吊锅),也都是进行狩猎的间接辅助工具。同样的,猎人为了进行冬季的长期狩猎活动,要提早在夏季就进行准备工作:采选地点,架起棚子,挖好窖穴,备足柴火。“达都”(dedure,卧寝)这种体现狩猎生活方式的词语被用于满语地名的命名体现了满族人对狩猎的重视。

至于闹枝沟与硷厂沟两个地名,则是满族人形容狩猎地点特点的一种方式。满族人思维较为具象化,很多时候会将所看到的事物和具体常见的事物联系起来。“闹枝”的规范满语为“nujan”,义为“拳头”;“硷厂”的规范满语为“jingjan”,义为“很小”。两个地点同为较小的山沟,亦是狍、鹿等动物的栖息之所,满族人以“拳头那么大的山沟”和“很小山沟”来形容两地,作为狩猎的一种标志地点。同样的,“摩天岭”的规范语为“morin den alin”,合成之后有“阻隔之山”的意思。满族人以此形容此地山势险峻,不宜行走,难以通过,亦是一种狩猎标志。

此外,满族人善用动物名称为地点命名,这亦是由满族生存的自然环境决定的。“在这一特定的地域环境中, 形成了发达的满语动物性名词系统,从而留下了极为丰富的描写性满语动物地名群。”[2]满族人最常见的动物就是其所狩猎的对象,例如狍子。狍子性情温顺,易于猎杀,不仅可以作为食物,还可作为猎杀大型动物的诱饵,满族人能以“gio”“gūran”“hūya”三个狍子的不同形态的词为三个不同的河流命名,可见满族人对其所接触事物的观察与分类都极为细致。

(二)满语地名与畜牧经济

随着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两部的南迁,满族人生存的生态环境和社会环境发生改变,农业畜牧经济开始从附属地位逐渐趋向主导。特别是畜牧业,富饶的山水和广阔的草原本就是其发展的绝佳条件,而畜牧作为经济生活中的重要组成内容反映到语言中,便形成大量词汇,其中不乏满语地名。

满族先民“当时所驯养的牲畜种类很多,诸如马、牛、羊、骡、猪、鸡、鸭、鹅、犬等皆有,而其中尤以马为盛”[1]。因马的用途极多,所以与马有关的词汇也极其丰富,以与马的有关词汇作为地名亦是合情合理。“穆棱(morin)”古时为肃慎族居住地,肃慎族作为东北四大族系之一,是满族的祖先。东汉以后,“穆棱”又为肃慎的后裔挹娄以及北朝的勿吉疆域。清代,“穆棱”属宁古塔副都统辖区。“穆棱”为满语地名毋庸置疑,这是有历史证明的,同理,“穆棱河”等名称的由来自然也是如此。

除“morin”这个“马”的通用词汇外,“马”的其他种类词语也被用于地名命名。“奥里米”即满语“elmin”,义为“未经驯服的马”。奥里米(古城)是辽代五国城之一,系女真族在松花江下游(今哈尔滨依兰县)所建立的五大城市中的重要城镇。今奥里米古城虽不复存在,但存有遗址,且现在的敖来河即那时候的奥里米河,满族先人以“未经驯服的马”来形容奥里米河水流湍急,汹涌澎湃之状。

“那丹哈达拉岭”中的“那丹”与“哈达拉”即满语“nadan”和“hadala”,分别为“七”和“马嚼子”的意思,合起来说,“那丹哈达拉岭”也就是“七辔山”,“辔”就是驾马的缰绳。“那丹哈达拉岭”是完达山的支脉,其疆域亦为古时肃慎活动区域,唐时也为渤海国所辖。“马嚼子”虽然存在于在各类民族文化中,但以此命名却为满族独有,或是因形状相似而产生的一种联想。

