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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与美的化身

2024-07-03黄小丽

牡丹 2024年12期
关键词:驿路哀牢山哈尼族

军旅作家彭荆风1977年写下《驿路梨花》,这部作品当年在文坛上引起了巨大反响,1980年被纳入人教版初中语文教材,如今在部编版初中语文教材仍占有一席之地。彭荆风曾说:“生活是多彩而又庞杂的,只有经过艺术的提炼才能精彩动人。”于是,他结合亲身经历,塑造了一个景美人善的边疆世界。边疆世界生活着一群温暖纯良的乡民,他们于寻常生活中传递真善美。

该小说叙述了“我”和老余在边疆世界遇小茅屋、寻梨花姑娘、扬雷锋精神等军旅生活。铁凝称其“打动着我们的心灵,激荡着我们的血液”。本文从生存空间、生存主体、乡土风情三方面分析《驿路梨花》中边疆世界的构建。

一、蕴藏善与美:边疆世界的生存空间

从文学上看,生存空间指存在于文本中的,以地理物象、意象和景观为基础的空间环境。《驿路梨花》描述的哀牢山、梨树林、小茅屋共同构成边疆世界的生存空间,是云南少数民族进行日常生活、耕种劳作的自然居所。

(一)哀牢山:边地山林呈静美

哀牢山是小说故事的发生地,位于云南省中南部,坐落于云岭,地处云贵高原与横断山脉之间,北起彝族自治州,南抵绿春县。小说开篇写道:“起伏的青山一座挨着一座,延伸到远方,消失在迷茫的暮色中。”由此可知,哀牢山群峰矗立,深邃清幽。据说,哀牢山名字源于哀牢国。《后汉书·哀牢传》中记载,公元前5世纪初,云南澜沧江、怒江中上游地区,有一支傣族独立政权——哀牢国。哀牢国大致形成于战国中后期,归属东汉后,哀牢国便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骆宾王曾在《从军中行路难》言:“去去指哀牢,行行入不毛。绝壁千里险,连山四望高。”这里指哀牢山有高而凶险的千里绝壁,是文明尚未浸染的不毛之地。但是,在哀牢山南麓红河州元阳县一带,居住着苗族、瑶族、哈尼族等汇集灵秀之气的少数民族。他们以智慧和汗水适应着悠悠青山,改造着自然,形成了美丽的民族地理景观。

(二)梨树林:梨花树林显素美

梨花是小说的线索,故事因梨树林而起,也结于梨花。梨树林长于哀牢山,明净的梨花簇拥枝头,不染世俗,是山林中自由绽放的小精灵,使清幽静谧的哀牢山充满诗情画意。小说中的梨花一语多关。首先指自然梨花,白色梨花犹如沙漠中的绿洲,在前不见村、后不着寨的山林给路人带来希望。穿过梨花林,便可找到可休憩的小茅屋。梨树林犹如鲜明的指路标,指引行人找到心之所向。其次指如梨花般干净清透的梨花姑娘和哈尼小姑娘,以及她们纯洁的心灵。再次梨花象征无私奉献的雷锋精神。最后,梨花与春天联系紧密,春天到来,万物复苏,彭荆风借梨花盛开,暗示美好人性也即将复苏。

(三)小茅屋:泥墙茅屋现善美

《驿路梨花》呈现了一座草顶、竹篾泥墙的茅屋。茅屋的门没有上锁,屋里安置了简朴的大竹床,角落囤积细软的干茅草和基础的生活物品。这座茅屋源于一个美丽的故事,解放军当年露宿山林,淋过夜雨,所以想为他人撑起一把伞,于是在山上建了一间能够遮风避雨的茅屋。茅屋就像一颗善良的种子,在梨花姑娘的心中发芽生根。其主动把米、水、盐巴等储存在茅屋里,给路人提供临时救助物资。茅屋虽微小简朴,却堆积了满满的爱,是在大山里慰藉路人身心的港湾。瑶族老人、“我”和老余的疲倦在温暖的火塘与滚烫的热水中得以驱散。彭荆风曾在访谈中说:“我走过云南许多大山,遇见过许多像这样无人看守,却能在风雨中长久存在的小茅屋,我思考怎样通过文学作品去描述,传播这种朴实的传统美德。”云南大山里的小茅屋体现了边疆乡民互相关怀的道德风尚。

