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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清风(组诗)

2024-07-01李涵淞

滇池 2024年7期
关键词:红布条楼梯口菌子

茶馆

L女士在茶馆喝茶,她的心里相继有人落座

有人坐在西头,应和着窗外瑟瑟秋风

有人坐北朝南,唯我独尊,从不怜惜

有人望东边,横跨大洋,再不回来

有人正从南座起身,这一场暧昧结束了

内敛,自持,什么都没给

L女士喝完了这杯茶,茶终人散

楼梯口

那个通往二楼幽暗的入口,也是出口

仿佛有一个人在那里等待着我

永远地等着,不出声,没有任何色彩

我一步步拾级而上,光在我的身后

这世上唯独他能看清我的神情

我不露痕迹的沮丧和落魄

多少次我走过明暗交替的楼梯口

都试图掐到那个无形的脉搏

给我反馈吧,我轻声说

我下楼是否踉跄,上楼是否坚定

就是在这个楼梯口,我听到绵长的叹息

在每次它吞噬我的时候

这世上一定有某一处花儿在缓缓开放

鸟儿在求偶,啁啾

露水滴落在一个哀伤的灵魂上

瞬间

伸手向清风,想着

我的生命中有过很多瞬间

喉咙咽下一些东西的瞬间

终于克制住的一瞬间

从哭到笑的一瞬间

一个人模样完全模糊的一瞬间

这些瞬间是一个节点,又连成

一条曲线

最后变成大雨浇注着我

如果我是一颗种子,可以因此长得茁壮

如果我是一条行船,就被打翻

一起飘远

怎么样都好。那么多的瞬间

一点一点重新回在我的身上

从我的指尖流出

向清风

采菌子

每年六月,母亲都会去山上

把菌子采回来,雨水连绵的六月

菌子笋子一样疯长,只用一夜的时间

就会遍布群山

母亲能够分辨出菌子有没有毒

也知道轻微有毒的该如何处理

就像她这么多年经历过的人心

能容忍的都吞下

又是一个六月,天气干旱,群山

只有零星的菌子,母亲走累了,背篓空空

在山上,母亲遇到了些好友,仇人

都会打两声招呼

点燃一幅画

先是点燃了雾凇旁的一间屋子

又点燃了一个人手中拿着的木棍

轻而易举完成了构陷,完成了

这一片白茫茫的雪,也不能洗刷的冤屈

那个手持火棍的人背对画外,眺望着房屋

他戴着红帽,穿着冬大衣,看不清表情

这样的距离像是逃离,在欣赏无人审判的劣迹

不,这是画外人的念头

我们仍然无从辩驳,这是一场客观的栽赃

那只拿着火柴的手,还点燃了

他脚下的一堆柴木

好像他随意就可以拿起作案工具

大片大片的雾凇林在看着

他的红手套。在弥漫的浓烟中,它们

努力触摸着这一幅画的边缘

我们在两座山头上

我们在两座山头上

你对我挥手,手上举着红布条

我看不到,你呼喊着的嘴一张一合

你前进几步像是原地未动

山和山之间是一条巨大的沟壑

我多年的朋友,此刻我想到

在岁月里出现的隔阂,嫉妒和仇视

仿佛最坏的结果已经形成,走近你

需要耗费我此生所有力气

此刻我失去了勇气,犹豫不前

烈日似火,你不知疲倦地挥舞着红布条

你的汗珠一定流淌下来了

你的嗓子在开始变得沙哑

啊,朋友你如此赤诚,不知辛苦

如果这世上再没有你的存在

我们的信物——红布条

一定被绑在高山树枝上,在风中滚滚不息

就像你此时燃烧的魂魄

致礼

父亲背着重重的背篓,他的眼睛瞪着

前方的虚空,他喘着气,好像被抽打着——

他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不用想

我是他面前系着的萝卜,他看着我

走向我

没有谁告诉父亲,我们这一代人

都是虚幻的梦想

这是十多年前的情形

而今父亲亲手筑起房屋,开拓土地

看果子结满了山坡

他卸下了绳索,嘴套,按住了那一道

无形的长鞭

爱喝酒,爱大笑

忘记了当初如何幻想,也放开了我

李涵淞 90后,昆明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人民文学》(英文版)、《作品》《诗潮》《星星诗刊》《扬子江诗刊》。作品被收入《中国当代短诗三百首》《新世纪诗典》等选本。获奖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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