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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之花

2024-07-31陈焕焕

啄木鸟 2024年8期

引子

秋风轻拂的傍晚,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凉意。富丽苑小区的居民们饭后悠闲地散着步,沉浸在各自的谈笑之中,浑然未觉一个身穿黑色上衣、头戴鸭舌帽的男子悄然步入小区东侧,匆匆钻进了九号楼一单元。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呀?”门缓缓打开,露出肖娜的身影。她一只手紧握电话,似乎正忙于通话,另一只手则本能地挡住门框,将黑衣男子拦在门口。

“您好,我是免费做油烟机清洗的。”黑衣男子热情地说。

“不用不用,我正忙着呢。”肖娜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完便要关门。

“我给别家也洗了,很干净的,您试试吧,不要钱的。”黑衣男子边说边挡住了即将关上的门,趁机钻进了屋里。

“你!”肖娜有些犹豫,但手边的电话更为重要,最终她还是默许了对方的冒失,任由他在厨房里忙碌。半个小时后,黑衣男子请肖娜过来检验成果。她仔细一看,不得不承认,那台油迹斑斑的油烟机简直焕然一新。

“您家的油网该换了,可惜我今天没带。下次路过时,我给您电话,您下来取,怎么样?能留个联系方式吗,美女?”黑衣男子的声音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好……好吧。”肖娜有些迟疑,想着这不过是寻常的售后服务,便给他留了号码。

次日中午,电话铃声响起。肖娜来到小区门外,只见一辆破旧的银色面包车停靠在路边。当她伸手接过油网时,一块冰冷的毛巾突然向她袭来,紧紧捂住她的口鼻,浓烈刺鼻的化学气息瞬间钻入鼻腔,瓦解了所有的抵抗。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世界在旋转中褪色,她隐约看见黑衣男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无情地吞噬了她眼中最后的光亮。

“市人大代表肖娜失踪了!”

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周钰良十分震惊。对于肖娜,他并不陌生。他曾与她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肖娜为人豪爽,仗义执言,几年前因揭露城建局内部吃拿卡要的事而遭受打压。

当然,她的战绩不止这些。这位昔日的知名女记者,最初因一篇关于上市公司弘利集团总经理涉嫌性侵幼女的报道,被推至风口浪尖。尽管过程险象环生,甚至被黑恶势力追杀,但她凭借过人的勇气和智慧取得了关键证据,当时还是普通刑警的周钰良曾奉命保护她的安全。

后来,肖娜工作出色,从新闻界转战政坛,从办公室主任一职逐步晋升为民宗局书记,被选为市人大代表,成就斐然。

为了尽快了解案件情况,周钰良约见了肖娜的丈夫刘昊明。昏黄的灯光下,刘昊明的脸上写满了忧虑与无助。他向周钰良透露,妻子的事业心很强,多年来专注于工作,而他更多是照顾家里,照顾女儿的生活和学习,对于妻子的日常交往和人际关系知之甚少。

案件研判会的气氛凝重而紧张,副局长一再强调寻找肖娜的紧迫性,提出必须全面梳理现有线索,尽快明确下一步行动计划。

在周钰良看来,要想找到肖娜,还是要从活动轨迹上入手。据视频监控小组报告,肖娜失踪当天,边接电话边离开了小区,她并未驾驶私家车。通话记录显示,她最后一次通话对象使用的是临时手机号,之后再无任何联系。监控小组进一步追踪了肖娜的手机信号,信号在离开市区的高速公路途中突然消失。

专案组内意见并不统一,有人倾向于这是一起绑架案,然而,令人费解的是,至今仍未收到任何赎金的要求,仿佛绑匪的动机并非金钱;还有人推测,此案是打击报复,但随着调查的层层深入,不曾发现肖娜近期与他人有过明显的仇怨或冲突。线索在这里似乎骤然中断,留给专案组的,唯有重重疑云。

恍惚中,肖娜渐渐苏醒。她扶着头,脑袋传来阵阵剧痛,昏暗的灯光在眼前摇曳着,朦胧得几乎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

“你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划破了周遭的沉寂。

肖娜循声望去,视线在模糊中努力聚焦,勉强认出了一个男人的轮廓。他坐在凳子上,身穿黑色衣裤,头戴黑色面罩,全身遮得密不透风,唯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她。

肖娜攥紧衣角,环顾四周。这个狭小的空间,不过十几平方米,除了她身下的椅子和男人所坐的板凳外,空无一物。墙上有一扇狭窄的窗户,仅比A4纸略宽。光线透过满是污垢的玻璃窗,洒下几缕斑驳陆离的光影。面罩男身后是一扇紧闭的门,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肖娜的心随着视线的移动而愈发沉重,她感到自己正被囚禁在一个不见天日的牢笼之中,无法逃脱。

她双唇翕动,颤抖地问:“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老式的灯泡孤零零地悬挂在房顶中央,散发着微弱的光。面罩男仿佛故意选择了灯光无法触及的阴暗角落,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目光异常冷冽,如一把利剑直刺肖娜的心里。寒意自脚底升起,她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地方嘛,不重要。”男子顿了顿,仿佛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快感,“饿了没?要不要来个馒头?哈哈!”笑声在空旷的屋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我们认识吗?你为什么把我弄到这儿来?”多年来新闻工作练就的沉着机智并没让肖娜乱了方寸,尽管内心十分恐惧,但她依旧保持冷静,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自救的方式。然而,在一番挣扎与尝试后,她悲哀地意识到,唯有静待时机,别无他法。

“啪!”面罩男上前狠狠地扇了肖娜一巴掌,“他妈的,问你吃不吃馒头,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他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变本加厉,对着女人一阵拳打脚踢。

肖娜双手紧紧抱着头,嘴里不住地求饶。泪水和污垢布满了脸庞,哪还有昔日优雅的模样?

面罩男停了下来,残忍地戏谑道:“老子不能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我要留着你,慢慢玩。”

此时,墙上的窗户已经无法透进一丝光亮,外面一片死寂,就连微弱的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不见了。

身体传来的阵阵疼痛,无时无刻提醒着肖娜,她必须逃出去,否则必死无疑。心中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比上次因报道弘利集团总经理强奸幼女被人追杀时还要强烈。那次至少有公安机关的保护,但这一次,等待她的是什么?这个男人为何要将她囚禁于此?

“肖娜胆识过人,能力出众,是个不让须眉的女强人。”不少同事对她评价颇高。

周钰良暗暗思量:毕竟风传肖娜有意角逐副市长的职位,而竞争对手周鹏在工作能力上似乎并不如她,但他家庭背景强大,更有传言称他的一位堂叔在黑白两道都颇有势力。那么,这个周鹏会不会有嫌疑呢?

