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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乌冲突背景下欧洲亲俄政党的嬗变

2024-07-23杨友孙尹春娇

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 2024年1期
关键词:国家主权

摘" 要:俄乌冲突对所有欧洲政党的政策主张、选举策略均带来了影响,对亲俄政党的冲击或影响则更加明显,但不同亲俄政党受到的冲击和影响并不一致。亲俄族党受到的冲击最大,由于亲俄是其底色,它难以进行政策转型和话语调整,加上受到欧洲一些国家的打压,出现了淡出政治舞台的趋势。传统的左翼亲俄政党和激进右翼亲俄政党均适度淡化了亲俄倾向,并成功地进行了话语转向,从而保持甚至扩大了其选民基础,其中右翼亲俄政党表现更佳。除了俄罗斯族党之外,大多数亲俄政党在选举中表现抢眼,其深刻逻辑在于,西方强势国家主导的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越来越侵蚀着欧洲大多数国家,尤其是中小国家的主权,使欧洲广泛存在着反对全球化、欧洲一体化,维护国家主权的民意基础,这与俄罗斯具有战略上的一致性,因而欧洲国家的亲俄政党将会长期存在,欧洲政治和社会的撕裂也将持续下去。

关键词:俄乌冲突;亲俄政党;俄罗斯族党;国家主权

俄乌冲突是当今欧洲社会撕裂的一面镜子。在俄乌冲突面前,包括政党在内的一切政治力量,都需要对这个大是大非问题作出回答。对于欧洲政党来说,一方面,俄乌冲突促使所有亲俄政党浮出水面,另一方面,巨大的压力又使所有亲俄政党对其亲俄立场及相关政策进行调整和反思。很多亲俄政党处境十分艰难,需要在政策主张、意识形态乃至组织机构方面进行调整,但并不能由此简单得出它们将整体走向衰落的结论。

一、欧洲传统亲俄政党分布

“亲俄”(Pro-Russia, Russophilia)和“亲俄政党”均为中性词语,它们并不必然具有排他性。有的政党同时表现出“亲俄”和“亲欧”倾向,例如希腊的“激进左翼联盟”党(Syriza)、爱沙尼亚联合左翼党(Estonian United Left Party)、斯洛文尼亚的自由运动党(The Freedom Movement)等。在俄乌冲突背景下,这种既“亲俄”又“亲欧”的政党可以说是一种力图超越站队,同时交好西方与俄罗斯的温和亲俄派。“亲俄”也并无严格的界定或标准,从广义来看,如果表现出某种对俄罗斯民族、国家、文化、人民或对俄罗斯政策的特别亲近、热爱,均可称为“亲俄”。但国家之间、公民之间、政党之间正常的经济、外交、社会、文化

作者简介:杨友孙,上海政法学院政府管理学院教授;尹春娇,上海政法学院语言文化学院讲师(上海 201701)。

往来则不属于“亲俄”范畴。本研究中的“亲俄政党”主要是指在政治领域——包括对外关系、政治文化、意识形态等方面——对俄罗斯的亲近、认可和支持。

俄罗斯与很多欧洲国家有着紧密的政治、经济、文化、语言和族群方面的联系,因此欧洲国家普遍存在亲俄政党。其中,后苏联地区和中东欧地区的亲俄政党更多,并具有更深厚的历史基础,而西欧、北欧国家的亲俄政党则主要是21世纪以来出现的新政治现象。欧洲亲俄政党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一)后苏联地区国家的俄罗斯族党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族人广泛分布在后苏联地区国家,例如乌克兰、摩尔多瓦、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等。俄罗斯族人在共同利益和诉求的基础上,组建了一些族群性政党,它们与俄罗斯保持着密切的政治、文化、社会联系,其特点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由俄罗斯族人、俄语使用者或与俄罗斯有着传统感情纽带的人所创建和领导,而俄罗斯族或俄语人口则是其重要的民众基础。虽然爱沙尼亚“中心党”(Estonian Centre Party)、拉脱维亚社会民主“和谐”党(Social Democratic Party “Harmony”,以下简称“和谐党”)的选民基础更为广泛,涵盖了不少其他民族和主体民族的选民,但争取俄罗斯族和俄语群体的加入和支持仍是其重要策略。第二,“文化诉求”和“文化亲俄”是这些政党的核心特征,这些政党均积极维护俄罗斯族作为少数族群的地位,维护这些国家的俄罗斯文化,推广俄语使用或推动俄语成为第二官方语言,并积极与俄罗斯发展文化联系和交流。第三,“文化亲俄”通常“外溢”至国际政治、对外关系之中,使它们在国际舞台上积极支持俄罗斯。例如“中心党”党纲指出,与俄罗斯在文化、经济和环境问题领域的合作,有助于实现更稳定的民主和改善国际关系Keskerakond, “Platform of the Centre Party,” https://www.keskerakond.ee/en/ourparty-main/pplatform-inf.html.。“中心党”和统一俄罗斯党在2004年签署了合作协议,包括双方代表信息交流、立法机构经验相互分享、加强两党经济政策协调等内容ERR, “Overview: Center Partys Cooperation Protocol with Putins United Russia,” https://news.err.ee/119629/overview-center-party-s-cooperation-protocol-with-putin-s-united-russia.。 俄乌冲突以来,这类政党对俄罗斯行为予以理解,但在后苏联地区国家支持乌克兰的主流舆论之下,它们保持着十分低调和沉默的行为模式。

