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
2024-06-30彭然阿
彭然阿
阿K
阿K,你乘坐特快列车
离去的时候,楼群间的夕阳落得很慢。
你当时的挥手,如今想来
像是热烈的诀别。春天你来信说起近况
我这边的苹果花开得疯狂。
我的信寄到夏天的你那里
要读完我这长长一页的酷热。
阿K,前尘如梦。为何你如此清晰,还不褪色
月色之中始终有一个你,给我清辉
朗照。给我迷途,又给我一条清晰的路。
阿K,听你说起你那轮故乡的月亮
你说每晚看着窗外,彼时,月亮和月亮下的我
都有点脸红。阿K,童言无忌
我们长大在童真的院落之中,白色的花瓣有粉红的触感。
某天我们的联系如故乡的门锁生锈
阿K,我知道,你肯定遇到令我羡慕的好事了。
阿K,我已不能将我看到的群山与你共享
它们迎风伫立,高大巍峨。阿K
高高的山坡上,各种野花盛放。我躺在
矮矮的云朵下,注视我们的从前。
阿K
见面不必,你是我每一天都能目睹的清晨。
雪落
苍茫大地上,人不停消失
无法化解。生命狭窄如日与夜的缝隙。
不可释怀的落叶,是怎么消失在路面
人的一生,经历一场雪就够了。
把所有的人生大事在这场雪里融化。
那些嚷着不爱的人,其实
总是可以闻出,他们曾被人深爱过。
如果可以,我愿意把恨一同消融
我不去记清它的样子,也不追溯它的来由。
一场大雪,停在我们生命中
任何地方。任你观赏,感受
用它茫茫的白,罩住你所有不幸。
某一天只要你愿意,它也可以
从未落在这苍茫的大地。
山顶
我们的面容都已苍老,笑起来
皱巴巴的。曾经有个不识货的女人
为此深深着迷,哈哈大笑。
我们以为那笑容属于对方
还曾嫉妒伤感。如今再看到灿烂笑容
我们相拥在死神身前,却不敢说
没有任何遗憾。把我们埋在
高高的山岗,在那里,你喜欢的是漂泊无定的狂风
我喜欢的是石头垒起的大地。在那里,你喜欢读的是
身前一朵娇小蒲公英。我喜欢看的是
旁边成群结队的浩荡蚂蚁。
你曾想要变成万千小伞奔赴远方
我曾想汇聚成一条江河奔腾不息。
施工队
我的灵魂上,终于等来
一个施工队。他们根据我灵魂破损程度
研究出缝补方案。我提议
重修一个更好的心脏,供养它。
他们摇头,说制作灵魂
需要无尽的精确,需要用一件事
对另一件事进行不断琢磨
要用一段岁月对另一段岁月
进行一次次过滤。简而言之,人变成白纸简单
要对一个灵魂艺术加工,难上加难。
施工队离去,他们把我灵魂锋利的部分
打磨掉棱角。对我灵魂缺陷的部分
他们说会自动愈合。他们叮嘱
太深的绝望和太大的期望
都对灵魂有极大伤害,以后尽量避免。
我问他们下一次来的时间,只见他们
幻化作一段不起眼的往事
没有说话,淡淡地走出我的胸口
转瞬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大地。
雨中
滇东北只有一只白鹭
它奋力飞在朦胧的楼影中。
门窗拉开,偷瞄雨的缝隙
倾盆大雨在青年和中年落下
日日夜夜,淋湿微薄屋檐。
雨中,有道寒冷的门,有人在敲
雨中,有不谙世事的人,被人拿走情怀
雨中,有落叶纷飞的刀客,火堆
颓然烘烤不切实际的热血。
在全然无法挽留的此刻
人们在雨中,还能捞取到什么。
只有一些雨声,堵这蚁啃风蚀的堤坝
大雨,不会催人更老
雨浸入身体,或能焕发新芽。
雨中还有人漫步,人从遥远的过去逃难而来
描绘星光,落日和宽广的大河。
清风与酒器,置换矢志不渝的轮廓。
(彭然,1996年生,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草堂》《星星》诗刊、《中国校园文学》《边疆文学》《诗歌月刊》等。曾获野草文学奖、淬剑诗歌奖主奖、草堂青年诗人奖等奖项。著有诗集《在白马庄》。)
编辑:耿凤