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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窓ぎわのトットちゃん』赵译本 看儿童文学的汉译标准

2024-08-20曹富豪

今古文创 2024年31期

【摘要】改革开放以来,在中日交流日益密切的大背景下,越来越多的优秀日本儿童文学作品被译入中国。黑柳彻子所著的儿童文学作品『窓ぎわのトットちゃん』是日本优秀儿童文学作品的代表作,在世界范围内也具有巨大影响力。然而,该书在中国的早期译本却反响平平。2003年,赵玉皎重译此书并大获成功,截至2017年该译本销量突破千万册。本文旨在从儿童文学翻译的角度,以功能对等理论为基础,考察『窓ぎわのトットちゃん』的赵玉皎译本在书名、章节名和句子的翻译上与其他译本的异同,分析赵译本的优势,并在此基础上试析儿童文学的汉译标准。

【关键词】『窓ぎわのトットちゃん』;功能对等理论;儿童文学;汉译

【中图分类号】H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31-0088-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1.026

一、引言

『窓ぎわのトットちゃん』是日本作家黑柳彻子所著的一本自传体的儿童文学读物,于1981年出版,在日本的发行量于2015年超过了800万册,并在之后以每年100万册的速度增长,是日本史上最为大卖的一部儿童文学作品。2003年,赵玉皎的译本《窗边的小豆豆》火遍全国,截至2017年6月21日,《窗边的小豆豆》总发行量达到10175920册,印刷次数则达到了令人震惊的143次,被誉为“儿童教育经典”。[4]笔者认为,赵玉皎译本之所以可以取得如此大的成功,与其独到的翻译方法息息相关。本文将在奈达功能对等理论的视角下,分析赵译本与其他译本的不同之处,浅析儿童文学的汉译标准。

二、『窓ぎわのトットちゃん』译本情况

『窓ぎわのトットちゃん』发行于大陆和台湾的译本共有近20个。屈竪萌(2021)的调查显示该书在大陆的译本有五个,分别是未申翻译的《窗旁的小豆豆》(下文简称“未译本”)、朱濂翻译的《窗边的小姑娘》(下文简称“朱译本”)、王克智翻译的《窗旁的小桃桃》(下文简称“王译本”)、陈喜儒和徐前共同翻译的《窗边的阿彻》(下文简称“陈徐译本”)以及赵玉皎翻译的《窗边的小豆豆》(下文简称“赵译本”)。其中,前四本均出版于1983年,均反响平平。

21世纪初,中国的日本文学板块进入了一个空前的新时代,该板块的图书引进量占到了日本图书引进量的第三位。[3]2003年1月,由赵玉皎负责重译的《窗边的小豆豆》一经出版便备受瞩目。据统计,截至2017年,该译本的销售量已经突破了1000万册,成为中国童书单本销售量的销售冠军。赵译本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功,抛开历史、社会等因素,笔者认为也离不开赵玉皎独特的翻译手法。

综上所述,本文将在功能对等理论的视角下,从书名、章节名和句子三个维度对『窓ぎわのトットちゃん』的五个大陆译本进行比较,分析赵玉皎译本的优势所在,并在此基础上探究儿童文学的汉译标准。

三、赵译本与其他译本的对比

(一)书名的翻译

『窓ぎわのトットちゃん』由「窓ぎわ」和「トットちゃん」组成。其中「窓ぎわ」写作「窓際」,可译为“窗前、窗边”。在日语中有一个词叫「窓際族」,指代在公司中接近退休年龄,没有实质性工作,遭到冷落的中老年职员[5],由此可见「窓際」还能引申为“被冷落的、遭到排挤”的意思。而「トットちゃん」则是书中的主人公彻子的小名。在「名前のこと」一章中作者曾解释道,「トットちゃん」的由来是因为主人公年龄尚小,将大人们口中的「てつこちゃん」误听成「トットちゃん」,使得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是「トットちゃん」。

