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的悲鸣:台湾“弱小民族”议题与爱罗先珂
2024-08-04郭蒙蒙
摘 要: “五四”之后,俄国作家爱罗先珂被鲁迅、胡愈之等介绍到中国,引起关注。他的影响范围,不限于中国大陆文坛,也扩及台湾思想和文化界。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台湾的世界语杂志《绿荫》、启蒙刊物《台湾民报》和有乡土文学色彩的《南音》都曾译介爱罗先珂的作品。台湾对爱罗先珂的接受,受鲁迅译介的影响,更是出于爱罗先珂对解决台湾内在问题的启示意义。爱罗先珂是世界语主义者,带有无政府主义色彩,且关注弱小民族命运,这些均引起台湾知识分子的共鸣,成为他们反殖民和开展左翼文化运动的思想资源。
关键词:爱罗先珂;弱小民族;《绿荫》;《台湾民报》;《南音》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677(2024)3-0076-09
1920年代,祖国大陆积极探索反侵略之路,颇重视民族独立和“弱小民族”议题。此时,台湾进入以政治斗争和文化斗争为主要形式的反殖民主义新阶段。①关切被压迫民族解放运动的俄国作家爱罗先珂备受海峡两岸知识分子的欢迎。爱罗先珂(ВасилийЯковлевичЕрошенко, 1890-1952)乌克兰人,盲诗人、世界语主义者,用俄语、世界语和日语写作,20世纪初期被亚洲各国称为俄国诗人②。1921年,诗人因被日本政府驱逐来到中国。③他在北京时期居住在鲁迅家中,与周氏兄弟相交甚深,尤受鲁迅青睐。1922年7月,鲁迅与胡愈之、汪馥泉合译的《爱罗先珂童话集》作为文学研究会丛书之一种出版。该书收入爱罗先珂童话11篇和自叙传1篇。除自叙传和《虹之国》《为跌下而造的塔》两篇童话外,其他皆为鲁迅翻译。另外,鲁迅还特为此书写了序。
1922年7月,《爱罗先珂童话集》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初次发行,至1929年共出版六次。④爱罗先珂的童话不仅在大陆受到欢迎,也被台湾知识分子关注。1913年,连温卿加入儿玉四郎在台北设立的台湾世界语学会,并担任会刊世界语杂志《绿荫》(《La Verda Ombro》)⑤的主编。《绿荫》于1922年和1923年刊登了爱罗先珂的世界语原作。台湾另一重要期刊《南音》也曾刊载他的《池边》。这是鲁迅翻译的爱罗先珂第一篇作品,也是中国文坛译介的其首篇作品。⑥本文将以《绿荫》《台湾民报》和《南音》三份刊物为中心,在爱罗先珂的译介脉络中,勾勒出“弱小民族”议题在日据台湾的演变过程。
一、世界语主义中的民族意识:
《绿荫》对爱罗先珂的引介
日据时期,台湾发行过《绿荫》(《La Verda Ombro》)和《台湾》(《La Formoso》)两种世界语杂志。前者由台湾世界语学会发行,发行时间为1919至1926年。1922年7至9月,主编连温卿在《绿荫》上三次连载爱罗先珂的《El Fabelaj Skezojpri?譐ina vivo de Sro. V. Eroshenko》(大陆译为《街之树》和《幻想之国》两部分)。1923年2月号和7月号分别刊载诗人的《我的学校生活的一断片》(《Unu Pa?觧etoen Mia Lerneja vivo》)和《为跌下而造的塔》(《Toro por Fali》)两部童话。⑦以上三篇作品皆以世界语刊出。
《绿荫》登载爱罗先珂作品时恰逢两岸世界语者连结之际。大陆世界语运动者黄尊生1920年赴台后,该杂志开始陆续介绍大陆的世界语运动,两岸世界语者的连结由此拉开帷幕。⑧连温卿对爱罗先珂作品的引介,与他的民族意识和他所从事的民族运动有关。关于《绿荫》,台湾研究者吕美亲虽然在史料耙梳方面有一定的贡献。但连的“民族意识”并非吕美亲所言的“台湾民族”,而是对处于列强侵略之下的整个中国饱含了同情和热爱的“弱国子民”的“民族意识”。
连温卿推介的爱罗先珂世界语作品《我的学校生活的一断片》(《Unu Pa?觧etoen Mia Lerneja vivo》)和《为跌下而造的塔》(《Toro por Fali》),都曾被收入《爱罗先珂童话集》。1922年3月,由胡愈之翻译的《枯叶杂记》⑨,分《街之树》和《幻想之国》两部分发表在《东方杂志》。《枯叶杂记》另有副标题《上海生活的寓言小品》。《街之树》讲述大树目睹“这个国家”(指中国——笔者加)的百姓被列强侵略和被官宪奴役的景象后,因无望唤醒迷失在奴性中的百姓,转而将希望寄托于青年。但青年们也难以被唤醒,尚无救国救民的担当。尽管如此,诗人并不一味悲观。在《幻想之国》中,爱罗先珂为中国青年指出了道路⑩——“北地”和“雪国”俄国。俄国十月革命给予了世界“被压迫被损害民族”解放运动以莫大的鼓舞。这便是爱罗先珂所说的“伟大精神”和“具有推翻世界的潜势力”。他借助童话刺激“优秀的思想”和激发“高尚的情感”,以激励中国人反抗列强侵略,摆脱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命运。