这类政党中影响较大的还有“立陶宛波兰人选举行动-基督教家庭联盟”(Electoral Action of Poles In Lithuania-Christian Families Alliance)该党并非典型的俄罗斯族党,但它代表着立陶宛俄罗斯群体的利益,同时也具有亲俄特点,因此本文将其列入亲俄族党类别。,拉脱维亚“俄罗斯人联盟”党(Latvian Russian Union),乌克兰的地区党(Party of Regions)、“讲俄语的乌克兰民族主义者”(Russian-speaking Ukrainian Nationalists)、“反对派平台——为了生活”党(Opposition Platform-For Life),摩尔多瓦的索尔党()索尔党主要由俄语群体和对苏联时代的怀旧者组成,既是俄罗斯族党,又是传统左翼政党。等。

(二)传统左翼亲俄政党

欧洲传统左翼政党或由它发展而来的左翼政党通常也具有一定的亲俄倾向。这些政党对俄罗斯的支持和认可主要源于历史上紧密的渊源关系、意识形态方面的相似性、心理怀旧和精神依恋。此外,这些政党的亲俄性还源于一些现实政治因素,即它们与俄罗斯一样,均反对西方主导的资本主义与全球化,持疑欧主义或抵制西方帝国主义心态。俄乌冲突爆发以来,除极少数外,传统左翼政党大都对俄罗斯表示支持,或者是某种程度的理解,其中后苏联与中东欧地区传统共产主义政党的后继党表现得更为明显。不过,与右翼民族主义民粹主义亲俄政党不同的是,这类政党与俄罗斯并无太多实质性官方联系,因而可谓是“精神亲俄”或“软亲俄”(soft Russophilia)例如保加利亚社会主义党曾被一些国外媒体评价为“软亲俄”。参见Jana Tsoneva, “Politics After the Political,” https://jacobin.com/2017/03/bulgaria-elections-corruption-privatization-judiciary-islamophobia/。。这些政党主要有:保加利亚社会主义党(Bulgarian Socialist Party),斯洛伐克共产党(Communist Party of Slovakia),波兰共产党(Polish Communist Party)、“左翼联盟”党(the Left Alliance),捷克波西米亚与摩拉维亚共产党(Communist Party of Bohemia and Moravia),斯洛伐克方向-社会民主党(Direction-Social Democracy),匈牙利工人党(Hungarian Workers Party),英国工人党(Workers Party of Britain),爱沙尼亚联合左翼党(Estonian United Left Party),立陶宛劳工党(Labour Party),摩尔多瓦社会主义者党(Party of Socialists of the Republic of Moldova),希腊激进左翼联盟党(Syriza),西班牙“我们能”党(Podemos),瑞典民主党(the Sweden Democrats),土耳其爱国党(Patriotic Party),意大利北方联盟(Northern League),德国左翼党(the Left),塞浦路斯阿克尔党(Cypruss AKEL)等。

2022年2月26日,由欧洲各国30个共产党、工人党联合组建的欧洲共产党和工人党倡议组织秘书处针对俄乌冲突发表的声明认为,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军事干预,是由前些年美国、北约和欧盟对乌克兰的支持以及对俄罗斯的经济、政治、军事包围而导致的,呼吁“各国人民谴责其所在国的资产阶级和政府,因为它们以多种方式参与了这场战争,例如在海外执行任务,在其领土上建立欧洲-大西洋基地,并为满足欧盟、北约的需要而进行军备竞赛等。各国人民必须为脱离帝国主义而斗争,并加强脱离北约和欧盟帝国主义联盟的斗争,以便人民当家作主”European Communist Initiative, “Statement on the Recent Developments and the Russian Military Invasion of Ukraine,” https://www.initiative-cwpe.org/en/news/Statement-on-the-recent-developments-and-the-russian-military-invasion-of-Ukraine/.。

(三)激进右翼政党

近10多年来,激进右翼民族主义、民粹主义政党在欧洲迅猛崛起,成为政坛的重要力量。它们是欧洲最强大的亲俄政治力量,其影响力远超俄罗斯族党、传统左翼政党。一般来说,右派或中右派政党在俄乌冲突中大多支持乌克兰,但激进右派或极端右派政党中却有不少持亲俄立场。

右翼亲俄政党主要包括:匈牙利尤比克党(Jobbik),保加利亚复兴党(the Revival Party,Vazrazhdane)、攻击党(Ataka Party),“希腊解决方案”党(Greek Solution),奥地利自由党(the Austrian Freedom Party),比利时弗拉芒利益党(Vlaams Belang Party),意大利力量党(Forza Italia)、意大利五星运动(Five Star Movement)、意大利兄弟党(Brothers of Italy),德国选择党(Alternative for Germany),波兰自由独立联邦党(Confederation Liberty and Independence),英国阿尔巴党(Alba Party)、脱欧党(the Brexit Party)、英国独立党(the United Kingdom Independence Party),法国国民联盟(National Rally),克罗地亚人盾党(the Human Shield Party),斯洛伐克人民党(Peoples Party Our Slovakia),荷兰自由党(Party of Freedom),芬兰“权力属于人民”党(Power Belongs to the People),塞尔维亚激进党(Serbian Radical Party),罗马尼亚人统一联盟(Alliance for the Union of Romanians)等。一些执政党,如匈牙利的青民盟、塞尔维亚的进步党和意大利曾经的执政党五星运动也均属于激进右翼亲俄政党。

激进右翼政党并不必然一直支持俄罗斯,如西班牙“呼声”党(VOX)在俄乌冲突中就积极支持乌克兰。但绝大多数欧洲激进右翼政党在俄乌冲突背景下仍未改变其亲俄特性,仅仅在亲俄话语上变得更为低调。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激进右翼政党一方面对俄罗斯进行一些谴责,以迎合欧洲选民的心理,另一方面又试图表现出与执政党的区别,尤其是对其亲欧、亲西政策进行批评,以凸显自身特色并吸引反战力量的支持。在反对俄罗斯对乌克兰实施的军事行动的同时,这些政党通常强调“北约向东扩张以接纳前苏联盟友,将普京推向了绝境”, “俄罗斯是欧洲的一部分,不能因为战争而排斥它”。Colette Davidson, “Europes Far-right Parties Admired Putin, Now Theyre Stranded,” https://www.csmonitor.com/World/Europe/2022/0324/Europe-s-far-right-parties-admired-Putin.-Now-they-re-stranded.