周钰良谨慎地向副局长汇报了自己的推测和打算。副局长神情复杂,低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们先做外围的调查工作,毕竟涉及公职人员,我不希望你们的调查给公安局或个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哎。”周钰良心领神会,副局长虽轻描淡写,却字字千钧,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毕竟周鹏背景深厚、关系复杂,若处理不当,就如捅了马蜂窝,不仅他周钰良自身难保,恐怕连副局长也要受牵连。

如何与周鹏接触,既能摸排清楚线索,又不至于让双方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是摆在周钰良面前的一大难题。他反复推敲,细细筛选,试图找出那条最合适的路径,直通周鹏的圈子。终于,在一番苦思冥想后,灵光乍现——他的同事治安大队副大队长刘建民与周鹏自幼相识,情同手足。正好他与刘建民的关系也颇为融洽,平日里少不了相互帮助。有了这层天然的默契,这事竟水到渠成地办成了。

一家川菜馆里,在刘建民的引荐下,周钰良见到了周鹏。他身着一套深色休闲运动服,浓密的剑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举手投足间,显露着自信和内敛。周钰良暗自思忖,此人似乎并非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大领导好,建民总在我面前提到您,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周钰良伸出手,主动上前搭话。

周鹏含笑说道:“周大队,久仰盛名,咱俩一个姓,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两双宽厚有力的手掌握在一起,犹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席间,周鹏的一举一动都未逃过周钰良的注视。他喝酒豪爽,酒量相当不错,谈笑风生间,引得大家笑声连连。

“大领导,”周钰良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故作好奇地问,“听说您最近筹划了一个大项目,方便透露一二吗?”

周鹏眼里瞬间燃起兴奋的火花,语气却保持着一贯的谦逊:“瞎说!哪里有什么大项目,不过是从外省引进了一家电子厂。如果项目成功,预计每年将为我市带来上亿的财政税收,同时解决上千人的就业问题。”言辞间,他对这个项目似乎是志在必得,“为了推进此事,我已经出差一个多星期了,主要是与这家企业商讨合作事宜。要不是市里有重要会议,不得缺席,现在我还在外省呢!”

一番不动声色的试探后,周钰良渐渐明朗,周鹏与肖娜失踪案之间并无直接联系。

在那间昏暗的屋子里,面罩男将肖娜绑得结结实实,有时候他会出去半天,每次出门前,总不忘将门锁死。肖娜明白,这个男人是个老手,绳子打结的方式很复杂,无论她如何挣扎,绳子始终如铁链般牢固,令她无力挣脱。肖娜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囚禁了多少天,每一天都像是无尽循环中的一环,重复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正想着,一阵门锁转动声响起。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饿了吗?”面罩男音色沙哑,见肖娜没有回应,粗暴地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虽然肖娜早已饥肠辘辘,但她仍旧紧闭双唇,似乎在无声抗议。

“他妈的,你聋了吗?”面罩男怒吼着猛地踢在了她的肋骨上。

“啊——”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肖娜颤抖着蜷缩成一团,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痛苦的喘息声。

“老子问你话,你就得答,否则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面罩男伸手抓住肖娜的头发,狠狠地撞向墙面。“嘭嘭”两声闷响,她的额头立刻涌出大量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绝望的时刻,肖娜终于发出了哀求:“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钱?算个屁!有钱就了不起吗?老子不稀罕你的钱,我就是要你的命!”面罩男不屑地说。

“求求你,别杀我,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肖娜的脸上混合着泪水和鲜血,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仿佛一个受尽折磨的女鬼。在极度的恐惧和剧痛中,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女儿和母亲的笑容,此刻,活下去成了她唯一的念想,所有的尊严与骄傲都已不再重要。肖娜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匍匐在面罩男的脚下,嘴里不断重复着求饶的话语,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了家人,为了自己,她必须活下去,无论代价是什么。

“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人大代表就能高人一等了吗?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要死。老子活够了,就是要拉上你一起陪葬!”面罩男愤怒地一脚踢开了趴在脚边的肖娜,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来,“我警告你,别再哭了,吵死人了!再哭下去,我现在就让你永远闭上嘴!”面罩男不再掩饰眼中的杀意。

肖娜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她咬紧牙关,不想在这个时候激怒他,更不想就这样轻易地丢了性命。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想起面罩男刚才所说的话,刹那间,后背升起一股凉意,她意识到这个男人知道她的情况,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案!到底是得罪了谁,要将她置于死地?

肖娜抹了一把脸颊上的血痕,现在不是沉溺于恐惧的时候,她必须找到生存下去的方法。这个男人似乎对富人和权势者有着深深的厌恶,她只能智取。

市局会议室里,周钰良和民警们一起深入研究了肖娜失踪前后的活动轨迹。

“肖娜的社交圈相对简单,主要是同事、同学和发小。我们询问了她的一些密友,得知肖娜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人际关系,几乎没有与人结怨,除了那起弘利集团总经理性侵幼女案,她确实与人结下了梁子。”听着汇报,周钰良不禁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候肖娜还很年轻,有着一股不屈不挠的冲劲。她曾伪装成酒店旅客,用针孔摄像头拍下了弘利集团总经理强行将两个女童拉进房间的画面。那次行动后,肖娜遭遇了一连串的意外事件,所幸有公安机关的介入,周钰良作为保护组组长与她接触了很长一段时间。想起这位嫉恶如仇的女人,周钰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究竟是谁绑架了她?

接着,一名民警汇报了视频监控和通话记录情况,遗憾的是,并未发现可疑的线索。周钰良也认真研究过肖娜的通话记录,除了最后一个电话有些蹊跷外,其余均无异常。然而,由于该电话号码是临时卡,仅使用过一次,难以追踪到其他信息。周钰良默默思索,肖娜的手机信号在远离市区的高速公路上突然消失,无疑是嫌疑人有意为之。结合肖娜已经失踪了四天,且至今无人提出赎金的情况来看,这起绑架案显然是早有预谋,肖娜与嫌疑人之间可能存在着不为人知的仇怨!

为了揭开这层迷雾,周钰良决定从十六年前那起性侵幼女案着手调查,或许这个案子与肖娜的失踪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他走进档案室,查阅卷宗,无意中看到了“刘鑫失踪案”,这是五年前由他主办的一起失踪案,至今记忆犹新。

五年前,一个秋日的傍晚,刘鑫接到电话后离家外出,从此便杳无音信。当时他在本市经济学院当老师,刚四十出头便已评上教授职称,正值事业上升的黄金期。他为人随和,从未与人发生过争执。刘鑫的失踪让家属悲痛欲绝,多次到市局讨要说法,市局领导安排周钰良接手此案。因此,他对案卷中的细节了如指掌。他记得刘鑫的家属曾提及,失踪当天,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到家里清洗油烟机,而那天恰好刘鑫在家。这个细节虽然微不足道,但在周钰良的心中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周钰良小心翼翼地将案卷放回原位,默默思索,这两起失踪案之间会不会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围绕弘利集团的调查很不顺利,当年的七名嫌疑人中,有三名已经离开了本市,剩下的四名都因当年的事生活困顿,他们的孩子也步入歧途,成了混混儿。这个情况引起了副局长的重视,他要求重点调查上述人员,从中挖掘线索。

然而,周钰良心中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他总觉得侦查方向偏了靶,但又无法指出正确的方向。他点燃了一支烟,缓缓起身,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夜景。这些年,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这座城市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居高不下的犯罪率。想起自己经手的众多大案里,没有一件像这起失踪案这样如此扑朔迷离,让人无从下手。他的目光落在远处蜿蜒的高速公路上,思绪也随之飘向远方……

“公路!”周钰良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突然意识到,肖娜的手机信号正是在那条通往外市的高速公路上诡异消失的。而在五年前的刘鑫失踪案里,手机轨迹也曾是他的调查重点。

他急切地捻熄了手中的香烟,匆匆向档案室走去。

“把近几年失踪案的卷宗都调出来。”

档案员看着满是迫切的周钰良,不敢有丝毫怠慢。十几分钟后,抱着一摞卷宗走了过来:“喏,近几年共有五起失踪案,都在这儿了。”

