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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物质主义视角下外语教材与外语教育学其他维度关系研究

2024-07-10李会钦张虹

外语学刊 2024年3期

提 要:本文以社会物质主义为视角,重新定义外语教材,耙梳并剖析外语教材与外语教育学其他维度之间的关系,包括外语教材与外语教育政策、外语教材与外语教师发展、外语教材与外语教学、外语教材与外语课程、外语教材与教育技术、外语教材与外语测评6个方面。准确把握和深入理解外语教材的内涵及其与其他各维度之间缠绕与内动联系,对于辨证分析外语教材在外语教育中的独特性与关联性具有重要意义,为在外语教育学宏观视野下加强外语教材建设、使用及研究提供重要启示与参考。

关键词:外语教材;外语教育学;社会物质主义;外语教材内涵;外语教材知识体系

中图分类号:H3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0100(2024)03-0071-7

DOI编码:10.16263/j.cnki.23-1071/h.2024.03.010

Interrelationships Between Foreign Language Learning and Teaching Materials and

Other Dimensions of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Studies: A Sociomaterialism Perspective

Li Hui-qin Zhang Hong

(National Research Centre for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China;National Research Centre for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National Research Centre for State Language Capacity, 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China)

Informed by a sociomaterialism perspective, this study redefines foreign language learning and teaching materials (FLLTM) and explores their relationships with other dimensions within the discipline of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studies (FLES), mainly covering six aspects: (1) FLLTM and foreign language(FL) education policies; (2) FLLTM and" FL" teacher development; (3) FLLTM and" FL" teaching and learning; (4) FLLTM and FL curriculum; (5) FLLTM and educational technology; (6) FLLTM and FL assessment. Accurate and in-depth understanding of the connotation of FLLTM and their entanglements and intra-actions with other dimensions of FLES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dialectically evaluating the uniqueness and interconnectedness of FLLTM in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This provides important insights and references for strengthening the development, use, and research of FLLTM under the macro perspective of" FLES.

Key words:foreign language learning and teaching materials (FLLTM);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studies (FLES); sociomaterialism; connotation of FLLTM; knowledge system of FLLTM

1 引言

外语教材研究往往就教材论教材,尚未系统关切外语教材在外语教育学学科中与其他维度的相互联系。新近兴起并正式设置为外国语言文学二级学科的外语教育学旨在聚力解决外语教育教学真问题并提高其整体学科能力,涵盖11个维度(王文斌 李民 2017:739)。外语教材研究,作为外语教育学学科的一个关键维度,应统摄于该学科的整体框架之中,既须保持其独特性,又不应游离于其他相关维度的研究外。因此,我们应妥善处理外语教材研究的这种独特定位——既相对独立,又与其他维度紧密相联的辨证关系。

在国内外外语教育研究中,教材研究几乎无缘“中央舞台”,因为学者大多注目于人的行为和语言系统,而非物质层面(Canagarajah" 2018a:268)。近年来,应用语言学领域 (同上:268-291, 2018b:31-54) 开始从社会物质主义(sociomaterialism)这一新的理论视角重新审视课堂,高度强调物质世界(如外语教材)的重要性,认为物质世界是外语教育教学的有机组成部分(Guerrettaz" et al. 2021:4)。国内也有学者呼吁,外语教材研究亟需加强理论性与系统性(郭宝仙 2022:136)。鉴于此,本文将从社会物质主义视角,重新认识外语教材,厘清并剖析外语教材与外语教育学其他领域,即外语教育政策、外语教师发展、外语教学、外语课程、教育技术及外语测评之间的关系。