爱罗先珂在哈尔滨、上海、北京、杭州等地所见到的情形,是当时整个中国境遇的缩影。台湾作为祖国的一部分,与祖国大陆命运相连。连温卿引介爱罗先珂的用意,虽与世界语有关,但他着重推介描写祖国大陆的童话寓言:一方面,出于对祖国的关注,如1921至1923年《绿荫》对祖国大陆的新文化运动多有报道{11};另一方面,爱罗先珂书写的“弱小民族”问题和对民族解放运动的关心,对连温卿来说是反殖民运动的重要资源。他企图从爱罗先珂的“幻想之国”中,从祖国大陆的经验中,为台湾寻找反抗殖民压迫的道路。
1921年1月,连温卿与蒋渭水等人成立台湾文化协会,揭露日本人尤其是日本警察压迫台湾人的真相,使台湾人认清受压制的被殖民处境,并觉醒反抗的民族意识{12}。叶荣钟将台湾文化协会视为台湾非武力抗日运动的三大主力之一,认为该协会在激发民族意识与近代民主主义思想以增强对祖国向心力方面,有不可忽视的贡献。{13}台湾文学协会主要通过文化讲演会、演剧、读报会等活动进行文化启蒙,进而“唤起反日本帝国主义之意识”{14}。1923年7月,连温卿与谢文达、蒋渭水发起成立“社会问题研究会”,提及“人类有二大历史的时代,即有法兰西与俄罗斯所表现的革命”,“快要踢破所有社会制度之躯壳的问题,如小作争议在所谓武陵桃源之台湾已举起狼火了”{15}。可见,连温卿对俄国十月革命的肯定和对台湾摆脱殖民地命运的渴望。他在《绿荫》发表的《反叛者与叛徒》一文中,强调殖民地的同化政策终将消失,自由平等的世界语主义才是新时代的精神。{16}1926年,连温卿在《台湾民报》发表《对同情讲演的感想》{17}一文,在斥责日本警察横暴的同时,看到了台湾民众团结反抗的希望。他努力探索台湾摆脱殖民压迫方法的民族主义行为,正是“街之树”对中国人的期待,也是爱罗先珂对中国青年的期待。
正如其他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世界语意识和世界语运动体现了一种弱小民族的自我认知,{18}连温卿的世界语也带有反抗的民族意识。1926年10月至1927年1月,他的《怎么是世界语主义》{19}在《台湾民报》连载。文中说道,俄罗斯对波兰实行“分割统治”的政策,使得波兰境内各民族之间仇视、斗争,为调和民族矛盾柴门霍夫创造了世界语。{20}连认为世界语是殖民统治下的产物,而1913年台湾世界语运动的发轫则为受日本殖民统治的台湾人准备了出路{21}。连温卿参加世界语运动是为脱离日本殖民压迫,以期从超越民族的“全世界大同”中寻得摆脱被殖民当局“差别待遇”的方法。他在爱罗先珂的作品中发现了自己的世界语初衷。
另外,连温卿强调世界语主义应随着社会状态改变。“统治者与被统治者脱离了民族的范围”演变为阶级矛盾,世界语运动也应随之变化。{22}他认识到台湾社会在民族矛盾之外存在着阶级矛盾。他的世界语主义,除了民族主义,还夹杂着阶级意识。连温卿在1927年领导着带有明显左翼色彩的一派夺取了台湾文化协会的主导权,促成台湾文化协会“左转”。这使得共产主义在台湾的影响逐渐扩大。他推介爱罗先珂作品时,虽未引入“弱小民族”的概念,但业已体现了被压迫民族的意识自觉。连温卿将反抗的民族意识同世界语主张联系在一起,寻找着“被压迫被损害”殖民地台湾的反抗之路。爱罗先珂作品呈现的阶级问题刺激着连温卿,使他的民族意识又与阶级意识交织在一起。在日据台湾,这不是连温卿个人的思想特点,而具有某种普遍性。
二、弱势民族与阶级:
《台湾民报》与爱罗先珂
台湾除以世界语传播爱罗先珂的作品外,还转载了大陆的中文译作。黄朝琴在台湾提倡普及白话文时曾引用爱罗先珂《知识阶级的使命》中的一段话。{23}1925年1月,《台湾民报》转载了鲁迅写爱罗先珂的文章《鸭的喜剧》。同年3月,张我军向台湾推介新文学书目时,将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爱罗先珂童话集》列入其中。{24}此后,《台湾民报》陆续引介中译版的爱罗先珂童话作品。该报登载的中译本较之《绿荫》的世界语版影响更大。一方面,日据台湾时期掌握世界语的只是少数知识分子,更多知识分子拥有中文阅读能力,1920年代黄朝琴、黄呈聪、张我军等人也在提倡使用白话文;另一方面,该报作为当时“台湾人唯一的言论机关”,读者众多。
《台湾民报》对爱罗先珂的介绍,尽管与积极介绍鲁迅等新文学作家的旨趣相关,但爱罗先珂对台湾的启示意义是主要原因。1924年10月,张我军由大陆返台,不久后任该报编辑。1925年1月1日,他第一次负责编辑的《台湾民报》发行,文艺栏转载《鸭的喜剧》。此文出自《呐喊》或1923年8月初版,或1923年12月再版,或1924年5月三版。{25}上述版本《呐喊》皆收入小说十五篇,而首篇均非《鸭的喜剧》(包括之后的版本)。不可否认张我军有意将鲁迅作品作为在台湾推广“语体文”典范{26},但这并不是他的全部诉求。他完全有理由先引介《呐喊》首篇也是中国现代第一篇成熟白话文小说的《狂人日记》。但《台湾民报》却是在《鸭的喜剧》之后,才陆续推介《故乡》《牺牲谟》《狂人日记》《阿Q正传》等小说。1925年6月、7月、9月至10月,张我军转载了《爱罗先珂童话集》中的《鱼的悲哀》《我的学校生活的一断片》和《狭的笼》。该集共收入童话11篇,《狭的笼》《池边》《雕的心》和《春夜的梦》是鲁迅根据自己的“主见”翻译,《鱼的悲哀》《池边》等作品则是依爱罗先珂的意愿选择。{27}这些译作也并非全出自鲁迅之手,《我的学校生活的一断片》是胡愈之的译文。《台湾民报》恰恰是将爱罗先珂中意的《鱼的悲哀》先于鲁迅选中的《狭的笼》刊登。而后者也是《爱罗先珂童话集》的首篇。由此可见,张我军推介爱罗先珂的作品并非完全出于传播鲁迅作品的目的,{28}作家自身也吸引着张我军和台湾文坛。