周钰良早已焦急万分,一回到办公室,便迫不及待地打开卷宗。不知不觉他已连续查阅四个多小时,其间,同事们来来往往,甚至到了饭点,他都未曾察觉。他如一位耐心的矿工,在错综复杂的信息矿山中不断挖掘。在排除了一起男童失踪案后,剩下的四起失踪案竟有着一个惊人的共同点——所有失踪者的手机信号最终都消失在那条通往城外的高速公路上!这个发现让周钰良的心跳陡然加速,他知道这绝非巧合。这些案件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联系,而他,正站在揭开真相的边缘!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上次那个女人撑了八天,我看你也不过如此。”夜幕中,面罩男来到肖娜的跟前。

肖娜有些神志不清了,又渴又饿,伤口隐隐作痛,身上冷得如置身寒冬,而喉咙里却像被一团火焰炙烤着。

已经过去五天了吗?她几乎要崩溃了。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度日如年般地难熬,她不断地问着自己,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救她,这种地狱般的日子究竟何时才是尽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后才抓你吗?因为你的影响太大了。我之前抓的那些人,警方都毫无办法,不过是一群无能的傻子!”男人的话语中充满了轻蔑998132aebb4b2f440399a24aea2f5063bef16b10ed9809be0c9324a8aebf3a60和嘲讽,他站起身来,冷笑着继续说道,“你肯定好奇为什么至今没有人来救你,那是因为警察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我去你家时,避开了所有的监控,摄像头只会记录下你独自一人离开的身影,根本看不到我。哈哈,为了把你弄到这里,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不仅研究了你的生活习惯,还找到了小区监控的盲点。”面罩男为自己的聪明得意不已。

肖娜心里一惊,面前的罪犯绝非等闲之辈,拥有极强的反侦查能力。她深呼吸,尽量用平缓的声音问:“你为什么要抓我们呢?”

“哼!”面罩男发出一声冷笑,仿佛在嘲笑肖娜的天真,“想从我这里套话?没那么容易。你们这些所谓的业界精英,在我眼里不过是仗势欺人、欺压百姓的败类罢了。”他边说边紧握双拳,似乎要以一己之力向全世界宣战。

研判会上,副局长和周钰良就侦查方向激烈地争执起来:“我认为你们应该集中精力在弘利案的嫌疑人身上,时间紧迫,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如果再找不到肖娜,恐怕她就凶多吉少了,我不希望再看到受害人家属堵在市局门口。”

“正因为时间紧迫,所以侦查方向一定要明确。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这四起失踪案和肖娜失踪案之间存在联系,我认为可以并案侦查。这些案件中失踪者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地点都指向了同一个区域。”周钰良据理力争,分毫不让。

副局长再次提出质疑:“仅凭这一点就提出并案侦查,太过草率了吧!受害人中男女都有,职业各异,年龄从二十五岁到五十岁不等,互不认识,哪里能并案处理?”

“我认真看过这些案卷,虽然受害人的特征并不一致,但是除了手机轨迹最后的位置基本相同外,他们都是独自接到电话走出小区,且最后一个电话都是仅使用过一次的临时卡,同时在两个案卷中都出现了戴鸭舌帽的男人。作案手法一致,就凭这点,我认为嫌疑人不仅手段狠辣,而且具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周钰良挺直了脊背,目光坚定地直视副局长。

“现在去哪儿找这人呢?为了一个尚不明确的嫌疑人,难道我们要搞大排查吗?”副局长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怀疑。

周钰良坚定地回答道:“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嫌疑人的动机,但我认为应该立即围绕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开展一次全面的排查,尤其是高速公路附近五公里内的区域,都是排查重点。”

“你要为你的决定负责。别等错过了案件侦破的黄金期,惹出了大麻烦,可不是那么容易收拾的!”撂下这话后,副局长不悦地离开了会议室。

在场的民警面面相觑,陷入沉默。他们是继续围绕弘利案的嫌疑人进行深入调查,还是按照周钰良的提议进行大排查?周队身上的担子压得不轻,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到案件的走向。会议室里没有一个人敢打破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钰良身上。多年来,他凭借丰富的破案经验和独到的见解,在多起棘手案件中提出了关键性思路,而案件的侦破也一次次证明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周钰良深吸一口气:“去吧,打报告,向市局申请派出所警力,开展高速公路两侧大排查!”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沿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一定能够找到突破口。

清晨六点,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高速公路两旁的麦田在晨曦的轻抚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周边五公里的区域内,由于远离市区,只剩下零星的几户人家,曾经的工业区和城乡接合部的生活区交织在一起,地形错综复杂,排查起来困难重重。

“也不知道周队是咋想的,这排查费时又费力,说不定到最后一无所获。”一名民警向身边的同事小声抱怨着。

“行了,你就知足吧,换你这会儿还不知道愁成啥样呢。况且按周队的想法也不一定没结果,那么多棘手的案件在他手里不都迎刃而解了吗?”另一名民警不以为然。

“那些案件线索很多,可是这次的失踪案啥线索都没有,光凭直觉就能破案?”抱怨的民警摇了摇头,半信半疑地走进了一间废弃的小屋。

一上午的搜查工作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民警们仔细排查了高速公路沿线的十一个废弃房屋,却毫无收获。周钰良心急如焚,但他知道,作为队长,不能让这种情绪显露在脸上。今天,已经是肖娜失踪案发生的第六天了。他匆匆扒了几口饭,开车继续搜查。站在金黄色的麦田里,望着远处那座孤独伫立的废弃水塔,周钰良心中不禁升起一种异样。

这时,电话响了,市里的领导来局里了,要他立即返回局里汇报案件侦办进度。

汇报会上,市领导责怪公安部门破案不力,副局长也拿排查毫无收获来说事,瞬间,周钰良成了众矢之的。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议论声此起彼伏,几乎要将屋顶掀翻。经调查,有人发现弘利案的嫌疑人对当年揭露丑闻的肖娜心存不满,但要彻底摸清他们的社会关系,短期内并非易事;还有人力挺周队的侦查方向,毕竟多年来,他在侦破重大案件中的表现一直备受肯定。

周钰良的脑袋中充斥着各种声音,感觉快要爆炸。他不甘心自己的排查方案就这样以失败告终,一定有什么地方遗漏了!突然,那座废弃的水塔在他脑海中闪现,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那里极可能隐藏了解开整个案件的关键线索,绝不能就此放过!

会议无集而终,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着两个可靠的手下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水塔。

“来一碗盖浇面。”面罩男走进一家小面馆,此时的他没戴面罩,头顶多了一顶鸭舌帽,帽檐低垂,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目光空洞,盯着桌上的菜单,仿佛透过那些字迹看到了自己黯淡无光的人生。

“今天上午来了好多警察,也不知道出啥事了,哎!”一个穿着蓝色上衣的男人与同桌闲聊着。

面罩男的手微微一顿,筷子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大口吃面。吃完面,他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便迅速起身离开。

回到水塔,他重新换上了黑衣、面罩,走到肖娜面前,凝视着那张曾经美丽的脸庞,如今却布满了血迹和泪痕,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宛如一个被遗弃的布娃娃。

面罩男冷漠地踢了肖娜一脚,看到她因痛楚而微微蜷缩时,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看样子,有人来救你了,可惜他们没能找到你。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很有意思呢!哼,我倒要看看,警察有没有那个本事!”