彭荆风笔下的生存空间是纯粹的边地少数民族自然形态,是一个宁静祥和的边疆地域,没有压力和束缚,只有恬淡悠远的日升日落,寄托着彭荆风对美好生活的期待。

二、缔造善与美:边疆世界的生存主体

生存主体指认识者,即在世界生存,并在社会实践中认识和改造世界的人。在《驿路梨花》里,朴实的乡民是边疆世界的生存主体。哀牢山的斗转星移记录着他们的平凡生活,平凡生活的背后又隐藏着彭荆风对人性善和心灵美的歌颂。他曾指出《驿路梨花》是一个作家对美好人性的眷念和追求的象征。他所说的美好人性是交往时以诚相待的真挚和推己及人的友善,解放军战士、梨花姑娘、瑶族老人、哈尼小姑娘、“我”和老余则是这种美好人性的体现者。

(一)善与美之源:解放军战士

解放军战士是小茅屋的建造者和故事的焦点,也是雷锋精神的最初践行者和宣传者。在小说里,解放军战士就地取材,平地起茅屋,用心构建善与美的杰作。“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方便过路人,是雷锋同志教我们的。”解放军战士受雷锋同志的陶染,以仁厚之心关怀他人,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落到实处。而雷锋精神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生动体现,为哈尼族女子、老猎人、“我”和老余带来精神上的启示,人人伸出援助之手,成就他人,也成就自我,携手打造梦寐以求的“大同”境界。

(二)善与美之承:梨花姑娘

梨花姑娘是对面山头哈尼族的一位少女,是小说中缺席的在场者。梨花姑娘受解放军义举的感染,在解放军离开后,利用砍柴、拾菌子和采草药的空隙来照料小茅屋,在小茅屋中放置生活必需品供路人免费使用,并且在门口写“请进”二字,充分信任陌生人。梨花姑娘的行为举足轻重,给予路人绝处逢生的机会。姑娘人如其名,拥有像梨花般高洁美好的心灵和品质,虽然没有出场露面,但俨然成为饱含善与美的社会主义道德话语的标志,具有强大的感召力。

(三)善与美之继:哈尼小姑娘

哈尼小姑娘是梨花姑娘的妹妹,有着清透明亮的眼睛,透着山野的清纯之美。梨花姑娘出嫁后,哈尼小姑娘接过姐姐的担子,成为小茅屋的管理者,完成爱的接力。哈尼小姑娘为人单纯率真,当瑶族老人向她们鞠躬感谢时,哈尼小姑娘立即把茅屋的来龙去脉坦诚相告。彭荆风在小说中安排小姑娘照管小茅屋的情节,其实是在指明新一代要勇于担当时代使命,在时代浪潮中演绎善与美的内涵,传递善与美的精神。他曾说:“我把最强烈的光束集中在小梨花以及其他小伙伴上,正因她们年纪虽小却也象征未来。”

(四)善与美之续:瑶族老人

老人擅长打猎,家住红河边上,是一个朴实勤劳的瑶族人。他曾在哀牢山追逐麂子,迷了路,忽逢梨花林,巧遇小茅屋,在小茅屋过了夜,用了小茅屋的粮食。过后,即使没有看到小茅屋的主人,瑶族老人还是扛着一袋米前来答谢。一袋米成了展现瑶族老人心灵美的重要媒介,透露出瑶族老人借物必还的正直人品和言而有信的真诚。这种受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的精神,在物质条件并不富裕的边疆地区难能可贵。此外,瑶族老人看见哈尼小姑娘时,给她们行大礼,展现出其诚挚的感恩之情。

(五)善与美之扬:“我”和老余

“我”和老余是在边境地区生活多年的人,那天在哀牢山赶路,前往山那边的太阳寨。暮色时分遇到一片梨花林,寻到小茅屋。小茅屋犹如加油站,给“我”和老余提供食物与住宿。“我”和老余是善与美的感受者,也是善与美的发扬者。“一个哈尼小姑娘都能为群众着想,我们应该向她学习”,“为群众着想”是先人后己的中华传统美德,“学习”是对道德模范的跟从,“我”和老余效仿哈尼小姑娘的行为,动手修缮小茅屋,给屋顶添茅草,挖深房前屋后的排水沟,力所能及维护小茅屋。