“一战”后,世界性民族思潮兴起,被压迫民族纷纷起而反抗。中国知识分子受此鼓舞,开始译介弱小民族的文学,最早关注这一议题的是周氏兄弟,他们于1909年开始翻译《域外小说集》。台湾对弱小民族问题的关注则肇始于《台湾》杂志{29}。1923年《台湾民报》发行后,弱小民族的相关言论在台湾的译介更为集中。1925年1月至次年5月张我军担任编辑期间,该报译介弱小民族的相关文章达到了高峰。1924年5月18日,《弱者的特权》{30}一文指出,不论是弱势阶级还是弱势民族皆为“弱者”。该文的“强弱阶级”论述中包含着民族主义和阶级意识两种观点。谢廉清也在《台湾民报》上呼吁,“全社会之被压迫、被剥夺之弱者团结起来为社会革命之主体,排去一切不自然之压力”。{31}这一时期,台湾知识分子受启发于被压迫民族的解放运动,在思考台湾社会问题时,看到除日本殖民压迫之外,台湾民众特别是农工大众正在遭受地主和资本家的阶级剥削。随着世界性左翼思潮、共产主义的蔓延,及第三国际成立之后积极支持世界革命,他们把“被压迫被损害民族”和“被剥削阶级”纳入到“弱小民族”范畴。
《台湾民报》对爱罗先珂的引介恰好在“弱小民族”问题的热议期。1922年,鲁迅创作了以生活在北京八道湾的爱罗先珂为素材,带有纪实性色彩的小说《鸭的喜剧》。小说通过讲述盲诗人买鸭子和养蝌蚪两件小事,刻画了对“弱小生命的尊重和珍惜”{32}的诗人形象。1925年6月11日,发表在《台湾民报》上的《鱼的悲哀》反映了同样的主题,对“弱小”的怜爱{33}。日据时期台湾民众与童话里的动物命运相似,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没有权利的平等,日人警察可随意扣押、掠夺台湾人的财产。如1926年,因蔗糖会社故意压低收购价格引发台湾民众反抗,史称“二林事件”;台南斗六芭蕉农种植的芭蕉被日人警察砍去,农民损失惨重、经济拮据。在转载《鱼的悲哀》时,张我军把最后一句话“对于将一切物,作为人类的食物和玩物而创造的神明,我是不愿意祷告,不愿意相信的”加了着重号,以此控诉“恃强凌弱”。他发现了爱罗先珂对种族论的批判,将其作为反殖资源。
与《鸭的喜剧》同时刊登的《我之十愿》{34},第一愿便是期望人类平等无贫富弱强之区别。6至10月,张我军翻译并发表《宗教的革命家甘地》{35}期间,《台湾民报》连载了爱罗先珂的《我的学校生活的一断片》和《狭的笼》。张我军介绍甘地的目的与他引介爱罗先珂作品的意图一致,是为刺激台湾人的反抗意识。这与鲁迅在大陆译介爱罗先珂作品的初衷相同,“传播被虐待者的苦痛的呼声和激发国人对于强权者的憎恶和愤怒”{36}。1925年,该刊多次报道了大陆群众性反帝爱国的“五卅运动”。距“五卅运动”爆发不到一个月,便登出《中国国民党对“五卅”事件宣言》。可见《台湾民报》编辑对大陆反帝反殖民运动的重视。同一版面还刊登了俄驻华大使加拉罕对“五卅运动”的看法。{37}当日,《我的学校生活的一断片》刊登在该报的文艺栏。可见,台湾知识分子对爱罗先珂的引介,正如关注祖国大陆“五卅运动”的反殖民性质类似,是他们长期以来谋求弱小民族解放的延续。
1920年代,张我军除担任编辑职务外,还在《台湾民报》上发表诗作传播反殖思想。他用一郎的笔名发表了新诗《弱者的悲鸣》,表达了对同胞的期许,勇敢摆脱殖民者建筑的桎梏。与《狭的笼》的象征手法和寓意颇相似的作品除此篇外,《黄莺》{38}也发表在《台湾民报》。日本殖民者企图通过文化、言论、生活习惯等方面的监控政策,消除台湾人的中华民族特性,阻隔台湾和祖国大陆的连结。这些作品不仅寄托着作者们对台湾民众反殖的期待,也是他们反抗殖民政策的一种实践。
张我军在爱罗先珂对弱小民族的同情中发现了反种族主义思想。张我军在《我的学校生活的一断片》附识中写道,“爱他文字之优美、立意之深刻。”{39}显然,他对爱罗先珂作品的欣赏还因其蕴含的思想。在这篇自叙传中,爱罗先珂通过自己在盲童学院的经历嘲讽了种族论和阶级歧视的荒谬。在日据台湾,弱小民族问题天然地与帝国主义、种族主义和殖民主义联系在一起。{40}陈逢源在《帝国主义是甚么?》{41}一文中,揭示了欧美等列强通过资本掠夺和殖民侵略对各弱小民族进行帝国主义扩张的行为,这使亚洲落后民族自然结合成“东方弱小民族”整体。《台湾民报》刊载多篇文章对“东方弱小民族”问题进行讨论。{42}《弱小民族的奋起》{43}提到俄罗斯给予左翼最大援助外,还为弱小民族的解放运动提供帮助。《俄政府助捐十五万元》{44}和《苏联人民之援华》{45}便是对此类事件的报道。这是张我军在台湾引介俄国盲诗人爱罗先珂的历史背景和动因,也是俄国在东西方对抗中被视为弱小民族“代言人”的原因。上述谈论东方弱小民族的文章,并未将民族问题和阶级问题剥离,认为两者并存于弱势民族/地区。