激进右翼政党亲俄特性的内在原因主要包括两个方面。其一,这些政党均抱持民族主义、本土主义和主权主义意识形态,在反对欧洲一体化、反美方面与俄罗斯具有共同的战略定位,并视俄罗斯为反西方的旗帜。2021年7月2日,欧洲16个激进右翼政党签署了一个关于欧洲未来的文件,反对超越国家主权的欧洲机构的发展,认为“所有将欧洲机构转变为优先于国家宪法的机构的企图都会造成混乱,破坏条约的意义,质疑成员国宪法的根本作用”16个右翼政党包括:波兰法律与公正党 (Law and Justice)、 意大利兄弟党(Brothers of Italy)、西班牙“呼声”党 (VOX)、匈牙利青民盟(Hungarian Civic Alliance)、意大利北方联盟(Lega)、 法国国民阵线(National Rally) 、奥地利自由党(Freedom party)、比利时的弗拉芒利益党(Vlaams Belang)、保加利亚民族运动(Bulgarian National Movement)、丹麦人民党 (Danish Peoples Party)、爱沙尼亚保守人民党(the Conservative Peoples Party of Estonia)、正统芬兰人党(the True Finns)、希腊的希腊解决方案(Greek Solution)、荷兰的“正确答案2021”(Right Answer 2021)、 立陶宛“波兰族选举行动-基督教家庭联盟”(Electoral Action Of Poles In Lithuania-Christian Families Alliance)、罗马尼亚的“基督教民主国家农民党”(Christian Democratic National Peasants Party)。参见Georgi Gotev, “Orbán, Le Pen, Salvini, Kaczyński Join Forces to Impact on the Future of EU,” https://www.euractiv.com/section/elections/news/orban-le-pen-salvini-kaczynski-join-forces-to-impact-on-the-future-of-eu/。。在某种程度上,这些重视民族国家主权的政党,需要借助外力来共同抵御超国家机构对主权的侵蚀,这是它们与俄罗斯靠近的内在基础。其二,这些政党大多与俄罗斯官方保持着较为密切的联系,俄罗斯也有意通过强化与这些政党的联系来影响欧洲政局。苏格兰的阿尔巴党、斯洛伐克的人民党、意大利的北方联盟、法国的国民联盟等均与俄罗斯政府关系密切并受到后者的支持或资助。

二、俄乌冲突对欧洲亲俄政党的冲击

俄乌冲突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欧洲国家,尤其是欧盟国家之间的团结,但各国内部却出现了严重的社会分化。虽然支持乌克兰的民众居多,但支持俄罗斯的人口仍占一定的比例。例如欧洲人对战争起因的看法差异很大,调查显示,波兰、瑞典、芬兰、葡萄牙和英国有80%以上的民众认为,俄罗斯是引发冲突的主要原因,而持此看法的意大利、法国和德国民众分别只占56%、62%和66%;在谁是俄乌实现和平的最大障碍问题上,所有受访国家中约有64%的民众认为是俄罗斯,但在意大利,仅有39%的民众持此看法,还有超过28%的民众认为美国是最大障碍Ivan Krastev and Mark Leonard, “Peace versus Justice: The Coming European Split over the War in Ukraine,” https://ecfr.eu/publication/peace-versus-justice-the-coming-european-split-over-the-war-in-ukraine/.。尽管如此,欧洲国家官方却体现出更为明显的亲乌克兰倾向,一些国家加强了对亲俄政党的限制,导致部分亲俄政党的发展陷入困境。由于亲俄政党的民众基础仍然存在,它们虽然在俄乌冲突爆发后整体变得更加低调,但并不会就此走向衰落,不同类型的政党受到的冲击也并非均等。

