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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大红袍(上)

2024-08-14黄贤庚

茶道 2024年7期

面朝正南,背倚巨壁,西采三仰峰仙灵,东纳祟阳溪紫气。九龙簇拥,涓流渗泽,坑涧云雾可润枝叶,风化烂石以养根基。占尽地利,独享天时。引得观赏者纷至踏来,文人雅士赞赏不绝。这就是蜚声海内外的母树大红袍。

大凡古之圣人,天下胜境,人间尤物都有美妙动听、脍炙人口的传说故事。大红袍也是如此,其故事多种,且偶有“新版”。似乎状元披红抱之说更近乎事理,且又有嫩芽呈红色佐证。言者津津,听者诺诺。

大红袍如雷灌耳之名起于何时?已成为世人探索之谜。志书载它起于清代,清郑光祖的《醒世—斑录》和蒋叔南《武夷山游记》亦可旁证。原属关心永乐禅寺之庙产,吾人惴测,其芳名当系高僧或名家所赐。至于起何年,未见载记,好事者穷究未果。近几年,偶闻源于明代新说,但又未见到文献,故难以服人。

“大红袍”三字何人题勒、镌刻?早间坊中传闻,题勒者系民国崇安县长吴石仙也,但未见详证。前些年,笔者从武夷山市档案馆查得这位江苏盐城人氏,于1942年农历6月16日走马于祟安县长,于1944年农历9月21日离职,前后三载。视其所批文案,字体与大红抱三字相似。当年在天心永乐禅寺管山制茶的叶寿造茶师,也曾语人:“他在民国三十二年秋才看到有此字。”时吴尚在任上,时间吻合,故说吴石仙所题。三字共宽约1.8米、高约70厘米,每字约40厘米见方。笔者询问得知,镌刻者乃时居马头岩茶厂黄华友。黄系时山中石匠名师,手艺不凡。现供职于武夷山市政协的黄文清,曾告笔者:其爷爷其时所得劳酬,每字一担谷子,这是他父亲和他说的。工钱之高,他人无法攀比。吾人思忖:为大红袍镌刻芳名,系体面劳动,酬薪丰厚,理所当然。

母树一共有几丛?1943年“示范茶厂”武夷制茶所主任林馥泉说它只二,时茶师廖存仁记之有三;1961年11月9日崇安县人委茶宇412号文,关于从南平专署公安处收回大红袍等茶山的函件中写有“名闻中外的三株(当为丛)大红袍茶树。”确凿言其是三丛。那么何时变为四丛呢?询问多位相关者,无人说清此节。笔者惴测当是原第三丛茶耔撒落而生,因为它与第二丛不大相像,却和原第三丛有些许相似,大概系变异所致。另则该丛茶树由于是“夹缝求生”,因而势单力薄,技数特少,只有10枝,比现在的第三丛少了5根,比现在的第四丛少14根,明显受到严重挤压。

1980年罗盛财在县综合农场担任领导时,分别从第一和第二丛剪穗扦插育苗,种在新辟的第一、第二层茶园。如今人们仰望,见到三坪共六丛。且第一层、第二层之茶树分别和最高层的第一、第二丛茶树完全相同,第三、四丛有些许相似。主要是看抽芽期及叶形、树形。自此老大、老二有了亲兄弟。

国人的认祖情结,也转到为大红抱溯源寻根。曾有人士声言大红袍其祖乃北斗、雀舌、奇丹,传之甚广,以讹传讹。言者“昭昭”,听者昏昏。后来好在有个DNA,一测,北斗、雀舌与它们无缘,至于奇丹与之也有差异。武夷山茶界同仁都认同“大红袍,就是大红袍!共六丛”的事实,否定节外生枝新说。它本是武夷山之菜茶,移种到此风水宝地,因佳境孕育,文人赞赏,瘾君垂涎,遂成奇珍,享茶王之誉。

母树大红袍离地多高?古有传说,大红袍立地高耸险峻,需训弥猴上崖采摘,此完全是戏说。它相对高度有多少?自古以来好似没人丈量,此事纠结我心。2017年1月10日,我随市茶业局母树大红袍管理负责人吴志强等人,登临其上。这次我是有备而往,带去卷尺、长绳、笔记本等。我向在此看护兼泡茶人员借来晾衣长竹杆,把绳子系于杆尾,垂之于地面,形如钓鱼。茌地面的林彬帮助量绳长度,得其相对高度8.9米。平时望去并不显眼,却超过三层楼房,且为峭壁,非借助木梯,无法临上。随后我对每丛茶树高度、树冠作了丈量,对每丛的根数及其中母指以粗的树杆进行一一清点,并记之于笔记本中。

茶地面积多少?第一坪1.9×1.7米,第二层1.6×1.6米,最高的第三层,路呈三角形(2.1×5.8)÷2,共计面积11.88平方米。未刻意精准丈量,却得一个吉利数字。连我自己都怀疑,重复再算,果然无误。我将这些数字抄于日记本,后又把它收录《茶事笔记》书中。我经常津津乐道那巧合数字,并为这次积虑之举而得意自豪。

随着光阴的推移,母树大红袍的管理制作单位的来龙去脉已有些许含糊。笔者经过多方询问,并查阅档案,就此做个梳理。旧时,母树大红袍系天心永乐禅寺庙产毋庸置疑,林馥泉、廖泉仁的调查也有记录。而莲枝和尚对笔者的叙说,更为生动:1938年,他15岁在该寺受戒、当侍者。同年农历四月初八,随该寺大和尚明昌法师等人去九龙窠采摘大红袍。行前寺中点香鸣炮击鼓,众僧礼送,仪式隆重肃穆。采前点香诵经,大和尚宣读祭文,有“祈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之词。众人顶礼膜拜,口念“阿弥陀佛”。随后登梯攀崖临上开采。半个时辰采毕,得青叶十来斤茶青,回厂交师傅制作。这是莲枝师生前于2006年11月11日,在天心永乐禅寺向笔者的口叙述。后我写了一小文发于报端,并于2009年收入我的拙作《武夷茶说》之中。

凡此说明旧时九龙窠母树大红袍属该寺所有。多年前,当家和尚雇人立一大块石头,恭延泰斗茶人张天福题书“大红袍祖庭”,既为印记,又彰显寺院名声。

1950年土改时,母树大红袍及九龙窠、内鬼洞等处其7.84亩茶地列为公产,未被分掉。时政府将之归给县公安局管理,恰好他们办有—个农场,1958年移给南平专署公安处的农场。1961年,崇安县将母树大红袍和新开的茶山收回,交由县属湖桃综合农场,由所属第五分场,即水帘洞分场管理制作。时分场管理干部是付尚贤、江太明。场部茶师黄道清常临指导,天心大队李乐林、茶业局陈德华曾被请去制作大红袍。

1995年,武夷山市政府下文,将母树大红袍转交给市茶科所管理制作。2016年市茶科所被私企租赁后,母树大红袍交由市茶业部门管理制作至今。每年要从他处取来新土,驼上填厚茶地。旧时山人有云,加宽一尺,不如填高三寸,客土优点具独特性。还要适情浇水、锄草、松土、修剪。敬其如父母,护之似孩婴。

1998年8月18日,第五届武夷岩荼节中,首次公开拍卖母树大红袍茶品,20克拍出15.68万元,观者瞠目结舌,对茶王身价始信于然。

好多年前,我应评茶师邀请,参与了一次品鉴。那隽永茶韵、天然气息,至今难以忘怀,“此味只应天上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