五本译本中,对于「窓ぎわ」的翻译有两种,分别是“窗边”和“窗旁”,虽然这两种翻译在意思上都没有错误,但由于『窓ぎわのトットちゃん』一书是面向儿童的图书,译者应该基于儿童的角度来选择用词。在儿童的日常表达中,相比起“旁”,“边”字用得更多且更加口语化,更符合儿童的表达习惯,所以将「窓ぎわ」翻译成“窗边”比较恰当。而在对「トットちゃん」的翻译上,则呈现出了比较大的差异,分别有“小豆豆”(未译本、赵译本)、“小桃桃”(王译本)、“小姑娘”(朱译本)、“阿彻”(陈徐译本)四种。在日语中,「ちゃん」是接在人的名字后用来表示亲热的意思。「トットちゃん」在原文中包含了一种亲昵的意味,而朱译本的“小姑娘”则没有体现出这种亲昵感觉,反而给人一种陌生感,也不能体现出是文中主人公的名字,与原文给人带来的感觉不同,不符合奈达功能对等理论。“小豆豆”“小桃桃”的翻译则将日语中的「ちゃん」译为“小”,将「トット」音译为“豆豆”和“桃桃”。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常常会将亲密、喜爱的人唤作“小……”这样的翻译既体现了原文想表达的感情,又与汉语的表达方法相契合,做到了功能对等。而汉语的声母分为送气音和不送气音两种类型,“桃桃”的声母为“t”,属于前者;“豆豆”的声母为“d”,属于后者。对于儿童来说,送气音比不送气音要难发得多,因此与“桃桃”相比,“豆豆”的发音对于儿童来说更为容易,所以此处译为“豆豆”更加合适。而陈徐译本的“阿彻”将「ちゃん」翻译成“阿……”虽然也能表达出亲昵之感却没法体现出原作所表达的小豆豆对自己名字的误听。

(二)章节名的翻译

这部作品共有62个章节,每个章节都有各自的章节名。不同的译者对章节名也有不同的译法。表1为笔者整理的部分章节不同译本的翻译。原文第六章的章节名为「お弁当」,分别有以下四种译法:午饭(未译本)、中午饭(朱译本)、饭盒(王译本、陈徐译本)、盒饭(赵译本)。通过查阅词典,可知「弁当」的意思为「外出先で食べるため持ち歩く、手軽な食事」,即为了在外面吃饭,放在容器里携带的食品。午饭、中午饭、盒饭这三个翻译本质上都是将「お弁当」翻译成食物,而陈喜儒、徐前和王克智则是译作“饭盒”,中文中饭盒是用来装食物的盒子。明显可以看出,“饭盒”和「弁当」的意思是不对等的,所以该处属于错译。而未申和朱濂将其译为午饭、中午饭,是对原文该章节内容的概括翻译,而不是对原本标题名的翻译。功能对等理论要求,译者不能随意地改变原文的表达形式和写作风格,所以「お弁当」翻译为“盒饭”更为妥当。

原文第十章的章节名为「海のものと山のもの」,该章节所讲述的是小林老师为了让孩子们营养摄入均衡,要求家长准备的盒饭要有「海のものと山のもの」,且不要太过于豪侈,山のもの可以是蛋卷,海のもの可以是干鲣鱼,甚至能简单用紫菜和梅子干代替。朱濂和王克智采取了直译的方法,分别译为“海里的东西和山里的东西”和“海里的东西和山上的东西”,而未申则意译为“海味和山味”,虽然这三种翻译都保留了原文的意思但相对缺乏文学性,不能吸引读者的兴趣。陈喜儒和徐前则将该章节的章节名译为“山珍海味”,与赵玉皎所译的“海的味道、山的味道”相比,缺少了童心,没能站在儿童的立场上来翻译。赵玉皎所译的“海的味道、山的味道”既表达出了原作者的意思,又能吸引读者的兴趣,更为贴切。