面罩男绕着肖娜慢慢踱步。多年来,这里一直是他发泄痛苦的秘密场所,等尽情宣泄后,便会把人埋在水塔附近。这里荒凉无人,破败不堪,要不是他小时候离家出走,没地方住,曾经在这里生活过,谁也不会想到这儿竟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我原本打算今晚就了结你,但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跟警察好好玩一下。如果他们今晚找到你,那算你走运;但如果过了今晚他们没能发现你,那么,不好意思,我就要把你埋了!”他相信,这次他依然是这场游戏的胜利者。面对警察的屡次失败,他有些迫不及待了,渴望在今晚就品尝到胜利的果实。

肖娜烧得迷迷糊糊,耳畔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却又清晰得可怕。“今晚要把你埋了。”这话如一记重锤,瞬间击碎了心中仅存的侥幸,她颤抖着哀求:“求求你,放过我吧。”

面罩男冷漠地看了眼肖娜,转身走出房间,熟练地将门锁上,擦掉锁头上可能留下的指纹,这才放心离开。

当周钰良赶到水塔时,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声掠过空旷的田野。他示意手下要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在观察了近半个小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动后,他才开始慢慢靠近水塔。他仔细观察水塔的附近,注意到一扇半掩在草丛后的小门,门口的草地有明显踩踏的痕迹。门上的锁虽然锈迹斑斑,但锁头却没有灰尘,应该最近还有人在使用。他将耳朵贴在冰冷的木板上,聆听半晌,然而,没有一丝响动。

周钰良皱了皱眉,决定退回附近的草丛中。天慢慢暗了下来,他交代手下把手机调至静音,在此静静守候,观察夜晚是否会有人出现。

过了许久,一阵微弱的“沙沙”声从草丛深处传来,周钰良屏住呼吸,敏锐地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响。突然,脚步声戛然而止。面罩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身,迅速奔向自己的面包车。

周钰良立即闻声追去。夜色宛如一层厚重的帷幕,遮蔽了视线,使他无法看清嫌疑人的外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包车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该死,就差那么一点,竟然让他逃了!”周钰良气得一拳砸在了树上。他不再耽搁,立即与队员们赶往水塔,一脚踹开门锁。

“找到肖娜了!她受伤严重,请求支援!”

专案组接到电话后,火速集结并抵达现场展开勘查工作,确保不错过任何线索。而肖娜也被紧急送往医院进行抢救,她的身上遍布伤痕,肋骨被打断,加之伤口感染严重,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幸亏救援及时,若再晚一天,恐怕性命难保。

水塔年久失修,关押肖娜的是一间破败的小泥屋。现场一片狼藉,地面上布满各种胶鞋印,门把手和锁头上有人为擦拭的痕迹,显然是嫌疑人故意为之。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看样子对警察的办案手法非常清楚,”周钰良沉吟着,眉头紧锁,“他不会是个惯犯吧?”

技术组组长摇了摇头,无奈地说:“目前,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指纹或鞋印,无法进行有效比对。”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们在多处提取到了血迹。经初步分析,至少来自四个人。”

“看来水塔就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些失踪案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联系,以前的失踪者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周钰良忧心忡忡地说,“只可惜肖娜现在还在抢救,如果她能说出嫌疑人的特征,或许我们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市人大代表肖娜被囚禁六天后,终于成功得救!”黑衣男子看着报纸上的新闻头条,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心想:看7f2d6d9845d38058ca1a1861168209d2d7c02497bc306fe77276871a054a2e94来警察里也有聪明人,不过我十分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们是抓不到我的,是时候开始我的下一步计划了。

三天后,肖娜从昏迷中苏醒,意识渐渐清晰。周钰良特意前来探望她:“老朋友,这回是你命大呀!”肖娜正要坐起身来,被他轻柔地按住了。

“多亏了你,我听说要不是你坚持排查,我现在已经坐上开往天堂的列车了。”肖娜眼中涌出两行热泪,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今天我来主要是想看看你的情况。”周钰良停顿了一下,斟酌字句,最终还是提出了那个亟待解答的问题,“你还记得那个劫匪吗?”

虽然肖娜极不愿意重温那段噩梦般的经历,但在周钰良充满鼓励与期待的目光下,她还是鼓起勇气,强迫自己回忆:“那个男人大约一米七,中等身材,我记不太清楚他的外貌了,因为他总是戴着面罩。他第一次来我家时,是来清洗油烟机的,我当时正忙着打电话,并没有留意他的长相。他说,他总能避开小区的监控,很可能面部也做了伪装。第二天下午,他打电话让我出小区取油网,我当时有急事,也没多想,就走到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前,后来我被他迷晕了,囚禁在水塔里。我记得他曾说过,他以前还绑架过别人,无一例外,都被他埋进了土里,我想可能是被埋在了水塔附近。”说到这儿,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没事,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听完肖娜的叙述后,周钰良的眉头紧锁。如果肖娜所说属实,那么这起案件就不再是单纯的绑架案,而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连环杀人案!

专案组成员迅速赶到水塔附近,寻找可能存在的异常迹象。经过半天的勘查,周钰良锁定了一个离水塔约三十米的地方,有近期挖掘过的痕迹,且那片野草生长得特别旺盛。他推测,嫌疑人不太可能将尸体掩埋得太远。一方面,死者的重量会给搬运带来极大的困难,对于单独作案的嫌疑人而言,很难将尸体转移到很远的地方;另一方面,拖动尸体很可能会留下血迹,这样无疑增加了事后清理与销毁痕迹的难度。

技术组的民警拿着铁锹小心翼翼地挖开了表层的土壤,接着一层层地深入挖掘,当挖到约五十厘米深时,一只已经白化的手骨赫然出现在眼前。技术民警立即换上了更为精细的工具,一点点地清理周围的泥土,一具女尸的轮廓逐渐清晰,长发和玫红色的衣服碎片附着在骨头之上。这样的挖掘工作持续了五天,在女尸旁边依次发现了其他三具尸体。最后一具已经高度白化,根据残存的碎片、尸体长度和头骨特征,周钰良确定这就是五年前失踪的刘鑫。那起他亲手办理的失踪案,如今,随着挖掘的发现,心中仅存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那个恶魔为什么要杀害这些人,他们看似毫无关联,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虽然一连串的疑问在周钰良心中盘旋,但当务之急是尽快摸清嫌疑人的情况,摸清他是否还有下一个目标,是否能在他动手之前将其抓捕。重启连环杀人案的调查,迫在眉睫。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关于发现的四具尸体,必须做到绝对保密,严禁向外界,尤其是媒体泄露任何信息。”周钰良在会议一开始就严肃地强调了办案纪律,“如果嫌疑人认为他所掩埋的尸体未被发现,他很可能会再次犯案。”

“当前,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根据尸检结果来确认受害人的身份。特别关注第一个受害人刘鑫和最后一个受害人肖娜。”周钰良环视组员,继续说道,“刘鑫失踪案很可能是嫌疑人的初次犯案,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初次犯案的嫌疑人往往会有疏忽,可以从家属口中寻找线索。而肖娜案是他最近一次作案,也是没有成功的一次,此时他作案手法娴熟,心态相当稳定。我初步推测,他很可能是本市居民或长期居住在本市的外来人员,他对受害人有过深入调查。现在,立即对近五个月来富丽苑小区及其周边道路的监控进行彻底筛查,特别留意是否有戴鸭舌帽的男子出现。”

“收到!”民警们齐声回答。

深夜,周钰良站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大厅中沉思着,嫌疑人究竟是谁?除了伪装成清洗油烟机的工人,他还可能伪装成哪些身份?