2 社会物质主义

近几年,外语教育研究领域出现“物质主义转向”(materialist turn)(Guerrettaz et al. 2021:6),诸多相关研究采用社会物质主义理论 (Canagarajah 2018a:268-291, 2018b:31-54;Toohey 2019:937-956)作为研究框架。社会物质主义理论是一种汲取不同学科中多元理论和认识论的营养、探究物质和社会世界关系的研究范式。他在强调复杂动态和相互关系的学术研究基础上,关注社会(如:人)与物体、物理环境及物质世界其他维度的缠绕关系(Guerrettaz" et al. 2021:4)。换言之,社会物质主义的研究不仅关注情感、权力关系和认知模式,还深入探讨这些因素与物质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Fenwick" 2015:85)。此视角摈弃传统的、脱离具体情境的结构主义理论和僵化的认识论,同时也对语言教学中“最佳实践”这一概念提出质疑(Toohey 2019:950)。社会物质主义更侧重于探讨集合内部与集合之间的内动,强调教育过程是人、社会和物质共同作用的综合体现(Fenwick 2015:87)。社会物质主义不仅指出课堂是复杂的,更为我们提供理解这种复杂性的方式,从而更好地学习、教育和改变(Fenwick et al. 2011:3-6)。

社会物质主义理论包含5个主要构念:集合(assemblages)、缠绕(entanglements)、涌现(emergence)、内动(intra-actions)和分散能动性(distributed agency)。Deleuze和Guattari (1987:4)提出“集合”概念,认为“集合”是一种比喻,用来解释现实的复杂性、相关性、杂合性、暂时性、动态性,以及所有物质之间的连通性。集合本身具有多样性,指多符号资源或元素(如社会元素、话语元素、文化元素、心理元素、临近元素、历史元素、情感元素、物质元素)的复杂异质组合,这些资源或元素蕴含不同的历史、意识形态和其他类型的意义,自发性地涌现于自然环境(Toohey" 2019:940-945)。然而,集合并不仅仅是多样元素堆积在一起,它们相互作用,创造出知识、行动或其他新事物(Deleuze, Guattari 1987:109, 250)。Fenwick (2015:5)指出,“所有的材料,或更为准确地说是所有的社会物质实体,事实上都是集合”。

“缠绕”与“集合”紧密相联,是集合内部各元素之间的存在方式。从社会物质主义视角看,所有的事物始终彼此缠绕、以一种不可预测的方式共同作用(Toohey" 2019:940)。“缠绕”这一概念有助于阐明所有实体(包括人类和物质因素)都能够对特定情境及其发展轨迹产生影响(Fenwick et al. 2011:vii),其中,特定环境中的本土化缠绕尤为重要。此构念强调人与物质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复杂的,并且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

“内动”是指一个系统内相互联系的实体或存在(如教师、学生、教室内的物体等)之间的行动,强调集合内各元素之间的关系和交流(Guerrettaz" 2021:41)。社会物质主义认为世界、现实和现象的界定并非先在的,而是通过集合内部相互缠绕的各元素集体“内动”的过程创造、重构出来的(Barad" 2007:33)。换言之,“内动”描述人和物质共同改变的方式,是二者共同创造的过程,被认为是“互动”(interaction)的替代性构念。“互动”指生命体,尤其主体与客体之间多符号(polyse-miotic)行动的形成(Guerrettaz" 2021:40)。“内动”则是人类与非人类多元实体之间持续变化的相互影响(Fenwick 2015:2)。教师与教材之间的关系更合适用 “内动”表述,即教师可以对教材采取行动,教材反过来也会影响教师。

“涌现”描述行动者、物质以及它们的能动性如何被生成并得以识别的方式和过程(Guerrettaz" et al. 2021:8)。这一概念强调关系、结构和物质现象都具有情境性、动态性和生成性(Canagarajah" 2018a:271)。涌现的现象是由集合内部相互缠绕、相互依存的元素通过彼此间的内动产生。此外,“涌现”还涉及到我们如何在特定时间点,在社会物质环境的影响下,形成对物质概念的理解。

McGregor(2014:212)认为,能动性不仅能够互相置换,还呈现分散的特性。“分散能动性”是“集合”这一概念的关键特征(Strom, Martin" 2022:2)。所谓的“分散能动性”意味着人们并非作为独立自主、自我调节、有意识的行动者存在,而是与“集合”中所有非人类元素共同拥有并分享能动性。此概念不再将“集合”中的“人”视为中心,而是凸显相关性,强调非人类元素的影响和物质本身的活力(Strom, Viesca" 2021:219)。