20世纪20年代,台湾知识分子所理解的“弱者”即是受帝国列强主义压迫的弱势国家和民族,也是被地主和资本家压迫的底层无产阶级,{46}还是被侮辱愚弄的女性。“弱小民族”论被用以鼓励妇女解放。1920年代初期,《台湾民报》对女性问题有不少讨论。1926年,社说《妇人解放的当面问题》把妇女、农民、工人和弱势民族皆视为“弱者”。1927年,《台湾民族的解放运动》一文,明确将被欺压的弱小民族、被榨取的劳工阶级和被玩弄的女性归为“弱者”。{47}文章还指出台湾的解放运动是由民族解放运动渐进到无产阶级解放运动,最后是妇女解放运动。由此,台湾知识分子意识到阶级问题、性别问题同民族问题相似均是强者对弱者的压迫、剥削和奴隶。张我军1926年6月辞去《台湾民报》编辑工作赴北京,该报并未停止对“弱小民族”问题的关注。1927年,《台湾解放运动的考察》{48}一文由世界性的解放运动谈到台湾的解放运动,渐进到无产者,之后是妇女解放运动。另有,《国民运动》《中国国民运动的教训》和《台湾的社会运动》等文章讨论了大陆的民族运动和阶级运动对台湾的启发。在这些“弱小民族”论述中包含了明确的阶级意识。同时,台湾的无产阶级意识高涨,1927年台湾文化协会“左转”,《台湾民报》也出现了一些带有左翼色彩的言论。但“弱小民族”论调在该刊并未消失,如1930年4月《弱小民族的心理》刊载。{49}
作为日据时期非武装抗日运动三大主力之一的《台湾民报》引介爱罗先珂的作品,旨在唤起台湾人对殖民身份的反思和反抗意识。台湾人在日本殖民者统治下形成的“奴隶根性”,{50}需要驱除“奴隶性”,“做‘自由人’”{51}。《狭的笼》老虎不禁感叹“人才是下流的奴隶,人才是畜生,但是将人装在笼里面,奴隶一般畜生一般看待的,又究竟是谁呢?”{52}把人拘禁在笼里的是人的怯懦、不反抗和奴性。译介这篇用血和泪所作的童话{53},台湾知识分子是对自身抗争性的反省,也是借此激励台湾人要像老虎一样勇敢反抗,突破桎梏,追求自由和解放。
三、“第三文学”的提出:
《南音》对爱罗先珂的接受
张我军在《我的学校生活的一断片》附识中表示想多转载几篇爱罗先珂的童话。1925年9至10月,鲁迅翻译的《狭的笼》在《台湾民报》连载。但此后该报再无爱罗先珂作品刊载。直到三十年代,《南音》刊登了《爱罗先珂童话集》中的第三篇童话《池边》。《台湾民报》1925年后为何没有继续发表爱罗先珂的作品,三十年代《南音》杂志又是在何种语境下转载《池边》,这些问题学界尚无讨论。
《池边》歌颂了为追求世界光明勇于挑战和反抗社会制度的精神,较之《我的学校生活的一断片》无政府主义观念更为明确、浓厚。无政府主义色彩成为1925年之后《台湾民报》不再译介爱罗先珂作品的主要原因。20世纪二十年代,日本为取缔“无政府主义思想”和“共产主义思想”颁布了“治安维持法”。1925年5月,在殖民地台湾和朝鲜实行此法。{54}这造成了台湾译介无政府主义的困难。1926年12月,无政府主义者范本梁{55}入狱,《台湾民报》才有消息登出。“黑色联盟事件”{56}一度被禁止“揭载”。1928年,该报对此事的报道仅限于对相关人员被捕与出狱情况的简单介绍。1928年1月10日,尽管殖民当局允许恢复报道,报道中摘录的台湾黑色联盟宣言依旧被“开天窗”。{57}三十年代,日本殖民当局对台湾文教等领域依旧实行严密管控。如刊载《池边》的《南音》杂志不止一次遭到删禁。{58}而1932年3月,《池边》之所以能顺利发表大概是因其象征性和隐喻性。
1932年1月,《南音》由黄春成、廖汉臣、叶荣钟、周定山等人创办,由郭秋生、张星建担任主编{59}。叶荣钟是《南音》最重要的同人之一,{60}除第十一期外,卷头言皆是叶荣钟执笔。该杂志以推行台湾文艺大众化和增进台湾新文艺、新思想的发达为目标。{61}叶荣钟直接把第二期的卷头言命名为《“大众文艺”待望》{62}。朱点人、廖汉臣、朱克夫表达了对《南音》同样的期许,即创造大众化的文艺。需要指出的是,叶荣钟提倡的“大众文艺”与左翼的普罗文学不同。他期待台湾作家取材郑成功、朱一贵、林爽文、刘铭传、唐景崧等历史人物和通俗文学,书写具有台湾特色的、引起台湾大众共鸣的“大众文艺”。这与周作人提出的“平民的文学”接近,叶荣钟的“大众文艺”可能受周作人的启发。他颇仰慕周作人,阅读其作品后感慨“很有所得”{63},并通过朋友求取其墨宝{64}。
随后,叶荣钟提出贵族文学和普罗文学之外的“第三文学”。“第三文学”与“大众文艺”观点相呼应,强调超越阶级、能够代表台湾地方整体特色。依他的观点,人的社会特性应该超越阶级性:
一个社会的集团,因其人种、历史、风土、人情会形成一种共通的特性,这样的特性是超越阶级以外存在的。所以台湾人在做阶级的分子以前应先具有一个做台湾人应有的特性。第三文学是要立脚在这全集团的特性去描写现在的台湾人全体共通的生活,感情,要求和解放的,所以第三文学是立脚台湾的大地,头顶台湾的仓空,不事模仿,不赴流行,非由台湾人的血和肉创作出来不可。{65}
他强调特定地域环境中人的社会共性,以此消解阶级差异。“第三文学”观念还具有自由、平等和世界意识。这与连温卿借助世界主义对抗种族歧视相似。《再论“第三文学”》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台湾文学只有拥有自己的特性,对世界文学才有贡献。{66}台湾文学进入世界文学之列,还需要从世界文学中汲取营养。《南音》引介爱罗先珂不可排除此意图。第四期至第十一期积极介绍外国作家作品,如日本俄国文学研究者昇曙梦的《最近“苏维埃文坛”的展望》{67},介绍法国作家小仲马的文章《末世诗人萧仲马》,德国作家都德的《太子的死》及英美作家的作品。叶荣钟个人阅读范围也颇为广泛,日记中记录的阅读书目既有大陆新文学作家鲁迅、周作人、沈从文、许钦文等人的作品,也有法国作家纪德的《苏联旅行记》和日译本的《托尔斯泰日记》。
