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第歌剧合唱《荣耀归于埃及》的宏大戏剧性建构

四幕歌剧《阿依达》是埃及总督赛义德·帕夏为庆祝苏伊士运河开通（1869）而委约意大利作曲家朱塞佩·威尔第作曲的作品，剧本由意大利剧作家安东尼奥·基斯兰佐尼和法国剧作家卡米埃·洛克勒根据法国考古学家奥古斯特·马里埃特的四页文学大纲改编而成，1871年在埃及首都开罗首演。“《阿依达》的情节虽然有点程式化，但条理清晰。它的戏剧性结构的核心是对自由、幸福的追求与压迫、强权势力之间的悲剧性的冲突。这是威尔第所有创作的基本主题之一。”①其第二幕第二场中合唱《荣耀归于埃及》是人们欢迎埃及大军和统帅拉达梅斯凯旋时所唱，戏剧时间是公元前1230年古埃及法老王时期，戏剧地点位于埃及底比斯城门凯旋仪式会场。威尔第创作的歌剧合唱可谓超群绝伦，在剧中起着叙述故事情节、表现群体形象、参与角色塑造、抒发人物情感、介入戏剧冲突、描绘色彩性场景、渲染戏剧气氛、凸显结构功能和昭示歌剧主题等作用。合唱《荣耀归于埃及》的作用主要有三点：其一，三个合唱队表现了埃及民众们、妇女们和祭司们三组群体形象；其二，作为整部歌剧的情绪性高潮，浓墨重彩地渲染了戏剧气氛；其三，作为第二幕的核心唱段，在第二场中隆重登场进行表演唱，并在第二场结束时盛大的动力再现，凸显了音乐戏剧结构功能。其宏大的戏剧性建构非常典型地表现出威尔第大气而雍容的英雄主义风格。

一、气势恢宏的戏剧场景

《荣耀归于埃及》戏剧场景的前方是高耸的棕榈树丛，后方是巍峨的凯旋门，右侧是宏伟的太阳神庙，左侧在巨大的紫红色华盖下设置着王位。埃及国王上场时跟随着大臣们、祭司们、军官们、旗手们和举着羽扇的奴隶们。紧接着安奈瑞斯公主上场站在国王左边，跟随她的是阿依达和女奴们。根据戏剧发展的需要，合唱可以与多种声乐织体交置，例如：独唱与合唱；重唱与合唱；合唱与合唱；独唱、重唱与合唱等。《荣耀归于埃及》由三个合唱队形成多重合唱——其一，民众们唱：“荣耀归于埃及和伊希斯，她是神圣土地的保卫者；我们向统治尼罗河三角洲的国王高唱欢乐的歌曲……”其二，妇女们唱：“把莲花和月桂织成桂冠献给胜利者，让那一缕花香缭绕着他们的刀枪。埃及少女们，我们跳舞，跳那神秘之舞，就像在天空中，群星围绕太阳跳舞一样！”其三，祭司们唱：“众神把胜利裁定，请向他们仰望；在这快乐日子里，感激神恩浩荡……”“《阿依达》有类似法国‘大歌剧的风格特点……第二幕第2场是意大利歌剧中最壮丽豪华的场面之一，这是从剧情的发展自然引申而来的，形式严整，毫无牵强附会之感。”②其恢宏的场景成为歌剧《阿依达》的票房卖点之一。

二、并列复三部曲式

合唱《荣耀归于埃及》中三个乐部的起始部分对比强烈，形成对比性、并列的复三部曲式，曲式图示见表1。

三、“T–D–T–S–T”调性循环

合唱《荣耀归于埃及》历经17个调，分为三组，分别是第1–6、6–11、11–17个调，规律性明显，其调性布局见图1。

四、三乐部主题材料的对比与回环

合唱《荣耀归于埃及》三乐部对比明显，第一乐部主要主题材料以分解和弦为主，第二乐部以环绕音型为主，第三乐部以下行音阶级进为主。除此之外，三个乐部设置的歌词内容、配器色彩和调性布局等都呈现对比性（见表2）。