边疆世界的生存主体有不同的性别和身份,来自不同的民族,但他们无不具有高尚的道德情操和淳厚的奉献精神。他们素不相识,但都愿意尽心竭力帮助有困难的陌生人,受到帮助的人也感恩怀德。在《驿路梨花》的边疆世界中,人与人相互信任,保持相亲相爱相助的关系,处处透露人性的善与美。

三、流传善与美:边疆世界的乡土风情

乡土风情是一种悠久的文化传统,它反映出一个民族、一个地区的居民所创造、传承的风俗习惯。有了浓厚的乡土风情和人文情怀,群众才会产生凝聚力,有共同的价值追求。法国著名文艺理论家丹纳曾说:“正确认识一个种族的第一步就是考察它的乡土。”乡土环境的展现不仅体现在自然风光上,也体现在乡土风情上。《驿路梨花》通过哈尼族和瑶族的生活方式展现云南边疆的人文情怀和社会风气。

(一)哈尼族:抱素怀朴

《驿路梨花》里对乡土风情的描写并不突出,但可从民族建筑风格和带有民族特色的吃食推断。小说里,哈尼小姑娘和梨花姑娘皆来自哈尼族,哈尼族世居滇南群山之中,是我国西南边疆历史悠久的少数民族之一。小说里那座土墙茅顶的小屋展示了哈尼族的原始之美,带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受地理环境和气候的影响,哈尼族建村筑房,多依山而建,习惯傍水而居。房子多为土木结构,基本由坚固的土基墙、稳定的竹木架和厚实的茅草房顶构成,冬暖夏凉,经久耐用,一草一木皆能让人感受到清新独特的地域文化。

小茅屋里有米、辣子,可知哈尼族农耕的生活面貌和热情的待客之道。《哈尼四季生产调》中也有关于哈尼族人生产活动的记载,如春季犁地、插秧,夏季除草、种庄稼,秋季收谷、入库,冬季挖田、翻地等。哈尼族自古脚踏实地,用一锄一犁,耕织出大地的锦衣,打造出了理想的栖息地,尽显朴素无华的民族风情。

(二)瑶族:古韵流香

老人来自瑶族,瑶族在云南呈大散居、小聚居的格局。相传,瑶族是古代东方九黎中的一支,是帝喾的三公主申女和盘瓠的后嗣,历史悠久。小说道:“老人手里提着一支明火枪,肩上扛着一袋米。”这便是瑶族老人出场的特写,米和枪反映瑶族人耕种、打猎的营生特点。汤大宾修《开化府志》卷九中也有相关记载:“徭人,自耕而食,少入城市,多处深山,喜猎,善搏虎豹。”由此可以得知,瑶族人在与高山林野和谐相处的同时,积累了丰富的生活经验,尤其擅长打猎和农耕,经过世代打拼,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形成了吃苦耐劳、一诺千金的民族品质。在小说中,瑶族老人将白羽毛钉在撕下的红头巾上,红头巾是瑶族文化的标志。瑶族喜戴头巾,头巾有红、黑、白、蓝等多种色彩,可防寒、护头、作记号。老人的行为、枪支和头饰显露出爽朗自然的瑶家风情,展现了浓厚的云南边疆文化特色。

乡民生活的叙述是了解乡土风情不可缺少的参考之一。彭荆风将带有乡土印记的小茅屋、辣子、红头巾、猎枪融入作品的叙事,为故事的发展提供了文化背景,以独特的生活方式和地域文化展示了边疆风俗之美。勤劳朴实、热情好客的意识自古流淌在边疆少数民族的血液中,他们通过言行举止诠释雷锋精神,将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具象化,并且代代相传。

四、结语

在《驿路梨花》中,彭荆风通过生存空间、生存主体、乡土风情的叙述,构筑了一个充满善与美的边疆世界,饱含他对人性中善与美的深切怀念。彭荆风在《驿路梨花》后记中写道:“曲折和痛苦是暂时的,光明必然取代黑暗,正义必定战胜邪恶。”边疆世界没有痛苦和邪恶,有的只是那蓬勃生长的树树梨花。时光流转,边疆之风终将跨越山海,吹往祖国各地,那时,梨花开满山岗,朵朵灿烂。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作者简介 :黄小丽 (1998—),女,广西钦州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语文课程与教学论。

责任编辑   高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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