二、满语地名蕴含的社会制度文化

(一)满语地名与氏族组织制度

满族在入关以前,多以氏族组织的形态存在。在金代建立政权以前,穆昆制与哈拉制就一直存在于满族的家庭组织与结构之中。其中,“穆昆(mukūn)”是最为基本的家庭结构,每一个穆昆中的成员都以血缘为纽带联系起来,具有较为强大的凝聚力。而“哈拉(hala)”则为满族人的姓氏,由同一个姓氏的“穆昆”构成。“哈拉”与“穆昆”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哈拉”包含“穆昆”,同一“哈拉”的“穆昆”为同一姓氏。虽然在数百年的发展变化中,满族氏族组织形态有些许改变,但从基本架构来看,仍是如此。从语言源流来看,“hala”与“mukūn”均源自女真语,金代也存在着以这两个词命名的哈拉古城与穆昆古城。

“哈拉(hala)”为女真语固有的传统词汇,满族的“哈拉”与满语地名一样,来源丰富多样,取材广泛。于今仍有哈拉古城遗址,现位于齐齐哈尔市梅里斯达斡尔族区达斡尔文化展览馆附近一带,有人称其为“齐齐哈尔的源头”。如今哈拉古城已经演变为现在的哈拉新村,为承载达斡尔族人民俗文化的旅游景区。

“穆昆(mukūn)”系由哈拉而产生,是由女真语“谋克”演变而来。“谋克”是金代军政合一的基层政权单位,亦为官名,后演变为“穆昆”之音,汉语翻译为“族”“群”。不仅仅是音,经过多年来的发展变化,它的意义也从政权单位转变为了基层的氏族组织单位。金代的穆昆古城遗址位于现哈尔滨市呼兰区方台镇一带,是多个金代古城中具有代表性且保存较为完整的古城。穆昆古城在方台人心中具有较高的地位,在当地就有“先有穆昆,后有方台”这一说法。

(二)满语地名与政治军事制度

满族人进行射猎活动或出兵时,会集体出动,常按族党屯寨进行。这就需要进行分组,牛录制因此产生,这是满族社会政治组织形态中的最基本形式,这也是满族人独有的区别于其他民族的社会组织形态。后努尔哈赤于万历年间在牛录制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将其发展为体系完备的政治军事制度——八旗制度。八旗制度是清代社会的根本政治制度,是清王朝取胜的重要因素之一。

“牛录(niru)”最初为围猎制度,即每人出一箭,从每十个人之中选出一位首领,称其为“牛录额真”。1615年,努尔哈赤正式创立八旗制度。“乙卯年……太祖削平各处,于是每三百人立一牛禄厄真,五牛禄立一扎拦厄真,五扎拦立一固山厄真,固山厄真左右,立美凌厄真。原旗有黄白蓝红四色,将此四色镶之为八色,成八固山。”[3]这即是八旗制度的创立过程。这一特定的政治制度形式反映于地名之中, 变有了“牛录(niru)山”“牛禄(niru)堡”“甲硷子(jalan)山”“固山(gūsa)屯”“章京(janggin)河”“章京(janggin)堡子等地名相继出现。

“贝子(beise)”是“贝勒(beile)”的复数形式,后来逐渐转变为处于“贝勒”之下的一个爵位。“金自景祖始建官属,统诸部以专征伐,疑然自为一国。其官长,皆称曰‘勃极烈’”[4],“勃极烈”一词即源自女真语的“背勒”,即“官、臣”之义。从此,就有了“贝子堡”这一地名。无独有偶,与“贝勒”之崇高地位相对的处于社会最底层位置的“阿哈(aha)”也被用于地名命名,即“阿哈河”。这也显示出了这一时期的等级观念仍较为浓厚,“贝勒”“贝子”世代尊享富贵,而“阿哈”世代为奴。

三、满语地名蕴含的生活习俗文化

(一)满语地名与饮食服饰

1.满语地名与饮食习俗

满族人向来保留古朴的特征,据考古证明,满族先民于秦汉时开始懂得用蒸、煮、烧等方法制作熟食,至南北朝时懂得用盐,自古喜黏软甘酸之饭食与香醇偏咸之菜肴。北方冬季寒冷漫长,不易存储新鲜蔬菜,满族人就用腌制这一方法来保留蔬菜,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腌酸菜”。满族烹饪技术虽简单古朴,但由于物产种类较为丰富,所以满族食品的种类并不匮乏,其中一些满族食品亦被用来作为地名沿用。

