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海明威《弗朗西斯·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中对立的两性关系
2024-08-20谭雪静
【摘要】《弗朗西斯·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是海明威的著作之一,他以简洁的语言反映出深刻的问题,体现出鲜明的海明威风格。在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关系上,作品表现出男性和女性之间性别角色的颠倒,即弗朗西斯·麦康伯与玛格丽特之间两性关系的对立。本文从弗朗西斯·麦康伯与玛格丽特的对话描写入手,分析了其中对立的两性关系。
【关键词】弗朗西斯·麦康伯;玛格丽特;两性关系;对立
【中图分类号】I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31-002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1.006
在海明威的一些作品中,表现出鲜明的两性对立,像《太阳照常升起》中的杰克和勃莱特,《伊甸园》中的大卫和凯瑟琳,《弗朗西斯·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中的弗朗西斯·麦康伯和玛格丽特。本文以《弗朗西斯·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为中心,从对话描写入手,分析了弗朗西斯·麦康伯与玛格丽特两性关系的对立。
一、《弗朗西斯·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概述
美国著名作家海明威一生创作了大量的优秀文学作品,他塑造的“硬汉形象”,表达的“悲剧情节”主题,以及他“电报式”的文体,使得海明威的小说创作独树一帜,深入人心。第一次世界大战给人们带来身体和心灵上的痛苦,资本主义的迅速发展又给人们生活带来了冲击,在这些冲击的作用下,人们对生存、生命的意义产生了困惑,成为“精神的流浪者”,并产生一系列关于生存、自我的问题。海明威开创了一代文风,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生活,揭示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困境。
这篇小说讲述的是一对美国夫妇去非洲狩猎的经历。故事主要有三个人物:弗朗西斯·麦康伯、玛格丽特与威尔逊。在威尔逊这个白人猎手的陪同下,有钱的弗朗西斯·麦康伯和他美丽的妻子玛格丽特一起去打猎。在第一次猎狮时,弗朗西斯·麦康伯临阵脱逃,他那懦弱的形象让妻子玛格丽特失望不已,她对弗朗西斯·麦康伯冷嘲热讽,当晚甚至背叛了弗朗西斯·麦康伯,弗朗西斯·麦康伯对此很气愤但又无可奈何,他期盼着第二次狩猎能重塑男人的尊严。在第二次打猎时,弗朗西斯·麦康伯情绪高涨、异常勇猛,正当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回了男性的气概而处于幸福中的时候,玛格丽特的一枚子弹结束了这一切。
《弗朗西斯·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鲜明地体现出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对立,在文中,弗朗西斯·麦康伯与玛格丽特的婚姻是不正常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之上,弗朗西斯·麦康伯贪图玛格丽特的美貌,玛格丽特贪图弗朗西斯·麦康伯的钱财,玛格丽特看到养尊处优的丈夫面对狮子落荒而逃的一幕,她失望极了。她既希望丈夫能给她富裕的生活,又想要他有男人的野性,因此,在看到弗朗西斯·麦康伯懦弱的一面之后,她对其冷嘲热讽,讽刺挖苦,甚至背叛了弗朗西斯·麦康伯。而弗朗西斯·麦康伯面对妻子的背叛和轻蔑,他故作不知,甚至特别害怕威尔逊把他猎狮临阵脱逃的事情给说出去。文中将弗朗西斯·麦康伯的胆小、懦弱展现得淋漓尽致。在第二次打猎时,弗朗西斯·麦康伯鼓起勇气去猎杀野牛的时候,看到他那意气风发的样子,玛格丽特感到不安与恐惧,她发现一些东西正在慢慢脱离掌控,最后在危急时刻将弗朗西斯·麦康伯枪杀。
二、对立的两性关系
《弗朗西斯·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交织着玛格丽特与弗朗西斯·麦康伯的对立,文本采用了以对话为主的叙述方式,人物对话占据了全文的一半以上,简洁的语言却有着丰富的言外之意,鲜明体现出两性关系的对立。
弗朗西斯·麦康伯与玛格丽特的婚姻是不正常的,两人各取所需,保持着一种平衡状态,但是第一次猎狮的经历后,这种平衡状态就被打破了。小说采用了倒叙的方式,将第一次猎狮后弗朗西斯·麦康伯临阵脱逃的事情放在最前面,使得小说具有较强的悬念色彩。开头直接写在吃午饭的时间,他们“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弗朗西斯·麦康伯主动问玛格丽特喝酸橙汁还是柠檬水的时候,威尔逊要了杯琴蕾,玛格丽特也要了杯琴蕾,之后弗朗西斯·麦康伯接受着众人对他的祝贺,他的妻子没理他,在威尔逊说“为猎狮干杯”时,玛格丽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鲜明体现出了两人之间的冷战气氛。来看下面一段对话:
“咱们别说那头狮子了。”她说。威尔逊扭过头来看她,脸上不再有笑意;而她此刻倒冲他笑了。
“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她说。“你不是大中午呆在帐篷里都不摘帽子的吗?你告诉过我的,还记得吧?”