叶荣钟提出能够彰显台湾地域特性的“第三文学”和具有世界文学性质的台湾文学,针对的是日本殖民者操控下的“台湾文学”,而非中国现代文学。{68}这体现在他对周氏兄弟的敬慕和对大陆新文学作家作品的重视。叶荣钟有关文学民族性与世界性的观点,与鲁迅“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69}观点近似。鲁迅的作品颇受叶荣钟关注。1932年,叶荣钟阅读了他的《壁下译丛》和《小说旧闻抄》。1月22日,叶荣钟写下一则《关于鲁迅的消息》。他表示不仅对鲁迅的“左倾”没有特别的“爱憎”,而且期待鲁迅的“左倾”作品。2月14日,他却在日记中称左翼是“小儿病”{70},明确表达了对左翼的偏见,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鲁迅的崇敬。在文章中,叶荣钟还强调自己是一个喜爱阅读鲁迅作品的普通读者。可是,在《壁下译丛》之后,台湾文坛几乎接触不到鲁迅的作品。直到《故乡》日译单行本和《中央公论》正月号发表《阿Q正传》,叶荣钟才得知鲁迅的一些近况。{71}他从佐藤春夫的文章中了解到《鸭的喜剧》同《阿Q正传》《孔乙己》《狂人日记》等篇目已被译为日文。这应该不是叶荣钟初次接触《鸭的喜剧》,因为《台湾民报》曾转载过此篇,而他与该报渊源甚深。他1920年代在该报发表作品,1935年任《台湾新民报》(1930年《台湾民报》改名为《台湾新民报》)通信部长兼论说委员。叶荣钟在日据时期加入台湾文化协会,1925年因参与文化讲演和台湾议会请愿多次登上《台湾民报》。他当时很有可能读过《鸭的喜剧》,知道了俄国盲诗人爱罗先珂。{72}但是,对鲁迅如此关注的叶荣钟却在文章中将《鸭的喜剧》错写成《鸭的悲剧》{73}。爱罗先珂另有一篇童话《小鸡的悲剧》,由鲁迅翻译,并于1922年9月发表在《妇女杂志》。篇名写错,是误记,还是叶荣钟阅读了《小鸡的悲剧》将篇名混淆?笔者通过对照原文发现,佐藤春夫在《中央公论》发表的《有关原作者小记》中所写日文是“鴨の悲劇”{74},中文翻译即“鸭的悲剧”。可见这并非叶荣钟的笔误,表明他当时通过日本的中介接触鲁迅作品。结合自己的阅读经验,叶荣钟希望台湾读者不应只知日本作家,而是要更多地阅读大陆作家的“杰作”。这既是叶荣钟在《南音》介绍鲁迅的意图,也是《南音》引介《池边》的目的。
第十一期《南音》刊登了《鲁迅自叙传略》{75}。三十年代初期,叶荣钟仰慕周氏兄弟,而周氏兄弟与爱罗先珂的关系又十分亲近。爱罗先珂回到俄国后鲁迅和周作人都有文章纪念他们的友谊。叶荣钟藏书中有一本1925年大陆出版的《爱罗先珂童话集》。{76}他很有可能因为对鲁迅兄弟的关注,从而注意到爱罗先珂;同时为引起台湾知识分子对大陆作家作品的重视,在《南音》引介鲁迅翻译的《池边》。
无政府主义色彩鲜明的《池边》在提倡乡土文学和“大众文艺”的《南音》上刊登看似突兀,实际上俄国无政府主义者克鲁泡特金的名字曾出现在该杂志1932年5月刊载的小说《酒筵上》{77}。小说中青年们用马克思主义和克鲁泡特金理论揭示资本压迫。20世纪20年代台湾知识分子从弱小民族问题中得到启发,阶级问题被带出;三十年代左翼思潮蔓延到台湾。阶级矛盾成为20世纪30年代台湾知识分子主要关注的社会问题之一。即使揭橥创造“台湾新文艺、新思想”的《南音》也无法对阶级问题置之不理。介绍“苏维埃”普罗文学的《最近“苏维埃文坛”的展望》{78}就与《池边》发表在同期。无政府主义思潮在当时,同弱小民族解放、阶级革命等思想一道,成为台湾知识分子反抗殖民、寻求解放的资源,爱罗先珂正是在这个脉络之中被台湾译介的。
四、余论
《绿荫》《台湾民报》和《南音》对爱罗先珂作品的译介过程是台湾人反殖运动的具体呈现。爱罗先珂对弱小民族的关注刺激着台湾知识分子对殖民地命运的思考。他的童话在反对种族歧视的同时,常常伴随着对阶级歧视的讽刺。这恰好给台湾知识分子把民族主义和阶级矛盾并置提供了借鉴。他们将“弱小民族”引申为“弱势阶级”,并借弱小民族/地区解放运动鼓励台湾无产阶级与封建地主和资本家进行斗争。同时,爱罗先珂的弱小民族书写对台湾作家也产生了影响。“台湾新文学之父”赖和(1894-1943)被视为“弱小民族作家”{79}。他的作品批判种族主义、揭露封建陋习、呼吁自由和平等的主题在爱罗先珂作品中同样有所呈现。这并非偶然,他的藏书中有不少爱罗先珂的作品。{80}二人皆从“弱小民族”的立场对这些殖民统治手段进行了抨击,并注意到弱小民族/地区除民族矛盾外,还存在着阶级压迫。他们也看到了弱小民族/地区民众崇拜迷信和奴性的弱点,但并未因此放弃,而是将反抗和斗争思想融入作品以此唤醒“沉睡”中的被压迫者。面对异族的殖民统治,有良知的台湾知识分子积极探索反殖民斗争道路,俄国诗人爱罗先珂的“弱小民族”书写成为他们反殖运动的思想资源。
① 刘登翰、庄明萱主编:《台湾文学史·第二册》,现代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第7页。