北方寒冷干燥,不适宜果类生长,很少有人大规模种植水果,在这样的条件下,野果便成为满族人早期主要食用的果品。“稠李子”,满语称“英额(yengge)”,是满族人常常食用的野果,“英额”于夏秋之际成熟,每年此时都会有满族妇女去山上采摘,可以直接食用,也可以经过压扁晒干制作成“稠李子饼”。此外,稠李子也可制成“稠李子果粥”“稠李子干饭”等。现在“稠李子粥”已经成为赫哲族的代表美食,但这显然并不仅为其一个民族所有,满族人食用“稠李子”的历史存在性毋庸置疑。

此外,还有一种野果在东北满族居住地附近比较常见,即“软枣子”,这种野果的果肉酷似猕猴桃,而大小又与枣相当,所以学名为“软枣猕猴桃”。“软枣子”满语称“乌噜哩(uruli)”,满族人会将其制成乌龙饼和乌龙糕,是满族人早期普遍食用的食品。“英额(yengge)”和“乌噜哩(uluri)”作为满族先民所食用的为数不多的果品,被用于地名的命名,可见其文化内涵之深。

与野果相比,北方野菜的种类较为丰富。满族人采野菜放进煮肉锅中,会使肉类食品顿生清芳,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野鸡膀子菜”,也叫“黄瓜香”,满语为“乌伦楚(uluncu)”,既有调味作用,也具有治疗蛔虫病的药理功效,“乌伦(uluncu)沟”因此得名。还有一种野菜,满族人直接将其作为蔬菜食用,“纳木(namu)窝集”这一地名中的“纳木”即为“野生菜”,“窝集(weji)”是“丛林”的意思,合用即为“野生菜林”,晒干这种野菜,就是满族人极好的菜蔬食品。

至于肉类食品,满族人喜食野味,部分地名已在满语地名与渔猎经济部分说明,这里只讨论“空其木”这一地名。“空其木”是一个短语,“空其(koki)”为“蝌蚪”之义,“木(moo)”为“湖”之义,指蝌蚪的生存环境,可指东北话中的“水泡子”。这里的蝌蚪经过时间的流逝会成长为肉质肥美的东北林蛙,是满族人绝美的肉类食品。此外,一些以家禽、走兽等命名的满语地名或水体名也大量存在,亦是满语地名一大特点。

2.满语地名与服饰习俗

“服饰与发饰习俗是一个民族物质与精神生活特征的重要标志”[5],各民族的审美观念虽然不同,但也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美的追求。其中,最直观的表现就在于各样风格特征明显的服饰差异。从勿吉的“头插虎豹尾”[6]到黑水靺鞨的野猪牙项链,再到金代女真的紧身、窄袖、裹皮衣,无不体现出满族先民的北方狩猎民族风格。到了清代,满族服饰融合了汉族、蒙古族等其他民族的服饰特点,发展出了更加新颖多彩的服饰样式,袍、褂、靴、帽均有独特风格及人文情怀。

满族自古以皮为衣,因此与皮衣相关的地名也不在少数,其中较为著名的当属“伊春河”,伊春河是屯河的支流,河中盛产水獭和紫貂等动物,对于没有布匹的满族先民来说,此类动物的毛皮就是上好的衣料,久而久之,这些毛皮就成了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物品。“伊春”的规范语就是“伊楚(icu)”,翻译为汉语就是“皮衣料”,“伊春河”至此得名。如今的黑龙江省伊春市即参照伊春河而得名,亦为满语地名。

还有一处满语地名也与毛皮相关,即“集贤”,这一名称在黑龙江省出现颇多,至今还有“集贤”这一名称仍为县级行政区所使用,归双鸭山市管辖。集贤县动物资源丰富,有马、鹿、野猪、狼、黄鼠狼、刺猬、野兔、猞猁、香鼠、黑熊、狍子、紫貂、松鼠、梅花鹿、貉、獾、麝鼠等。“集贤”规范满语为“集信(gihi)”,义为“带皮狍子”,狍子皮衣是早期满族先民打猎穿的服饰,抗寒保暖,耐磨耐用,特别适用于在山林行走时穿着。