3 社会物质主义视角下的外语教材

学界在探讨外语教材的内涵时,从知识论和学习论视角提出许多观点。从狭义来看,外语教材被定义为传授语言知识和交际能力的载体(Sheldon 1987:1)。从广义来看,外语教材指辅助外语学习的一切材料(Tomlinson, Masuhara 2018:2)。曾天山(2019:7)指出,教材应包括教学内容和这些内容得以显现的物质载体,不仅是教师用来教授的材料,也不仅是学生用来学习的材料,而应该是教与学共同使用的材料。

从社会物质主义视角出发,Guerrettaz等(2021:11)将外语教材界定为“语言学习和教学材料”(language learning and teaching materials, 简称LLTM),将其视为一个“集合”,涵盖5个关键维度:物质实体、文本、环境、符号和师生能够感知的技术。“物质实体”指构成物质的物体、形体和有机体,如投影仪、黑板、教科书、练习题等。“文本”指连续、连贯的书面、口头和/或符号话语,通常与特定的语境和功能相关联(Chandler, Munday 2016),如教材选篇等。“环境”指周围的事物、条件或影响的总体(Random House 2021),可以包括物理环境、社会文化环境、自然环境和虚拟环境。“符号”指能够代表事物的有意义的单位,而不是事物本身,包括词汇、影像、声音、物体等(Chandler, Munday 2016),如课堂上师生的手势、教材中的文本框。“技术”指师生在教学和学习环境中使用或制造的工具或机器,如电脑、在线词典、增强现实游戏等。

“集合”具有异质性,外语教材中各元素之间的相互缠绕与内动可以涌现出多种教学效果,而同样的教材在不同的教学环境中所引发的学习效果也往往不尽相同。作为外语教育学集合的一部分,外语教材与集合内其他元素的缠绕、内动同样会影响其内涵的展现和解读。

4 外语教材与外语教育学其他维度的关系

外语教材在外语教育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和独特性。然而,外语教材并非孤立存在,而是与其他元素相互缠绕、持续内动,并不断涌现出新现象。为全面提升外语教育的效果,教材应与外语教育学其他维度协同工作,共同发挥作用。下文将从社会物质主义理论视角,梳理外语教材与其他6个维度之间的缠绕与内动关系。

4.1 外语教材与外语教育政策

传统观点认为,外语教材既反映外语教育政策,又受到其内容上的约束。而从社会物质主义视角出发,外语教材建设实际上是教材编写者、出版者、使用者以及外语教育政策之间的内动过程。

一方面,外语教材须反映国家的权力意志与外语教育政策,承载民族文化,弘扬主流思想、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具有鲜明的意识形态属性(郝志军 2020:22)。只有外语教材编写者和出版者完全理解了体现国家发展要求与社会人才需求的外语教育政策,才能将其与语言、文化知识和技能有机融合,转换成外语教材的内容,并寻求最优化、适切的教学方法与模式将其呈现。换言之,外语教育政策影响外语教育教学内容、方法与模式,进而也会影响外语教材的内容和形式,但外语教材是否能够落实相关外语教育政策的要求受制于教材编写者与出版者对外语教育政策的理解和转化能力。从这个意义上讲,外语教材是外语教育政策落实的载体,但实现的程度不一。比如,《大学英语教学指南(2020版)》提出应培养学生的中华文化理解和阐释能力,服务国际传播能力建设。此后出版的多套教材均更重视中华文化的呈现(张虹 于睿 2020:46,张鹏 2023:70),更注重培养学生对中外文化的理解,增强其国家认同感,坚定其文化自信,树立其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但对于教材中应呈现哪些中华文化内容,以何种方式呈现,中外文化比例应如何等问题,不同的教材编写者有不同理解,也就导致这些教材的特色和成效不尽相同。

另一方面,外语教材的编写、使用与研究也会影响外语教育政策的制定与完善。外语教材编写既是外语教育政策在教学中落实的第一步,也是检验政策能否落地生效的基础,而教材在课堂上的使用则是落实和检验的关键。外语教材的使用及其成效展示了教学内容与方法是否满足师生的需求。当外语教材因社会需求变化及其他教育教学因素的变化而不能满足教学要求时,教师往往须要对现有教材进行大规模改编、选用其他教材或自编教材。这些教材使用行为不仅会反拨教材编写,还将体现在教材研究成果中,进而为制定新的外语教育政策提供重要依据。