第三十四章的标题为「マサオちゃーん」,这一章节讲的是小豆豆家附近住着一个叫マサオちゃん的朝鲜小男孩,他总是被周围的孩子欺负,所以他的妈妈常常大叫着他的名字「マサオちゃーん」,该章节的章节名就是截取他妈妈喊他的片段。「マサオ」在日语中可以写成「正雄」或「正男」,所以未申、朱濂、赵玉皎的翻译都是可行的,但是由于原文章节名是截取自正男的妈妈呼喊正男的片段,赵玉皎所译的“正男!”更能体现出她着急的心情,因而与原文更加对等。而“朝鲜孩子”这个译法则是对原文内容的概括翻译,而不是对章节名的翻译,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不应该随意更改原作内容,应该尽可能地保持对等。王克智所译的“玛沙奥”是对「マサオ」的音译,这样的翻译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マサオちゃん」是一个外国小朋友。前文提到过,功能对等理论所追求的是读者的反应的对等,原文中「正男」的名字是一个日语名字,日本读者在阅读时并不能一眼看出正男是一个外国小朋友,而小豆豆一开始也并不知道正男不是日本人,但如果将其翻译成“玛沙奥”,中国读者便能一眼看出正男是个外国人,这与原文读者所接收到信息并不一致,不符合奈达的功能对等理论。

从表1中我们可以看出,陈喜儒和徐前翻译的《窗边的阿彻》更倾向于将文章内容概括后翻译成章节名,如「もどしとけよ」「一生のお願い!」「お見舞い」以及上文提到的「マサオちゃーん」这几个章节都是将文章内容概括后翻译成章节名,而不是按照原著的章节名来翻译。功能对等理论要求译文读者和原文读者的反应尽可能一致,译者不仅要做到意思上的对等,还要做到行文风格的对等,陈喜儒和徐前在标题上的译法改变了原作的行文风格,不符合功能对等理论的观点。

总体上看,赵玉皎的译本对章节名的译法不但做到了意思上的对等,也体现出了原作者的行文风格和表达方式,符合功能对等理论。

(三)句子的翻译

例1:

原文:その人は、頭の毛が薄くなっていて、前のほうの歯が抜けていて、顔の血色がよく、背はあまり高くないけど、肩や腕が、 がっちりしていて、 ヨレヨレの黒の三つぞろいを、 キチンと着ていた。

赵译本:他的头发已经有些稀疏,前面的牙齿有的也脱落了,但脸上的气色非常好。他的个子不算高,不过肩膀和胳膊都很结实,黑色的三件套西装已经旧得有些走了形,但穿在他身上却显得非常整齐。

未译本:那人头发稀疏,前门牙齿已经脱落,然而面色红润;身材不算高,肩臂却长得粗壮有力;一身皱巴巴的西服打扮。

陈徐译本: 那个人头发很稀,门牙掉了几颗,脸色红润,个子不高,可肩宽臂粗,穿着一套满是褶皱的黑色西服。

上文所示为小豆豆对校长小林老师的第一印象。キチンと的意思是「かたづいて整った様子」,而ヨレヨレ则是形容衣服和纸因为用旧了而变形,形成褶皱的样子。这里原作者想表达的意思是:校长先生虽然穿着一身旧旧的、布满褶皱的西装,但却穿戴得很整齐,想表达的是校长勤俭节约的精神。未申和陈喜儒、徐前译本都忽略了キチンと的翻译,并将「ヨレヨレの黒の三つぞろい」译为皱巴巴的西服和满是褶皱的黑色西服,这样的表达带有贬义色彩,可能会让读者认为,校长是一个邋里邋遢、不在乎形象的人,这并不符合原文中塑造的小林老师的人物形象。而赵玉皎译本中则将其译为旧得走了形、显得非常整齐,描绘出了校长将旧了的西装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很好地体现出了校长的人物形象,符合原文的内容。

例2:

原文:おっ母あ、 こいつは、 おんの字だぜ。

赵译本: 娘啊,这家伙,还挺哥儿们的!