(一)亲俄族党受到最大冲击,基本淡出政治舞台

俄乌冲突爆发后,多方面因素削弱了俄罗斯族党的影响力。首先是俄乌冲突动摇了亲俄族党的选民基础。俄罗斯族党主要集中在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乌克兰等后苏联地区国家,其选民基础主要是俄语人口和一些亲俄群体。俄乌冲突以来,亲俄话语已为主流政治和社会所不容,俄罗斯公民和俄语群体受到歧视,导致部分人改变亲俄立场或变得沉默,大大削弱了亲俄政党的选民基础。拉脱维亚公众舆论研究中心(SKDS)的民意调查显示:90%的拉脱维亚人支持乌克兰,1%支持俄罗斯,7%保持中立;同时,俄语受访者中46%保持中立,22%支持乌克兰,21%支持俄罗斯,11%认为难以回答。将2015年和2019年的类似民意调查进行比较可以发现,拉脱维亚说俄语的群体对俄罗斯的支持率已明显下降Una Bergmane, “Latvias First Response to Russias War in Ukraine,” https://www.fpri.org/article/2022/03/latvias-first-response-to-russias-war-in-ukraine/.。其次,欧盟及其成员国对俄罗斯的制裁制约了亲俄政党的政治影响力。2022年4月8日,欧洲议会党团“欧洲自由联盟”(the European Free Alliance)宣布,由于对俄乌冲突的“根本分歧”,暂停拉脱维亚俄罗斯人联盟党作为该党团成员的资格。拉脱维亚国家安全局也警告拉脱维亚俄罗斯人联盟党的活动“旨在为俄罗斯违反外交政策和国际法的行为辩护,并进行对外宣传”Eng.LSM.lv and Jānis Kincis, “Latvian Russian Union Gets Warning by Security Service,” https://eng.lsm.lv/article/politics/politics/latvian-russian-union-gets-warning-by-security-service.a453512/.。最后,俄乌冲突爆发之后,波罗的海国家立即对俄罗斯媒体和俄罗斯公民进行了限制。立陶宛广播电视委员会宣布暂停六个亲俄罗斯或白俄罗斯频道(Belarus 24, NTV Mir, RTR Planeta, Rossiya 24, Pirmais Baltijas Kanals Lietuva, and TVCI)。2022年3月初,立陶宛广播电视委员会又禁止对由俄罗斯或白俄罗斯直接或间接控制、资助的所有电视、电台的转播,并封锁了许多俄罗斯在线新闻媒体。这些措施使俄罗斯族人难以通过俄语媒体进行表达,而俄罗斯族党也无法通过这些媒体联系选民和进行政治宣传。2022年9月8日,波兰、立陶宛、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四国总理签署了一项协议,以“保护公共政策和内部安全以及整个申根区的安全”为由拒绝以“旅游、文化、体育或商业”为旅行目的的俄罗斯公民通过其边境进入欧盟和申根区。

上述变化给亲俄族党造成了巨大冲击,使其有逐渐淡出政治舞台之势。在多重压力下,拉脱维亚俄罗斯人联盟党要求党员避免谈论、传播或发布反映俄罗斯对俄乌冲突观点的新闻;即使以俄罗斯族人为基础,同时容纳主体民族选民的一些传统政党——“和谐党”“中心党”也因此受到不利影响。俄乌冲突爆发后,很多“和谐党”党员和支持者离开了该党,转而支持更加中庸、温和的容纳俄罗斯族裔声音的中间派政党——“为了稳定”党(For Stability),从而大大削弱了“和谐党”的影响力Eng.LSM.lv and Jānis Kincis, “Latvian Russian Union Gets Warning by Security Service,” https://eng.lsm.lv/article/politics/politics/latvian-russian-union-gets-warning-by-security-service.a453512/.。在爱沙尼亚,2022年6月3日,亲西方总理卡拉斯(Kaja Kallas)解除了一些“中心党”部长的职务,将他们踢出执政联盟。面对内外压力,“中心党”采取了以吸引俄罗斯族为核心的“退缩策略”,但这进一步限制了该党的政治活动空间。

有的国家则直接取缔了一些亲俄族党。2022年3月20日,乌克兰国家安全与国防事务委员会指控该类政党与俄罗斯有联系,政府下令停止包括俄罗斯族党在内的所有11个亲俄政党的活动。这导致除了俄占区外,所有的亲俄政党均不能在乌克兰合法存在。

(二)欧洲左翼亲俄政党出现分化

21世纪以来,左翼在欧洲政坛的影响力总体呈现下滑趋势。俄乌冲突爆发之后,坚定的亲俄反西立场难以在欧洲,尤其是后苏联地区国家民众中产生共鸣,因而左翼政党也需要适当迎合民意,软化亲俄立场,并将亲俄话语转向批判帝国主义战争,呼吁双方停战、实现和平。不过,俄乌冲突也给左翼亲俄政党一个展现主张、扩大影响和吸引选民的机会,它们力图发声来表明自己和执政党不同的立场,尤其突出和平解决冲突的愿望。不同国家对待俄乌冲突的态度不同,使左翼政党分化为“亲俄”和平立场与“亲乌”和平立场。