4.2 外语教材与外语教师发展

以往文献探讨外语教材与教师的关系时,往往认为前者是客体,后者是主体,二者是既相互独立又相互牵引的要素(Guerrettaz et al. 2021:8)。Shawer(2010:177)将教师与教材的关系分为3种类型:对已有教材进行适度调整和改编的课程发展者(curriculum developers);根据需求分析,选择主题并自己组织教材内容的课程创造者(curriculum makers);严格遵照教材进行教学的课程传递者(curriculum transmitters)。该分类方式实则把教师和教材视作两个相互独立的元素。其中,教师对教材的主体作用是主体认识与实践客体的过程,而教材只是物化的客体,即使教材对教师产生影响,也只是客体对主体的被动影响(曾天山 2019:91)。

社会物质主义不再将人视为主宰物质资源的主体,教师和教材(物质资源)是在一个有机体内部平等共存、相互作用、相互缠绕的实体 (Sert, Amri 2021:128)。我们可以用“分散能动性”这一概念解释教材和教师之间的关系。教材和人一样具有能动性,外语教材能与其他实体、人一起行动,调节参与形式,能在涌现的“内动”中施加影响,并填平当下社会科学中人与物质之间的层级鸿沟(Fenwick 2015:88)。教师可以支配教材,在分析、使用教材方面具有能动性,起着重要作用。但我们也不能忽略教材的能动作用,教材也能使教师产生焦虑、挫败感、参与感或成就感。

外语教师和外语教材“相互依赖、相互建构”(Fenwick et al. 2011:21)。 一方面,外语教材承载当下前沿的外语教育理念,能够为教师提供课堂教学的内容和空间,而在教学过程中,教材的理念、内容、方法与形式也会影响教师的教材观、教学理念与实践,促进其专业发展。实证研究发现,教师充分认可教材对于自身专业发展的积极作用,认为教材为他们提供了探索的框架、最好的实践机会,以及前沿的理念与方法(Hughes 2022:496)。此外,教师与同事等集体备课或就教材内容及其使用进行交流,能够促进他们的专业知识与教学技能增长。另一方面,随着教师自身不断发展,他们可以更有效地使用教材,如对教材进行深入挖掘与合理改编。当教师改编教材时,需要对改编的内容、方式、原因等进行主动选择与决策(Masuhara 2022:277),以更好地满足学生和教学环境的需求。从这个意义上讲,教材改编本身也是一种教师专业发展的形式。外语教材与外语教师发展之间就是这样不断缠绕、相互促进的关系,通过二者的持续内动提升教育教学质量。

4.3 外语教材与外语教学

外语教材以往通常被认为是教学的“背景”(Levine 2020:21)。从社会物质主义视角来看,外语教材实际上是外语教学的“核心”(Guerrettaz et al. 2021:5),与教师、学生等“人”的因素共享能动性,应被置于“前景”(Levine 2020:21)。

社会物质主义视角倡导教师在教学中减少对学习的控制和预测,更加关注如何促进学生的学习,并回应课堂“集合”中各种因素相互“缠绕”“涌现”出的问题,使教学具有动态性和生成性。例如,在使用特定教材后,教材与师生以及其他课堂要素之间的关系就会有别于该教材使用前的情形。教材中的一个语篇或讨论题目都可能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或提升他们的语言能力。同时,教师和学生解读和应用教材内容时,赋予这些材料新的意义,这一过程中可能催生新知识。即便是之前学习过的内容不再在课堂中出现,教师和学生与这些内容的“缠绕”已转化为课堂中“涌现”出的新成果(Sert, Amri" 2021:138)。