陈徐译本: 妈妈,这家伙是个雄的。

小豆豆爸爸的朋友来家里拜访时给小豆豆带来了伴手礼,由于当时小豆豆沉迷于看落语表演,于是就模仿着落语演员的说话方式,对妈妈说「おっ母あ、 こいつは、 おんの字だぜ」,惹得妈妈很是生气。其中おっ母あ一词是日语中还没有お母さん一词时,用来称呼自己母亲的说法[1],而“娘”也是中国古代对自己母亲的称呼。而「おんの字」的意思则是「予期以上(十分)であり、 ありがたいこと」。陈喜儒和徐前将其译为“是个雄的”,这样的译法并不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让读者难以理解。相比之下“挺够哥儿们的”则更加合适。

例3:

原文:古池や 蛙とびこむ 水の音……

赵译本: 绿蛙落古池,寂寂闻水声。

未译本: 青蛙跃入古池的水声。

陈徐译本: 古老的水潭呀,青蛙跳水的声音。

王译本: 平静的池塘,噗通一声跳进一只青蛙。

「古池や 蛙とびこむ 水の音」是俳句大师松尾芭蕉的名作。俳句是日本的一种诗体,受中国古代古诗影响而形成,是日本一种家喻户晓的短诗。俳句的特点是其句式,采用“五、七、五”的形式。由于汉语和日语的发音不同,如果直译该句子的话并不能体现出俳句的特点,且中国读者并不了解俳句的形式和特点,也不能体会到俳句的格调。汉俳的奠基人之一林林曾指出,由于松尾芭蕉对李白、杜甫的诗有所研究,且他的俳句常常带有汉诗的古典格调,所以可以以汉语文言的形式翻译,但不可译得过于深奥难懂。[2]赵玉皎将该俳句翻译成“绿蛙落古池,寂寂闻水声”,是将俳句翻译成了中国的五言诗的形式,不仅保留了该俳句通俗易懂的特点,也体现出了原作的意境,比起其他译者单纯的直译,更符合功能对等理论。

四、结语

本文基于奈达的功能对等理论将『窓ぎわのトットちゃん』的赵玉皎译本和其他几个大陆译本进行了比较分析,可以发现,1983年的四个译本存在着以下几个问题:1.过于追求形式对等,对原文进行一字一句地翻译,使得译文呆板、不自然;2.对原文进行了改写,曲解了原作者的表达意图;3.译文表达方式不符合汉语和儿童的语言习惯,使得文章读起来生硬不流畅,让读者产生疑惑。通过前文的对比分析,笔者对日本儿童文学的汉译标准做了以下归纳:1.译者对原文的翻译要做到“忠实原文”,不可以对原文随意进行改写,谨记自己做的是翻译而不是修改;2.由于读者为儿童,译文要符合中国儿童的语言习惯,切忌过于追求形式对等而忽略读者的感受,造成译文的艰涩难读;3.由于读者为儿童,译者应该注意用词,尽可能地选择富有童心、生动的词句,吸引儿童的阅读兴趣。

参考文献:

[1]韩文丽.《窗边的小豆豆》在中国的译介研究——以未申译本和赵玉皎译本为中心[D].电子科技大学,2021.

[2]林林.试译俳句小感[J].日语学习与研究,1989,(06):26-28.

[3]田雁.21世纪初日文图书的引进、翻译与出版[J].现代出版,2017,(01):32.

[4]杨帆. 《窗边的小豆豆》是如何卖出一千万册的?[J].出版人,2017,(7):54.

[5]屈竪萌.『窓際のトットちゃん』中国語訳の特徴:中国大陸の諸訳本における相違点を中心に[D].(日)関西大学,2020.

[6]屈竪萌.『窓ぎわのトットちゃん』中国語訳本における文化の翻訳——民俗信仰関連の言葉を中心に[D].(日)関西大学,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