(二)满语地名与民居建筑

满族民居建筑是满族文化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物质载体,是满族文化的窗口之一。满族世居东北,属北温带北部,气候寒冷,在这一特定条件下,经历了地穴式建筑、半地穴式建筑和地上建筑三个阶段的满族民居已经发展的相当成熟且极具民族气息。久而久之,满族民居建筑中的一些重要元素被吸纳进满语地名中去,反映出满族独具特色的建筑形式和满族民俗文化的绚丽多彩。满族民居建筑是满语地名命名的一个重要参考对象,反之而言,一些满语地名亦是满族民居建筑的真实写照。

“包(boo)”可以译为“家”“房子”。其实现代最为人们所熟知的是“蒙古包”,其中“包”借用满语,不过两者所指有所不同,蒙古语的“包”仅为一种尖顶圆壁的建筑形式,而满语的“包”范围则大一些,可指任何房屋,或是引申为一个家庭。“三家子”中的“三”不同于汉语常为虚指,是实实在在的三家人。传说雅克萨之战后,驻防卜奎(今齐齐哈尔)的水师兵士计、陶、孟三家于清康熙二十八年在萨布素的允许下,带领家人选择了这块水草丰美的地方定居,“伊兰孛(ilan boo)”这一地名应运而生。无独有偶,“逊札布(sunja boo)”即为“五家子”,命名方式亦是如此。

不仅仅是房屋,满族民居建筑相关元素也会被用于满语地名的命名。满族人常以泥草辫做泥墙,这是满族人在筑墙方面的独特创造,在房架建好后,于下部筑起基础,再于木架之上横拉木条,最后以泥草系在木条上编织成辫再加之大泥涂抹所形成的墙体既保暖抗寒又结实耐用,而这里所用的“泥草辫”(或称为“挂泥草”)在满语中即为“拉哈”,“拉哈福(laha fu)”即为泥草墙。因而,“拉哈福屯”及“拉哈阜山”两地地名应运而生,这样别致的命名方式实为其他民族所罕见。

在房屋内部,满族人有着独具特色的万字炕,有火炕便有烟筒,其位于房屋西边,与西炕相通。满族的烟筒不同于汉族的屋顶烟筒,为距离房屋留有一定距离的落地烟筒,这是由满族老屋以茅草为屋顶的性质所致,比之屋顶烟筒来说不易引发火灾,且落地烟筒可以更好地通过气压增加抽力,使柴火易于燃烧。“呼兰(hūlan)”即是满语“烟筒”的意思,继而“呼兰”“呼兰屯”“呼兰哈达”“呼兰阿林”“呼兰窝集”等形状近似于下粗上细的一些地点或是村落便以“呼兰”命名,其衍生到水体,便出现了“呼兰河”。

四、满语地名蕴含的宗教信仰文化

(一)满语地名与神灵崇拜

满族先人经历了一段比较长的原始社会时期,虽有着良好的狩猎、渔猎条件,可衣食无忧,但处于高寒地带,科学知识贫乏,对于许多自然现象和生理现象都无法解释,灵魂概念便于满族先人的意识中应运而生并逐渐发展为“万物有灵”的观念。满族先人将自己的主观意识追加于自然界的各种现象之中,使其幻化成“神灵”,其中包括天地、日月、风雷水火等乃至各类动植物。

满族先民的神灵崇拜主要分为三种: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祖先崇拜。而柳则是满族人最重要的崇拜图腾之一。“仆干(burga)水”即“柳条”之义,是满族的祖先们崇柳的一种象征。对于满族的族源问题,满族先世流传下来的有关神话不计其数,但柳为万物起源这一说法则最具有代表性。柳树和柳叶的用途很多,既可以盖房,也可以制作狩猎工具,在春荒时期,柳芽还可以作为应急食物食用。另外,柳的强大生命力不仅向满族先民们展示了坚韧的物质力量,也以顽强的精神力量感染着生活在北方的这个狩猎民族。满族祖先完颜部世居仆干水之涯,仆干水作为完颜部祖先发祥之地,以“柳条”命名,可见其在满族先人眼中的重要性。