“找到了!”突然,一名民警激动地喊道。

“让我看看!”周钰良迅速凑到屏幕前,仔细观察视频中的男人。正如肖娜所说,他的身高大约一米七,体型中等,由于鸭舌帽的遮挡,难以看清容貌,“他应该不会是走路来的,很可能有一辆面包车,你们再仔细查看附近是否出现过一辆破旧的银色面包车。”

反馈很快回来了,监控中并没有相关画面和停车记录,线索似乎在这儿断了。

周钰良并没有放弃,敏锐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嫌疑人作案时冒充家政服务员,我估计他对维修工作应该相当熟悉。你们重点排查一下富丽苑小区这两个月的维修记录,有没有维修下水道或暖水管的人,他们的身形是否与嫌疑人相似。”

秋夜寒露,越发清冷。天空中孤零零地悬挂着一弯弦月,散发着幽幽寒光。周钰良披上外套,点燃一支烟,想到外面透透气,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院门口,想起好几天没去探望的肖娜,便径直走了进去。

他透过玻璃门窗往里望去,只见肖娜的丈夫和女儿都陪伴在侧。女儿紧紧依偎在妈妈的身边,两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温馨一幕让他心中感慨万千,想起刘鑫家属悲痛欲绝的哭喊声,更加坚定了要将嫌疑人绳之以法的决心。

肖娜从门缝中看见了周钰良,轻轻挥手,请他进来。

“怎么样,身体好一些了吗?”周钰良关心地问。

“好多了,我今天都可以下床活动了。”肖娜感激地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丈夫刘昊明知道他们一定有话要说,拉起了女儿的小手:“周队长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要给肖娜买点东西呢,要不,帮我照看一会儿,我和孩子去去就来。”

“不用客气,有事你先去忙,这里有我呢!”周钰良笑着点点头,送走了这对父女。

“周队长,真的谢谢你了!”肖娜双眼中闪烁着泪花。

他轻声安慰:“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一定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肖娜诚恳地看着他。

周钰良神色凝重:“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不光你这一起失踪案,我们在案发现场还发现了四具尸体。目前,我们还没掌握嫌疑人的有效线索。所以,我想请你再回忆一下。”

肖娜陷入了沉思,还有什么线索呢?一幅幅画面如电影般在她脑海中快速闪过,最终定格在她接过油网的那一刻:“他的左脸好像有个黑痣,估计是个国字脸,大眼睛。”

“你确定吗?”周钰良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我确定。”肖娜肯定地说,“之前你询问的时候,我还在恐惧之中,没有细细回想。我对他的声音记忆深刻,毕竟我做过记者,对人的声音本就敏感。如果再让我听到他的声音,我相信我能辨认出是不是他。”

“太好了!明天我就请画人物肖像的专家到你这儿来,一定要揪出那个恶魔!”周钰良信心满满地站起身来,似乎要立马回去安排工作。

肖娜见他要走,急忙喊住:“周队长,等一下!我突然想起了被解救的那天,他说过猫和老鼠的游戏很有意思,还要看警察能不能找到我。”肖娜担心地望向他。

周钰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这个我们知道,所以对发现四具尸体的事一直保密,没有向外界透露过任何信息。这样,嫌疑人也就无法知道我们究竟掌握了多少线索。”

黑衣男子在新的城市落了脚,为了不引人注意,专门偷了一张跟他长相极为相似的身份证。他用这张身份证租下了一间房子,作为落脚之处,但内心的不安令他无法平静。于是,他前往附近的网吧,想要窥探外界的反应,尤其是警方是否已经发现他掩埋的尸体。然而,网上一片平静,除了市人大代表肖娜被解救的报道外,再无其他消息。黑衣男子揶揄了一番:“看来这些警察都被吓破了胆,休养生息呢,真是胆小如鼠的废物!”

带着这份轻蔑和自信,他离开网吧,回到了出租房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随身携带的宝贝,将所有东西贴在墙上。一面墙上贴的是肖娜的照片,旁边是她的个人简介、家庭地址和电话号码。再往下是她的车辆信息、家庭成员、生活作息时间及小区监控点位等各种信息。在另一面墙上,他贴上了新的名字——苏蕊,旁边仅有她的家庭住址。昏暗的灯光下,黑衣男子面露狰狞:“从今天开始,又是一个新的游戏。”

他拿出皮鞭狠狠地抽在自己的腿上,痛苦扭曲了他的面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都是因为你们,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这些婊子、人渣,我要把你们全杀了。”鲜血在旧的伤痕上猩红地蔓延着,他撒了一点消炎粉,起身洗脸。望着墙上苏蕊的名字和地址,他第一次觉得有些难办。他并不知道苏蕊的长相,只知道地址,这么多年过去了,地址是否有效,他无从得知。

“根据肖娜的描述,我们已经绘制出了嫌疑人的画像,利用技术手段将其面部特征输入数据库,与有犯罪记录的人员进行比对,可惜的是,我们并没有找到匹配的可疑人员。”技术组的民警向周钰良详细汇报了画像比对的结果。

周钰良沉吟片刻:“如果没有犯罪前科,那嫌疑人的行事一定非常谨慎。无论如何,只要是人,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之前让你们调查的嫌疑人可能使用的其他身份,现在有什么进展吗?”他问视频监控组的民警。

“我们复查了近两个月富丽苑小区的监控录像,发现其中一名水管工人的体貌特征与嫌疑人有些相似。据那里领班的老水暖工说,这人是近两个月才来的新人,只知道姓马,留过一个电话号码,不过现在已经打不通了。”

“号码多少,查到机主了吗?”周钰良急切地问。

“查了,机主叫马明阳,他与嫌疑人的画像并不相符。我们推测,嫌疑人可能是冒用了马明阳的身份证来办理入职手续和手机号码的。”民警遗憾地回答。

周钰良紧锁眉头:“这个家伙真是狡猾至极!接着查,如果他能用马明阳的身份证办手机号,那说明他跟马明阳肯定是有交集,不管是工友、邻居还是其他关系。继续排查肖娜上班途中、单位停车场和家人经常活动区域的监控。嫌疑人想要摸清肖娜的生活作息,肯定要多次跟踪,我就不信他在跟踪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周钰良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缓缓地吐出烟雾。到底遗漏了哪里?

“肖娜女儿每个星期六都要去跳舞,舞蹈培训中心有高清的监控吗?”

“好像有的,我来找找。”

此时,民警的讨论声飘进了周钰良的耳朵里,他心中一动,闻声而起:“快!将这两个月培训中心的视频监控调出来!”