教学中“涌现”出预设之外的结果,不一定是教学失败,而是说明“教学”这一集合的复杂性和不可预测性。教材与教学集合中的其他要素(如教学目标、内容、教师、学生、环境、测评)共处于一个教学系统,相互“缠绕”,通过“内动”,实现外语教学本身的意义。以“教学内容”为例,在外语教学这一“集合”中,教材是课程目标与内容的直接体现和具体反映,课程的教学目标和内容对教材具有制约作用,同时,教材内容很大程度上又影响教师如何选择课堂教学内容。换言之,教材是教学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并不是全部(曾天山2019:111),因为教师在选择教材内容时会考虑学生的水平和兴趣、教师的能力与专长、教室环境、学校要求、考试要求等多方面因素,并据此改编教材内容,也可能根据学生的反应、熟悉程度、掌握情况等调整学生分组情况或教学活动的先后顺序等。但学生对教师调改后的新内容可能不感兴趣,可能觉得太难或太简单,教师须要根据这些情况随时调整教学内容,甚至会出现由学生主导调改教学内容的情况。上述教学活动都是教材与教学集合中其他元素“内动”的过程。简言之,外语教材既是外语教学过程的“核心”抓手,又是影响外语教学的重要因素;同时,外语教材受外语教学这一“集合”中各因素的影响。

4.4 外语教材与外语课程

关于外语教材与课程的关系学界持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外语教材是课程的核心和课程外在有形的载体(Masuhara 2022:278);另一种认为外语教材就是外语课程本身(Harwood" 2021:176)。

从社会物质主义视角看,外语教材与外语课程都是外语教育集合的物质元素,二者相互缠绕,密不可分。一方面,外语课程制约外语教材,外语教材是落实课程要求的保障。课程主要反映了社会和学科的知识体系以及教学要求和目标,而教材作为课程的具体表现形式,蕴含了课程旨在传授的知识内容和学习方式(Graves" 2019:338)。以课程思政为例,外语课程思政意在将思政教育融入外语课程,通过语言学习达到立德树人的目的。这对外语教材编写提出特定的要求,教材不仅要包含语言知识,还要嵌入思政元素。因此,外语教材成为实施课程思政的重要途径,须要在外语教材中巧妙融入思政教育内容,并设计贯穿于语言学习中的思政教育体验(孙有中" 2020: 51)。

另一方面,外语教材对外语课程有反作用。如果没有教材建设的保证,课程建设就难以落实(曾天山 2019:29)。尤其在高等教育领域,外语教材更新速度比课程的更新速度要快,更新过程能够融入最新教育教学研究成果、教学方法、社会需求、师生特点、教育技术等元素,也能试图为之前课程实施和教材使用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与难点提供解决方案。更新后的教材用于课堂教学时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实施课程”(enacted curriculum),经历一定时间的实践后也可能影响“法定课程”(de facto curriculum)。

4.5 外语教材与教育技术

外语教材与教育技术的关系历来紧密。从传统视角看,外语教学中所运用的技术都是外语教学的辅助资源或呈现形式。通过社会物质主义视角的“集合”概念来探究外语教材与教育技术的相互关系,揭示了外语教材这一概念的广泛性,其中自然包含技术元素。这样的视角打破传统上将二者视为泾渭分明的二元论思维,而是呈现出二者的融合与互动,技术本身甚至有潜力直接作为教材或教材的一部分。

一方面,教育技术可以助推外语教材建设与使用。人工智能时代,外语教材正从立体化教材走向基于超媒体技术的一体化教材,再发展到基于人工智能技术和知识图谱的生成性新形态教材。教育技术的发展打破以往纸质教材的单一形式,借助人工智能、大数据、深度学习等技术,构建智能教学平台,使纸质教材和数字资源一体化,推动学生采用基于PC端、各种移动终端开展学习(徐晔 2021:120)。在实践中,利用超媒体技术、虚拟现实模拟场景,以及大语言模型的互动答疑等手段,可以将外语教材中的活动设计从隐性转为显性,从抽象转为具体,从静态转为动态。这种方法不仅让学习者仿佛置身于真实场景中,以提高其外语能力,而且还创造了一种既有趣又生动、充满挑战的探究和体验学习环境,满足学生泛在学习的需求。