“我只说可能不摘帽子。”威尔逊说。
“你知道吗?你是个红脸关公哦,威尔逊先生。”她对他微微笑着说。
“喝酒喝的。”威尔逊说。
“我看不一定。弗朗西斯也喝那么多酒,可他的脸从来都不红。”她说。
“今天就红了。”弗朗西斯·麦康伯想调节一下气氛,故意自嘲。
“没有!”玛格丽特说。“今天脸红的人是我,不过威尔逊先生的脸可一直都很红。”
……
“没什么。”弗朗西斯·麦康伯说,“为了这件事,恐怕我下半辈子都要忍气吞声了。”
这段主要是玛格丽特和威尔逊的对话,她把弗朗西斯·麦康伯晾在一边,跟威尔逊讨论摘不摘帽子、脸红不红的问题,到这里文中已经隐隐暗示出猎狮的事件,玛格丽特关于“脸红”的说法有着言外之意。人在紧张、羞愧、尴尬的情况下会出现脸红的生理反应,玛格丽特却说自己“脸红”,联系上下文可以得知,是玛格丽特对弗朗西斯·麦康伯猎狮时临阵脱逃的表现感到丢人现眼,她失望不已,她眼中的弗朗西斯·麦康伯在高大勇猛的威尔逊的映衬下,显得胆小懦弱,这让她无法接受,因此不愿意与他多说一句话。
第一次猎狮的经历,小说通过插叙的方式呈现。晚上,弗朗西斯·麦康伯回想着,“羞惭难当”“内心充满了寒冷、空洞的恐惧”,这种恐惧“让他恶心难受”。弗朗西斯·麦康伯在猎狮前反复和玛格丽特提到过他“紧张”,但是玛格丽特所表现出的却是极度兴奋。客观上来说,弗朗西斯·麦康伯第一次猎狮,面对异常凶猛的野兽,他吓得落荒而逃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这本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他不是专业的猎手,况且他还聘请了专业猎手威尔逊,但是在玛格丽特和威尔逊的刺激下,弗朗西斯·麦康伯因猎狮的失败不断地否定自己,让他陷入了一种自我毁灭的绝望中。文中作者传递出的弗朗西斯·麦康伯是一个怯懦、虚荣的人物,而玛格丽特则是勇敢、沉着的男性性格,他们角色的偏差使得玛格丽特对弗朗西斯·麦康伯的不满更甚,两人之间的对立越来越明显。
玛格丽特是一个崇尚勇敢、沉着、力量等男性气概的女人,而她无法在丈夫弗朗西斯·麦康伯身上看到,相比之下,白人猎手威尔逊自信、专业、勇敢,这让玛格丽特欣赏不已,直到玛格丽特的背叛,让这对夫妻之间的对立达到了顶峰。
“你上哪儿去了?”弗朗西斯·麦康伯在黑暗中问。“嗨!”她说,“你醒了?”“你去哪了?”“我出去透了透气。” …… “这倒成了这种事儿的新说法。”
在这段激烈的对话中,鲜明体现出海明威“电报式”的文体特点,他所追求的是一种没有雕饰的真实。玛格丽特偷情回来,面对丈夫弗朗西斯·麦康伯的质问,她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从其中能够看出,玛格丽特的出轨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弗朗西斯·麦康伯作为双方关系中的受害者,在这段激烈的对话中却丝毫没有占到上风,玛格丽特的厚颜无耻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显而易见,在这段夫妻关系中,虽然两人各取所需,但是玛格丽特在双方关系中拥有控制权,即强势的妻子和软弱的丈夫。
因为弗朗西斯·麦康伯与玛格丽特的婚姻基础是利益,在这种微妙的夫妻关系中,玛格丽特一次次出轨,弗朗西斯·麦康伯一次次忍耐,但在这次猎狮事件后,玛格丽特又一次违反了约定。
“你以为我什么都能忍?”“我知道你会的,心肝儿。” ……“之前说不会再发生这种事的。你答应过不会再发生。”“哦,那现在又发生啦。”她甜甜地说。