大部分左翼政党保持了亲俄和平立场。2022年3月4日、2023年3月27日,欧洲共产党工人党倡议组织秘书处在两次对俄乌冲突发表的声明中,均将俄乌冲突称为西方国家引发的“帝国主义战争”参见European Communist Initiative, “Statement on the Recent Developments and the Russian Military Invasion of Ukraine,” https://www.initiative-cwpe.org/en/news/Statement-on-the-recent-developments-and-the-russian-military-invasion-of-Ukraine/; Communist and Workers Parties, “Joint Statement of Communist and Workers Parties, On the one year since the imperialist war in Ukraine,” http://www.solidnet.org/article/Joint-Statement-of-Communist-and-Workers-Parties-On-the-one-year-since-the-imperialist-war-in-Ukraine/。。在保加利亚,作为执政联盟的“社会主义党”明确表达了亲俄立场,反对参与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2022年4月29日,总理佩特科夫(Kiril Petkov)率团访问基辅时,该党拒绝参与访问。当佩特科夫总理访问基辅并保证将给予乌克兰援助后,该党威胁要退出联合政府Svetoslav Todorov, “Bulgarian Socialists Threaten PM Petkov Over Support for Ukraine,” https://balkaninsight.com/2022/04/29/bulgarian-socialists-threaten-pm-petkov-over-support-for-ukraine/.。6月22日,由于无法在包括援助乌克兰在内的一系列问题上统一意见,最终四党联盟政府倒台,“社会主义党”失去参政党资格。继续保持亲俄立场的还有摩尔多瓦社会主义者党和摩尔多瓦共产党人党(Party of Communists of the Republic of Moldova)。这两个政党通常被认为持疑欧主义和亲俄立场,它们和索尔党一起,成为摩尔多瓦政坛的左翼核心力量。它们的反北约、反欧盟和亲俄立场与摩尔多瓦执政党——“行动与团结党”(Party of Action and Solidarity)的亲乌、亲西立场形成鲜明对照。这些左翼核心政党与执政党之间的巨大分歧使摩尔多瓦在俄乌冲突爆发后陷入一系列经济、政治和社会危机。首都基希讷乌自2022年夏季出现了多次大规模抗议集会,反对政府亲西政策,最终导致2023年2月政府倒台和总理辞职。然而,新上任的多林·雷切安(Dorin Recean)政府仍然采取坚定的亲西方路线,并强化了对左翼政党的打压。2023年6月19日,摩尔多瓦宪法法院以贿赂选民、违反金融立法等罪名宣布索尔党违宪,该党失去合法地位。而且,摩尔多瓦左派的亲俄政策根基——廉价天然气、进入后苏联国家市场的便利以及与莫斯科的文化联系等——均随着俄乌冲突的延续而不再具有很强的吸引力。面对这种情况,一些传统左翼政党党员选择离开这些政党,如基希讷乌市市长、社会主义理论家、“俄罗斯世界”的积极支持者伊恩·塞班(Ion Ceban)退出了摩尔多瓦社会主义者党,建立了亲欧政党——“国家选择运动”党(the National Alternative Movement),并带走了不少原亲俄政党成员和亲俄选民Galiya Ibragimova, “Russias Invasion of Ukraine Has Rocked Moldovan Politics,” https://carnegieendowment.org/politika/90356.,这使摩尔多瓦社会主义者党和摩尔多瓦共产党人党等左翼政党面临更为艰难的处境。左派的弱化很可能导致摩尔多瓦政治的结构性转变,左右翼轮流执政和左右翼严重分裂的摩尔多瓦正在逐渐向右、向亲西方向转变,该国长期政治极化的状况有望得到改善。然而,斯洛伐克的“方向-社会民主党”(Direction-Social Democracy)在俄乌冲突中甚至强化了其亲俄反西立场,反对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以及对俄罗斯的制裁,并将俄罗斯的特别军事行动解释为消除国家威胁的行动。该党亲俄立场的强化显然存在着民意基础。斯洛伐克全球安全智库(Globsec)在2023年3月份委托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51%的斯洛伐克受访者认为西方或乌克兰应对这场战争负责,约一半的人认为美国对他们的国家构成安全威胁Karel Janicek, “As Slovakias Trust in Democracy Fades, Its Election Frontrunner Campaigns against Aid to Ukraine,” https://apnews.com/article/slovakia-election-fico-ukraine-russia-democracy-smer-e9e04e59361d927918ff9 e8e6e830694.。俄乌冲突实际上激化了作为小国的斯洛伐克长期积压的对大国主宰的西方阵营的不满,使得传统亲俄左翼政党“方向-社会民主党”收获了更多选民支持并在2023年9月的选举中成为执政党。在一定程度上,捷克波西米亚与摩拉维亚共产党、意大利左翼党(Italian Left)、意大利共产主义复兴党(Communist Refoundation Party)、葡萄牙共产党、希腊共产党、西班牙反资本主义左翼党(Anti-Capitalist Left)等也属于这种情况。

部分传统左翼政党转向亲乌和平立场。俄乌冲突爆发后,部分传统左翼亲俄政党明确表现出反对俄罗斯军事行动、支持乌克兰的坚决态度。波兰的“左翼联盟”开始调整其意识形态和政策主张,强烈谴责俄罗斯,支持北约对乌克兰进行军事援助,对俄罗斯进行金融和贸易制裁Dariusz Kalan, “Polands Left Out on a Limb,” https://balkaninsight.com/2022/05/31/polands-left-out-on-a-limb/.。爱沙尼亚联合左翼党(Estonian United Left Party)领导人多次公开批评俄罗斯的特别军事行动。2023年,在压力之下,该党在继续坚持左翼方向的基础上开始自我改革。12月8日,该党发表了“爱沙尼亚联合左翼党领导人的政治声明”,表示同意爱沙尼亚现有的外交政策选择,并明确表示在俄乌冲突中支持乌克兰。此外,为了扩大政党影响力,该党将主要目标人群锁定为年轻人,尤其是那些没有明显党派偏好的青年,力图使该党成为亲爱沙尼亚、现代的和北欧式的左翼政党“Eestimaa hendatud Vasakpartei (Vasakpoolsed) juhtkonna poliitiline avaldus,” https://www.vasakpoolsed.ee/poliitiline-avaldus/.。也就是说,该党除了亲俄立场有所变化之外,也力图将自身打造为中左翼政党,以此吸引更多中间派选民。英国共产党的立场则在俄乌冲突爆发之后变得温和化,既批评俄罗斯的特别军事行动,又反对西方对乌克兰的军事支持,希望和平解决俄乌冲突,建立一个非军事化和中立的乌克兰,使其主权边界在国内外都得到尊重和保障Communist Party of Britain, “CP Britain, CPB Statement on the Ukraine War,” http://www.solidnet.org/article/CP-Britain-CPB-statement-on-the-Ukraine-War/.。