② 孙郁:《鲁迅与俄国》,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41页。
③ 按,1921年10月,爱罗先珂到达上海。次年2月,爱罗先珂由上海抵达北京,在北京大学教授世界语。据周作人回忆爱罗先珂于1922年2月24日到达北京。参考周遐寿(周作人):《鲁迅小说里的人物》,上海出版公司1954年版,第129页。
④{25} 周国伟:《鲁迅著译版本研究编目》,上海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第208-212页,第72页。
⑤ 吕美亲:《日本时代台湾世界语运动的开展与连温卿》,收入陈翠莲等主编:《跨域青年学者台湾史研究第五集》,新北:稻乡出版社2013年版。
⑥ 按,鲁迅翻译的爱罗先珂童话《池边》于1921年10月3日在《民国日报》副刊《觉悟》上刊载。同年,他在该刊上发表了译爱罗先珂的《狭的笼》《春夜的梦》和《雕的心》。此后,《新青年》《晨报副刊》《京报副刊》《民铎杂志》《妇女杂志》等期刊也开始译介爱罗先珂。
⑦⑧{11}{16}{76} 吕美亲:《论析台湾世界语杂志〈La Verda Ombro〉中的爱罗先珂作品》,《台湾文学研究学报》2018年第26期。
⑨ 按,1924年商务印书馆发行单行本《枯叶杂记》。
⑩ 愈之(胡愈之):《枯叶杂记·译后记》,《东方杂志》1922年第19卷第6期。
{12}{13} 叶荣钟:《日剧下台湾政治社会运动史(下)》,台中:晨星出版有限公司2000年版,第363页,第327页。
{14}{15} 连温卿:《台湾文化协会的发轫——台湾政治、文化、社会运动的第一页》,《台北文物》第2卷第3期,1953年11月15日,第71页。
{17} 温·连(连温卿):《对同情讲演的感想》,《台湾民报》总第139号,1927年1月9日,第14版。
{18} 宋炳辉:《弱小民族文学的译介与20世纪中国文学的民族意识》,复旦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3年,第79页。
{19} 按,该篇在《台湾民报》共连载四次,第一次刊载时题为《怎么是世界语主义》(1926年10月24日),之后改题为《什么是世界语主义》(1926年10月31日、1926年11月14日、1927年1月9日)。
{20}{22} 温·连(连温卿):《什么是世界语主义》,《台湾民报》总第131号,1926年11月14日,第10版,第13-14版。
{21} 史可乘(连温卿):《人类之家·台湾ESP学会》,《台北文物》第3卷第1期,1954年5月1日,第92页。
{23} 黄朝琴:《汉文改革论》,《台湾》第4年第1号,1923年1月1日,第28页。
{24} 张我军:《研究新文学应读什么书》,《台湾民报》第3卷第7号,1925年3月1日,第16-17版。
{26} 徐纪阳:《台湾鲁迅接受史研究(1920-2010)》,厦门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2年。
{27} [俄]爱罗先珂:《爱罗先珂童话集·序》,鲁迅译,上海商务印书馆1922年版,第1页。
{28} 按,已有研究多认为《台湾民报》对爱罗先珂作品的推介是出于对鲁迅译作的关注,见徐纪阳:《台湾鲁迅接受史研究(1920-2010)》,厦门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2年;徐榛:《“五四”新文学的引介、实践与接受——论张我军与鲁迅的文学相遇》,《中国现代文学论丛》2020年第1期。
{29} 按,台湾译介最早的文章是[日]佐野学著:《弱小民族解放论——社会主义和民族运动》,冰瑶译,《台湾》第4年第6号,1923年6月10日,第65页。
{30} 一舟:《弱者的特权》,《台湾民报》第2卷第8号,1924年5月18日,第1版。
{31} 廉清(谢廉清):《北京通信》,《台湾民报》第2卷第8号,1924年5月18日,第9版。
{32} 朱双一:《〈台湾民报〉对五四新文学作品的介绍及其影响和作用》,《台湾研究集刊》,2008年第4期。
{33} 鲁迅:《鱼的悲哀·译者附记》,《妇女杂志》第8卷第1号,1922年1月。
{34} 乙君:《我之十愿》,《台湾民报》第3卷第1号,1925年1月1日。
{35} 《宗教的革命家甘地》在《台湾民报》发表的时间1925年6月21日、7月1日、7月26日、8月2日、8月9日、8月16日、8月23日、8月30日、9月6日、9月13日、9月20日、9月27日、10月4日。
{36} 鲁迅:《鲁迅全集》第一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年版,第321页。
{37} [俄]加拉罕:《租界可废了!须改革对话政策》,《台湾民报》第59号,1925年7月1日,第12版。
{38} 天游生:《黄莺》,《台湾民报》第103号,1926年5月6日,第13-15版。
{39} 一郎(张我军):《我的学校生活的一断片·识》,《台湾民报》第62号,1925年7月26日,第16版。