另一方面,外语教材的发展也会助推教育技术创新,特别是对外语教材的需求将直接影响教育技术的发展。鉴于语言学习本身具有情境化、互动性和个性化特点,现代外语教材的理想形态应当是一个集多模态交互、丰富体验、个性化定制和智能化学习于一体的环境。这一理念为教育技术的创新提出新的挑战和机遇。

4.6 外语教材与外语测评

外语测评是教材编写与使用的指挥棒,也是检测教材使用成效,即教师教学和学生学习效果的重要手段;反之,教材是测评目标与构念的具体体现。从应然层面讲,教材中的目标确立、内容选取、活动设计与测评的内容要求应保持一致。然而,从实然层面讲,教材内容并不一定与测评内容保持一致,导致诸多外语师生将教材与测评割裂开来,有些教师为了学生在某些考试中取得理想的成绩,甚至不用教材;也有学生为了通过考试,对学习教材内容持反对态度,这也导致个别教师上课时不使用教材,而只是讲解试题。

社会物质主义视角认为,外语教材和外语测评是相互缠绕、不断内动的两个元素。二者一直处于相互影响的过程。其一,教材是测评的重要内容和具体内涵(曾天山" 2019:149),反映了学什么内容以及用什么标准测评教学质量。高利害考试往往与教材紧密联系(AlGhamdi" 2021:272)。因此,测评应体现教材的重要内容与核心能力,真正检验教与学的效果。其二,测评在某种程度上决定教材在实际教学中的使用(Menkabu, Harwood" 2014:151),即测评的内容和方式会影响教师是否使用教材以及使用教材中的哪些内容。当教材不能满足考试的要求时,教材也应及时更新,以回应测评的新要求与新构念。

5 结束语

外语教育学应被当作一个有机整体,各子维度是该集合中的要素,他们之间相互缠绕,相互影响,通过持续内动,推动外语教育学向纵深发展。其中,外语教材研究作为外语教育学的维度之一,肩负着高等外语教育高质量发展和外语人才自主培养的重任,其理论和实践研究的不断深入,须要新时代外语教育工作者做好以下3方面工作。

其一,多方合作构建中国特色的外语教材知识体系。外语教育工作者应正确认识外语教材的内涵及其与外语教育学其他维度的缠绕关系,梳理中外外语教材理论发展历史与编写实践,通过比较、分析、反思、借鉴,更好地发挥外语教材的当代价值,推动中国特色的外语教材理论探索和实践研究,创建自主、系统、多元、科学的外语教材知识体系。这一体系的构建是外语教材这一“集合”中各元素共同发力的结果,需要教材编写者、使用者、研究者和出版者相互支持、通力合作,形成外语教材建设、研究与理论构建的合力。

其二,提高外语教材编写、使用与研究水平。外语教育工作者须要结合时代需求,立足中国外语教材实践,针对外语教材编写、使用、分析与评价中存在的主要问题,从不同角度,采用不同方法对外语教材展开深入研究,使外语教材更有效地服务外语人才培养。比如,外语教材内涵的进一步丰富,尚需基于更多的实证研究,尤其须要探索在当前教育形势下,外语教材在应然层面和实然层面都包括哪些要素以及在不同的教学环境中这些要素如何相互作用、创造生成新的材料。我们积极倡导开展大范围的调查研究,也鼓励开展行动研究和质性研究,前者致力于发现并应对教材编写和使用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后者可以通过历时、深入和精细的探究了解教材编写和使用中的真实情况及问题根源,以期更好地理解问题,进而为教材领域的从业者提供改进实践的依据和动力。

其三,加强外语教材与外语教育学其他维度的顶层设计。外语教育工作者应将外语教材建设与研究置于外语教育学的全局框架中,涉及从外语教育政策的制定、课程的改革发展,到测评研发与实施,乃至教育技术变革与教师发展等多个层面。这些领域与外语教材建设紧密相连,互相缠绕,每个子维度的发展都可能对外语教材建设及其他相关领域产生显著影响。由此,我们建议加强对外语教材与其他维度内动的实证研究,依据研究结果来弥补政策、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差距,进而提升外语教育的整体效能和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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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稿日期:2024-04-10【责任编辑 陈庆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