果不其然,嫌疑人的身影清晰可见,在一楼楼道的监控视频中更是捕捉到了两张高清的面部照片。这一发现让专案组的民警们激动不已,长时间的辛勤工作终于迎来了重大突破。

可是,照片上的人到底是谁?获取嫌疑人的样貌只是第一步。

以目前掌握的两张照片作为突破口,在全市范围内开展大排查成了工作的重中之重。然而,经过民警们一天的全力奋战后,在本市人口库里竟然查无此人!大家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嫌疑人对这里非常熟悉,很可能在本市生活了很长时间。即使他不是本市户籍人口,也必定是长期居住在这里的人。重点围绕五个受害人的生活区域进行外来人口排查,一定能发现线索!”周钰良再次一锤定军心。

连着近半个月的东奔西走,黑衣男子依旧一无所获,未能找到苏蕊的踪迹,这让他很是狂躁。回到出租屋后,愤怒如困兽般无处宣泄。他猛地一把抓起皮鞭,毫不留情地挥向屋内的家具。“啪!啪!啪!”每一次鞭落伴随着刺耳的破裂声,木屑和碎片在空中凌乱地飞舞,室内一片狼藉。在数十次近乎疯狂的抽打后,他终于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床上。

他的双眸布满了血丝,内心充斥着对杀戮的渴望。脑海中,那些受害人的呻吟和流淌的鲜血竟让他产生了一种扭曲的快感。只有在主宰他人命运的时刻,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仿佛自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操控着他人的一切。

突然,他从床上跳起来,急切地从枕头下抽出一本杂志。在杂志的第一页上,记录着一长串的人名,其中一些已被红F7YvRoObsINGL3LPE2ipZbVHwuSYuplVvobiFS1vVXc=笔狠狠地划去,而刘鑫、肖娜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苏蕊则位列倒数第三。他拿起红笔,带着满腔的愤怒与恨意,狠狠地在苏蕊的名字上划下,力道之大,几乎将纸面划破:“我要把你们全杀了,一个不留!”

排查到第三天时,根据上报的线索,周钰良带人迅速赶到了渝南区的棚户区。站在脏乱的棚户区附近,他不禁感慨:“渝南区就属这里最复杂,外来人口密集,管理松散,对嫌疑人来说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穿过污水横流的街道,跨过垃圾成堆的巷口,终于来到了梁大妈的家。

当民警拿着照片给梁大妈看时,她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这个人呀,这不是周娃子吗!他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民警赶忙解释:“大妈,他没出什么事,最近我们在搞人口普查,对这片地区的外来人口和流动人员进行清查。这个人的信息我们登记得不全,所以过来再核对一下。”

“这样呀……”

“大妈,您知道这个人现在还在这儿住吗?您能讲讲他的情况吗?”民警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趁机追问。

梁大妈顿时精神一振,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他十几岁那会儿,跟着他妈在我们这个院子里租房子,住了好几年。那时候他长得清秀,院子里的人都挺喜欢他。不过,他命苦,从小父母就离异了,他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他出气。打得叫一个惨啊,皮鞭抽得他身上满是血痕,可这孩子硬气,愣是一声没吭。”梁大妈边说边摇头,既心疼又无奈。

“他学习其实挺好的,可惜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印刷厂当工人。后来,他妈病重过世,他便从这里搬走了。至于搬到了哪里,我也不清楚。”梁大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前几年他又回来了,重新在这里住下。不过,有个把月了吧,我们就没再见到他。”

梁大妈领着周钰良一行人来到了周娃子的出租房前。这间两居室的平房内只有桌子、床、炉子等家居用品。

周钰良环顾四周后,转头询问梁大妈:“您能再给我们详细讲讲周娃子的情况吗?比如他是哪里的人,姓名是什么,社区有没有相关的登记信息?”

“我们这片儿,棚户区改造的口号喊了好几年,到现在还是老样子。至于周娃子,我确实不清楚他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前年回来后,整个人变了不少,变得沉默寡言,好像心里总憋着一股气,跟邻里也不怎么交流。”梁大妈仔细回忆道,“这里的居住条件确实差,许多租户都陆续搬走了,只剩下他一个还租着房子。我呢,是舍不得这老房子,就一直住在这里。记得他刚来那会儿,我问过他是做什么的,他说在一所学校当保安。”

“您还能想起来是哪一所学校吗?”周钰良一脸惊喜。

“哦,好像是在市经济学院当保安。”梁大妈不确定地说。

天无绝人之路!受害人刘鑫正是市经济学院的教授。如果周娃子确实在那所学校当过保安,那么他完全有可能掌握刘鑫的日常活动轨迹。从市经济学院的保安科入手,或许就能找到他应聘时使用的身份信息。

想到这儿,周钰良激动地继续追问:“您能想起来他具体是什么时候当保安的吗?”

梁大妈轻轻拍打着自己的额头,突然,她眼前一亮:“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是五六年前他回来后不久的事。”又有些犹豫地说,“具体是哪个月份,我实在记不清楚了。”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她的表情严肃起来:“这个周娃子,可能对女人有些敌意。记得有一次他问我,怎么样才能让女人听话,是不是要用鞭子抽她们?当时,可把我吓了一跳,幸亏我只是个老太婆,要不,我真不敢让他继续住在这儿。”梁大妈边说边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觉得他可能是在感情上受过伤,或许是被外面的女人骗了。”

周钰良还未来得及回答,梁大妈已经从民警们的表情中察觉到了端倪,她忧虑地再次问道:“你们这么着急找周娃子,是不是他摊上事了?”

“梁大妈,这个周娃子可能涉及一个案件,具体是什么案件我们不便透露,但今天到这儿调查的事您不能往外说,如果您还想起什么,及时跟我们联系。”周钰良安慰她说,“有什么情况您直接打这个电话找我就可以了。”

“周娃子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您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周钰良思索片刻后,再次开口。

“特别的地方……好像没有吧,他天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梁大妈边想边小声嘟囔着,“每天都穿个黑衣服,戴个鸭舌帽,从没见过他带朋友来过,啥时候都是一个人。”

黑衣服、鸭舌帽。听着这些细节,周钰良的眼睛瞬间睁大,他深吸一口气,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终于找到了!

周钰良一行人急忙赶往市经济学院。在学院的保安科里,找到了周海的档案。档案管理员回忆道:“这个周海啊,当初应聘时其实不太符合我们的条件,但他苦苦哀求,最后还是让他留下了。可谁想到,他不到五个月就突然离职了。”周钰良审视着档案中的照片,确认无疑,与监控视频中的嫌疑人是同一人。更令人震惊的是,在同期的应聘人员中居然也有马明阳的名字——正是嫌疑人之前使用过的手机号码的机主。整个案件的线索串联起来了!

周钰良带着档案回到单位核查,结果发现虽然两者长相相似,但很显然,嫌疑人是精心挑选并冒用了周海的身份。“真是一个厉害的对手。他在第一次作案时,肯定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将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周钰良在感叹的同时,迅速安排民警去找马明阳。马明阳曾与嫌疑人共事过一段时间,或许他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这是小周,我们当时一起应聘市经济学院的保安。”马明阳看着照片,回忆起与嫌疑人共事的日子,感慨地说,“他呀,平时像个闷葫芦,不太爱说话。我们是倒班制,一休息他就跑去听课,看起来特别爱学习。他尤其喜欢听刘鑫教授的课,我们那时候都开玩笑说,他是不是刘鑫的超级粉丝。”说到这里,马明阳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刘鑫失踪之后,小周就再也没来上过班。”

“你对他还有什么别的印象吗?”民警追问道。

马明阳想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对了!今年七月的时候,他突然联系我,说他的身份证丢了,让我用我的身份证帮他办个手机卡。”

“他怎么联系你呢?”

“他从来不用手机,联系我都用公用电话。不过,他有一辆银色的面包车,开了好多年了。”

“你现在还能记起车牌号吗?”民警有些激动地问。

“哦,好像是川A86337。”

“那辆车是他本人的吗?”