{40} 按,《台湾民报》当时刊登了众多反种族歧视和殖民政策的文章。如,剑:《新时代的植民政策——要放弃旧时代的植民思想》,《台湾民报》第1卷第4号,1923年3月11日,第1版;《为然有色以种的问题》,《台湾民报》第2卷第12号,1924年7月1日,第5版;前非:《黄色人种应该着觉悟唠!》,《台湾民报》第2卷第24号,1924年11月21日,第5-6版;《有色人种的抗议》,《台湾民报》第2卷第24号,1924年11月21日,第8版;《尊重植民地的国民性就不是同化主义了》,《台湾民报》第3卷第6号,1925年2月21日,第1版;《白祸呢?黄祸呢?》,《台湾民报》第80号,1925年11月22日,第9版;等等。
{41} 陈芳园(陈逢源):《帝国主义是甚么?》,《台湾民报》第67号,1925年8月26日,第21-22版。
{42} 晚村(吕阿墉):《东西杂谈》,《台湾民报》第105号、第106号、第107号、第108号、第110号、第112号、第113号、第114号、第115号、第116号、第117号,1926年5月16日、5月23日、5月30日、6月6日、6月20日、7月4日、7月11日、7月18日、7月25日、8月1日、8月8日,第9-11版、第11-12版、第10-11版、第11-12版、第10-11版、第9-10版、第11版、第10-11版、第9-10版、第10版、第10-11版;《亚细亚民族团结的机会》,《台湾民报》第2卷第9号,1924年6月1日,第1版;《由酣睡中大亚细亚的觉醒和白人侵掠的抗拒》,《台湾民报》第2卷第12号,1924年7月1日,第5-6版;锡舟(王敏川)译:《亚细亚民族的团结》,《台湾民报》第3卷第1号,1925年1月1日。
{43} 《弱小民族的奋起》,《台湾民报》第61号,1925年7月19日,第9版。转载日本《大阪朝日》1925年6月28日社说。
{44} 《俄政府助捐十五万元》,《台湾民报》第1卷第12号,1923年12月1日,第6版。
{45} 《苏联人民之援华》,《台湾民报》第3卷第7号,1925年3月1日,第4版。
{46} 《团体组织的必要》,《台湾民报》第94号,1926年2月28日,第1版。
{47} 《台湾民族的解放运动》,《台湾民报》第142号,1927年1月13日,第2-3版。
{48} 《台湾解放运动的考察》,《台湾民报》第142号,1927年1月13日,第2-3版。
{49} [日]神田正雄著:《弱小民族的心理》,文则在译,《台湾民报》第308号,1930年4月12日,第3版。
{50} 蔡培火:《我望内台人自省》,《台湾民报》第86号,1926年1月1日,第8-10版;泗筌:《台湾人的几个特性(续)》,《台湾民报》第99号,1926年3月28日,第12-13版。
{51} 泗筌:《台湾人的几个特性(续)》,《台湾民报》第99号,1926年3月28日,第12-13版。
{52} [俄]爱罗先珂著:《狭的笼》,鲁迅译,《台湾民报》第73号,1925年10月4日,第15版。
{53} 鲁迅:《狭的笼·译者记》,《新青年b30a65c63dc52730c144c2283b2411ac》第9卷第4号,1921年8月1日,第27页。
{54} 《治安维持法对台湾有何影响》,《台湾民报》第3卷第16号,1925年6月1日,第8页。
{55} 范与无政府主义者的交往,可参考邱士杰:《一九二四年以前台湾社会主义运动的萌芽》,台北:海峡学术出版社2009年版,第130-133页。
{56} 按,1927年1月日本“警视总监”通报王诗琅、周和成和吴沧洲三人邮寄给日本东京的信件提及台湾已经结成“黑联”相关事项;此外,在谢赖登处搜查出台湾黑色青年联盟宣言书。2月1日,日警开始进行全面检举黑色青年,并逮捕相关人员四十四名。
{57} 《黑色青年联盟事件 惊动全岛的大检举 结局四名被付公判》,《台湾民报》第191号,1928年1月15日,第3版。
{58}{70} 叶荣钟:《叶荣钟日记(上)》,台中:晨星出版有限公司2002年版,第45页,第29页;黄邨城(黄春成):《谈谈〈南音〉》,《台北文物》第3卷第2期,1954年8月20日。
{59} 按,《南音》编辑兼发行人为黄春成,但黄春成在《谈谈〈南音〉》一文中说道编辑由郭秋生负责。见黄邨城(黄春成):《谈谈〈南音〉》,《台北文物》第3卷第2期,1954年8月20日。《南音》第七期开始编辑兼发行人改为张星建。
{60} 黄邨城(黄春成):《谈谈〈南音〉》,《台北文物》第3卷第2期,1954年8月20日。
{61} 奇(叶荣钟):《发刊词》,《南音》创刊号,1932年1月2日。
{62} 奇(叶荣钟):《“大众文艺”待望》,《南音》第2号,1932年1月15日。
{63}{64} 叶荣钟:《叶荣钟日记》(上),台中:晨星出版有限公司2002年版,第83页,第37页。
{65} 奇(叶荣钟):《第三文学提倡》,《南音》第8号,1932年6月10日。
{66} 奇(叶荣钟):《再论“第三文学”》,《南音》第9、10合刊号,1932年7月20日。
{67}{78} [日]昇曙梦著:《最近“苏维埃文坛”的展望》,毓文(廖汉臣)译,《南音》第5号,1932年3月14日。
{68} 按,有研究认为叶荣钟并没有自外于中国。见徐秀慧:《文学、民族、革命——鲁迅与台湾文人叶荣钟》,《鲁迅研究月刊》2016年第10期。