乌鸦也是备受满族先民崇拜的图腾之一。在满族人眼里,乌鸦是人们的保护神,也有人视其为祖先。满族人祭祀用的神杆或置于院子里的索伦竿都是为了在上面放置食物供乌鸦食用。“额赫库伦城”中的“‘库伦’一词源于满语的‘keru’,即大乌鸦。”[1]乌鸦这一图腾无论出现在满族远古神话之中还是在《满洲实录》等官修史书中,都以神圣的方式存在着,它或许是战争中以少胜多的关键因素,抑或是传递重要信息的使者,都使得它更加备受崇拜。

(二)满语地名与萨满祭祀

满族对各种神灵的信仰崇拜,在萨满祭祀中得以完整展现。在通古斯诸民族中,由于满族的发展速度较快,萨满文化的体系也相对成熟,所以相关词汇较为丰富,涉及祭品、祭器、用具、祭祀仪式等各个方面,在规模和形式上达到巅峰。萨满是祭祀活动的核心,亦是祭祀不可缺少的代言人,他沟通人、神,被视为是法力无边的代表。

“萨满(saman)屯”原位于哈尔滨市南岗区西部,即后来的沙曼屯。与“萨玛河”“察满河”一样,均为“saman”之音译。严格来讲,“‘萨满’一词,多数学者经考证、分析后,基本认为源自通古斯语,‘萨满’之称通用于通古斯人中间”。“萨满”一词虽经历了漫长而又复杂的演变过程,但其职能和意义却能够基本保持不变,相承一致。以“saman”本词为地名命名,即是一种文化习惯,也是一种精神寄托。

“toli”译为“神镜”“铜镜”,是萨满进行跳神仪式时佩戴的一种小镜子。相对于萨满其他神具而言,神镜是最受崇拜的一种日神体,它是“太阳神”的象征。神镜能够通过折射光线发光发亮,具有映照万物的作用,是神力和威严的象cf8042033cd7b90566ae78197624e082征。因此,人们觉得神镜中就存在着神灵,要和天神进行沟通,就必须依靠神镜作为中介。神镜也能够自行其是,战胜各种自然灾难,带来生存的希望。满族人会在结婚时挂神镜,建新房后挂神镜,为避邪除灾挂神镜等等,尽皆出于此。

“登什库”即满文“desiku”,为“神箭”之义,亦是一种萨满祭祀的神具,满族人认为它有着护法驱邪、消灾祛病、保佑康宁的神力。萨满依靠这些神器,与魔鬼争斗。除“神箭”外,神刀也是护法神器,同时具有像神镜一样独自飞出去战斗的神力,它还是辅助风神的神具。这些神具蕴含了满族萨满区别于其他民族萨满的独特文化内涵,在研究满族宗教文化方面具有巨大的文化意义,刘小萌先生称满族为“东北各民族宗教信仰的集大成者”。满族人以“萨满”“神镜”“神箭”等意义附加于地名之上,可见萨满信仰在满族民族意识之中的地位之高。

五、结语

满族作为中华民族共同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与中华其他民族在文化上相互借鉴、融合,取长补短,形成了既趋同而又相区别的民族文化。就地名这一研究方向而言,任何地名都不是凭空产生的,它的存在都必然有与其相适应的文化渊源,满族独特的文化内涵使其产生了别具一格的地名命名方式,满族人直爽率真,所命之名通俗易懂而又取材广泛,涵盖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各个领域,体现了极强的文化包容性,是珍贵的语言财富。

参考文献:

[1]赵阿平.满族语言与历史文化[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75.

[2]黄锡惠.黑龙江省满语地名翻译的几个问题[J].满语研究,1985,(1):54-62.

[3](清)佚名撰,潘喆等编.清太祖武皇帝实录[A]//清入关前史料选辑[G].1984:331-334.

[4](元)脱脱撰.金史·卷五十五·百官志[O].清乾隆四年武英殿校刻本.

[5]张家生等编.满族文化史[M].沈阳:辽宁民族出版社,2013:527.

[6](北齐)魏收撰.魏书·卷一百·列传第八十八[O].清乾隆四年武英殿校刻本.

[7]赵阿平.满族语言与萨满文化[J].西北民族研究,2010,(4):176-187+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