马明阳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估计买的是二手车,我怀疑他可能连过户手续都没办。这家伙胆子真大,没驾照也敢开车。我曾问过他,要是没驾照被交警抓了怎么办?他却很自信地说,他绝对不会让警察抓到。”

“的确很像嫌疑人的风格,行事大胆,对警方有着明显的敌意。”听着调查汇报,周钰良对嫌疑人的性格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们也查了川A86337的车主信息,发现另有其人。”民警接着补充。

周钰良对此并不意外:“这没什么,我们只要追踪川A86337的行驶轨迹,就能摸清嫌疑人的活动范围,进而锁定他的藏身位置。”他的声音充满了坚定和自信,随即下达指令,“立刻行动,开始追踪!”

“真是见鬼,整整十七天,没有找到苏蕊这女人一点信息。”黑衣男子一进门,便愤怒地将手中的包扔向床铺,抓起一瓶酒猛地灌了几口,胸中的怒火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他站起身,拿起锋利的美工刀,对着墙上肖娜的照片狠狠地划下几道,仿佛在宣泄着他的愤怒和不满,“没能亲手解决掉你这个贱人,真是我的遗憾!我应该当机立断,把你直接埋进土里。”黑衣男子又灌了几口酒,嘴里不停地咒骂着,“他妈的,我最恨的就是你这个贱人,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如果不是你,老子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黑衣男子从口袋中掏出钱包,里面空空如也,看着偷来的身份证,心里盘算着明天得先去找个工作把肚子填饱再说。此刻的他浑然不知,警方已经逐渐揭开了他的底细,而他却依旧肆无忌惮地在另一座城市生活着。

“队长,我们发现川A86337长期在渝南区和市中心之间活动。在肖娜失踪的当天,监控确实捕捉到这辆车经过出市的卡口,上了高速公路。在肖娜被成功解救的第二天,这辆车再次出现在出市的卡口。虽然摄像头成功捕捉到了面部照片,但由于嫌疑人没刷身份证,我们暂时还未确定他的真实身份。”

周钰良果断作出指示:“查明这辆车的当前所在地。嫌疑人行事谨慎,外出时肯定不会使用自己的身份证,而且很可能做了乔装。所以,在接下来的调查中,我们必须暗中进行,不能打草惊蛇。”他随即起身,大步走向情报中心,准备亲自督导调查工作。他知道,这场与时间赛跑的较量,每一步都必须严密周全,不容有失。

不久,专案组有了新的发现:“川A86337出现在邻近的A市,它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渭东区,活动时间相当规律,每天早晨8点到晚上10点,晚间车辆停放在川东路。”

周钰良一刻也不想等了,立即带队连夜赶往邻市。他疲惫地靠在座椅上,想到马上要与嫌疑人近距离较量,有点忐忑又有点兴奋,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这次再抓不住这个恶魔,凭借对方的反侦查能力,他会逃得无影无踪。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川东路,与当地警方进行案件情况的通报。当地警方迅速召集川东路社区民警,并召开紧急会议。在会议上,周钰良要求社区民警提供最近二十天内所有外来人员的详细情况。不久,数据汇总上来,共计116人。面对如此复杂的排查工作,他凭借敏锐的直觉和丰富的经验,将年纪较大、年纪较小以及长相与嫌疑人特征不符的人员逐一排除。经过一番筛选,桌面上只剩下五个人。

“这五个人里面谁有面包车?我们要找的是一辆银色的面包车,你们有相关的信息吗?”周钰良认真地询问。

社区民警们相互对视,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在五个人的资料上一一扫过,再次问道:“那你们知道这五个人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社区民警迅速回答:“这位在牛肉面馆打工,这位是卖手机的,而这位……”

周钰良的手指停在第三个人的档案上,刘兴江,35岁,四川人。

“刘兴江说话带四川口音吗?”

“不怎么带,说话跟我们差不多。”

“他现在住在哪儿?”

“川东路10巷16号,他一个人租了一间平房。”

周钰良微微皱眉,直觉告诉他,这个刘兴江很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天蒙蒙亮,黑衣男子起床化装收拾了一番,换掉黑色衣服,穿上一件牛仔外套,从出租房里走了出来。蹲守的民警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嫌疑人并没有去开车,而是走进了附近的一家牛肉面馆。看着一身服务员装扮的嫌疑人,民警们有些为难,如何开展下一步工作呢?

“嫌疑人没有去开车,我们无法确定他的真实身份,如果贸然抓捕,可能打草惊蛇。不如我们把肖娜请来,我记得她曾说过,她对声音特别敏感。如果肖娜能与这个人说上话,我们就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了。”周钰良在临时会议上提出了新方案。

事不宜迟,专案组民警立即联系了肖娜,并派车接她赶往邻市。一路上,车辆奔驰而过,肖娜心神不宁,她明白协助警方破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但一想到要再次面对那个险些断送她性命的恶魔,内心便不由自主地涌起阵阵寒意。

一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邻市。望着肖娜忐忑不安的眼神,周钰良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地说:“放心吧,我们会保护你的。任务很简单,你只需要帮助我们确认那个人的身份,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为了最大程度地保护肖娜的人身安全,女民警帮她化了装。妆容彻底改变了肖娜往日成熟艳丽的形象,不仅让她的肤色显得稍暗,还巧妙地遮掩了一些个人特征,使她看起来与平时判若两人。

时间在紧张的准备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牛肉面馆关门不到一个小时。这次的行动对肖娜来说充满挑战,她不但要与嫌疑人正面接触,更要诱导他开口说话。这无疑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因为店内除了嫌疑人之外,还有其他服务员,要怎样才能确保嫌疑人为肖娜服务,着实不好把控,尽管制定了多种应对方案,但更多的只能见机行事。

夜色朦胧,肖娜鼓起勇气,向牛肉面馆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肖娜走进店里,快速打量一番。店门直对着吧台,吧台内站着一位中年男人,估计是这家店的老板了。门与吧台之间有三张桌子,其余地方还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八张桌子,几乎每张都满客。肖娜挑了一张靠近大门的空桌坐下,冲着吧台喊了一声:“老板,来碗牛肉面,要多加肉。”

“好的,马上就好。”老板面带微笑,点头招呼。

肖娜坐下后,内心的紧张依旧挥之不去,她不敢四处张望,只能依靠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确定嫌疑人的位置。当她看到左手边第二张桌子的客人起身离开,一位身穿工作服的男服务员走上前去收拾餐具时,肖娜的心脏猛地一紧,仿佛被重锤击中。是他!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迅速从口袋中掏出手机,装作查看消息。

“呼。”她深呼一口气,在略微平复后,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行动。

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新来的,给三号桌的客人上面!”

老板的神来一手,让她原本焦躁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计划迅速在脑海中形成。

肖娜紧盯端着餐盘的男服务员,极力压制住狂跳的心脏,假装镇定。就在男服务员即将走到桌边时,她突然站起身来,肩膀仿佛是不经意间轻轻顶到了餐盘的一角,男服务员没能稳住,“啪”的一声,那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连同餐盘一起,瞬间坠落在地。

“唉呀!”肖娜在混乱中先发制人,夸张的惊叫声成功地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目光。

“噢,对不起!”男服务员在闪身躲过碎碗、汤汁后,连声道歉。

此时,老板也从吧台后匆匆走出,脸上带着焦急和歉意:“对不起!对不起!这个店员是新来的,有些毛手毛脚,实在不好意思。”

“说声对不起就行了吗?我的腿,我的脚,好疼呀,是不是被烫坏了啊?”肖娜不依不饶地说着,弯下腰装作检查自己是否真的受伤。

“你傻愣着干吗呢!还不赶紧帮忙看看,别真把客人给烫着了!”老板一脸怒气地冲着男服务员吼道。

“噢,实在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男服务员一边悻悻地道歉,一边蹲下身准备帮肖娜擦去鞋上的汤汁。

就在听到男服务员声音的那一刻,肖娜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是他!没错,就是他!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需要再作进一步的确认:“走开,别碰我!”