(三)激进右翼政党亲俄话语发生转变

激进右翼政党大多与俄罗斯政权党和政府有着更为紧密的联系。俄乌冲突给亲俄的右翼政党也带来了一些冲击,因这些政党采取了两方面的政策,故并未受到明显损失。一方面,它们尽量减少与俄罗斯的联系,淡化亲俄色彩。俄乌冲突的一个重要结果是使欧洲激进右翼与俄罗斯官方的紧密联系得以暴露,意大利联盟党、意大利力量党(Forza Italia)、法国国民联盟、希腊解决方案党、保加利亚阿塔卡党、德国选择党均被指控或被怀疑接受过俄罗斯的资助,塞尔维亚的前进党、意大利联盟党、奥地利自由党还与统一俄罗斯党签署了合作协议。尽管这些右翼政党的做法并不明确违法或存在过错,但在俄乌冲突背景下却引发了一些质疑,这导致一些国家就此展开调查,给它们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因此,这些政党力图撇清与俄罗斯的关系,并适度淡化亲俄色彩。意大利力量党主席贝卢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奥地利自由党秘书长克里斯蒂安·哈芬内克(Christian Hafenecker)均否认与俄罗斯有任何联系。另一方面,将亲俄话语转变为维护和平与民族利益的话语,即避免直接使用容易遭到国内民众反对的亲俄话语,而是从国家主权和民族利益受损的角度反对制裁俄罗斯和反对对乌克兰进行武器援助。例如弗拉芒利益党反对欧盟和比利时发起的对俄罗斯的多轮制裁,认为弗兰德人或比利时人是制裁俄罗斯的受害者,而且可能使比利时卷入冲突。奥地利自由党认为西方的制裁实际上损害了欧盟,也损害了奥地利经济,并导致高通胀、能源价格飙升。同时,该党认为奥地利最好的方式是在俄乌冲突中保持中立。保加利亚复兴党呼吁就退出北约、与俄罗斯关系“正常化”举行公投。捷克的激进右翼亲俄政党——“自由民主党”(Freedom and Democracy Party)在俄乌冲突之初,从亲俄调整至远俄,但经过一段时间之后,该党重新转向亲俄话语,但它巧妙地将亲俄话语纳入本土主义和民粹主义话语之中,通过强调战争带来的经济困难和对战争的不满,激发人们反对援助乌克兰及其难民,并推动福利沙文主义福利沙文主义强调社会福利仅限于本国人民享受,排斥移民享受社会福利。参见齐天骄:《西欧右翼民粹主义政党的“福利沙文主义”立场与主流政党的政策调整》,《世界政治研究》2023年第2辑。和经济保护主义思想,成功的话语转型使该党的支持率较俄乌冲突爆发之前有所上升Gilles Ivaldi and Emilia Zankina, “The Impacts of the Russian Invasion of Ukraine on Right-Wing Populism in Europe,” https://www.populismstudies.org/wp-content/uploads/2023/03/DOWNLOAD-ECPS-REPORT.pdf.。

不过,部分右翼激进亲俄政党,例如意大利“兄弟党”、西班牙的呼声党、比利时弗拉芒利益党则在俄乌冲突爆发后,顺应欧洲社会主流民意,从亲俄转变为积极支持乌克兰,以对冲俄乌冲突爆发带来的不利影响。但这种大调整在短期内显然对其发展并不利好,因为很难因立场调整而在短时间内吸引新的选民,反而可能动摇已有选民基础,且内部可能出现保守派和革新派的裂痕。俄乌冲突爆发后,意大利五星运动因党内高层对俄乌冲突看法不同而走向分裂,使其在2022年9月的议会选举中遭受重大损失。俄乌冲突也使比利时弗拉芒利益党出现了分化,尽管该党总体上软化了亲俄立场,但仍然有部分重要党员将俄罗斯视为反对全球化、支持本国利益和亲伊斯兰世界的盟友Gilles Ivaldi and Emilia Zankina, “The Impacts of the Russian Invasion of Ukraine on Right-Wing Populism in Europe,” https://www.populismstudies.org/wp-content/uploads/2023/03/DOWNLOAD-ECPS-REPORT.pdf.。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该党的影响力,甚至有可能使该党走向分裂。

三、俄乌冲突以来亲俄政党的选举表现

自俄乌冲突至2023年底,有10多个欧洲国家进行了议会选举,主要包括匈牙利、斯洛文尼亚、法国、瑞典、意大利、拉脱维亚、波黑、保加利亚、爱沙尼亚、希腊、西班牙、波兰、斯洛伐克、荷兰等。

从选举结果来看,所有俄罗斯族党均遭遇挫折。拉脱维亚“和谐党”在2022年10月的议会选举中仅获得4.74%的选票,排至第9位ENG.LSM.lv, “Verdict: Saeima elections 2022 winners and losers,” https://eng.lsm.lv/article/politics/politics/verdict-saeima-elections-2022-winners-and-losers.a476213/.,远低于过去大约20%的稳定选票,失去了自2018年以来全部23个议会席位,也是自2005年成立以来首次未能进入议会。对比拉脱维亚24.9%的俄罗斯族人口Sarah Coolican, “the Russian Diaspora in the Baltic States: the Trojan Horse That Never Was,” https://www.lse.ac.uk/ideas/Assets/Documents/updates/LSE-IDEAS-Russian-Diaspora-Baltic-States.pdf.和34%的俄语人口Д.Тертри, “Русский вопрос в постсоветский период,” https://dspace.spbu.ru/bitstream/11701/6362/1/04-Teurtrie.pdf.来说,这可谓是大溃败。另一个族党——拉脱维亚俄罗斯人联盟党(Latvian Russian Union)得票率虽然有所上升,但离5%的议会当选门槛相去甚远。在爱沙尼亚2023年3月的议会选举中,中心党也仅获得15.3%的选票和16个议会席位,而2019年曾获得23.1%的选票和26个议会席位National Electoral Committee of Estonia, “Riigikogu valimised 2023,” https://rk2023.valimised.ee/et/election-result/index.html.。这是中心党自1999年来获得的最少议席。由于其亲俄特性,该党也未受邀加入执政联盟。相比爱沙尼亚24.7%的俄罗斯族人口Sarah Coolican, “the Russian Diaspora in the Baltic States: the Trojan Horse That Never Was,” https://www.lse.ac.uk/ideas/Assets/Documents/updates/LSE-IDEAS-Russian-Diaspora-Baltic-States.pdf.和30%的俄语人口Д.Тертри, “Русский вопрос в постсоветский период,” https://dspace.spbu.ru/bitstream/11701/6362/1/04-Teurtrie.pdf.,中心党已失去俄罗斯族和俄语人口的支持。“立陶宛波兰人选举行动-基督教家庭联盟”也因其亲俄底色和亲俄言行遭到波兰政府和社会的批评,在2023年维尔纽斯市长选举中它的候选人输给了社会民族党的候选人,这是该党自1995年以来在该职位的竞争中首次失利。