从这里可以看出两人对这个问题进行过约定,所以,在这次猎狮之前,两人的婚姻已经千疮百孔,而这次威尔逊的参与,让他们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再一次陷入了危机,弗朗西斯·麦康伯开始感到愤怒恶心。之后在第二次打猎前,弗朗西斯·麦康伯与玛格丽特又一次争吵了起来。
“要是你当众大吵大闹我就离开你,亲爱的。”玛格丽特淡淡地说。“不,你才不会呢!”“你可以试试看。”“你才不会离开我呢。”……“我恨那头红脸猪。”弗朗西斯·麦康伯说。“看到他我就恶心!”“他真的非常非常好。”“噢!给我住嘴!”
从这里可见弗朗西斯·麦康伯气愤极了,面对玛格丽特的威胁,他觉得只要他一直有钱,玛格丽特就不会离开他。玛格丽特作为出轨的一方,她理直气壮地要求弗朗西斯·麦康伯要检点,可见在玛格丽特的心中,她认为弗朗西斯·麦康伯的愤怒是一种无能的恼羞成怒,看到他那愤怒吵闹的样子,更让她想起猎狮时临阵脱逃的丢人行为,所以,她再次在弗朗西斯·麦康伯面前对威尔逊表达了赞美与欣赏,这让弗朗西斯·麦康伯更加难以接受。
弗朗西斯·麦康伯富甲一方,而且涉猎广泛,这样优越的条件仍无法让妻子对他忠心耿耿,原因在于他的妻子玛格丽特一方面放不下荣华富贵的生活,另一方面她又渴望拥有那些勇敢、沉着、冷静、有着野性气概的男人,而弗朗西斯·麦康伯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豪,没办法满足玛格丽特的要求,在威尔逊的对比、玛格丽特的嘲讽中,弗朗西斯·麦康伯也觉得真正的男人应该是像威尔逊那般,所以,他表面上对威尔逊不屑一顾,实际上却是在模仿威尔逊,他不想在威尔逊面前失去自己的尊严。在弗朗西斯·麦康伯眼中,威尔逊是英国白人,是这片非洲大陆的统治者,他对狩猎的一切都很熟悉,相比之下,弗朗西斯·麦康伯则处处透露着茫然,代表着美国人在殖民统治的道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猎狮失败后,弗朗西斯·麦康伯与威尔逊主从关系的实质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与妻子之间的平衡也被打破,他的唯唯诺诺、不断退让,造成了他眼下的结局。
铺天盖地的愤怒激发出弗朗西斯·麦康伯狂暴的侵略性,在接下来的打猎中,弗朗西斯·麦康伯面对体型庞大的公牛,“他心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有对威尔逊的怨恨”,而坐在车里的玛格丽特,看到弗朗西斯·麦康伯英勇无比的行为,她恐慌不已,感到自己对他的掌控在渐渐消失,这里也为弗朗西斯·麦康伯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这一次打猎让玛格丽特感到不安,她在看到弗朗西斯·麦康伯毫不犹豫地举枪之后,她没有内心的欣喜、激动和骄傲,而是不安的恐惧在逐渐蔓延,她不停地说他们的行为是不公道的,没有对他们进行赞美和欣赏,她试图想要以此来挫败弗朗西斯·麦康伯,企图重新掌控他。但是,此时此刻的弗朗西斯·麦康伯已经完全脱胎换骨,他对打猎充满了自信。
即将开始第二次狩猎,弗朗西斯·麦康伯表现得镇定、从容,他内心已经充满了自信,这里可以看出他与第一次猎狮时的巨大不同,而玛格丽特听说弗朗西斯·麦康伯要去猎体型庞大的公牛,她故意再次提到那次猎狮,玛格丽特表现得很兴奋。提到猎狮,弗朗西斯·麦康伯自然是不高兴的,因为那代表了他的耻辱,之前的玛格丽特对那次猎狮也是闭口不谈,可到现在却主动提起,暗示出玛格丽特很希望再次出现猎狮那样的经历,即弗朗西斯·麦康伯因害怕而落荒而逃,那样她就又可以实现对他的贬低和压制。她急切地想看看这次的狩猎,然而她注定要失望了。