在肖娜的推搡下,男服务员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后仰,重重地坐在了地上。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肖娜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短暂的一瞬,她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那双冰冷、充满仇恨的眼睛,她曾在噩梦中见过无数次,是无论怎样伪装也掩盖不住的。

“不,不用了,我是说不用你来,我自己可以处理。”肖娜紧张得语无伦次,转身对老板说,“我没事,先走了。”

“还不快把这里弄干净!今天算你走运,动作快点,我看你是不想干了……”老板对男服务员不停地斥责着。

肖娜走出面馆,闪身钻进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里。她心跳如鼓,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没错,就是他!虽然他面部做了伪装,但是他的声音,还有那双眼睛,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我敢百分之百肯定就是他!”

周钰良安慰道:“好的,你做得很好,现在没事了,我们一定会抓住他!”说完,还不忘冲她竖起大拇指。

是现在冲进店内抓捕嫌疑人,还是等客流量再少点的时候行动?毕竟嫌疑人是连环杀人犯,如果逼急了,肯定会干出劫持人质的事。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后,周钰良决定等嫌疑人下班回到出租房后再动手,同时兵分两路:一路在面馆门口进行蹲守,另一路则赶往出租屋里守株待兔。

卫生间里,嫌疑人明显感到今天的气场不对。他一向敏感多疑,回顾自己多年的打工经历,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形。那个女顾客的起身时机太过巧合,绝不像是无意的碰撞,更像是有意为之。这些念头令他一阵心惊肉跳,仿佛周围已是危机四伏。距离下班只剩十分钟了,他迅速脱掉工作服,趁人不注意,从卫生间的窗户翻越而出,潜入后巷。

下班时间到了,预期中嫌疑人的身影并未出现在店外。民警急忙冲进去搜查,然而,店里只剩下扔在卫生间里的工作服和一扇大开的窗户。

“周队,不好了!嫌疑人跑了!”手机里传来民警急促的汇报声。

“不要急,他跑不出我们的天罗地网,我现在已经到出租屋里了,我会彻底摸清他的老底。”周钰良笃定地指挥着。

出租屋内陈设简陋,仅有几件换洗衣服和背包。在这些衣物中,民警们找到了嫌疑人常穿的黑色衣服和鸭舌帽。此外,还发现了嫌疑人收集的其他受害人的图片资料。周钰良扫视一周,只见斑驳的墙上贴着一个“苏蕊”的姓名卡片和家庭地址信息,显然,这是嫌疑人的下一个目标。他心中一紧:幸好我们动作快,要不又会有新的受害人了。

“周队,我们在嫌疑人的枕头下翻到这些。”民警递过来一本有些陈旧的《法治人生》。周钰良接过杂志,目光锐利地扫过目录,发现个别作者的姓名上打着醒目的红叉。他仔细查看,逐渐串联起五名受害人之间隐秘的联系。原来在这本十六年前的杂志里,五名受害人竟然都是当期的作者,而杂志的最后一篇文章,正是肖娜当年撰写的揭露弘利集团总经理性侵幼女案的重磅报道。

同时,民警还在被褥的另一侧发现了一本相同的《法治人生》,显然这本杂志保存得非常完好。周钰良翻开目录,意外发现最后一篇文章与先前那本杂志不同,这是一篇侦探小说,署名作者为邹小明。难道邹小明就是嫌疑人的真实身份?

现场勘查结束后,周钰良带着两本杂志迅速回到会议室,立即安排民警联系《法治人生》的孟主编。

“噢,那个邹小明呀!我想起来了,他当时是我们法治人生杂志社的印刷工人。他特别喜欢侦探小说,经常买一些国外的侦探小说看,有时候自己也会写几篇。我记得他曾经写了一篇相当不错的侦探小说,原本是准备在我们杂志上发表的。后来因为肖娜要报道弘利集团的事,我们不得不临时撤下他的稿件。因为这件事邹小明还有些不高兴,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杂志社。”孟主编有些遗憾地说。

听到嫌疑人是邹小明时,肖娜惊呼起来:“是他!我好像有印象,当时撤了他的稿件,孟主编还特意向他解释,承诺下期会发表他的小说,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又搁浅了。因为那篇报道,我从杂志社的实习记者转正。邹小明不服气,背地里还说我抢了他的位置。没想到,当年那些事居然给我带来了杀身之祸。”

听完孟主编和肖娜的话,周钰良点燃一支烟,沉默不语。他已经安排向全市发布邹小明的通缉令,很快线索汇报上来:一名工人在未完工的大楼上看到了他。

当周钰良与民警抵达现场时,远远望见一个身影正孤独地坐在楼顶的边缘,仿佛在沉思,又像在与这个世界对峙。周钰良和民警赶紧爬上楼顶,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行动必须异常谨慎,关乎生死,也关乎正义的最终实现。

“你们别过来!”邹小明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顶上回荡,他锁定了周钰良,眼中满是挑衅,“我知道你是警察的头儿,但那又怎样?我只是一时大意,才让你们抓住了把柄。否则,你们这些警察永远也别想知道我是谁。”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露出深深的恨意。

邹小明缓缓站起身,指着周钰良,继续咆哮:“警察有什么了不起,你们以为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吗?别自欺欺人了!那些自诩为社会精英、中流砥柱的人,才是真正的人渣和败类,全是吸血鬼。尤其是那个肖娜,她夺走了本应属于我的一切。如果没有她,我就能坐在办公室里写小说,成为像福尔摩斯那样的侦探了。是她!毁了我所有的梦想!还有那个女人,她也是一条毒蛇,骗了老子十几万。她的下场,就是被埋在粪坑里,哈哈哈……”癫狂的笑声在楼顶上回荡,邹小明的身体不自觉地靠近大楼边缘。

“先过来,你还有机会重新开始,我们好好谈谈。”周钰良试图将他拉回。

“有什么好谈的!不就是想抓我吗?老子才不会让你们如愿!”邹小明勾起一抹冷笑,纵身一跃。

周钰良急忙冲上前,试图抓住那即将消逝的生命。但一切发生得太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邹小明的身影消失在楼顶边缘。“嘭”的一声闷响,邹小明坠落在地,鲜血从身侧慢慢渗出,形成了一朵鲜红诡异的花朵。

楼顶的风呼啸而过,宛如深秋冷峻的哨音,穿透周钰良的衣衫,直抵心底。他矗立风中许久,心中五味杂陈。他的思绪不禁飘向了邹小明笔下那篇扣人心弦的侦探小说,那里曾经孕育着一个探案英雄梦,璀璨而热烈。但现实却是如此讽刺。邹小明没能成为自己笔下的正义化身,而是让心中的恶之花肆意绽放,最终走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责任编辑/季伟

文字编辑/杨玉洁

插图/杜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