从目前几个国家的选举来看,左翼亲俄政党总体表现相当不错。斯洛伐克的“方向-社会民主党”在2023年9月30日的议会选举中支持率相比2020年时明显上升,斩获22.94%的选票“The Election to the National Council of the Slovak Republic 2023,” https://volbysr.sk/en/vysledky_hlasovania_strany.html.,在150个席位中获得42席,较2020年增加4席,成为议会第一大党和执政党。2022年4月,斯洛文尼亚的左翼亲俄政党“自由运动党”首次参与议会选举即取得巨大成功,获得34.45%的选票和41个议会席位“Volitve v Dravni zbor Slovenija 2022,” https://www.dvk-rs.si/arhivi/dz2022/#/rezultati.,成为议会第一大党并上台执政。爱沙尼亚联合左翼党在2023年3月的议会选举中获得2.4%的选票,虽然未能跨越5%的议会当选门槛,但相比2019年0.1%的选票National Electoral Committee of Estonia, “Riigikogu valimised 2023,” https://rk2023.valimised.ee/et/election-result/index.html.,增幅较大。在2022年10月和2023年4月的两次议会选举中,保加利亚社会主义党分别获得8.98%的选票(25个席位)、8.56%的选票(23个席位)保加利亚2022年、2023年议会选举结果分别参见:“Избори за народни представители,”" https://results.cik.bg/ns2022/rezultati/index.html; “Избори за народни представители,”" https://results.cik.bg/ns2023/rezultati/index.html。,基本保持了原有选票份额和议会席位。只有希腊左翼亲俄政党在2023年6月的议会选举中遭遇挫折,其中激进左翼联盟党仅获17.83%的选票和47席(减少24席),希腊共产党获得7.69%的选票和21席(减少5席)Ministry of Interior of Greece, “National Elections-June 2023,” https://ekloges.ypes.gr/current/v/home/en/parties/.。这说明,在俄乌冲突背景下,“亲俄”立场基本没有削弱左翼亲俄政党的选民基础,其得票情况主要取决于各国政治环境和这些政党的总体表现,或者说,“亲俄”并不是左右这些政党选举成败的关键变量。

与左翼亲俄政党相比,激进右翼亲俄政党选举表现总体更为成功,不仅未因“亲俄”而失去其基础选民,甚至还因其在俄乌冲突爆发后成功利用民族主义话语扩大了选民基础。在意大利2022年9月的议会选举中,虽然五星运动、联盟党、力量党的得票率均有所下降,但适度淡化亲俄色彩的意大利兄弟党却异军突起,收获了上述右翼政党流失的大量选民,最终获得26%的选票和119个两院席位“Camera 25/09/2022 Area ITALIA,” https://elezionistorico.interno.gov.it/index.php?tpel=Camp;dtel=25/09/2022amp;es0=Samp;tpa=Iamp;lev0=0amp;levsut0=0amp;ms=Samp;tpe=A.,成为第一大党并首次成为执政党。在2022年6月的议会选举中,法国国民联盟取得巨大胜利,获得17.3%的选票和89个议会席位(增加81席)Ministère De LIntérieur Et Des Outre-mer,“Les élections en France 2022,” https://www.archives-resultats-elections.interieur.gouv.fr/resultats/legislatives-2022/FE.php.。荷兰的自由党是一个强烈的疑欧主义和轻度亲俄的政党,在2023年11月的议会选举中,该党获得23.49%的选票,创历史新高,成为议会第一大党,获得37个议会席位(增加20席)Kiesraad, “Kiesraad: hertelling geen invloed op zetelverdeling of gekozen kandidaten,” https://www.kiesraad.nl/actueel/nieuws/2023/12/04/kiesraad-hertelling-geen-invloed-op-zetelverdeling-of-gekozen-kandidaten.,并首次成为执政党。保加利亚复兴党凭借亲俄立场也获得了更多支持,支持率大幅增长。在2022年10月和2023年4月的议会选举中,复兴党席位连续增长,分别为27席(增加14席)和37席(增加10席),其支持率从2017年的略高于1%上升到了2023年4月选举中的13%以上“Избори за народни представители,” https://results.cik.bg/ns2022/rezultati/index.html; “Избори за народни представители,” https://results.cik.bg/ns2023/rezultati/index.html.。其他激进右翼亲俄政党如“希腊解决方案”、波兰自由独立联邦党也均在2023年议会选举中维持着较好的得票率并成功进入议会。