从表2中可见，第一乐部第二段出现的环绕音型成为第二乐部主要材料，第二乐部第二段出现的音阶级进成为第三乐部主要材料，这种贯串特征使三乐部环环相扣，组合成一个有机整体。由于17个调性的变换使音乐的色彩足够丰富，合唱《荣耀归于埃及》三个乐部中的和声主要使用正三和弦，特别是主、属和弦，所以上表2中没有列出和声技法对比。也可以说，合唱《荣耀归于埃及》绚烂的色彩感主要源于调性色彩变幻，而非和声色彩。而同为意大利歌剧作曲家翘楚的贾科莫·普契尼则擅长使用各种变和弦和意外进行，音乐细腻，情感真挚。从这一点来看，威尔第磅礴大气，普契尼情深意浓，风格各异。

五、声乐性的管弦乐风格

合唱《荣耀归于埃及》的乐队从头至尾演奏合唱旋律，第一乐部主要由军乐队演奏旋律，第二乐部由木管演奏旋律，第三乐部主要由“弦乐+木管”的混合音色演奏旋律，是声乐性的管弦乐风格。例如第三乐部第一句中：“低音提琴+大管”演奏第二男低音声部旋律，“中提琴+单簧管”演奏第二男高音声部旋律，“大提琴+大管”演奏第一男低音声部旋律，“小提琴+双簧管”演奏第一男高音声部旋律。其中有一些细微的支声性变化，如第一段连接部分声乐演唱两音同音反复的属音，而小号则演奏七音同音反复的属音。威尔第“不仅继承和发扬了意大利歌剧突出声乐演唱的优秀传统，同时又吸收和借鉴了同时代各国器乐特别是交响乐创作的新成果，从而使自己的歌剧艺术达到了更高的境界。”④如第一段军乐队演奏旋律时，管弦乐队却在强拍或旋律休止处演奏全奏和弦，与军乐队形成交响性纵向对峙，在第一段连接部分，管弦乐队又与军乐队形成横向对置。

“19世纪下半叶意大利歌剧的杰出代表是威尔第，他早期的歌剧与意大利民族解放运动相呼应，具有进步的爱国主义倾向，而他中后期的作品深刻地反映了社会性的矛盾内容，以鲜明的现实主义倾向而闻名。”⑤后期作品《阿依达》曲折感人的情节、大气优美的旋律和豪华壮观的场景引人入胜，是景观类歌剧演出场次最多的经典剧目之一。“威尔第创作《阿依达》的年代里，欧洲资产阶级要求民主、独立的高潮已经过去，德国俾斯麦推行军国主义，对欧洲许多国家连年征战，引起了威尔第极大的反感，因此他想借古埃及的这一段故事来谴责国家、民族间的不义战争对人类之爱的残害。”⑥其中合唱《荣耀归于埃及》宏大的戏剧性建构主要表现在以下五点：在戏剧设置上，气势恢宏的戏剧场景；在音乐结构上，对比强烈的大型并列复三部曲式；在调性上，17个调形成“T–D–T–S–T”调性循环；在旋律上，三乐部主题材料的对比与回环；在配器上，以声乐性的管弦乐风格为主，辅以交响性手法。这种宏大建构的个人风格，使它成为威尔第歌剧创作中具有典型代表的大合唱，是歌剧史上最宏大的场景之一，经常作为盛大庆典的序幕，也是足球迷最喜爱的助威歌曲之一，歌声使观众们热血沸腾，形成神圣庄严的群感，无论荣辱或悲欢，其昂扬的音乐和炽热的气氛都能让人激荡满怀，充满奋勇前行的动力。

（魏扬，上海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①② 沈旋.西方歌剧辞典[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1：1015

③ 赵德义，刘永平.复调音乐基础教程[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97：257

④⑤ 黄晓和、刘诗嵘编著，西方歌剧解析[M].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17：19

⑥ 刘诗嵘著，中小学音乐知识文库：外国歌剧欣赏（上）[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3：96–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