“求求你们,赶快到树荫底下去吧!”玛格丽特脸色煞白,憔悴不安……弗朗西斯·麦康伯体验到一种不合常理的幸福感,以前他从来不知道世间还有这等美妙的感觉。“老天,这才是追猎呢!”他说。“我还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很精彩?”“我讨厌这次追猎。”“为什么?”“我讨厌这次追猎。”她一腔怨恨地说,“我讨厌这次追猎。”“知道吗?我觉得从此以后我再不会畏首畏尾了。”
弗朗西斯·麦康伯战胜了自己,摆脱了玛格丽特的控制,他处于短暂的幸福之中,他甚至获得了威尔逊的赞赏和尊敬。而面对弗朗西斯·麦康伯突然的成长,玛格丽特显得苍白又无力,她只能直白地表达对这次追猎的厌恶,因为这让她失去了对弗朗西斯·麦康伯的掌控。“她看到的威尔逊还是昨天看到的那个威尔逊——当时她第一次发现了他的伟大天赋。但是,弗朗西斯·麦康伯身上,她的的确确看到了某种变化。”弗朗西斯·麦康伯兴奋地和威尔逊聊起来,对即将到来的狩猎充满了期望。但是,玛格丽特一直在旁边给他泼冷水,两人再一次争吵。
弗朗西斯·麦康伯要把从猎狮身上失去的东西从野牛身上找回来,而唯一能够将他从痛苦中拯救出来的方法就是狩猎,他想要摆脱第一次猎狮带给他的阴影,摆脱玛格丽特对他的强压。因此,在猎野牛的时候,他男人的自尊心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他兴奋、快乐,感觉找到了真正的自我,可正当他处于猎杀野牛的幸福中时,玛格丽特的枪声结束了他短暂的幸福。
海明威在《弗朗西斯·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中塑造了相互对立的两性关系,文中的玛格丽特并非传统依附于男性的女性,她是有着自己的批判意识、独立意识的个体,而男性形象弗朗西斯·麦康伯在很大程度上还要依赖于玛格丽特而生存。弗朗西斯·麦康伯与玛格丽特的对立,源于两性关系的不健康。首先,他们的婚姻是一场交易,是一场利益交换,两人各取所需。其次,弗朗西斯·麦康伯性格的软弱让他无法在妻子面前获得尊重,而他一步步地退让,也造就了他悲剧的结局。当强势的玛格丽特和弱势的弗朗西斯·麦康伯出现,他们之间的平衡就被打破了,不仅没办法产生和谐美好的爱情,而且让矛盾一步步加剧,海明威似乎在暗示着,只有相互关爱、和谐共生的两性关系才能维系这个世界。
三、结语
本文以海明威《弗朗西斯·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为中心,首先对这篇小说的内容、背景作了简要的梳理,提出弗朗西斯·麦康伯与玛格丽特不正常的夫妻关系,之后通过弗朗西斯·麦康伯与玛格丽特的对话描写,分析了他们之间对立的两性关系,并简要说明了海明威两性理想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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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谭雪静,重庆师范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学科语文专业,研究方向:学科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