在激进右翼亲俄政党中,仅斯洛伐克人民党在2023年9月30日的选举中遭遇重大挫折,未能进入议会,失去了全部17个议席Statistical Office of the SR,“The Election to the National Council of the Slovak Republic 2023,” https://volbysr.sk/en/vysledky_hlasovania_strany.html.。斯洛伐克右翼亲俄政党遭遇挫折而左翼亲俄政党取得重大成功。上述选举结果表明,尽管部分亲俄政党受到了俄乌冲突的负面影响,但大多数亲俄政党仍然在选举中获得了成功,这印证了两个基本结论:一是亲俄在部分欧洲国家仍然具有很强的民众基础和政治基础;二是亲俄并非影响政党成败的关键变量。

结" 语

在俄乌冲突爆发后,亲俄政党出现了分化:亲俄族党基本淡出政治舞台;左翼亲俄政党中有一部分变得更加温和,其余大多数仍然保持坚定的亲俄立场。但两类左翼亲俄政党在俄乌冲突爆发后的选举中大都表现不错。右翼激进亲俄政党在巨大压力下,总体上适度疏远了俄罗斯,并将亲俄话语成功转变为民族主义话语,迎合了当前欧洲民族主义、民粹主义盛行的社会氛围,反而扩大了选民基础。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分化,主要是由于这三类政党的亲俄基础有所差异。对于俄罗斯族党来说,“亲俄”是其底色,也几乎是其本能,即它具有高度的亲俄黏着性。俄乌冲突爆发后,这种黏着性使其无法调整话语,化被动为主动。加上后苏联国家政府的打压,俄罗斯族党正在淡出欧洲政治舞台。对于欧洲左翼亲俄政党和激进右翼亲俄政党来说,亲俄更多是一种外在选择而非内在需求。其中,左翼亲俄政党政策主张的内核在于保守基督教意识形态、反西方大国的帝国主义和霸权主义,在这些方面与俄罗斯存在一致性。右翼亲俄政党政策主张的内核在于反对欧洲一体化、维护本国和本民族利益,并在这些方面与俄罗斯存在着一致性。相对来说,左翼亲俄政党精神层面的亲俄性更为明显,右翼亲俄政党在现实需求方面的亲俄性更为明显。在俄乌冲突背景下,相比左翼亲俄政党来说,右翼亲俄政党并不需要明显改变其意识形态,只需适度将亲俄话语转变为国家主义、民族主义话语,就能在当今民族主义民粹主义思潮盛行的欧洲民众中获得共鸣。

综观上述亲俄政党的表现,除了亲俄族党逐渐淡出政治舞台之外,左翼、右翼亲俄政党仍然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将吸纳俄罗斯族党流失的一些选民。此外,借助俄乌冲突,它们在维护国际和平、本国利益方面增强了其合法性,从而又吸引了一些新的选民,因而它们的基本社会支持底盘并未缩小,甚至有所扩大。其深层逻辑是,只要北约、欧盟继续扩大,西方强势国家对欧洲大多数国家,尤其是小国、弱国的主权侵蚀、文化吞噬和话语权剥夺就不会停止,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较量会始终存在。不论亲俄政党是否在表面上表现出亲俄倾向,它们都与俄罗斯在维护国家和民族利益、防止来自西方大国的主权侵蚀方面有着潜在的共同话语和共同利益。俄乌冲突不仅凸显,而且深化了欧洲各国支持欧洲一体化和主张国家主权两种政策取向的裂痕,进一步撕裂了欧洲社会。尽管亲俄政党并非欧洲政坛主导力量,但在俄乌冲突爆发后,亲俄政党的强化趋势又反过来深化了欧洲的政治和社会分裂,进一步放大和凸显了欧洲国家暗藏的本土主义和民族主义。从这个意义上看,俄乌冲突并未改变,甚至强化了欧洲政治极化的事实,这也将使未来欧洲一体化的道路充满曲折。

总之,在欧洲,亲俄政党的民意基础不会轻易丧失,这为亲俄政党提供了广阔的活动空间,使其不会被俄乌冲突或其他重大冲突所完全淹没。也就是说,“亲俄”虽然可能给各类政党带来了一定冲击,但除了俄罗斯族党之外,“亲俄”并不会导致大多数政党走向没落。不过,“亲俄”也并不足以让一个政党获得成功。亲俄政党的成功,是国内政治局势、国内亲俄的民意基础、经济和社会方面的政策主张、政党本身的选举策略等变量综合作用的结果。

(责任编辑:李宏)

The Transmutation of Pro-Russia Parties in Europe in the Context of the Russia-Ukraine ConflictYang Yousun" Yin Chunjiao

The Russia-Ukraine conflict has had an impact on the policy ideas and election strategies of all European political parties, and the impact and influence on pro-Russia political parties is even more obvious. However, the impact and influence on different pro-Russian parties are not the same. The pro-Russian parties have been hit the hardest. Due to their pro-Russian background, difficult policy transformation and discourse adjustment, and suppression by some European countries, the pro-Russian parties are gradually fading from the political stage. Both traditional left-wing pro-Russia parties and radical right-wing pro-Russia parties have moderately downplayed their pro-Russia tendencies and successfully made discursive shifts, thus maintaining and even expanding their voter bases, with right-wing pro-Russia parties performing more successfully. Except for the pro-Russian parties, most pro-Russia parties have performed well in elections. The profound logic is that globalization and European integration dominated by powerful Western countries are increasingly eroding the sovereignty of most European countries, especially the small and medium-sized ones so that there exists in Europe a broad base of public opinion that opposes globalization and European integration and defends national sovereignty, which is strategically aligned with Russia. Thus, pro-Russia parties in European countries will exist for a long time, and the political and social cleavages in Europe will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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