{69} 鲁迅:《致陈烟桥》,《鲁迅全集》第十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年版,第206页。
{71}{73} 擎云(叶荣钟):《关于鲁迅的消息》,《南音》第3号,1932年2月1日,第14页。
{72} 按,吕美亲描述叶荣钟收藏的《爱罗先珂童话集》为大陆第1925年第5版。1925年大陆只在12月出版了《爱罗先珂童话集》一版。因此,叶荣钟收藏本应该为1925年12月版。从时间推断,晚于《台湾民报》的《鸭的喜剧》发表时间。
{74} 按,叶荣钟所言是佐藤春夫在《中央公论》1932年1月号发表的文章。佐藤春夫1932年1月在《中央公论》发表了翻译的鲁迅《故乡》,后附有《关于原作者小记》。叶荣钟当时应是从这篇文章中了解到鲁迅的信息。
{75} 鲁迅:《鲁迅自叙传略》,《南音》第11号,1932年7月27日。
{77} 俗:《酒筵上》,《南音》第7号,1932年5月25日,第32-36页。
{79} 按,赖和被视为“弱小民族作家”,其作品被认为带有“弱小民族”的性质。见陈建忠:《赖和的文学与思想研究》,高雄:春晖出版社,2004年,第203页;施淑:《赖和小说的思想性质》,《两岸文学论集》,台北:新地文学出版社,1997年,第123页;林瑞明:《台湾文学与时代精神——赖和研究论集》,台北:允晨文化实业股份有限公司,1994年,第136页。
{80} 按,赖和藏书中有《爱罗先珂童话集》《世界的火灾》和《枯叶杂记》,见吕美亲:《论析台湾世界语杂志〈La Verda Ombro〉中的爱罗先珂作品》,《台湾文学研究学报》第26期,2018年4月;见赖和著,林瑞明编:《赖和全集·杂卷》,台北:前卫出版社,2000年,第324、325页。另,吕美亲在赖和纪念馆中发现赖和藏书有鲁迅翻译的《世界的火灾》和《爱罗先珂童话集》,皆为1924年12月版本。然根据《鲁迅著译版本研究编目》一书记载,《爱罗先珂童话集》在1924年只2月发行过一次,12月并未出版。不过,《世界的火灾》确实为1924年12月版。极有可能吕美亲将两本书混记为同一时间出版。赖和藏书中的《爱罗先珂童话集》应为1924年2月上海商务印书馆发行的第4版。《世界的火灾》和《枯叶杂记》均是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中译本。
(责任编辑:霍淑萍)
Lamentations of the Weak:the Issue of the Weak
Race in Taiwan and Vasili Eroshenko
Guo Mengmeng
Abstract: Subsequent to May Fourth, Eroshenko, a Russian writer, was introduced to China by Lu Xun and Hu Yuzhi, causing attention to be paid to him. Not limited to the world of letters on the mainland, his sphere of influence also spread to the world of thought and culture in Taiwan. In the 1920s and 1930s, Taiwan’s Esperanto magazine, Green Shade, The Taiwan-
Minpo, an enlightenment magazine, and Southern Sounds, a magazine rich with literary rural colours, had all translated and introduced works by Eroshenko. Taiwan’s acceptance of Eroshenko was a result of being influenced by Lu Xun but it was also because of the significance of enlightenment Eroshenko had in resolving the internal problems of Taiwan. Eroshenko was an Esperantoist, an anarchist and was also concerned with the fate of weak nations or races. All that resonated with the intellectuals in Taiwan, becoming the thought resource for them in opposing colonialism and engaging in leftwing cultural movement.
Keywords: Eroshenko, weak nations or races, Green Shade, The Taiwan-Minpo, Southern Soun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